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柔魔女魔法的全部(2 / 2)
留下这句话后安达挂断了电话。
话虽如此,也好,确实想和时任姐说说话。
我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然后躺倒在床上,感觉莫名的脑壳痛,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自信吧。毕竟我现在正在强迫大地对未来做出抉择,抉择总是伴随着某种责任存在,决定年幼少年未来的责任,单凭我是无法支撑住的,不过即便如此,依然要有所抉择。
作出主动承担创造未来义务的觉悟,才算是成长为正确意义上的大人,匿名老师这么说过。我觉得完全正确,但是,这么说的话,我算是大人吗,具有背负责任的力量吗。
一旦往这个方向想,我便在心中叹息。
——真蠢
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在实际意义上背负着构建美好未来义务的人嘛,一定哪里都没有吧。这与身为大人还是孩子无关,这种类似于神明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得不去背负的责任,因为有谁去背负都无法独自承担的事物,才会有属于多数的谁去承担,所以我们才会有现在,即从过去所见的未来。
感觉自己稍微加深了对真边想法的理解,不由笑了。不过构成我们想法的思维完全相反。
真边由宇深信这个世界的正确,即便自己有错误也不会踌躇于承担责任,富有勇气从眼前无数的选择中做出抉择,同时从不怀疑会有人纠正自己的错误答案。
那我呢?当然不同,相信世界的正确性之类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甚至在梦里都无法相信大地的幸福。
但还是不得不去抉择,只要我们还活着,还处于这个世界单向的时间流动里,同时从抉择之中选择逃避所带来的未来只能看到悲剧,所以带着仿佛被抵在背后的小刀架着脖颈般的恐怖,我们被驱使着不断前行。
从那把刀的恐怖之下逃走之时,我一定能成为大人吧。
当然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没法确定,也许会成为不正经不靠谱的家伙也说不定,但我也不得不继续逃避。
——你能就这样维持不舍弃任何事物的话,就是最让我满足的故事了
时任姐这么说道。
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不舍弃任何事物能抉择下去嘛。
我闭上眼睛。
一片无色黑暗之中,仅剩那颗孤零零散发微弱光芒的星星。
5
第二天,十五号的放学后,我一如既往的走向港口。
但目的不是去接大地,那孩子今天没坐船去见双亲。
到了灯塔旁,我走进红色屋顶的邮局。没有别的客人,柜台对面的时任姐正懒洋洋的托着腮。
【午安】
我打着招呼。
【午安,虽然几乎已经到该说晚上好的时间了】
这么说着浮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比我以前所知的显得硬质不少,是那种造型完全一致,但素材完全不同的感觉。
【今天是为了大地的事来找您的】
【是嘛,不过,也没别的事了吧】
【那个孩子说想离开阶梯岛,想回到真正的母亲身边】
【我有听说,然后呢?】
【明天晚上我会把大地带去攀登那座阶梯,请让他和现实里的自己见面】
【倒没什么】
时任姐把撑着脑袋的右手移到额头,她的视线微微偏下,手影挡在眼睛附近的时任姐,看起来有些寂寥。
【要是对面不要他了呢?】
【不会这么说的】
【如果,说了呢?】
【怎么都行,按你觉得对的来】
【强行把他还给对方也可以?】
【你想这么做吗?】
【不知道呢,就算把他送回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不是嘛】
【我倒是觉得会有些变化】
没有改变的话,我会很困扰,悲伤的少年还是那个悲伤少年的话。
我慢慢走近时任姐所在的柜台,时任姐伸展着重新坐正,没有咏唱咒文也没有响指声,柜台前出现了一张事物用的折叠椅。
她就像在找借口一样的说道。
【我不太喜欢和一直站着的人说话】
我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究竟是有意图的还是单纯偶然,现在我和时任姐的视线高度正好持平。
【什么时候来着,大概几天前,那两个人来这里了】
【堀和安达】
【是的,关系还挺不错,让我想起了从前】
【现实里,她们去你房间玩的那会?】
【嗯,算是挺幸福的回忆。素描本和彩色铅笔,能打发很久时间】
【堀和安达,以前的关系很好?】
【本就没啥,也不是处于吵架什么的状态,只是两个人的思考方式不太合得来而已】
【不过,那两个人友好相处的情景很少见】
也许两个人有比我想象中更深的联系也说不定,确实感觉到两人有互相体贴注意的地方。但因为两人目标的不一致,所以很难让外人看出来。
时任姐发出像是在叹息一样的声音。
【安达仿佛变回了以前的她,七君,你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
【就像一直在堀身边庇护她那般,虽然看起来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但实际上专心一志,看着那样的她,感觉有些欣慰呢】
安达从没有让我感到欣慰过。
看来时任姐眼中的安达和我眼中的安达,完全不同。
【为什么对那两个人不是用外号称呼?】
