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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Water与Biscuit的主题 其1(2 / 2)




所以,他不会寻找活着的意义,而是将活着本身作为目的,将其看成已经走到尽头的终点。



他不断重复说,不要找什么意义,反正找不到答案。



月生躺在床上,用那双似乎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这是什么意思?他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



尽管觉得无法解释,秋穗还是回答:



“因为,他只能认真吧?毕竟是被强迫做不擅长的事情。”



我们时常在呼吸,但不会特地在意,无论是无意识中,还是睡着的时候都能呼吸,所以不知道呼吸的价值。但,如果有种生物非常不擅长呼吸。吸气,吐气,就连这样简单的行为也要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重复,否则就会死,那么那种生物对呼吸这件事应该会更拼命,也应该不会忘记能正常呼吸的价值。



同样,香屋步这个生物,难道不是不擅长活着吗?



他可是从小就是“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忠实粉丝。小学二年级,从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起就是这样。那部动画有点难懂,也无益于精神宣泄,只是反复告诉人们活下去。会热衷于这种作品的小学二年级学生,到底有怎样的价值观?



秋穗自身也是那部动画的粉丝。



但她觉得比起那部作品传达的信息,吸引自己的是是其中成熟、不装模作样地俯视孩子的风格。比如帅气的台词,比如晦涩又合理的剧情发展。那只不过是想踮脚的小孩子老实地踮起脚尖,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懂了。



而香屋还有Toma不一样。



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忠实地迷上了更本质的部分。也就是说,对生存的意义变得稀薄的世界找不到像样的理由反驳,只是一心重复让人活下去,是这个柔弱的主题吸引了他们。



那是不是因为,香屋和Toma抱着相同的烦恼呢?



Toma的理由还容易想象,因为有缘故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的生命,以及活着的意义。《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符合她的心境很自然。



但香屋并不是这样。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被那部动画吸引?那部动画填补了他心中怎样的空白?



这个问题,秋穗没有勇气直接问香屋。



但对于那个语言,态度,行动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极端倾向自己的生存,因此让内侧的浓郁阴影若隐若现的少年,秋穗离不开视线。



“香屋步是不擅长活着的怪物。”



就算在秋穗看来也是这样。想必,比起其他所有人,最理解香屋步怪物的一面的人,便是秋穗自身。不是因为他脑子聪明,不是因为创意丰富,也不是因为谨慎到病态,他的精神在本质上的构造像是怪物,到达了人类的知识所不及的某种领域。



雨还在下。



外面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夹杂在雨中显得微弱。



秋穗走近窗户,低头朝前面的大街看去。在夜晚的入口、连夕阳的光都被厚重云层挡住的架见崎街道被一对光线划破。从车上下来的先是香屋,接着是Toma。



“人不可以成为怪物。”



她听到月生梦话般的低喃。



3



在月生战中胜利的是平稳之国。



在紫看来,是这样的。



最后谈好的结果好像是PORT从月生的点数中拿四十万,平稳之国拿三十万。但PORT失去了两个集中点数参战的人员,其损失大约十五万,折合来算几乎没有出现损失的平稳之国获利更大。



“这次是完胜啊。”



紫出声说。



这里是平稳之国,公会本部的根据地——教会的一间屋子,现在用作Water的个人房间。她躺在给来客用的沙发上,一只胳膊耷拉到地上,继续看着天花板,提不起劲地说:



“又不是重在胜败的战斗。”



“但现在不会再有人对你有意见了吧?”



至少,在表面上。Water几乎没让平稳之国出现损失,就把那个月生逼到绝境拿到三十万点数,对PORT则是拉近了约五万点数的差距。她毫无败笔的战绩上又写下了新的光辉一页。



——如果是Water,搞不好连PORT都能赢呢。



还有这种声音传到耳边。



平稳之国在架见崎是第二大组织,但至今为止PORT果然还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第一位,面对他们没有胜算,也没法打。这一点恐怕平稳的人员感受最深,无论嘴上说得再怎么英勇,他们还是自觉唯独PORT不能招惹。



但如今,已经是未知。



因为这里有Water。



把她看作英雄的声音很大,而且越来越大。现在组织内仍有人敌视她,但那部分势力着实在不断萎缩。懂得计算得失的人早已舍弃了实质支配者还是Simon时的那一套体制,平稳之国正急速向Water的组织转变。



她从沙发上朝这边看过来。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反对你率领部队了。”



“是吧,只要你保证支持我。”



“骗人的,其实唯独有一个人反对。”



“莉莉?”



