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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弥谷社区的逃亡者(1 / 2)



我不撒谎 下定决心 去撒谎



——相田光男



1



「美衣,起床了,早上了。」



阳次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我想回话,却被强烈的睡意攫住,身体使不上力。



「嗯。」喉咙深处挤出声音来。我听见窗帘打开的声音。温暖的光洒在睡眼惺忪的脸上,闭着的眼睑内侧染上了橘色。我用右手拂着脸,微微睁眼,阳光像针般刺进眼里,一阵酸痛。仿佛罩在眼球上的眼屎融化,我流下泪来。



「现在几点?」



「刚过十一点。」



昨天阳次确定过的退房时间应该是十一点。



对我来说,旅馆就是跟阳次一起去的爱情宾馆。而且平常都是休息两小时就离开,从来没有过夜。母亲禁止我外宿。



「超过时间了耶。」



得付延时费。付钱的是阳次,但付不需要付的钱太吃亏了。我举起手臂,躺在床上伸懒腰这么说,在浴室洗脸台洗脸的阳次应道:「罗嗦啦。」



今晚也会住在这里吗?



昨天阳次问我想不想去海边?我说想。他问想去哪里的海边,我说湘南。因为听到海,我当下想得到的地名就只有湘南。可是阳次瞧不起人似地笑了,明明是他问的,却不理会我的要求。他说以前打工的地方有个爱摆前辈架子的家伙,每次去唱卡拉OK老是点南方之星,而且唱腔还有点模仿,听了真教人火冒三丈。湘南会让人联想到那家伙唱的歌,所以很讨厌。



在车站小卖店买来的「千叶·房总」地区《RURUBU》旅游杂志就这样摊放在粉红色的沙发上。



「今天下海游泳吧。难得都来了。」



「又没带泳衣。」



「我买给你。附近应该有卖吧。」



「真的吗?」



「嗯。」



浴室传来不停地转开水龙头又关上的声音。我撑起身体一看,阳介正在刮胡子。



我在压出皱褶的床单上俯视着自己的服装。橘色小可爱和白色热裤,脱放在床下的凉鞋右鞋跟磨损,走起路来很不舒服。我毫无准备就被带出来了,阳次却做好了旅行的准备吗?他是怎么刮胡子的?从前天开始,我就连内衣裤都没换。



我听着阳次弄出来的水声好半晌。有股小腹被按住的压迫感。我突然感到坐立不安,似乎就要思考起好多事情来。阳次一不在,时间一下子空出来,我就只能无所事事地发呆。所以我要自己什么都别去想。



我想玩手机,可是手机丢在家里。



过了二十岁以后,我和高中以前的朋友便大半都疏远了。虽然一时想不到想传简讯的对象,不过我跟小百合借的杰尼斯CD还没有还给她。如果不快点还,她一定会恨我的。她说她要在演唱会以前把所有的曲子重听一遍才甘心。



「你可以用浴室了。」



阳次用浴巾擦着脸,走了出来。上半身赤裸,浏海有一半都湿了。虽然清瘦,但因为没有肌肉,苍白的胸膛看起来软弱无力。



记忆中我第一次看到的「男人」裸体,是国中男生。在体育课更衣时看见那些比小学要成长了一些、处在儿童与青年之间的裸体时,我心中一阵诧异。至于身边的裸体记忆,大概是在母亲娘家看到的外公吧。父亲在我进托儿所的时候就和母亲离了婚,我没有记忆。外公的话,我从以前就常看到他脱掉淡粉红色衬衣,只穿着短衬裤的模样。阳次的裸体比起班上的男同学,更接近今年六十八岁的外公。



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夏季的溽暑却是依旧。



在《RURUBU》旅游志上看到的大海照片,看起来跟很久以前和母亲一起去的铃鹿海边,或去年和阳次一起去的熊野差不多。可是踏出车站以后,街道的气味和人的种类明显异于过去我所知道的海。低频扩音器发出重低音,好几辆贴了玻璃防晒隔热纸的车子顶部载着冲浪板驶过旁边。这里不是当地的居民会携家带眷来玩水的海边,而是让年轻人挥洒青春的海滨小镇。浪潮的气味不知是否因为心理作用,也显得干燥轻盈。感觉一片明朗。