【嗯?】
【时任姐很快就用外号称呼我和真边的不是嘛?】
【需要什么理由?】
【倒不是需要,但还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存在是没有理由的吧,多少都能追溯出一些因果关系。
【大概,是因为在那种年代遇到的吧】
【不用外号称呼别人的年代?】
【和未来可能成为魔女的孩子,无法轻松愉快成为朋友的年代】
【为什么?】
【你明白的吧】
【不明白】
【真的?】
【只能略微想象一些情况】
【那些,大概全部都是正确的】
时任姐扑哧一笑。
【你不是来找我说大地的事嘛,赶紧的啊?】
【好的,想要商量的,是那个孩子回到对面之后的事情】
【想要来回的班轮,对吧?】
我点点头。
当然并不是说真的要出船,在那个孩子回到现实之后,也能随意的在想要进出魔女世界时往返这里。
【大地需要爱他的双亲】
【即便是虚假的?】
【是在说谁是虚假的】
【这里的美绘小姐和三岛先生,在大地的眼中不是伪物嘛】
我摇摇头。
【是真实的,也因此,那个孩子才会烦恼的】
另一位温柔的美绘小姐以及本该死去的三岛先生,他们栩栩如生的生活于此处,所以大地才为此高兴、为此开心,也为此苦恼、为此伤心。
时任姐两手大幅度的往上伸了个懒腰,嗯的叹出声音,然后肩膀绕着圈做着伸展运动。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怎么说?】
【只有在这里才感到开心的话,不是很不平衡吗?也许何时会出现觉得现实里的美绘小姐才是虚假的想法也说不定】
【不是也很好吗,那样的话】
假如,大地能够相信魔女世界的双亲是真实的,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获得率直注视他的母亲不是嘛。
但时任姐并不会这么想。
【忽视现实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没有明确这里不是现实的理由对吧】
【有哦,魔法说到底还是虚假的】
【真物与伪物的区别,究竟谁来决定?】
【可在我眼中,大概七君,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一瞬的犹豫之后,我点了点头。
单纯是我个人的臆想,并没有能讲通顺的道理也说不定,或许有一天我能从心底里相信魔女世界是现实的一部分也说不定,但至少在现在的我眼中,这里和现实是区分开的。
我有意图的叹着气,稍微想放轻松点说话。
【意外的像是更加保持否定意见呢,来回班轮的话题】
【对你算是意外吗?】
【我听闻是保留意见来着,还以为是更加迷茫的状态】
【是很迷茫哦,毕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
【堀呢,有和您说些什么?】
【堀吗?】
【她又来说服时任姐了对吧?】
【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她在和安达争论吧,从我的视角来看】
什么情况,有点不太明白。
感觉和刚才说的话互相矛盾。
【刚才有说两个人关系不错,对吧】
【肯定有关系不好就无法吵得架对吧】
也许是这样,但我无法想象。
【结果堀究竟和您说了些什么?】
【七君的事】
时任姐又变回托着腮的样子,用平时我司空见惯的,捉弄人的眼瞳看着我。
【总得来说,用魔法带到这个世界的某个人,成为了她心灵支撑的话题。那么对大地而言,魔女世界的双亲也有成为这种支撑的可能。而我能反驳的话,基本都被安达应付了】
原来如此,看来安达真的很认真的工作了。
【既然已经没有能反驳的话了,不如顺其自然吧】
即是试着去相信魔女世界的美绘小姐她们能够成为大地的心灵支柱。
时任微笑着给出回答。
【但我已经不想再失败了】
【用魔法?】
【恩】
【明明总归会后悔的?】
如同我想象着身后抵着把会追我到天涯海角的刀刃一般,时任也同样背负着诅咒。
【下次看到大地流下眼泪的时候,你能准备好给自己的借口吗?能好好的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视而不见吗?可以做到的话我倒没有意见,但你做不到不是嘛,就算什么都不去做,反正到时候你还是会后悔的对吧】
曾经,时任擅自使用魔法的事可能导致了一位男性的死亡,同时这也有可能就是真相。
但就算这是事实,可即便时任姐不做任何事,也一定会后悔的吧。若是三岛先生因为自身病情恶化而去世,时任姐一定也会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做到些什么而后悔的吧。因为她是魔女,能使用魔法,当然也不仅于此,更因为时任姐是个温柔的人。
眼前的时任姐究竟在考虑些什么呢。
我难以读出她的感情。既没有溢出泪水;也不是易于理解的表情;仅仅露出硬质的微笑。从这微笑中能够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也深深地受着伤。
【呐,七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谁都是这样,谁都是一样,而又有谁能明白呢】
【我已经不想再做些什么,只想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包裹在温暖的毛毯里睡觉】
【那就请把魔法还回来】
【不是早已尝试了吗,已经把魔法给过堀了,但我的痛苦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一样吧,和你所说的】
