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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朗的绝望(1 / 2)



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撕心裂肺的、仿佛用尽全部力量发出的哭声。哭得声嘶力竭,然后陷入沉睡。这是孩子特有的哭法。



哪里?



在一片白色雾霭中,片濑充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在哪里?



无法分辨那个连绵不断的哭声是来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能从尖利的声调中推测是个孩子。



充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中,寻声而去。



他在哪里?为什么要哭?



充的面前出现一个双手掩面的孩子。由于双手的遮盖,他看不见孩子的表情。从服装上也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男是女。白色雾霭渐渐散去,这里是——



孩子还在哭。充在孩子面前蹲下,让两人视线齐平。孩子低着头,掩藏自己的表情。



“梨香?”



充叫了一声。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是她。



是梨香吗?还是……



充略显迟疑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一)



割腕综合征,他听过这么一个词。



症状特征是反复用小刀或剃刀等锋利刃器切割自己的手腕。割腕综合征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属于心因性压力、虚无感和不安所导致的自伤行为之一。只是这种症状的患者几乎没有舍弃生命的意图,也不会让刀伤深得危及生命,这是另一个特征。罹患这种心理疾病的女性多于男性。



割腕综合征。



当他听到这个词,以及它的症状时,竟莫名地感到豁然开朗。内心某处在感叹,啊,原来如此,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症状的疾病,原来那是真实存在的心理疾病啊,他松了口气。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总会吸引那种女孩子的?总会不自觉地把她们吸引过来。



片濑充回想着。



应该是初中时代。第一个人,是那个经常缩在教室角落、没有朋友、孤零零的女孩子。



(片濑君……)



那是初中二年级的夏天,充突然被一个以前没怎么说过话的女



孩子叫住。



(片濑君,上次谢谢你了。)



她在向自己道谢,可他却想不起来做过什么。见充愣在原地,她微微一笑。虽然以前从没关注过,但这么一看,这个女孩子给人一种淡淡的忧郁感。



(就是上次的班委会。你见我很为难,就一个人把书都搬走了不是吗?那些书那么重,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不知该怎么办了。你真的帮了大忙,谢谢。)



被她这么一说,他好想记起似乎有这么回事儿。充正忙着回忆,却见她嫣然一笑,继续道。



(片濑君,我们一起回家吧?)



割开手腕,看着血流出来,会让我的心情平静。



她告诉充。她解开手表,左手腕上横亘着纤细如同丝线的无数条伤痕。



这是一年前的。这是一个月前的。



她对充讲述着所有伤痕的历史。



然后,这个是今天早上的。



她把伤痕暴露在充面前,微笑着。



玩这个的时候——



她口中的“这个”,在充的脑中慢慢转换为“割腕”。



能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活着,再割深一点就会死去。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十分安心。



“不痛吗?”充问。



他很害怕。明明是很平常的问题,他的声音却紧张不安。



“你是说用小刀吗?”



嗯,一般的那种。



她回答。



是很痛,可慢慢的就不在乎了,最近我觉得几乎没什么感觉。



手腕上那些纤细的伤痕,她把自己的伤痕展示给充。她伸出手腕,仿佛在等待充的抚摸,等待他的触碰。



片濑君。



充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受控制地想象着鲜血从她的伤口涌出的画面。想到这里,他就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他有点想吐。



这些话我只说给片濑君听。你会支持我吗?



片濑充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



他无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希望自己的言行给他人添麻烦。充很清楚周围的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很多人评价他“性格温柔”。可是,充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那些评价。



充一点都不温柔,他只是不想对任何人负责而已。他惧怕伤害别人,仅此而已。只要不否定他人,对他人言听计从,就无需担心伤害到任何人。所以他才不拒绝。这种活法儿很轻松,也很懦弱。



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高兴,他也自然地开心。与此同时,



%



他的内心深处会长出一口气。这都是为了自己,绝不是因为他很温柔。



毫无自主性、无条件地接受他人,毫无责任感的温柔——充所拥有的,是这种空洞的性格。



反正自己肯定当不成主角,也无法由衷地去支持什么人。面对这样的自己,充感到了明朗的绝望。已经毫无解救之法了。他抱着这样的想法,选择了彻底放弃。



他不会认真地为某些事而烦恼,也不会对未来感到悲观。不过



是由于一直无法改变自己,而感到有些自我厌恶罢了。他今后也将这样生活下去。



这叫做明朗的绝望,积极地放弃。



就连对梨香的感情也一样。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奢望。由于自己的态度过于幼稚,让周围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时常会担心因此给她增添更多的烦恼,仅此而已。至于其他,则丝毫不抱期待。



对不起,梨香。



充总会这样想。



对不起,擅自把你卷人我的感情里。别担心,这种感情总有一天会枯竭的。我一定能在心里找到妥协的办法。



片濑君。



她戴上手表,遮住伤痕。



支持我好吗?



