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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暑假时,只有少数几个社团会每天都活动。



灯子在的游泳社自然是其中一个。即使放了假,每天早上七点我还是会看到灯子挎着运动包,离开家朝车站跑去。



另外还有棒球社,足球社和田径社这些主流运动社团,他们将狭窄的操场抢来抢去,在炎炎夏日中挥洒着汗水。



而说到我们美术社,势单力薄,文化系,再加上若顾问几原老师不在便无法使用美术室,因此放假的时候一周也就活动两、三次。



虽然我曾经说活动的日子我都会到校,但既然没心情去画之前那副以灯子为模特的画,那即使一直待在美术室,也自然是无所事事而已。



「图书委员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概有一半时间我应该会在图书室。」



暑假第一天,我曾对几原老师这么说过。实际上,贴彩色码的进度比我的预想要快得多,哪怕不赶着做也能在第二学期到来前完成,但我还是打算一直待在图书室。



令人高兴的是,每次我去学校,一定会在图书室里看到纯香学姐。



「学姐难道每天都来吗?」



毕竟碰面几率高达100%,因此七月快结束的时候,我终究是问了出来。但学姐摇了摇头。



「大概一周两次吧。多亏了柚木君,委员的工作也没积攒太多。我又很难集中注意力,所以会经常换个地方学习转换下心情,不然就学不下去啦。」



看平时学姐读书或是整理书架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会注意力不集中,但无论如何,能经常遇到学姐还是很令人开心的。还真有这种幸运的偶然啊,我如此想到,同时在司书室中和学姐并排坐在一起贴着彩色码,聊些天马行空的话题。



但这不是偶然,我是在八月后的某一天发现了这一点。



那一天,一整个上午都没在图书室看到学姐,我想着‘暑假开始一直侥幸至今,今天终于没这个运气了啊’,一个人默默地做着事情。



过了正午,肚子开始发出抗议。



虽然我并不想离开开着空调的图书室,但空腹实在是难以忍受,只得起身离席。



来到中庭,猛烈得仿佛要刻进皮肤的阳光令我哑口无言。一些学生在沥青地面上铺开一块蓝布,正在给一个大型的木制品涂油漆。似乎是文化祭的时候摆在校门口的大门。我想到:这么热的天,亏他们还干得下去。感觉只用一个小时,脑浆都会煮沸。离文化祭还有三个月,何必在这种大热天这么努力呢。



当我从忙活着的他们身边穿过时,才突然察觉到。



并不是还有三个月。



是只剩下三个月了。



我也是一样,即使没有做过什么,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入学三个多月。之前几原老师说过距离文化祭还有半年之类的话,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半。



我看向北教学楼的三楼。阳光被美术室的玻璃反射,刺入我的眼睛。



我用手搭着凉棚遮挡阳光,内心想到:我也得考虑考虑文化祭该怎么办了。



既然没有心思去画人物画,那就只能像道永学姐说的那样依靠数量解决。即使画不到一百张,我手头已经有了二十张左右勉强可以见人的水果画,再画上十张左右——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纯香学姐。



北教学楼边缘的应急楼梯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眼熟的校服身姿。



我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叫她。纯香学姐迅速扫了眼四周,紧接着就朝内庭方向小跑着走了。



我呆站在太阳下好一阵子,任由阳光侵蚀着我的身体。



学姐——刚才在哭?



我跑向应急楼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三楼的紧急出口开着一条小缝,随即被猛地关上。



那扇门……对了,我记得是通往美术室深处那间美术准备室的。



为什么特意走应急楼梯离开?我绕到教学楼背面。一走进阴影,出乎意料的温差令我头晕目眩,反而冒出了大量的汗水。学姐的身影已经不在此处。耳边传来的只有油蝉的轮唱,泳池的水声,游泳社员的声音以及吹奏乐社分部练习的声音。



空腹感早已不知去向。我直接走进北教学楼。



来到美术室后,我发现准备室的门是敞开的。几原老师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动静,立刻走了出来。



「啊啊,原来是柚木君。今天来参加这里的社团活动啊。我正想着既然谁都不来干脆把门锁了来着。」



谁都不来……?



我注意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询问老师:



「纯香学姐,没有来这边吗?我没在图书室看见她。」



「久米泽同学吗?没有来哦。」



老师他——撒了谎。



为什么?