“不,是你。”



非要说的话,Water的眼神算是寂寞,总觉得还有一点烦躁。



“现在知道,银缘先生还活着。而且你们只要和Kido先生联手,就连对手是PORT也能抗衡,这点也得到了证明。虽说是有特殊条件限制的战场,那场战斗还是打得很漂亮。”



“所以呢?”



“如果我是你,就会和Nick一起离开这个组织,兑现诺言,在刚好十个循环时回到电影俱乐部。”



为了笑出来,紫吐出一口气。



总觉得Water寂寞烦躁的眼瞳太孩子气了,简直就和她的肉体一致,仍然像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女。



“估计Nick想愿意回电影俱乐部。他太顽固所以不会轻易承认吧,但因为银缘先生的事情,要说服他已经不难了。”



“而且,你自己也是。”



“是的,老实说,电影俱乐部是个舒适的公会。如果待在那里,我大概会带着某种满足感死去。”



那像是梦,又像是希望,类似于爱或是家人一类安逸的东西,除了电影院外哪里都找不到。



“所以,我不能回到那里。”



紫是专门防守的强化士,懂得如何抵住战线,始终作为防守线在战场上站稳,那也是拒绝安逸的方法。无论在绝望中放弃一切倒下,还是在希望中带着满足感倒下,在紫的战斗中都同样是失败。



“你好坚强啊。”



“是吗。感觉我只是习惯了固执己见。”



“那,就和说好的一样。”



“好,我已经决定成为你的公会的一员。”



那不是平稳之国,而是Water的公会。偶尔,她会开玩笑似地把它称作“世界和平创造部”,规则上并不存在。紫受到她的邀请,接受一个承诺,并决定加入那个公会。承诺的内容是如果在Water的公会战斗到最后,就能得到一件奖品。



——任何一件想要的东西。



真的是任何东西,能够想到的一切。



那和运营者承诺给架见崎这个游戏的胜者的东西相同。当然,这话没法相信。无论是出自运营者之口,还是Water之口,都同样觉得太扯了。



尽管如此,如果要在架见崎这个游戏中选一个胜者,那只能是Water。哪怕PORT、尤里这些敌人再庞大,哪怕电影俱乐部重新得到银缘,只要是Water就能轻松获胜。她的姿态能让人相信原本无法相信的事,在这个狭小的世界足以成为英雄。



实际上,至今Water对紫说过的内容中,只有一件事没有如她所言。



“为什么,电影俱乐部能存活到现在?”



按Water所说,那个公会本该在两个循环前消失,然后由平稳之国安全、和平地将Kido和藤永他们收编。



直到刚才还一脸闷闷不乐的Water忽然纯真地笑了。



“因为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呀,我也万万没想到,步会出现在那个公会。”



香屋步。传闻中是Water的恋人的那个少年。



紫至今没有见过本人,但听过他说话。那声音一点也不从容,也没有特别的智慧,却莫名让人无法忽视。



“因为恋人在,所以没法下决心进攻吗?”



像这样顾及私情,嗯,感觉也挺有Water的风格。但紫同时感到不安,那个少年的存在会不会成为限制Water的枷锁?



但她轻轻摇头。



“因为那可是香屋啊?他在的公会太危险了,我可不敢随便动手。要先做好充分的调查和准备才行。”



“明明和月生都打过?”



“无论月生先生还是尤里,都远不如香屋可怕。”



“为什么?”