充心想,她其实很寂寞吧。而且迫切地需要他人陪伴,是真正的孤独。手腕上的伤痕,说不定就是她的倾诉。



凭着毫无责任感的温柔接受他人的充,就这样吸引了那些女孩子。让那些寂寞难耐的女孩子认为这个人一定能接受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充意识到了这点。同时也领悟到,自己绝对无法回应她们的诉求。



片濑充的温柔只是表面。他无法满足他人迫切的愿望。



充家里养了一只猫。



一只花纹歪歪斜斜的杂种虎纹猫,名字叫佐助。充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母亲从朋友家把刚出生的小猫领养回来,让它成了家中



的一员。



所有猫咪都会把饲主当成自己所词养的两脚曽,并认定自己才是主人,好像在哪里读到过这样的内容。充每次看着佐助都会想起这段话。它脚步轻松自在地随意进出,毫无束缚,自由自在。有时候想抱它玩一会儿,它却会很嫌弃地逃开。还经常一爪子挠过来。它跟我不亲吗?充曾有点寂寞地这么想。



可是在寒冷的冬天,佐助有时会钻进还没收拾的被褥里,或者躺在棉被上蜷成一团。每次看到这样的光景,充都会格外开心。刚刚气哼哼地走开,马上又腆着脸跑回来,充很喜欢猫咪这种任性的特质。



“喂,佐助。”



充叫了一声躺在房间一角的猫咪,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见。反正猫咪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



它有没有听到都无所谓。充呆呆地继续道:“我今天伤害了一个



女孩子。”



因为今天的事,那个女生的手腕上恐怕又会多几条伤痕吧。充想着想着,突然有点讨厌自己。



那个女生所需要的,是能够支撑心灵的强大对象,就算不是充也无所谓。充只是恰好帮她做了点图书委员的工作而已,所以才会被选上。她只是觉得充不会拒绝,才选择了他。就算被充拒绝,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会跟以前一样,怀抱着心里的阴影生活下去,并继续寻觅能够填补寂寥的人。那种慢性伤痛无比冗长,却不像感情彻底爆发时那种燎原大火般的痛。



我不会割腕。且不说我怕疼,那实在太恐怖了。不过,那个女生应该多少能理解镌刻其上的信息究竟隐含着多大的苦闷。走投无路,一直压在心头的阴影。或许,那跟充所感受到的绝望和放弃有些相似。无法改变的……自己。



没有自杀倾向的……自我伤害。



充或许能对她很温柔,听她倾诉痛苦,稍微缓解她的寂寞,或许还能陪在她身边。可他无法成为支撑她的人。不负责任的温柔,他只拥有这个。



仿佛听懂了充的话,佐助懒懒地甩了一下尾巴。无所谓啊,充似乎能听到它的回答,随即露出淡淡的苦笑。



对不起。



直到现在,充还会时常想起那些女孩儿们。



对不起,初中时的太田同学,筒井同学……还有学园祭那天,向我告白的山内同学。



第一次见到梨香,是在高一的开学典礼上。



近乎金色的浅色头发,仇视一切的锐利目光。胆子很小的充看到她后,第一反应是好吓人。那人肯定是叛逆的不良少女,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肯定无法沟通,也不会产生多大的联系。



升到二年级,她成了充的同班同学。不过跟去年相比,她的发色和目光却低调平和了许多。



“请多关照哦,充。”



春天,在班委选举会上,梨香被选为书记员,充被选为会计。在年级班委第一次碰头会上,梨香笑着对充伸出了手。她想跟他握手。



“啊——请多关照,佐伯同学。”



此前不仅从未说过话,连招呼都没打过的女孩子突然对自己直呼其名,还很亲切地要求握手。充带着些许困惑,小心翼翼地握住梨香的手。只见梨香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手。



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便是充喜欢上梨香的时刻。啊,她真可爱,充心里想。



对充来说,梨香过于耀眼。她拥有不盲目依赖别人的坚强,以及无忧无虑的开朗性格。是充绝不可能拥有品质。



梨香可能早就忘了那次初遇。可充却在那天,头一次接触到梨香的开朗,对他来说,那是一次特殊的握手。



几天后,充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了梨香。



那天,充放学后一直留在图书馆学习,直到学校要关门才出来。快到模考了,榊说如果下次考试不能取得较好的成绩,就不得不考虑换一个志愿。



充平时坐电车上学,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大约需要十分钟,还是有点远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小小的超市,充就是在那里遇见梨香的。



梨香牵着妹妹的手。她可能先回了一趟家,身上穿的是便服:短裙和吊带衫,外面套一件羊毛开衫的简单搭配。



充知道她有两个妹妹,一个高中生,一个小学生。跟梨香有点相似的小女孩正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姐姐,那孩子还很小,应该是梨香的小妹吧。



“真是的,为啥要买冰激凌啊?”梨香皱着眉说,“弓子你不是有点感冒嘛?而且回到家早就化了。为什么不买巧克力?”