直到刚才,纯香学姐应该一直都待在美术准备室才对。不对,也有可能是有事要去应急楼梯,从其他楼层走下去的。



「……是吗。……呃,嗯,非常抱歉,我迟到了。」



虽说我只是来看一眼这里的情形,根本没打算参与社团活动,但这种话当然不可能如实告知,于是无奈之下我还是准备起自己的画笔和洗笔桶以及调色盘。



这时,老师将散在教桌上的教材和文件收拢起来,抱在身侧。



「那么,我去办公室办公了,需要帮忙的话请过来找我。大概四点左右会回来。」



我握着笔,假装思考着该选什么颜色,实则专注地聆听远去的脚步声。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信息未能彻底理清,卡在喉咙中不得寸进。



我舔了舔嘴唇,咽了好几次唾沫。



违和感丝毫没有落入胃部的迹象。



接着,我看向准备室的门。



门没有锁。几原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一直都是开着的。



姑且规则里有一条规定是安全起见,负责教师不在时不得打开特殊教室,但实际上没有老师会不怕麻烦、每次只是去一下校内的其他地方都会上锁。美术准备室也是,会有学生们擅自来借走用具,因此出入还挺随便的。



所以——



哪怕我如今偷偷进入准备室,也不会有人责备我。



准备室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味道,仿佛木屑与信纳水与颜料以及金属混在了一起。这里有一种安静的浓重感,像是将美术室的空气冷却后压缩起来一般。装雕刻刀的大箱子一旁,快要完成的马雕像威武地扬起前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右手边深处并排摆着储物柜,中间的空隙里则塞着画架或是折梯,柜子最上层并排摆着石膏胸像,没有瞳孔的空虚双眼俯视着我。



紧急出口在左手边深处。



我悄悄打开门,小心地朝外面看去。



是应急楼梯。一股生猛的热浪涌了进来,我慌忙关上了门。



学姐为什么特意从这里出去?而且看起来像是哭着的,几原老师又隐瞒了这件事。



耳朵深处吵得不行。



总之,我想要能够解释什么的事物。疑问一个劲往外啪嗒啪嗒地冒,而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能如同胶布一般将其暂时封住也好。



我大致扫了一眼准备室的架子。画集,教科书,以及大量的素描本。



素描。对了,曾几何时老师以纯香学姐为模特画过素描。莫非今天也是如此?那不是哭了,只是我看错了——



我抽出一册,啪啦啪啦地翻过页面。上面全是用纯熟的手法画成的相当传神的素描。建筑物,公园的游乐器材,还有很多动物的画。翻到第四册,终于开始出现人物画,但我的手也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我只猜对了一半。



上面是裸女的素描。



是一名长发少女。



很明显不是今天画的。从磨损程度看,有不少年头了。而且不止一张。我屏住呼吸,继续向后翻。



身体站立,看向斜下方的姿势,身体趴下,只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姿势,坐着伸长双腿,一边膝盖立起的姿势,种类很多,但可以看出都是同一名少女。虽然只用最少的线条,仅仅勾勒出轮廓与阴影,依然可以分辨出画的是谁。



那是纯香学姐。



我将素描本放回架子上,走出准备室。



然后直接离开了学校。



低头走在通往车站的人行道上,上面的沥青承受着阳光的炙烤。



自身的影子被死死按在地面上,渗入我的视野,变为粉彩之色。大脑还未彻底理清状况,导致我在自动检票口按了三次月票都没能成功,每次都会撞上门扇,猛地向前倒去。



正午刚过,站台基本没有什么人。我深深坐进椅子,脖颈被热风摩挲,大脑则陷入了思考。



纯香学姐曾经为几原老师当过裸体模特。



嗯,也是,这种事情也会有。毕竟她人那么漂亮,而且还说过很尊敬老师。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在美术室做,所以才去准备室画的素描。上面有那么多,说明画了一次又一次。



然后呢?



然后……



然后——



思维在这里停滞,久久无法向下思考。



反倒是快速电车滑了进来,将缠在我身边的那股温热的空气吹得一干二净。



*



第二天,我决定不去学校了。



前一天看到、听到的东西还未全部理清就被我一股脑收进了心中的一格,牢牢地锁住。毕竟我不想花费莫大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幸好现在是暑假。不想去学校就可以不去。图书委员的工作之前做了不少,时间很充裕,那么哪怕我偷几天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对……因为被纯香学姐依靠令我很开心,所以我根本没教过其他委员该怎么用那个应用。只靠高二的前辈们完全无法取得进展。



算了,也无所谓。



还有三周才到八月份。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可是暑假,不放假怎么行。



吃完早饭,我立刻缩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只要将空调开大一点,再拉上窗帘,熊蝉那聒噪的叫声也和老旧空调的排气声没什么两样。只要将脑袋埋进枕头,昨天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脑海的雾霭也如同睡意一般。



