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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人偶摄影集。从头到尾都是受伤女人偶的照片。小而薄的摄影集却要价七千日圆,我实在买不起,所以去店里翻阅了很多次。



其中一张照片的内容是水槽里有一条从肩膀根部切断的白皙手臂,少了一条胳膊的女娃娃从水槽另一侧的玻璃外盯着那条手臂看。这张是我的最爱。娃娃以没有表情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手臂在铺着蓝色沙子的水槽里迎着光,仿佛接纳了一切。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这类东西。



现在也是如此,我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我知道〈魔王〉这首曲子,或是听了歌词中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1749~1832,德国诗人。代表作有《少年维特的烦恼》等)的诗之后有什么想法。或许是因为那样太引人注目。一步之差就会像樱田美代一样,成为别人的娱乐对象。



「有没有人自愿念课本的三十二页?」



小樱要求自愿者。吵吵闹闹的我们没有回答,仿佛在无视她。这种时候,小樱不会指定女同学。她知道男同学喜欢自己,所以采用最安全的策略,找男生起来。



「麻烦德川同学。」



一说出名字,男同学们立刻骚动四起。只是要他念个课文而已,还有人吹口啃大喊:「小将军,咻!」



男同学那一区最前面一名脸色铁青的修长男生站起。



德川胜利。



他不耐烦地站起,脸上浏海很长。我和德川的眼睛都不好。每次一到春季健康检查的视力检查项目,医生就会叫我配眼镜。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如果戴上眼镜,就会被列入没品味那群人的圈子,所以我始终不肯配,对于隐形眼镜也没什么好感。一方面觉得配眼镜花钱,再者这双眼睛在一般生活中也没造成什么不便。



德川也是不晓得为什么不戴眼镜。他好像有配,上课时偶尔会从书桌里拿出来戴上,但是基本上也只是这样。



教室里也替眼睛不好的学生准备了专用座位。虽然座位的分配是同一组的人必须坐在一起,但因为我被迫坐在前面的关系,我和德川虽然不同小组,却经常坐在一起。



瘦弱到快要倒下的德川,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开始朗读课文;他的整张脸几乎贴在课本上,念书的速度异常快速,仿佛只想早一秒念完。



后面座位的人传纸条给坐在我隔壁的幸。我只瞥到一眼,上面写着:『小樱喜欢小将军』。



我当作没看见,静静坐着。



芹香等人对我心血来潮的无视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真希望早点结束。等回到教室,她们注意到德川的座位就在我旁边,真不晓得她们又会如何借题发挥了。



德川胜利的父亲就是小樱的恩师,也是三年级学年主任兼英文老师的德川老师。因为与江户幕府德川将军同姓,所以他们称德川老师「将军」,而身为儿子的德川胜利则是「小将军」。虽然他是老师的儿子,但并不表示他擅长念书,外型也与严肃又挺拔的父亲德川老师一点也不像。他的头发乱糟糟,弯腰驼背,整个人白皙瘦弱软趴趴,极少说话,是个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的昆虫男。他虽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卷着窗帘或拿扫除用的拖把当刀剑挥舞,却会在一旁笑看那些人的行为,与其说他是昆虫,他更像是植物。那单薄到惊人的身材也很像杂草。



德川念完写着〈魔王〉与舒伯特说明的页面后,小樱用旧式播放器播放CD。



我偷觑了德川一眼。



平常我们的座位相邻,所以我知道德川上课时经常在没有笑点的地方怪笑,或频频啧啧出声。每次听到他发出「啧」的声音,我就不想坐在他隔壁。他刚刚也啧了一声吧。



播放器正在播放着〈魔王〉。



歌声之中穿插着从音乐教室各个角落发出的窃笑。「请专心听。」小樱露出夹杂愤怒与悲伤的表情,拍了两下手。



儿子诉说着呼唤魔王父亲到来的经过。



我的心只想飞到其他地方去。我想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里妄想。我可以沉浸、陶醉在音乐中,而芹香她们办不到。她们是一群只在乎眼前现实的人,这一点我去年底开始便注意到了。



我想像着各种事物。平静的森林、暴风雨、水槽、尸体、人偶、手臂、死亡本身。



中二病,或许我就是最懂的人。我就是中二病。



「小樱,下礼拜要做什么?我想再听一次〈魔王〉。」



下课时,津岛举手发言。他上礼拜才向芹香表白,两人目前正顺利交往中。他是棒球社,理了一颗平头,制服衬衫有点邋遢的穿法很帅气,能够毫不畏惧地与老师站在同等地位说话这一点也很帅;除了芹香之外,他也深受其他女孩子的喜爱。