我并不明白时任所背负的事物,悲伤魔女的心情只能去想象。
所以我只能任性的说道。
【即便心里的创伤没有愈合,阶梯岛还是很舒适吧?遇到过很多能真心展现笑容的事吧?让我不舍弃任何事物的是时任姐,那么请你也不要再去舍弃什么】
不去舍弃什么的抉择,听起来是矛盾的。
听起来就像是在玩文字游戏。
但若要问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必然只有一个意义,就是对自己全部的诚实。
【魔法的确令人恐惧,我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但也不仅限于此吧?魔法的一切并不都是坏的吧?用自己的主观臆想忽视那些本应存在的美好,绝不是不再舍弃什么吧】
舍弃什么并没有什么不好,爱情、梦想、希望之类的沉重希冀丢掉就好,没有必要固执的使自己痛苦。
但那些无论如何也没能舍弃的部分,即便痛苦也不得不去面对不是嘛。
【魔法所创造的一切都是让人悲伤的吗?】
当然不是吧,时任姐也是,若是真对魔法绝望的话,早就不会对抱有任何痛苦,也根本不会把魔法交给堀。
时任姐扶着脑袋低着头。
虽然没有哭泣,但是声音在颤抖。
【魔法什么的我最讨厌了】
【诶诶,然后?】
【阶梯岛也是,如此悲伤的存在。但是,感觉还不赖】
理所当然的。
这是堀一直受伤下去也要维持的魔法,像是虚假的存在,却对于许多人而言是真正的乐园。由爱之类、温柔之类的易碎事物所构成的,纤细悲伤的世界。
时任姐是无法否定这点的,就像我一样。
【所以我希望能为了大地使用魔法】
早已知晓温柔魔法的存在,所以我们是无法舍弃魔法的全部的。
时任姐的手还是抵着脑袋摇摇头。
【你的话语无法决定任何事】
【是的】
【我会以我自己的意志来使用魔法】
【我明白了】
【所以,你不需要去决定任何事,但是请给我建议】
时任的手移开,能看到她注视着我的眼瞳。
【这个世界的美绘小姐和三岛先生真的能帮到大地吗?】
我点点头。
【是的,一定会的】
那说不定其实是伪物,就像醒来后便会消散的梦那般缥缈,但这片温柔的梦境绝不会是没有价值的。
【那就去成为善良的魔女吧,温柔而又善良的魔女】
世间一切不会都是顺心如意的,既然要去抉择些什么,就总会在某处遭遇挫折,那么,为了跨越那些我们还是只能以理想为目标前进不是嘛。就像在黑暗之中追逐那一束脆弱光芒般,除了继续追逐以外别无选择。
我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但。
【主张自己在烦恼过后得出的答案是正确的,一定也是大人的职责吧】
谁都无法背负的某些事物,若是真的没有人去背负的话,就一定看不到想要的未来。
时任姐微笑着。
【如果失败的话?】
【我会负责安慰的,然后再找别的方法】
任性恶劣的魔女什么,不过是小孩子的接口。
即便任性,也要成为温柔善良的魔女,肯定能算是一种成长吧。
*
当晚,我就转达了大地。
是个宁静的夜晚,仿佛处于真空之中,既没有风也听不见虫鸣。
明天晚上将会把他送回现实里母亲身边一事让他哭了一会。
那些泪水一定包含各种各样的意义吧。回到家的喜悦;对现实的不安;与阶梯岛所遇人们的诀别;还有我无法想象的许多。
这些感情全部合在一起,静静地哭泣着。
我默默的摸着他的头。
【需要说再见的人,已经决定了吗?】(译注:此处用的是さよなら,永别或是再见)
大地顶着我的手,摇摇头。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是嘛,我低语道。
今夜果然还是那么安静,仿佛在听他无声的泪水。
6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五
午休时我去了屋顶。
和平时一样,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在那,背靠着栏杆坐着,一边喝着盒装番茄汁一边看书。
他的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我微笑着打招呼。
【呀啊】
简单的打完招呼后我逐渐走向他。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什么都没,但也不算是在随意打发时间,我安静的在他旁边坐下。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先是敞开着手上的书盯着我,然后终于合上书,对我说道。
【看起来很开心嘛】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我不由的笑了。
【这是,玩笑对吧?】
他也淡淡的笑着。
【我从没说过玩笑话】
【那么请务必告诉我,从哪看出我很开心的】
【谁知道呢,不过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
【只有这点?】
【只有这点,其它我还能怎么说】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也对自己的所言非常敏感,害怕具有力量的言语,恐惧着根据场合不同而可能对他人造成的伤害,这点与堀非常相似。
因此即使眼前的某个人看起来很悲伤,看起来很痛苦,他也会尽量使用开朗的辞藻吧。当然我很喜欢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这点。
【今晚一位少年将会从这座岛上消失】
【诶,是找到失去的东西了吗?】
【那倒不是,大概,本就没有失去什么】