不再想那些麻烦事了,睡一觉吧——



就在这时,一阵低吟从极近处传来。



原来是手机在震动。



学姐打来的?想到这里,我猛地跳起,然而是道永学姐。说来我根本就没和纯香学姐交换过号码。



『柚木君?今天没来社团活动?』



「……是的,想着今天休息一下。」



没来,她既然会这么问,看来是少见地出席了活动,从学校打过来的。



『老师之前还说美术部开着的日子你都会来的,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没什么——」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应该随便编点事情的。只听道永学姐的声音明快起来。



『是吗,那太好了。现在也行,能过来一趟吗?想让你再当一次模特,正在画的这家伙,有的地方怎么都拿不准。』



既然都说了没什么事,如今也不好拒绝了。我随便回了几句后挂断电话,走下床,穿上了衬衫。



那个夏天道永学姐在忙活的,是一副可以评价为牧歌般的地狱景象的大型幻想画,色彩鲜艳的春之花朵们于庭院中盛开,许多羊和小鸟正与年轻的男男女女嬉戏,乍看是一副悠闲的景象,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们全都露出恍惚的笑容,身上的某个部分也被动物们啃咬、或是啄食。



画面右下方,一位少年躺在草地上,侧腹部被羊撕开了个口子,学姐指着此人说道:



「这孩子总是感觉不太对。我觉得柚木君是最适合的。而且你现在的脸色差得恰到好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脸色那么糟糕吗。昨天一直在思考纯香学姐的事,确实是没怎么睡好。



道永学姐在画的这幅作品放在北教学楼一楼楼梯后的一块地方。据说学生会特例批准她把这里当做工作室来用。跟美术室相比,这里似乎无需顾忌他人,可以随时画画,很是方便。



我在楼梯上铺了一个坐垫,头下脚上地仰躺在上面。这姿势可真是累人。必须伸出手脚支撑身体,否则就会滑下去。幸好道永学姐运笔快得异常,也算是救赎了。



整个过程花费了大概三分钟。可对我来说,保持仰面朝天,绷紧身体的这段时间漫长得仿佛过了快一个小时。



「谢谢你柚木君。表情真不错啊。简直像内脏真的被羊吃了一样。我都想给你做个脸模了。」



道永学姐用素描本挡住窗户透过来的光线,满足地说道。



「……能帮上您的忙实在是再好不过……」



不再维持姿势的我蹲在楼梯上,放松身体。



「柚木君的画怎么样了?据说这个暑假你参加社团活动十分积极,进展应该很不错吧?最终还是决定画一百张水果?」



「啊啊,没有……算是吧,是决定画水果,但并没有太大进展,不如说图书委员那边更忙,我就没怎么进行活动……」



「啊啊,毕竟久米泽学姐在那边嘛。放假的时候她不去美术社玩了吗?那样的话我也来参加活动好了。那地方很不错的,我想干什么都可以,就是没有空调很难受。而且白大衣也不能脱,否则颜料就沾到身上了。」



这个人说的话,该怎么说呢,真的不带任何修饰,如同在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般,前方一望无垠。所以我也不禁直白地询问学姐:



「道永学姐,之前——那个,是不是这么说过。说看到纯香学姐来美术社会感到不爽。那句话的意思是说,纯香学姐和几原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学姐不想待在那里是吗?」



「嗯?对。我之前没说吗。」



道永学姐正用铅笔在素描上补上一只羊,同时淡然地说道。



「那两个人在学校也相当大胆,干了各种事情。不过一边是有妻子的人,说不定其实学校才是最方便的地方?毕竟准备室就像是私人空间一样。门也可以上锁。两人事先定好暗号,看到之后久米泽学姐就开心地去准备室见面。偶尔学姐也会先去准备室等着。有的时候我就在隔壁画画,那两个人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搞些什么。那种真的挺丑陋的。久米泽学姐真的很令人着迷,她的外表好到会让我停下铅笔。耳朵的形状之类的,太完美了。简直不像是用来听声音的器官。但是,嗯,耳朵不会乱动倒还好,其他的部分就不一定了。人的表情总是会被周围所影响对吧?尤其是眼睛。那种,女人看向男人的时候,眼睛是浑浊的。如果是单恋倒是纯色可并非如此的话就会变浑。当然混色也很有必要,但如果颜料在管里的时候就混在一起就不好办了对吧?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是问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不清楚。大概我入学前就已经开始了吧?好像那个人高一的时候,美术社基本就只有老师和她两个人。」