哈啾——我打了个喷嚏。



饭店的小房间里开着冷气。阳次总是这样。不管是卡拉OK包厢还是饭店,我都说冷了,他却老说「我很热」,把冷气开到最强,就算拜托他,他也甚至不肯稍微调高温度。



和阳次擦身而过走进浴室时,他突然玩闹似地把我的头搂过去,说:「我爱你。」「嗯。」我点点头。



以前我们两个都没有钱旅行,我一直觉得我和阳次永远不可能去度假胜地。和他,那是奢想。所以我才想要分手,也觉得应该分手。坦白说,我没想到我们又会在一起。



阳次笑了。开怀地。



洗脸台放着一支廉价T字剃刀,比我平常拿来刮腋毛的百圆商店的剃刀更小,塑胶的材质看起来也更轻更廉价。旁边掉了一个撕破的白色塑胶袋,上面印有旅馆的名字。



我们在离开旅馆进入的麦当劳打开《RURUBU》,找到海滩导览的标题处。



「什么嘛,海滩离这里很远哟?没车子去不了嘛。」



阳次不满地噘起嘴巴。



房总、九十九里滨这些地名我听过,但昨天才知道那些地方在千叶县。我不太了解关东的地理。「欸,湘南在哪一县?」我问。「啊?」阳次不高兴地抬头。「你连这都不晓得哟?」他轻蔑地说。可是看他就这样没再说下去,翻开《RURUBU》继续看,我知道其实他也不晓得。我换了个问题。



「欸,南方之星是湘南人吗?」



「桑田佳佑是茅崎人吧?」



阳次用吸管长长地吸了一口点来的可乐,手扬着薄衬衫的胸襟部分。衬衫上沾着疑似食物残渣的污垢。阳次就这样用那只手抓起照烧汉堡吃起来。



我把手中的汉堡放回盘子,用手巾擦手,拿起《RURUBU》。



来这里的电车中,阳次说有很多歌手在这里的海边拍宣传片。他得意洋洋地说这里离东京很近,所以很方便。



「我想去这里。」



我指着介绍文说可以在用餐时欣赏海景的咖啡厅。看起来很凉爽的店内,老板娘正对着镜头微笑着。照片有使用有机蔬菜制作的咖哩、当地捕获的筋仔鱼做的井料理,餐具很别致。介绍中说店家特制的环保袋很受欢迎。



阳次探出身体问:「哪里?」他看了我指的照片,喃喃说:「看起来不错嘛。」他把整本《RURUBU》扯过去,看了一会儿,低声说:「可是很远耶。随便啦。」



「对不起。」



我道歉。



「没关系啦。」



然后他开心地,用异样成熟的语气耸肩说:「反正我已经习惯你的任性了。」自己的照烧汉堡还丢在盘上,他却抓起我的汉堡啃起来。点来的东西两个人分,这是我们之间理所当然的默契。阳次不喜欢两个人点一样的东西。如果他想点的东西被别人先点了,他就会近乎露骨地不高兴,或夸张地惊叫,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你也吃我的照烧嘛。」



「不用了。照烧会滴汁,美乃滋又很油。」



「喔。」



我望向窗外。麦当劳已经来到不想来了,但店门口开着没见过的红花,感觉好似来到了南方岛屿。



「我说啊。」阳次开口。



「什么?」



「你不会胖啊。不用在意啦。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我说你可爱就是可爱,这样就很够了吧?」



不看我的眼睛,急匆匆地说完的口气一瞬间让我不晓得他在说什么。晚了一拍我才发现他是在介意刚才的照烧汉堡。阳次还是不看我。



「没事啦。」我答道。



计程车开了一会儿,来到大海附近。行人变多,车速变慢了。



我们一直默默无语。与窗外流过的景色并行,左方蔚蓝的海面璀璨地反射着阳光。上半身赤裸的冲浪客一手抓着冲浪板,成群结队走在一起。与车子擦身而过的女生也是,上半身都是泳衣,露出许多肌肤。看到她们晒成小麦色的纤细脖子和肩膀,还有褪了色的长发,我突然对自己甚至没有好好更衣的模样感到丢脸极了,把膝头紧紧地合拢起来。