从最开始大地就是原原本本的他,只不过那之中没有包含他所希冀的事物。
【也不算是多么悲伤的事,这个程度而言,但还是感觉有些寂寞】
【比起毫不寂寞的分别不是要好很多】
【不知道呢】
【比起让人苦痛的努力,不痛苦的一定更好;比起让人悲伤的争执,不会悲伤的肯定更好,但是离别不一样,让人感到寂寞的离别一定最好】
这是我能想象得到的,最理想的、最美丽的离别。
无论怎么去想象,那样的场景还是会让我感到寂寞,根本无法想象有美好快乐的离别,完全不可能。
【他打算不向任何人打招呼默默地离开这里】
【诶,那可不太好】
【不太好吗?】
【礼貌是很重要的】
【但也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不是嘛?没有执着于让无法言语的事物,硬是表述出来的必要】
【那该对些什么?】
【恩?】
【究竟对什么事,是有必要的?】
被这么问道后,我无言的沉默着。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继续说道。
【为了生活?为了开心?为了明天能够轻松愉快的从梦中醒来?什么都好,但若不以什么为前提的话,是不该说什么是必要,什么是不必要的】
啊啊,说得没错。
但也有无言作为前提的情况。
【他是没有任何责任的,若这个世界是正确而美丽的话,是没有且不能有任何责任的。我想说的,就只有这点,不想说的话,没有勉强说的义务】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略微有些惊讶。
嘴边微微浮现的笑容逐渐消失,笔直地看着我。
【是嘛,那个消失不见的少年,原来不是你啊】
【原来你觉得是我啊?】
【因为最近的你看起来无论何时消失都不奇怪,那么究竟是谁?】
【保密】
这不是我能擅自说出口的。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清了清嗓子,回到话题。
【不管怎么说,所谓打招呼的礼貌并不是出于什么责任,而是为了自己所做的】
【礼貌的招呼,有什么特殊意义?】
【为了之后能回忆起来吧】
【是之后需要想起来的事吗?】
【回忆不起来的分别大概并不寂寞吧?但还是很悲伤不是吗?悲伤的事当然不好】
他的话语,总是很粗糙。思路理论不能说完整,过程也跳跃不少,很多话语中包含了过剩的意义,但他想说的话我明白。
【能换个话题吗?】
【请,随意】
【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问出口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考虑了一会。
然后摇摇头,回答道。
【不知道,很难回答,任何颜色都有自己的优点】
【红也好,黑也好】
【哪种都好,想象一下孩子们用蜡笔描绘出的画的话,那副画上不会有一种不美丽的颜色】
说得没错。
确实,每种颜色都有各自的美。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笑着歪了歪脑袋。
【你有特别喜欢的颜色?】
【恩,有的】
【能说说嘛,我很有兴趣】
如果对方不是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话,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题,这样非常私人的话题。
【我看过非常非常美丽的群青,那是一片夜空的颜色,夜空中交相辉映着的群星的颜色,你能明白吗?】
【能想象得到,确实是很美丽的景色】
【恩,美丽的,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颜色】
【是嘛?这座岛的夜空,也曾让我看过那样的风景】
【那可能就是,只存在于此处的颜色了吧】
被舍弃的那个我生活着的阶梯岛,才能看到的颜色。
如同真边由宇就像那束光芒般,我们之中的任何人本该如此,闪烁着纯粹而又坦率的光芒,编织出满天的星空。
但大部分人无法维持那样的光芒吧,总会在何处何时去妥协去变化,因而离开那片群青色的夜空。宛如划过夜空的流星般一颗又一颗的凋零,最终只剩下黯淡的天空。
——我早已知晓,这种事
一定在我最初仰望那片星空之时开始,那片压倒我、震撼我的群青色,就只是属于那一夜的脆弱颜色。
【群星陨落之后的夜空一定是一片漆黑的吧】
【啊,那是肯定】
【但若在遥远宇宙还有一颗闪烁光芒的星星,那片星空会是什么样】
【还是黑的吧,基本上】
【那么如果那颗星无止境的散发着光芒,如同太阳般照耀着我们的话,天空是什么颜色】
【蓝色】
简短的回答之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笑了。
【说起来你很喜欢手枪星来着】
【你竟然记得】
【那是自然,你的涂鸦给学校带来了不小的骚动】
我最喜欢的星星。
遥远宇宙中,无止境的照耀着一切。
就像在说我的话语说那般,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道。
【但手枪星的光芒无法照耀到我们】
【恩】
【那么仅凭那一颗星的光芒,依然驱散不了夜空的黑暗】
【恩,但在在梦中可以看到】
【梦?】
【光芒之所以传达不到我们,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远了,那么只要靠近就好、一步步接近就好】
【原来如此】
格外认真地神情,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点了点头。