香屋不可能比月生还强吧?区区三个循环前来到架见崎的少年,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这次,我们打赢了月生先生,姑且可以当成是赢了。”



“是的。”



“但如果对手是香屋,就怎么都没法相信这件事。我们乍眼一看似乎赢了,但真的是这样吗?对于简直像败者的另一方,从别的观点来看会不会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还有,会不会他的观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才更准确呢?我一直在纠结这些。”



感觉似懂非懂。



关于对月生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得到四十万点数的PORT算不上败者,但平稳之国——Water毫无疑问是胜者。



然而Water朝一言不发的紫看去。



“下面我要说的不是比喻。如果把这次的战斗按我们,PORT还有电影俱乐部三方的混战来考虑,利益要这么计算。”



她开始罗列。



PORT得到了四十万点数,但另一方面失去十五万点数以及两名优秀的强化士,相抵后收入二十五万点数。



平稳之国得到了三十万点数,但之后要付一万给Kido做报酬,实际收入二十九万点数。



而电影俱乐部没有任何支出,得到了给Kido的一万点数报酬,还有月生本身。



“好啦,是那边赢得最多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平稳了。



“月生的点数已经只有八万左右了。”



二十五万对二十九万对九万,胜负显而易见。



“看点数是这样,不过啊,我最近一直为人才头疼呢。真想得到只要给点数就能越来越强的优秀人才。”



这话听她说过,所以她才说为了最大限度活用基础值够高的Nick,想给紫组一支部队。



紫终于明白Water想说什么。



“你是说比起点数,香屋更想要能熟练使用大量点数的人?”



从这个观点来看,月生无疑是架见崎最棒的玩家。除了他以外,没人能驾驭超过七十万的点数。从今以后,每当月生获得点数,都会解放被冻结的能力,甚至不需要等到循环结束。



Water继续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笑了。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香屋的想法。不过我想想啊,如果能在单纯的三十万点数和有八万点数的月生先生之中选一个,我会选月生先生。”



尽管如此。



紫轻轻缩起下巴。



“平稳之国的总点数现在达到了一百二十万。”



准确来说,还差两万,但已经是突破常规的数字,基本和月生战之前的PORT一样。



“由你率领一百二十万P的组织,还能输给谁?”



“能赢的,我无论和谁打都肯定能赢,但问题不在这里。不了解步的话,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Water依然愉快地笑着。



她继续用不变表情说:



“无论我赢多少,都在步的计划之内吧。在所有人都在用黑白棋竞争时,唯独他玩的游戏不在乎颜色,只需要把所有格子都填上棋子。不是用棋盘,而是靠前提的规则战斗,那才是香屋步。”



从Water嘴里说出这种话,真显得消极。



另一方面,紫又信赖Water,信赖她预见未来的感性。



紫纯粹是想知道Water在说什么,于是问:



“那,你说他要怎么赢?”



就算现在有八万点数的月生加入电影俱乐部,他们才总算达到中坚水平。靠这样的公会,要怎么在已经渐渐进入残局的架见崎游戏里获胜?



Water的回答听起来有点抽象。



“我让做检索士的朋友帮忙查了香屋的能力。名叫Q&A,你知道是什么的缩写吗?”



紫靠极其普通的知识回答:



“提问与回答(question and answer)?”



“我也以为是这样,但仔细查过数据后发现不对。”



“那是什么?”



“提问与放弃(question and abandonment)。”



Water闭上眼睛,用不只代表肯定,还有些毛骨悚然的表情笑了,那表情让她显得有几分不祥。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这对手简直太棒了,简直超出想象。你能相信吗?知道在架见崎要靠点数获得能力这个规则后,立刻想到的竟是这个。在还没真的来到这里之前,单靠想象得到的竟是这个。只要提问就能轻易放弃大量点数的能力,除了他还有谁会想要?”



就算听了这些,紫还是不懂她在说什么。



在架见崎,无论谁都想要点数,平稳之国和PORT也不例外。而他却要放弃点数,有什么用?