她们的欢笑声经过窗外。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把视线从景色转开,呼唤阳次:「欸。」我们交往了两年,母亲的事,和朋友之间的烦恼都和阳次聊过不少,但这件事应该是我第一次提起。



「你记得僵尸吗?」



「僵尸?哦,好怀念。」



这种的对吧?——阳次摆出正经脸孔,双手抬向前方,坐着半蹲,做出微微弹跳的动作。对对对——我点点头。就是头戴圆帽,额头贴着符咒的中国僵尸。



「小学的时候我们班上流行僵尸游戏,大家都会在下课或放学的时候玩,游戏里面分成人类跟僵尸,所以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可以当人。大家都不想当僵尸,请示扮主角恬恬的人说:『我可以当人吗?』」



「恬恬?」



「主角的名字啊。」



恬恬是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的女生。女主角是小女生的僵尸片异于大人的恋爱剧,令我们感觉亲近和新鲜。「你不记得吗?」我轻瞪了阳次一眼,又说「算了,没关系」。



「……那时候我扮的是恬恬。」



我撒了谎。



可是既然是往事,随我爱怎么说都行。我不是僵尸而是人,而且是主角。在阳次面前,我希望是这样的。



「哦。」



「然后我把来请示我的同学一一指派成人类或僵尸,现在想想,真的满残忍的。每次当人的都是那几个,班上比较不起眼、没特色的同学就叫他们当僵尸。那些同学真的很可怜,会被当人的同学毫不留情地拿棒子追打。」



为什么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加入其中呢?为了讨好当恬恬的荣美,我夸赞她的东西和发型,是有几次承蒙她指派当人了,但从隔天开始,我还是得继续回去当僵尸,就是这样的每一天。



阳次只是跟刚才一样「哦」了一声。



「最糟糕的是,我一点都不明白那样哪里残忍,小学毕业的时候,大家交换签名簿,我被班上一个叫荣美的女生写说『虽然我一直是僵尸,可是很开心!』我真是震惊极了。那个女生把签名簿还给我的时候虽然一脸不在乎,可是我一直都是当恬恬,完全没有想过被指派当僵尸的同学是什么心情,所以回家以后,我在妈妈面前哇哇大哭,说我怎么会做出那么坏的事。」



「嗯。」



「我想跟那样写的同学道歉,可是又觉得很尴尬,拉不下脸,不晓得该怎么办,为这件事哭了好久。……可是我妈只说,荣美跟美衣,一个是『EMI』,一个是『MIE』,名字那么像,却相差那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只有妈妈说的这一段是真的。我想要报复,卯足了劲在签名簿写下的那段文章,却没能得到当恬恬的荣美任何回应,我气得大哭。



「哦。」



阳次没什么兴趣地点点头。他扶着副驾驶座,把身子探向前问:「司机,海滩不就这一带了吗?还没到吗?」我听出他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可能是因为热,他神经质地撩起浏海。刚才离开麦当劳以后,为了招计程车而走了一小段路去车站,额头就已经冒出薄薄的一层汗了。



明明这样刚刚好啊。我垂下头去,祈祷阳次不会叫司机把冷气开得更强。



大家都是自己开车来海边的吧。我们的计程车在海岸边慢吞吞地前进,显得可笑,在马路上醒目极了。



2



我和阳次是透过手机的近邻网认识的。那算是一种交友网站,但因为把居住的地区画分得极端详细,所以可以确实地见到住在附近的人。如果只能认识住得太远的人,而且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见面的瞬间,先前的邮件及电话连络都会变得空虚无比。我经验过好几次,学到了教训,发现如果要认真找男友,住在附近,可以直接见面,如果不中意就立刻找下一个,这样更有效率多了。从此以后,我就只使用这个近邻网。