“是巧克力冰激凌哦。”梨香旁边的小女孩回答。她们貌似已经



买完了东西,梨香正把超市的塑料袋放进停在门口的自行车车筐里。白色塑料袋里透出咖喱粉的包装袋和胡萝卜。



阿嚏,少女打了个喷嚏。梨香见状马上夸张地皱起眉头。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蹲下身与少女的视线齐平,然后粗鲁地把纸按在妹妹的鼻子上。



“来,你自己擤。”



小女孩的两只小手盖住梨香的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头,然后用力擤了擤鼻子。梨香从自行车筐里拿出冰激凌,巧克力口味。她撕幵包装袋,让妹妹拿在手上。



接着,梨香推起自行车,小女孩跟在后面,奋力调动双腿追着姐姐。每走一步,手上的冰激凌就会跟着晃一晃。



没过多久,小女孩追上了姐姐。梨香回头看了一眼妹妹,随后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梨香的表情非常温柔。



“佐助啊。”



充回到家,叫了一声自己的猫咪。跟刚到家时相比,小猫已长得又大又圆,行动都有些迟钝了。今天它也跟平常一样,在地板上懒洋洋地趴着。



“今天有件事,让我很高兴。”



能跟梨香同班真是太好了。若非如此,自己对她的印象就会一直保留在一年级时的第一印象,会彻底误解她。



佐伯梨香。佐伯——梨香。



充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彼时他已经知道梨香喜欢榊,不过那没关系。充高兴得难以自持,抱起趴在地板上的猫搂在胸前。



“她其实很温柔,一点都不可怕。”



面对饲主的告白,佐助只是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随着年龄的增长,佐助渐渐不爱叫了。从前若是被不喜欢的人抱着,佐助会喵喵地叫着反抗,现在却极少出现这种情况了。它任由自己被充抱在怀里。充摸摸它的头,它就略显厌烦地眯起眼睛,最后干脆闭起来。充把鼻子凑近佐助的头顶,有白天阳光的气味,猫咪特有的气味。今天它又跑到外面玩了吗?



他轻挠佐助的下巴,猫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喉头的震颤透过指尖传达过来。



“榊君。”



听到梨香的声音,充回过头去。



学园祭很快就要开始了,剩下的准备时间很少。放学后,充和其他同学还都留在教室里,忙着做学园祭的装饰。他们正在把清水



画的希区柯克电影放映宣传画做成放大复制版。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续往画上涂颜色。



听到声音,一手握着画笔的充转身看向教室后方。梨香站了起来,展开已经上好色的海报。她的目光聚焦在某个人身上,充稍微抬着头,视线投向正踩着椅子、贴海报的颀长背影。



“干什么?”榊头也不回地回答。



(啊——)



榊的声音。榊的脸。充想起来了。清楚地回忆起来了。



(啊——)



榊老师。



“对了,榊君迄今为止最喜欢哪一时刻?”



“啊?”榊回过头。他眉头轻蹙,反问梨香:“最喜欢的时刻?”“对。最喜欢的时刻。”



梨香点点头,仿佛非常享受与榊玩文字游戏。



“昨天我跟沙弥聊到这个了。说我们长这么大,最喜欢的景色和时刻是什么。沙弥说是被她现在的男朋友表白的时候,说她幸福死了。”沙弥是梨香的妹妹,“我觉得挺好玩的。榊君不是比我们年长八岁吗?那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大学时代吧?”



“梨香,你自己呢?”



榊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梨香询问道。



“你最喜欢哪一时刻?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吧?”



充之所以觉得榊很了不起,正是因为这人能非常自然地说出这种话。学生对老师的爱慕,他竟能面不改色地当成话题说出来。他不会在毫无必要的时候故意提起,也不会刻意隐瞒。他会非常自然地说出自己察觉到的事,并且态度极其磊落,没有一丝愧疚。



当然,梨香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性格。只见她咕哝一句:“这个嘛……”然后表情稍微阴沉下来,“我觉得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梨香跟榊君的关系变好,是那以后的事情了,对吧?我后来问沙弥,她说自己总会反复回忆起男朋友表白的场景。不是经常有人讨论如果只能带一张CD到无人小岛上,你会带哪一张,这样的问题吗?沙弥可以像选择最喜欢的CD—样选择记忆,反复回忆也不会无聊,还能一直沉浸在幸福中。”



“唔……真的吗?”榊看着梨香的脸问。



梨香点点头。



“嗯。所以榊君最喜欢怎样的时刻?”



