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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 2)


Aporia——难以解决的命题。



以此命名的演算装置其性能无可比拟,在虚拟空间中向人们提供理想的人生,带来几可乱真的体验。人们得到反复幸福人生的权利,接着大部分选择自尽。按照平均来算,大约是二百五十年——体验过三次幸福的人生后,人们便会心满意足地死去。



管理Aporia的公司——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目标是解决这种幸福带来的自杀问题。在这一项目中,名为青蛙的AI提出的方案便是运营架见崎。



Aporia创造了多种多样的“虚拟世界”。根据计划,生活在那些世界的AI中有部分特别的人格被挑选出来,来到名为架见崎舞台战斗。其实本来不是非战斗不可,但这个舞台上的规则容易引发战斗。大概是制定计划时参考过深度学习一类的思想,所以想从AI之间的战斗中找到“生命的假象”这一概念。



而生命的假象到底指什么,香屋也不知道,恐怕全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正确答案。正因为不知道,才必须去寻找。总之,生命的假象能让人们回想起“活着的价值”。等生命的假象被Aporia吸纳,无论人们重复体验再多次理想的人生,也不会在现实中选择自杀。戏剧性的特效药——这便是项目所期待的结果。



通过不断替换交战的AI,架见崎计划已经重复了多次。从一月开始,这次的八月便是第八次,可还是没人找到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假象。



Aporia是件极其优秀的装置。能将其部分演算领域用来运营架见崎,恐怕是因为提出方案的青蛙是个特别的AI。



青蛙是模仿Aporia的开发者——冬间诚而开发,更准确来说,是冬间诚为了给女儿送礼物才开发出和自己相似的AI。冬间诚已经死亡——是自杀,不过Aporia的相关人员似乎仍坚持对他的信奉,所以青蛙具备一定发言权。



但在架见崎,青蛙的对手出现了。



蛇——衔尾蛇。



那同样是为了再现冬间诚而开发的AI,但采取的方法与青蛙不同。负责开发的主要成员之一便是Pan。



现在架见崎的居民大部分只是虚拟人格,其中只有两个玩家是从现实登录进来。一个是Pan,另一个便是Toma——冬间诚的女儿,冬间美咲。到上个循环为止还有另一个名叫Ido的玩家也是如此,但他已经在架见崎死亡。



听说蛇与青蛙不同,对架见崎的运营持否定态度。如果Aporia公司认定蛇才是真正能代表冬间诚的AI,青蛙便会被夺走现在的位置。之后按蛇的指示,架见崎的运营将被中止,其中生活的香屋等人也会一并消失。



那么在青蛙对蛇的战斗中,必须让青蛙一方获胜。



架见崎的大半居民还不知道这件事,但舞台已经从玩家间的战斗渐渐转变为青蛙对蛇的战斗。



对于尤里,香屋期待他能和自己一样支持青蛙。



*



听香屋一口气讲完,就连尤里也显得吃惊。



他皱了会儿眉头,然后缓缓抚摸下巴。这举动看起来不是演技,而是确实烦恼不已,真是少见。



这也难怪,香屋心想。毕竟突然被告知自己是AI,本以为至今属于自己的人生全部是人造的产物。不如说看到尤里也多少有些人情味,让香屋松了口气。但,他开口后的第一句话超出香屋的预想。



“如果是这样,我们不是站在火星上吗?”



香屋禁不住反问:



“啊?火星?”



火星这词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尤里不愉快地继续说:



“当然不仅限于火星。可以是仙女座星系边缘的小行星,也可以是梅奥尔(Mayall)天体中心的巨大黑洞。我问的是Aporia的极限呀。就算能演算得再详细,不也只是在地球表面一块极小的范围之内吗?不对,哪怕在这个范围内也算不上完美。按Aporia的演算,对引力子怎么处理?超弦理论到底正确与否?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勉强贴近现实,但本质上的规则和由来完全是凭空捏造的吧?”



香屋一时间哑口无言——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呢?



“这,很重要吗?”



闻此,尤里肯定地点头。



“当然重要。我是虚拟人格这件事嘛,无所谓了。由胶质细胞构成的真实大脑和由数字构成的虚拟大脑能有多大差别?问题在于我所在的世界啊。如果一切都是由Aporia演算,那Aporia不知道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哎,是吧。如果不考虑思想一类的东西,的确没错。”



能通过思考弄明白的事情,或者是人们觉得有可能想明白的事情。如果是生命的假象这类东西,或许在Aporia内的香屋等人也早晚能够发现。



但要说距离遥远的天体,Aporia应该没办法知道那里的详细情况。其实香屋也不确定。要是火星嘛,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但要是远到十万光年以外,问到从地球根本无法观测的小行星,那肯定连Aporia也无从得知。



“就是说,您想知道连Aporia也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是啊,完全不是。我不满意的是认知的极限被外因限制。”



“但人类的认知总有极限吧?”



“嗯,极限总会有的,不过呢,人类一直在同提示那个极限的边界搏斗,而为此有文字,有书籍,还有教育。人们花上巨量时间积蓄丰富的学识,不断更新过去的极限。被这个历史排除在外,让我无法容忍。”



“如果Aporia变得更聪明,或许能知道一切真相。”



“让观测机器飞到宇宙的尽头?”