认真的像是在开玩笑,果然还是看起来有点可笑。
【可以接近的话,你的夜空迟早会重新染上群青,更加接近的话,甚至可以变成蔚蓝美丽的青空吧。即便这片宇宙中仅剩那遥远的一颗星,也迟早能够梦到那片蓝色纯净的天空】
我点点头。
【实际上,无法做到也无所谓】
就算手枪星的光辉无法照耀到我,我可以梦见那片蓝色纯净的天空便已足够。
【我能明白】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温柔的微笑着。
【希望是很重要的,一定比世间其他一切,更加高洁更有价值】
我也笑道。
【我也这么认为,但有一位熟人,是个非常讨厌这个词的女孩】
希望是很危险的,安达会说。
不,实际上她并没有这么说过,但是她以自己的行动都阐述着这句话,所以还在憧憬那颗星的我才会被她所厌恶吧。
就像在安慰我一样,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道。
【不用在意】
【是吗?】
【恩,我从百万次的人生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美丽的事物要小心谨慎的对待。如果无法这么做的话,也不过是孩子气的自尊心在闹别扭而已,可不算是在正经过活】
【原来如此】
我暧昧的认可着。
【你也早就知道的吧?】
他笑着继续说道。
【因为你早已知晓这些,所以才会把那本书选作最喜欢的一册】
无论遇到谁,他总是会先问对方最喜欢的书是哪本。而我的回答是【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从那时开始他便成为了对我而言的活了一百万次的猫。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话有多少是正确的,同时我也早已忘记选择那本书时的心境。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他总是能轻推我无法动弹的身躯让我迈出最初的一步,宛如那一册温柔故事那般。
于是我说出自己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
【我可以对你说再见吗】
我本不想和他进行这样的对话,但我想记住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最后的话语,为了总有一天能够在回忆之时感到寂寞。
【果然,你也要消失了吗?】
【不是哦,只是要稍微出个远门。很快就能回来了也说不定,过了很久都回不来也有可能,而且——】
我只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而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补充道。
【而且,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也说不定】
【说不定会变成那样】
今天就是我们的永别,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去哪里?】
【稍微不太一样的,青空之下】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又笑了。
然后像献上祈祷般说着。
【愿你的旅途充满温柔,没有什么饥寒交迫的黑夜;雨势磅礴之时能够躲在屋檐下;车怠马烦之时能有屈身休息之处】
我不由得小声笑了。
【谢谢,但这么长串的话,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回忆起来】
【那就换个能让你确实记住的方法】
于是他说出让我不会忘怀的话语。
【你若是从堀的眼前消失的话,以后她的一切悲伤都是你的错】
我从他身旁站起身。
【我会好好记住的】
再会了,我说道。
再会了,他回道。
我迈出步伐。去往架空的青空之下?那当然不可能。
但,至少往稍微靠近那里的场所迈出脚步。
*
深夜我们悄悄离开三月庄。
——找到失去的东西了,所以我马上就会离开这座岛。至今为止真的非常感谢,请不用担心。
像这样只留下一封信。
我是和大地这么提案的,就像是计划离家出走。
事情基本按照预定发展,大地还画了张有春先生以及其他住宿生的肖像画放在信封里,之后比平时更早的入睡。
我们在凌晨两点过后离开了宿舍,没带任何行李,也应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违和感呢?
大地在宿舍门前转向宿舍方向看时,其中一扇漆黑的窗户点亮了灯光,是管理员春先生的房间。
那时我们正牵着手,大地仿佛忘记怎么移动身体般注视着房间里的光亮。
【大地】
我出声叫住他,尽量小声温柔的。
他依然注视着窗户说道。
【我果然还是去打个招呼再走】
【没有勉强自己的必要】
【恩,但我不得不表达谢意。热腾腾的料理、睡觉的地方、甚至这件衣服,都是春先生给的】
【是嘛】
【稍微占用一会,能等我下吗?】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大地放开我的手。
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跑了起来回到宿舍内。我注视着逐渐关闭的大门,四月的夜晚还有些冷,是不是该穿上大衣比较好,稍微后悔着的时候听到了声音。
【七草】