“香屋步构想中的目标不是在架见崎的游戏中获得胜利,而是靠放弃所有战斗力,来实现彻底的平局。”



紫轻轻缩起下巴。



——这内容她无法理解。



但唯独一件事她清楚地明白了。



Water醉心于香屋步。



*



Kido的终端收到联络,是在八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



那时Kido正在电影俱乐部里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哗啦啦翻着电影的小册子。那是法国老电影重新上映时做的东西,采访演职员的内容占了不小的比例。——本来那一段打算在雨中拍的,然后我们就耐心等了三天,终于等到降雨云。可是啊,刚开始拍雨就一下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本来是要拍悲伤的场面,可是她望着天空笑的样子可真漂亮,结果雨过天晴的天空就这么被采用了。



在导演的解说之后,配上了女主角微笑的照片。就在Kido一脸认真地注视女主角的笑容时,终端上收到了消息。



——要不要散散步?



只有了这一句,没有时间,没有说在哪里见,也没有写是谁发的。



呼,Kido吐出一口气,把美女的微笑扣在床上。



架见崎八月十二日的夜晚没有月亮。到了日期变换,接近天亮——早上四点的时候,东边的天空才终于升起向新月转变的月牙。



Kido抬头望去,没有月亮的天空中是无数的星星照着地上。那光极其锋锐,过于尖利又好像随时会折断。细如游丝的光在今夜莫名刺眼,Kido低下头继续走。



他并没有特别考虑目的地,随便朝一个方向悠闲地走着,来到和三色猫帝国的交界处,转过拐角。



在前面站着一个刚步入老年的男人。他个子不高,身上齐整地穿着三件成套的西装。



——银缘。



但他没有戴那副可以说是招牌标志的银框眼镜。



看着他为难似的笑容,Kido也回以相同的表情。



“你换成隐形眼镜了?”



“不,原本看东西就没那么模糊,看字的时候还是会戴上。”



“感觉你好像又长了点岁数。”



“是吗,可能是没眼镜,皱纹更显眼吧。”



“要走走吗?”



“走走吧。”



Kido和银缘并肩迈开脚步。



真是个安静的夜晚,和以往一样。Kido低着头,感觉要是不在鼻根用上力气,眼睛就要湿了。银缘走在电影俱乐部的地上,这一情景让他莫名紧张,怎么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好,心里浮现的全都是无聊、愚蠢的询问。



Kido在心里自嘲。



——有什么可装的啊。



面对银缘,想展现自己帅气的一面也没意义。



到头来,他照直说出傻问题:



“银缘先生,你不打算回电影院吗?”



他只用嘴角笑了。



“不打算。回不去。”



“为了保护电影院?”



银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换了个话题。



“听听我的故事好吗?是些无聊的话,所以我会尽可能简短地概括。”



“请让我听听,多少我都听。”



直到太阳升起,再到那个太阳落下,直到他待在这里变成理所当然,Kido都想一直听他的故事。



“我没法仔细解释,而且觉得不该仔细解释。所以在你听来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是凭自己的意愿来到架见崎的。也就是说,我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带着明确的目的参加了架见崎的游戏。”



的确是唐突的话。



这和Kido的知识有出入。某天手上收到运营者发来的奇妙邀请函,几乎一无所知就被丢到这个狭小又带着杀气的世界,这便是一般情况下来到架见崎的步骤。



“银缘先生的目的,是运营者所说的奖品吗?”



任何一件想要的东西。那么他的愿望就是让那个为救人而失去生命的少年复活吧,Kido感觉是这样。



然而银缘摇摇头。



“对我来说,这个游戏的奖品没有价值。”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了。”



“想要的东西?”



“不,是运营者授予那个东西的方法。”



不明白。感觉今夜他说话的方式很不体贴,不像那个总是优美地处理情报的银缘。



对这些话,银缘肯定瞒住了最根本的部分,绕着弯子讲出可以说是真相的内容,所以话语怎么也不够清楚。银缘在隐瞒什么?Kido不知道,但既然他隐瞒,就说明应该隐瞒吧。Kido毫无条件地信赖他。



“那,银缘先生的目的是什么呢?”