“有这个可能。”



“当然有,完全没错。但到头来,我们只不过跟在Aproia背后,了解它已经知道的事情,没法超越它的极限。但现实并不是这样吧?一切真相不是早已存在的吗?就算因为我们愚钝而无法得知,知识的极限也不会被外因限制。”



总觉得有点意思。



尤里的反应和想象中差别相当大。



“本以为就算说到Aporia,您也不会太在意。只是轻松地点点头,说两句‘这样啊,知道了’一类的话,然后就结束了。”



尤里轻声笑了。



“这你就完全错了。我就算再无趣,偶尔也会慌乱。”



尤里说着,态度上已经不再“慌乱”,他镇静地喝了口自己带来的瓶装矿泉水。



稍稍思考后,香屋开口:



“总之,您对架见崎这个Aporia的世界有所不满是吧?”



“极其简单地总结,是这样了。”



“那么以现实为目标前进吧,就像人类以火星为目标一样。”



尤里“咚”地一声把瓶装水放在桌子上,睁圆眼睛打量香屋,眼神意外地纯粹。



“现实。”



“是的。如果感到不满,就只能到外面去。”



“原来如此,你说的的确没错。哪怕架见崎这个世界再怎么闭塞,只要通往外面的门一直开着就没有问题,我们仍与无比公正的现实相连。不过啊,那扇门在哪里?”



“既然是尤里先生,一定明白的吧?”



香屋问道。如果是尤里这个人,或者说,由虚拟空间创造的人格进行演算,应该已经得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答案。



尤里有些无奈地笑了。



“当然不知道。我们的情报还不够,对吧?”



“对,如果只是毫无意义地说些无聊的场面话,是这样。不过。”



“嗯,抛开见外的场面话,靠理性思考,就能明白你想说的。通往现实的门,肯定和蛇的目的在同一个地方。”



唉,这个人果然聪明。不单纯是知识丰富,或是擅长计算。他能准确理解对方的思路。



“就是说?”



香屋问道。



“给架见崎的胜者提供的报酬。”



尤里回答。



香屋微微笑了。知道尤里和自己看法相同,他松了口气。



蛇的行动显得异常。为什么模仿冬间诚的AI非要花功夫成为架见崎的玩家?思考蛇的动机时,香屋推测出的结论仅有一个。



——任何一件想要的东西。



那是给架见崎游戏的胜者准备的报酬,简直可笑至极。至今为止,香屋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况且他也没打算让游戏结束,最多是觉得说不定能方便地加进自己的计划,让架见崎永远持续下去。



但如今,那份报酬有了重要的意义。



“说白了,给我们提供的那份报酬就是能在一定时间内随意使用一部分Aporia——也就是用于演算架见崎的领域。”



如果能随意使用创造这个世界的Aporia,那真的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哪怕要成为国王或是神都不在话下,现实中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用Aporia的。



尤里点头。



“就是说,蛇想要获得权利,来使用Aporia的演算领域。我不知道蛇想要用Aporia做什么,真的不知道,但如果从现在了解的规则来考虑,说不定是想在短期内使用Aporia证明自己这个AI能真正代表冬间诚。”



“是的。使用Aporia,证明蛇比青蛙更能代表冬间诚。为此蛇要在架见崎的游戏里胜出,换句话说就是在青蛙制定的规则下获胜,赢得使用Aporia的权利。这样考虑就说得通了。”



“如果是这样,意味着蛇现在的地位还不能自由使用Aporia。至今为止,说到冬间诚AI就是指青蛙,蛇正向青蛙这个冠军发起挑战。”



“如果蛇的目标是在架见崎的规则下获胜,那我们应该也有办法应对。而您和我有理由排除蛇这个威胁。”



“嗯,毕竟那份胜利的报酬能够成为通往现实的大门。”



听到尤里的话,香屋点头。



如果获得权利,可以随意使用Aporia的计算领域,到底能做到什么呢?至少,应该能把香屋或是尤里的人格送到“外面的世界”,实际上香屋的确借助Toma的Aporia终端在现实中逛了一圈。



“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必须与其对抗,成为架见崎的胜者。所以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握手言和。”



至少,在战胜蛇之前。



“当然没错。不过——”



尤里的话不自然地中断。虽然那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香屋感觉他注视自己的视线换成了另一种性质,于是心里又一阵紧张。



一时间,香屋沉默地等待尤里重新开口,可他始终没再出声,只好开口催促:



“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你给人的印象和不太一样了呀。比以前更大胆了一些,或者说,不再犹豫了。”



就这点事啊,白紧张了。



香屋叹了口气。



“哎,我也被逼得没什么办法,没有余力仔细验证推断。”



“哦。”



“而且,知道自己原来不是人类,也算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更准确来说,类似于自身思想的东西都是按Toma的意思所产生,让香屋受到打击。知道这件事以后,感觉自己发生了些许变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类似于思考法则的东西,有了些许不同。



不知道这一改变是好还是不好。非要说的话,香屋觉得不好,却也是必要的改变。



“在这场战斗,我打算拼上性命。”



听了香屋的话,尤里轻轻歪过头。



“和蛇的战斗?”



“不,和现实的战斗。”



香屋摇摇头答道。



靠我们这些空想的故事改变现实。



香屋打算为了“自身思维”一类带有哲学味道的东西拼上性命,实现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