高中的时候,在街上巧遇的小百合说「你变了」。当时我和国小国中都是朋友的敦子走在一起,皮肤在日晒沙龙晒得黑黑的,而且化了妆。我们去参加国道旁连锁猪排井店的打工面试,正在回家的路上。



小百合从以前功课就很好,所以国中参加考试进了私校。「小百合真是个好孩子,了不起。」母亲说。「美衣,你以后也要跟那样的孩子当好朋友,而不是跟现在那种狐群狗党鬼混。」



我们三个人原本就很要好,小学毕业旅行也是同一组,在合照里面显得亲密无间。可是高中的时候重逢,兴奋地直接跑去拍了大头贴,上面的我们居住的世界却完全不同了。小百合的打扮很朴素,都已经放学了,却不把裙摆往上拉,还戴着眼镜,一板一眼,简直土死了。



「小学的时候我们一起玩过僵尸游戏对吧?」



我想聊聊回忆而这么说,敦子和小百合却装傻说:「有吗?」这也难怪。每次都被逼着当僵尸的女生里面,当过人类的就只有我一个。她们两个都坚持不记得,但那一定是骗人的。她们是不想承认。对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



猪排井的面试我被刷下了,但一起参加的敦子却被录取了。敦子从以前就很胖,身高跟我一样,可是体重跟衣服尺寸都完全不同。我穿S号,敦子不是穿L就是LL。化妆也是我比较厉害。要是我被录取,敦子被刷下,那还能理解。不管是厨房门口还是店门口,那宽度足够让敦子穿过去吗?我在家边吃晚饭边这样骂着,母亲莫名其妙地生气说:「谁叫你那样浓妆艳抹的?」还说「你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清洁感」。



敦子破处那一天,开开心心地跑来我家报告。「我刚从打工前辈的家回来。」半干的头发、疑似从发梢飘来的润丝精香味,思心得教人想撇开头去。她爱上打工前辈的事,我之前就已经不晓得听过多少次了。我也听说她向对方告白,对方说没意思交往,但只有肉体关系的话就行。



今天经过什么样的过程发展成那样、他说了什么、摸了哪里、对她做了哪些事。看着敦子得意地谈论初体验的模样,我火冒三丈。先前她拿给我看过许多次的大头贴,还有实际在店里看到的那个男人,说好听也称不上帅。一副花花大少、爱玩女人的模样,但也就这样罢了。我一点都不羡慕。可是敦子这么说了:「美衣也快点嘛。」



以前我也跟在交友网站认识的对象见过好几次面。全都是年纪比我大的男人,我们一起去唱卡拉OK,喝茶,让对方请客,四处游玩。有时候也会叫敦子那些朋友一起来,可是我和男人两个人见面的场面被班上同学目击,传成「美衣好像有年纪比我们大的男朋友」、「她好受欢迎」、「她有男人」,真是爽极了。



我从来没上过旅馆,但被敦子的炫耀刺激,当天就跟在网站认识的男人上了旅馆。就像听说的那样,第一次做爱很痛,费了一番工夫,对方虽然也是硬上的,但还是忍耐着做到最后。一想到这下子就可以向敦子炫耀回去,内心的不爽也一下子烟消雾散了。



后来我找来小百合,把自己破处的事,包括气愤敦子炫耀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小百合睁圆眼睛吓呆了。她状似害怕地应道:「这样哟。」



后来过了三年,我和阳次认识了。是我高中毕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零工时,在近邻交友网认识的。



『每份工作都做不久,我真是没用……。我每天都像这样反省。』



我在自介文里添了这么一行,他回道:『我也是这样。』



我也是这样,意思是他可能没工作?这样好吗?我纳闷着,但心想先电邮交往看看好了,便开始连络。对方的自介栏写着二十六岁。



『搞不好我真的很差劲。上次我也说过,我跟我妈处不好。我很感谢我妈,可是老是跟她吵架,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埋怨说为什么你不肯了解我……』