真是一点没错,荒野中踏出的道路既没有标识也没有信号灯。甚至没有一棵树来遮风挡雨。



「柚木君,我知道你很失落,可你脸色是不是太差了?你摆出跟死人一样的表情让我不禁想再画一张了,可以吧?啊,姿势就保持这样,抱膝低着头就好,不要动哦。」



道永学姐将素描本放在腿上,在我身边蹲下。



铅笔的声音听起来好远。



我本想反驳她‘我才没有这么失落’,可想到她又要说素描的时候不许说话,还是没有出声。



那之后,我帮忙将道永学姐的道具搬到了美术室。



我不想见到几原老师,因此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去了图书室。虽说道永学姐那里已经没事了,可难得大热天来了一趟,立刻回去也很浪费。就稍微做点图书委员的工作,然后就享受着冷气读读书吧。‘说不定纯香学姐也来了’这一期待与同样分量的不安同时萦绕在脑海。要是现在看见学姐,我怕是要立刻转身逃跑。



图书室里并没有纯香学姐的身影。



我在司书室中,一个人默默地贴着标签码,到了下午,我翻开了『善恶的彼岸』。曾经我完全无法理解尼采,备受挫折,如今我期待着处于混乱状态的大脑说不定反而能将这本书读下去。



然而刚翻了大概五页,我就再次放下了书本。



于是我瘫在借书窗口,下巴搭在桌子上,眺望着外面。



看得见对面的教学楼,美术室的窗户那里有着白色的人影。



那是道永学姐穿着白大衣的身姿。



稍微往右看去,美术准备室的窗户被拉上的窗帘挡住。



几原老师就是从那边发出某种暗号,纯香学姐在这里看到后,就会雀跃地穿过中庭,爬上应急楼梯进入准备室……。至今为止,那两个人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种危险的交流。



但即使如此,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本来我就没有想要成为纯香学姐的什么人。看到对方,说说话,获得一份小小的喜悦,仅此而已。



无论和谁交往——哪怕对方是有家室的教师——学姐依然是那么美丽。



……以上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谎言,实际上我相当受打击。



在车站站台上遇见灯子后,她开口第一句也是这个:



「怎么了你,一副刚杀了人的表情。」



「……这里这么暗,是你的错觉吧。」



到离校时间为止,我都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图书室里发着呆,因此离开学校时太阳早就落山了。荧光灯暗淡的光线下,无论是灯子晒黑的皮肤还是我的,看上去都没什么分别。



「没事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灯子嘟起嘴。「今天怎么没和学姐一起?看你们最近总是一起回去来着。」



「……没有,今天她没来学校。」



「是嘛?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一起来学校。」



「只是我都会在美术室开放的时候来,然后学姐也凑巧是这样。」



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闭上了嘴。



才不是凑巧。我选择美术室开放的日子,也就是几原老师来学校的日子来学校。学姐也基于同样的理由决定了来学校的日期,仅此而已。



那位四十多岁有家室的美术老师成为了维系我和纯香学姐之间的桥梁,想到这里,一股寒气涌来。我开始考虑起几原老师还有没有其他令人厌恶的地方,可一个都想不出来。说到底我就不怎么了解那个老师。这份空虚进一步加剧了我心中的烦躁。



「你进图书委员会不就是为了和学姐一起做事?事先商量好选同一天来就好了嘛。」



「说到底我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连我都有哦?一整个学期你都干什么去了?」



她这么讲我倒是无话可说,可为什么我要被灯子责备?



「干脆点说出去不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说出去,是说告白?为什么你能说得那么轻松?当然有损失啊,像是,精神之类的?还有至今培养起来的关系之类的?



但我没能立刻反驳。她说得对,我确实不会有损失。



毕竟可以回溯。



可以仅仅看一下告白后结果如何,然后就倒回来。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学姐的答案显而易见。还有几原老师。



「就算没有损失,灯子你说得出口吗?」



什么都不说也挺憋屈的,因此我如此询问。



我只打算随便一问,可灯子一只手按住嘴角,认真地思考起来。直到电车驶来,我们乘上电车后,她才终于开口。



「我说不出。抱歉。」



灯子靠着门,轻声说道。我本就没有让她道歉的意思,只得摇了摇头。



不可思议的是,回程的电车内,无论是学姐,还是几原老师,或者空虚地堆满了美术室墙角的那些菠萝的画都没有停留在我的脑海。我只是看着门玻璃,凝视着映在上面的灯子那半透明的侧脸。玻璃反射着车内的灯光,几乎看不到外面昏暗的景色。灯子肩头落下的一片影子前方,铁轨沿线的路灯以一定的节奏拨弄着黑夜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