“不知道。”榊轻轻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梨香:“不是最高兴的时刻可以吗?”



“印象最深的时刻。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



“嗯。”



“话说,你有吗,博嗣?”



榊突然转向鹰野。鹰野正在教室另一头贴展品,先回了一句“不知道”。既没有抬起头,更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接着又说道:“我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无法回答。以后可能会有吧。”



“班长,你好乐观啊。比起已经逝去的往昔,你更憧憬前方的路?”



榊一本正经地说。虽隔着眼镜,还是能看出鹰野默默地瞪了班主任一眼。



“干活吧,老师,我们正忙着呢。”



充停下手上的工作,端详他们对话已有些时候。此时他把手上的画笔插进水杯里,仔细思索着榊和鹰野刚才提到的“以后”。以后,自己可能获得的记忆。



鹰野应该能得到吧。还有梨香,还有榊,他突然想。紧接着,他开始羡慕这些人,难以抑制地羡慕。



毫无变化的未来。毫无变化,永远不会改变,明朗的绝望。他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可我绝对不会落泪。正因为心中笼罩着难以驱散的薄雾,才让他没有任何发泄的余地。那是如青烟一般、没有实体的雾霭,如果他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或浓雾,或许还能获得救赎。



不负责任的肤浅的温柔,这可能是充用来保护自己的最强武器了吧。正因为拥有这个武器,他才得以存活。也因此能把郁积在胸口的消极、绝望和自暴自弃定义为“明朗”。



他想起榊的表情,陷入了沉思,遥想着梨香在那位老师身上看到的温柔。自己绝不可能变成那样,至今都不可能,今后也绝无可能。啊,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充终于想起来了。他发现了。榊和梨香依旧在教室的一角交谈着,他们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就承认吧,最喜欢的时刻是跟梨香初次见面的时候。”梨香说完,斜睨了榊一眼。



他发现了。



啊,原来我想变成榊老师那样的人呢。



(三)



那是学园祭的前一天。



佐助不见了。放学回家后,母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充。佐助出去就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它出去玩,就再也没回来。



厨房有个角落是专门为佐助准备的。铺着充小学出去远足时用的小塑料布,一块方形的空间就是佐助的领地。塑料布上放着米饭和水,里面的东西多久没动过了呢?小碗里的米饭早已又干又硬。



不过,这种事也不算奇怪,佐助以前就经常在外面过夜。父母只说猫不见了,并没有特别在意。一开始充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几年来,已经步入老年的佐助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外出了。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放心不下来。



直到学园祭开始,佐助都没有回来。



第一天的体育祭结束了,第二天的舞台表演也结束了,明天就是学园祭的最后一天。充的班级要搞电影展,结束后回到家中,他



才想起今天是佐助失踪第三天了。



过不久它就会自己回来的,应该不用担心吧,它一定会回来的。它戴着项圈,就算被人送去保护站,人家也一定能看出那是他们家的宠物。



母亲开始经常提起佐助。别担心,别担心。可充却发现,她每次说这些话时表情都十分阴郁。母亲其实是在安慰自己,同时也在祈祷佐助平安。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去找,或许是出于与充一致的想法。她乐观地期待着,希望佐助自己回来。一旦开始主动寻找,就表示佐助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正因如此,母亲才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只是按时往厨房的塑料布上放新的食物。



充放学回来,吃过母亲做的晚饭,然后回自己房间。坐到书桌旁,他环视四周。最近佐助总爱待在充的房间里。充看着佐助最喜欢躺的地方——房间一角,那里似乎闪过一道影子,充猛地转过头。但他错了。佐助并不在那里。



十月中旬的傍晚已开始变冷,夏天的气息彻底褪去,万物凋零的悲凉感越来越浓重。充喜欢这个季节。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从小就喜欢。



充看向窗外,跑出房间。



“佐助——”



他走出玄关,骑上自行车,漫无目的地飞驰,叫喊着这个名字。他满心希望自行车灯能照到一个肥胖的身躯,正用四条短腿吃力地移动。夜幕笼罩下,充呼出的气息已有些发白。



“佐助——”



他回想起抚摸它脑袋和下巴的情形。夜晚的空气清澈干净、冰冷透明。点点街灯映照着充骑在自行车上的身影,头顶是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



充穿过自家所在的居住区,又穿过商店街,来到了河边。他沿着人影稀少的堤岸骑着,呼唤着猫的名字。



“佐助,佐……”呼吸的节奏慢了一拍,调整好呼吸后充重新喊道,“佐助。”



声音短促、低哑,如同呢喃。



他埋头踏着自行车,想起不知何时听人说起的一件事:家猫不会让词主看着自己死去。



“佐助。”



它们会在表现出死亡征兆前悄然离开。是听谁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