『我喜欢的诗人写过这样一句话:「幸福永远是由自己的心来决定。」看到这句话时,我泪流不止。因为我发现我一直在勉强自己。希望美衣你也能有所感悟。』



收到这封信时,我的心好像被射穿了。手机按键上的指头停了好半晌,我甚至没办法立刻回信。



幸福永远是由自己的心来决定。



我一直怀疑或许我是个不幸的人,但基准是由谁来决定的?原来如此,也可以是自己决定的。只要我决定我现在是幸福的,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置喙。或许我就能更虚心一些了。



我用颤抖的手指,花了很久的时间认真地回信。



『谢谢你。我超感动的。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是电邮还是电话,你都是第一个送我诗句的人!那个诗人是谁?我还想知道更多。』



『我把书借你。那今天送你这一句。「有时邂逅会澈底颠覆一个人的人生/愿你有段美满的邂逅」。那个对象不是我也没关系,祝福美衣的人生里能充满美好的邂逅。』



相田光男这名诗人,就是阳次告诉我的。



我们当天就去了旅馆,他借给我的诗集,封面都翻得皱巴巴了。看来他读了很多遍。



滨崎步也很尊敬他——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阳次会知道相田光男,好像就是因为滨崎步。



诗集里有好多好棒的诗,读着读着,我也跟着哭了。



我们听说附近的百货公司展场有相田光男展,便一起去看。那特色十足、强劲有力的手写文字令我感动不已。看着那些文字与诗句,一直自我否定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化为平静。



阳次告诉我有个网站可以下载相田的诗当手机待机画面,我下载了好几首喜欢的诗。



我把特别展上买来的日历带回家,送给母亲。「你照顾我的恩情,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报,让你好好享福。」我说完之后,哇一声哭了出来。母亲一页一页翻着日历上三百六十五天的诗,念出声来。我觉得我的心情透过诗句传达给母亲,开心极了。



「美衣终于也懂得这些东西的好了。」母亲哽咽地说着,从此以后,每天早上第一个掀开客厅的日历,就成了母亲的例行公事。



3



海边的餐厅店名叫「维纳斯」。



玻璃墙上贴的图案是蓝色的,用大大的片假名写上店名「维纳斯」。不是用英文,这很有当地小店的特色。看到维用的是「ヴィ」(Ve),我觉得意外。是「ウィ」加上浊音而成的「ヴィ」。顾收银台的是个大婶,但店名不是用老式的「ビ」(Be),这让我觉得佩服。像我母亲就无法理解「吵」。她看到我贴在房间的自己画的图或简讯里写的「ラヴ」(LOVE),还会问「为什么那样写?」④



「我想要内衣裤。」我说,阳次气我说为什么不在旅馆或车站附近就说。还说那附近的话就有超市。



我们买了帽子、长袖连帽外套、T恤和裙子、泳衣。还买了一件可以直接套上去穿的薄料小可爱洋装。在店里绕了一圈,也没看到内衣裤,阳次说「你去问店员有没有」,但我怕丢脸,说「算了」。



会买帽子,是因为即使隔着计程车车窗,射进来的阳光也很强,我觉得这样下去会晒黑。防晒霜也买了SPF数字最高的放进篮子里。



宽檐帽很有度假胜地风味,是女影星会戴的那种,我第一次载。我在镜前试戴了一下,惊人地适合我的头形。帽檐直盖到眉毛,眼睛若隐若现的角度好像影星。我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这么适合这种帽子。



两千圆的连帽外套、一千五百圆的洋装等等,即使每一样单价都很便宜,全部买起来林林总总也花了一万八千九百圆。「阿姨,可以刷卡吗?」阳次问。平常可能很少人刷卡付帐,阿姨应着「可以可以」,朝店里唤道:「喂,米原!」一会儿后,一个穿夏威夷衫的青年过来替阿姨结帐。



阳次不是从钱包,而是从工作裤的口袋掏出信用卡。店员要求签名时,阳次对我说「你签」,我吓了一跳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