是堀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
我微笑着回过头去。
【呀啊,晚上好】
【晚上好】
堀站在月光下。
这是从那个夜晚以来第一次好好面对她说话,那个交谈我所写给她信的夜晚。
堀像是苦笑般的皱紧眉头。
【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呢】
【春先生的事?】
【恩】
我摇摇头。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我没能鼓起勇气,去让大地做他所不想做的事情,我无法对他那么说。
但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所言才是正确的做法吧。
无关于是否有必要,道个别比较好,为了那孩子自身。
另一方面,我也在迷茫与堀的对话,现在仿佛是我在怯懦的使用着会伤害到他人的话语。
【还是,稍微有点冷呢】
我说道。
【要变暖和一点?】
【你呢?】
【我还好】
【那就无所谓,我不讨厌冷的感觉】
冰冷的空气有一种清洁感。
我再次望向那扇亮光的窗户,那个房间里,大地和春先生究竟在说些什么,大地会不会哭呢?春先生呢?我不知道,两人究竟会以什么形式告别呢。
我转向堀。
我说出了对我而言一直很在意但同时也认为没有必要问出口的话。
【对你而言,我究竟是谁?】
堀疑惑的歪着脑袋。
【谁?】
【小学时遇见你,然后一直陪伴着你的阶梯岛的我,以及那个和真边相遇的我,现在混合在一起】
【七草就是七草】
【但果然还是思维方式不一样的两人】
还有更加重要的是,对堀的感情也完全不同。
堀又进入了长长的思考之中,就像以前的她。但有些不同的是,现在的她会浮现出多样的表情。有时露出微笑;偶尔难办的抿着嘴;或是眼瞳变得湿润,能够率直的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了。
我一直盯着她的脸庞,她一定在脑中想象又抹除了许多的话语吧。当然我没有具体考虑她表情的含义,只是像观赏圣诞节的夜景灯火装饰那般,想像着在她脑内如灯火般闪烁着的话语光景。
终于堀开口说道。
【七草果然还是那个七草】
【是这样嘛】
【也许确实有些微的不同,但大概是昨天的你与今夜的你这种程度的区别】
【我倒感觉更加不同】
【就算不同,也是一样的,该怎么说呢】
堀稍稍低下头,微笑着。
【就像我希望自己的话语能传达给谁一样】
她如此说道,以澄澈通灵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心中默默祷告,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也像个傻子一样,真心的。一直等待着根本不成声的那些话语能得到回复】
【倒也不像傻子一样,谁都有过这样的感觉】
谁都是这样。
无法成声、无法说出口、无法说出的话语确实存在。不知道如何贴切的表达而去翻阅词典却也寻找不到的话语,存在于人们心中,同时人们也在等待着回复。
【而七草就是给我回应的那个人,无论是哪个七草,这个事实都没有变】
是这样的吗。
【我倒是觉得自己大概既不那么聪慧也没有那么温柔】
我自然没有能听到无声话语的敏锐耳朵,也没有能够发现它的锐利眼神,就算笨拙的我能够察觉到什么,也没有能够回答那份无声的温柔。
然而堀摇摇头。
【七草君很温柔,但大概不该被称为温柔,而是更加纯粹的什么】
【温柔不算是纯粹的吗?】
【嗯,恩。但更加,不是为了对方——】
堀又陷入了沉默。
拼命寻找贴切的词语。
静静地,我等待着她之后的话语,这样的时间我并不讨厌。
堀终于说道。
【不是为了他人的温柔,而是对自己的诚实,我觉得这才是七草君能够听到他人无声话语的原因。在我眼中,这是非常单纯纯粹的】
过高的评价让我突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我并不是那么诚实,那么纯粹的。很多时候,很多情况下我都会敷衍糊弄过去。
现在也是一样。
我一定有很多该和堀商量的,有很多该由我牵头的话语。比如说她应该对窥视我的思想那件事抱有一定的罪恶感吧,而特意指摘出这点也许才能算是一种温柔也说不定,指摘出来说明她的正确性可能比较好,但我却无法开口。
——呐,堀
无声的话语在我心中细语。
——我在仰望两颗闪烁的星星
比较温柔的那颗是堀,比较诚实的那颗是真边。如果被问哪颗更加纯粹的话果然还是真边,但这并不是说纯粹的那边比较优秀,同时要说谁更加正确的话,一直都是堀这边。
我,我必须。
今晚,我明明有不得不对她说的话才对,可是我只能勉强挤出声音。
【我最喜欢你了,想要回答你全部无声的话语,但——】
但,多么冰冷的词语,但是。
【你是我理想的魔女】
我无法单纯将她当做一个女孩,只能把她作为支配这座岛以及魔法的主人那么对待。
【嗯】
堀点点头。
【七草是最初相信我魔法的人,还有倾听我无声的话语也是。所以我要成为任性的魔女】
春先生房间的灯光灭了。
听闻房门闭合声音的我转过身去对上了大地的视线。
再转回来寻找堀时,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
*
我牵起大地的手走着。
昏暗的夜路,无法看清他的脸庞,所以他和春先生的道别有没有哭过我也不知道。但他有感情的颤声说道。
【已经无法再见到春先生了吗?】
我摇摇头。
【能见到的,在你想见的时候】
谁也不能从这个少年身上夺走这份微小的安宁。
所以我们必须为他打开魔女世界的大门。
【我请示过魔女了,让你能在任何时间来到这里游玩,所以你是不会失去阶梯岛的,这里的生活也能成为你今后的一部分】