闻此,银缘难为情地笑了。



“是想要确信生命这个东西的价值。”



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是那样。



“那我已经得到了。”



是银缘给的。



在来到架见崎之前,被银缘收留成为电影俱乐部的一员之前,Kido都没有确信自己还有人生这个概念。没理由活着,但也没理由去死,于是就活下来了。但,现在不一样。在电影俱乐部和银缘度过的记忆成了他活着的理由。



然而银缘摇摇头。



“让你活着的理由,肯定也能成为让你死的理由。”



听到这话,Kido沉默不语。他无法反驳。



如果可以,Kido想为了电影俱乐部舍弃生命。如果能把微不足道却又令人得以安息的任性硬是坚持到最后死去,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呢。



“我在寻找的不是那种东西,而是与看似美好实则扭曲的死亡极端相反的东西。它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随处可见。我想听只要饱腹就能持续跳动的有力心跳。”



Kido皱起脸,感觉害臊极了。



——本以为银缘先生教给了我活着的意义。



但实际上不是吧。Kido在电影俱乐部找到的,其实不是活着的理由,反而是死的理由。



他总算开口回答:



“但那很重要,对我来说,超过其他任何东西。”



银缘露出微笑,像是在慰藉Kido。



“嗯。所以我不是你的水或饼干,不是那种最低限度让人生存、比什么都简单的东西。”



“不对。”



否定的话几乎是反射性脱口而出。



因为他看到了银缘寂寞的笑脸。因为那双看似放弃,却在深处藏着希望的眼瞳就在眼前。这感觉就像是全神贯注时发动的射击,不是靠意识,也不是靠大脑,而是全身的细胞都理解瞄准的目标。



“对我来说,银缘先生、银缘先生建立的电影俱乐部就是那个东西了。为了活着所需的最简单的东西。只不过,我错误地理解了它的意义。”



Kido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独自闯进PORT时,在和银缘的对话中想要否定的是什么。



银缘搞错了。那是因为Kido搞错了。



自己一直很干渴,无论来这里之前,还是来了之后,始终在寻求一杯水般令人心满意足的东西。而将那杯水递给自己的,便是银缘,还有电影俱乐部。



所以Kido拼了命也想保护电影俱乐部。这误解太蠢了。正是那杯水保护了Kido的生命,本该就此心满意足,明明如此,自己却要为了生命而舍弃生命。如此愚蠢的行为,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



“我不能拿电影俱乐部当理由去死,事情就这么简单,对吧?”



Kido想起香屋步的事情。



一直令他愤怒的事情的真相肯定就是这个。不能把活着的理由当成让自己死的理由,不能靠这种不值钱的误解来逃避。



银缘停下脚步,Kido也停了下来,面朝银缘。



他依旧微笑着,仿佛在慰藉Kido,仿佛在伤害自己。



“现在不懂也关系,但你听我说。”



“由于Aporia(悖论)的质疑,人们不再纯真地相信活着的价值。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从梦中醒来,又从某种意义上被囚禁在新的梦境。架见崎运营委员会的希望,便是想拿回原始意义上对生命价值的确信。那就叫做生命的假象。”



Kido感到,银缘是故意让对话的内容产生飞跃,就像大人故意对年幼的孩子说难懂的话。



但,唯独他在最后说出的话,Kido深深地理解了。



“如果可能,我想看到你找到生命的假象的模样。”



天空中无数星星的细弱光点像雨般落在地上,将架见崎微微照亮。



“我知道了。”



他说的话,Kido肯定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最重要的一点已经很清楚了。



银缘不会回到电影俱乐部。Nick和紫肯定也再不会齐聚到这个公会。十个循环间的约定在这个八月的末尾戛然而止,今后也不会继续。Kido曾安逸地倚靠的理由,那个让他拼上性命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你要一直走下去。什么时候累了就尽情休息,但早晚还要再次出发。”



银缘像是默诵诗或歌词般说:



“单单那阵脚步和心跳,便是这个无聊世界的主题。”



然后,他伸手在鼻子上轻轻移动,像是推起如今已经不在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