这个孩子在比我还要短暂的人生里,面对着比我至今所见更加险峻高大的墙壁,同时对他而言的终点也只在那面墙壁之后,不得不为此拼尽全力。
而我无法破坏那面墙壁,从最初开始就觉得自己无法做到,现在也无法想出比较好的办法,不过我也没有因此去放弃能做到的任何事。
【能再见到春先生的,还有佐佐冈、真边和我,以及在对岸的美绘小姐、三岛先生,让你不用舍弃任何事物的,回到母亲身边】
毕竟,这也是堀所希望的魔法。
守护想要舍弃的自己。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少年,因想要成为大人而想要舍弃身为孩子的自己。而那个被舍弃的自己,即便问题无法从本质上解决,也能安稳的守护着。因为这便是堀魔法的全部。(译者注:本章标题,温柔魔女魔法的全部)
她的魔法不会停下亦不会放弃。即便大地的幸福不会存在于这座岛上,也不会停止祈愿他的幸福。
昏暗之中,大地好像笑了,大概。
【能这样的话,真好啊。还能再见到大家】
【没关系的】
即便是对大部分事情感到悲观的我,也能相信。
【大家,都是你的同伴,真正的;同时大家非常喜欢你,所以,没关系的】
大地稍微有点迷茫该如何回应我,恐怕因为他无法像我这般相信他自身的价值吧,但他还是诚实的回答道。
【恩,谢谢】
我们登上阶梯。
不是为了舍弃这座阶梯岛,而是带上这座岛的全部,再去获得其他别的什么。
没有道理,也不确信,但是一定不是谎言。
在我牵着这个孩子的手的现在,我可以相信。
我们能不舍弃任何事物的,朝着未来前进。
穿过阶梯岛仅有一所的学校后,我们开始攀上那座高度、幅度、排列不一的阶梯。因为周围满是浓雾的原因,登上多高也不会有一丝的不安。
我们零星的交谈在这座岛的回忆。
大地说道。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玩抽鬼牌,因为是最开始玩的游戏】
【大家都希望你能赢来着】
【是吗?】
【恩】
【为什么?】
【和你一样,比起自己赢更希望别人能赢】
【这样啊】
【嗯】
在这座岛上所经历的一切究竟能给相原大地带来多少改变呢,至今为止的生活究竟给相原大地带来多少的改变呢。
无论有多少,改变了多少也好,就是没有改变也好,我们大家都爱着大地,祈愿着他的幸福。
【有了很多喜欢的事物】
大地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春先生,每天做的味增汤非常美味】
大地断断续续的继续说着。
【也很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游戏,自己玩很开心,站在身后看别人玩也很开心;有互相道晚安的人也很开心,不过,能有互相道早安的人更让我开心】
我一直在安静倾听着他的声音。
为了不漏听任何一句话,为了全都记住。若是在夜晚安眠之时,在梦中回忆起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的美好。对我今后的生活能够带来多少的勉励,肯定能成为我判断事物时的准则吧,宛如黑暗中的那束光芒。
【喜欢上一个人熬夜,喜欢上帮忙的时候被人感谢,学习也很开心,得出正确答案能有人夸奖我,虽然考虑过因为这样的事就能得到褒奖真的好嘛,但还是让我很开心】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就这样我们大概又登了十级台阶。
突然发现好像一直在说类似的话题,于是这么意识到的我说道。
【这些全部都是属于你的】
我想要告诉他的话只有这点。
【从今往后也是,一直都是属于你的】
【恩】
大地与我牵着的手更加有力。
随着力度而逐渐上升的温度仿佛温暖了这个春天的夜晚。
【所以我也不得不更多的表达自己的感激,就像我所获得的那部分同等的】
并不是这样的。
我摇摇头。
【并不是你在单方面获得着什么】
通过大地的声音,我能够确信。
就算堀的魔法还存在什么缺陷,也包含缺陷的部分,以及那些无法传达的事物。
就算不是奇迹,就算幸福的分量微小,也绝不是没有意义的,绝不是纯粹悲伤的。并且这座岛的生活能算是给大地带来了些微礼物的话,我们也与他同样获取着祝福。
不久浓雾逐渐消散。在月光下站着一位看起来挺冷的少年。
是对面的相原大地,纯真的眼瞳望着走来的我们。
我已经知晓大地舍弃的事物。
*
那是大地第一次与魔女见面,想要舍弃自己时发生的事。
【我想成为大人】
他这么说道。
【所以我想要舍弃身为孩子的自己】
那个时候还是魔女的堀只是注视着大地。
用悲伤的声音问道。
【孩子,是什么?大人,又是什么?】
大地无法答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长长的沉默之后堀继续说道。
【不知道大人代表的是什么的话,你的愿望就无法实现】
大地再次陷入了沉默,大概是在拼死动着脑筋想要得出答案吧。
终于,大地流下了泪水。
那是与天真无邪的他所不相称的,很像大人的眼泪。
堀走近到大地跟前蹲下,温柔的四目相对。
【从现在起,一起去寻找吧】
【什么?】
【从孩子变为大人的方法】
大地哭着点点头。
堀隐约笑着,比起感情更有一种义务感吧,但其实这份义务感,也是一种感情。
【那么,我确实接收你了】
于是堀轻轻抚摸着大地的头。
大地问道。
【我究竟舍弃了些什么?】
堀回答道。
【全部,或者说,什么都没有】
从孩子身上抽出某些感情只留下大人的部分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所以堀所接收的大地是他自身。
【你的一半由我暂时保管】
一切的情感都留下一半。
阶梯岛的大地以及现实世界的大地都持有他本人的一半。
【大人究竟是什么,只要其中一方的你能够找到答案就好】
始终只是作为一位魔女,堀宣言道。
*
于是此时这座阶梯的中段,分成两人的大地对面着。
阶梯岛的大地放开我的手。
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道。
【谢谢】
我也回应着同样的笑容以及话语。
【谢谢】
然后轻轻推了他的身后。
大地走向大地,一步步确实的接近着。背对我的他一定在微笑着吧,而站在阶梯上面的那位大地也在注视着他。
分为两位的大地在极近距离面对着面,沐浴在月光之下。
首先开口发问的是现实里的大地。
【知道如何成为大人了吗?】
阶梯岛的大地摇摇头。
【大概,我暂时就这样不需要成为大人就好】
我注视着他们,感觉自己存在于此处的动机有些不合适,但我果然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为什么这么说?】
现实里的大地询问道。
【还是孩子的我,在这里获得了太多事物】
阶梯岛的大地回答道。
莫名有些害羞,右手在后头揉了揉的他继续说道。
【我觉得获得更多的那些事物,我就能成长为大人。所以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好】
【这样啊】
现实里的大地紧缩双眉,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也稍微,有了这种体会】
两个人几乎必然的有更深层次的联系,有所重叠。夜风也好、星光也好,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
【呐,我最喜欢母亲了】
【我也是】
【最近还喜欢上了很多其它事物】
【恩】
【那么,我们一样呢】
【确实一样呢】
此时我背向着他们。
所以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当然现在也没有分清他们两个的必要,甚至产生了也许他们本就是两个人的错觉。不过唯一确定的是,大地还像他本来那样,攀登着阶梯,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美丽,让我欣喜,而我留下那份美好,往反方向迈出步伐。
终于,不能再听到大地的声音。
成为了不会再照亮我的光辉,但能让我深信,那是确实存在的光芒。
只有一个瞬间,让我想要回去确认,但也有同等的想法,促使我继续前进下去。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回过头去,只留下春日的微寒夜风。
雾早已散去。
走到阶梯最末端时,她出现在我的眼前。
用那一如既往的率直眼瞳注视着我。
7
真边由宇。
就像漆黑夜空中仅存的一束光芒。
宛如那脆弱、纤细、易碎洁癖般的存在。
她说道。
【大地他回去了?】
【恩】
【是嘛,今后怎么办?】
【怎么办是指?】
【这当然不是结束对吧?】
【不,已经结束了,至少对我是】
并不完全,也无法称为幸福,根据看法不同甚至让人恶心,但这是能让我相信的一种结局。
我就像顺着她的视线般走下阶梯。
【堀的魔法就是这样。现在的大地就是她魔法的全部,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一切】
所以我们,已经结束了。
真边没有摇头,单纯的否定着。
【我不一样】
当然的,总是、一直都是这样。从不掩饰欺瞒,也没有这个必要。无论如何堀都是对我而言的正命题,而真边是对我而言的反命题。
两颗星,散发出两种不同的光辉。
只要我还身为堀的同伴,就会变成真边的敌人。
两边我都无法舍弃,也不想舍弃,这便是对我而言的夜空全部。
多么的令人舒心啊。
【那么,真边我们来谈谈吧。无论到何时何处】
我们互相对立着,只要还能感受到身于此处的幸福,就算会成为永远,那也就如此便可,让这里成为永恒的乐园吧。
真边由宇点点头。
短暂的停顿之后,我们的视线再次重叠,她微微露出笑容。
【最喜欢你了】
她唐突的说道。
我自然的接纳着她的话,同时绝不会弄错本意。
【我也是】
谁都一样,身处于不断流逝的时间之中,宛如时钟的秒针一样,一步步前进着,同时承受着所前进步数份的诅咒。而那深沉的诅咒让夜空的群星逐渐陨落,失去群青。
在那之中唯有她的眼瞳,从未改变。
浮现在脑中的记忆,是最初与她相遇的情形,是有关于一只狗的回忆。
真边毫不犹豫的抱住那只遭遇事故的狗,跑了出去。
我追随着她的背影,虽然丝毫不觉得可以追上,但还是拼命的追逐着。
抱着那只狗四处寻找医院的真边反复安慰着没事,但那只狗还是死掉了,她也因此嚎啕大哭。可这样的她至今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不会踌躇的她。
在一切的变化之中,唯一不变的光芒。
年幼的我被那片群青夜空所震撼是理所当然的吧,任何人都会憧憬那样的景色,以及那束光芒吧,那片无数群星闪烁,汇聚群青色的一角。
而现在的她离开了那片群青,但也没有任何感伤、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孤独,依然散发出那高贵的光辉。
真边由宇孤身一人,是否能成为那片震撼我的青色呢。
这个故事无可挽回的,从与那片群青色的夜空以及手枪星的相遇开始。
同时即使失去那片群青,星光闪耀的故事仍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