「津岛同学,你刚才根本没在听啊,老师可是看在眼里呢。」



小樱仿佛被无形的手搔痒似的,缩缩脖子微笑。



我听见空气冻结的声音。旁边的幸转头看向后面。我不想被卷进去,所以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粗神经的樱田美代与她身后的黑板。



我清楚听见芹香啧了一声。与德川的不同,她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一个人回教室的途中,经过教职员室前面。



我们班的副班导,年轻的胖子佐方站在那儿。我感觉情况不妙,转身想走。「小林。」但是佐方看到我,严肃地叫住我并走了过来。



好想逃走。



等一下是导师时间前的扫除时间。「先别管扫除了。」佐方把我带到教职员室旁边的会议室里。



芹香已经先回教室,不过有几个同学看了看我和佐方之后走过。我的心里很不安。早知道早点回教室就没事了。



「你最近好像都是独来独往,和齐藤她们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才刚进入春天,还不是盛夏,佐方的圆鼻子底下已经渗着汗水。明明也没在运动,却不断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脖子和额头。残留明显痘疤的脸颊上有一块块红斑。我稍微屏住呼吸,不想和这个人呼吸同一个房间里的空气。



我一边盯着佐方嚅动的厚唇,一边问:「中村老师呢?」我们班的导师是年过五十的大婶,不管学生是不是会念书、长相好不好看或者在班上受不受欢迎,她都一样疼爱。她会在早上和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做最后结语,不过其他琐碎的事务多半是由副班导佐方负责。



直到去年,佐方还只是普通老师,没有专门负责的班级。成为我们班副班导是他首次拥有自己的导师班,就连学生也看得出他那热血过头的干劲。



「中村老师也很担心你啊,小林。是我害你被大家排挤的吗?」



听他这么说,我瞬间鸡皮疙瘩四起。



不是因为你是老师或大人,而是因为你。我的人生里头没有能够容纳你这个人的位置,连一公厘也没有。



「不是。」



我感觉全身上下沾满了看不见的飞虫,很不舒服。佐方被汗水弄湿的衬衫底下塞满了圆形山丘般的赘肉,让人觉得既肮脏又难以忍受,只想马上离开会议室。



「我没有被排挤。」



「可是——」



「没事,老师,我还是回去打扫了。」



小组一起扫除固然尴尬,因为芹香和幸不跟我说话,就连问一句「畚箕借我」也没有,但是起码比现在好。



离开会议室走上楼梯的途中,我看到二楼楼梯平台处展示着每个年级去年比赛入选的画作。我感觉佐方仍从会议室的门缝里看着我,所以摆动手臂,小跑步离开,直到来到这些画作前,我才能够停下脚步。



长统袜和裙子之间露出的部分有些刺痛。我一抬起脸,很自然地看向其中一幅去年入选的作品。



参与社团活动而奔跑的自己、回家路上骑着脚踏车的朋友们、自己的手掌心等众多作品罗列,并各自冠上「射篮!」、「归途」、「我手中握住的东西」等题目。



入选全县大赛的众多画作之中,唯有一幅贴着金色折纸花。



全黑的色彩



黑色、蓝色、毒辣的红色、燃烧般的花朵、花瓣像流血似的绽放。野兽的獠牙、枯木、鸟。月亮与太阳描绘在同一个地方,任由颜料随意流动般的黑暗覆盖其上。



这幅画作的标题是《魔界的晚餐》。



看不懂。品味和其他作品差太多了,也很难想像这幅画适合挂在学校楼梯的平台上。



这幅画的作者是小将军德川胜利。德川隶属美术社。以我们学校的男生来说很罕见。



听到这幅画在全国大赛中获得金牌奖时,我们多少有些佩服,但实际看过作品后,所有人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这种作品混在其中呢?所有人说不出话来。这画看起来很像电玩游戏的外盒或动画、轻小说的形象插画之类的抽象画,也像是专业画家描绘的奇幻小说封面。事实上他大概就是受到那些作品的影响吧。



这种作品没问题吗?——众人固然惊讶,但没有怀疑过这幅作品能够入围。比起班上动漫宅画的漫画风格插画,德川的技术无人可敌。东京的评审们一定也认为这作品虽然缺乏国中生应有的清爽感觉,但仍不得不认同它确实优秀。



和今天音乐欣赏的〈魔王〉一样,德川的画也遭到众人耻笑,女孩子们批评好恐怖、好恶心。而我也配合芹香她们说了一样的话。



属于昆虫类植物男的德川,别说是和女孩子了,就连能不能和男孩子好好说话都不知道,画出这种作品的确可怕。但是,我喜欢这幅画。虽然不晓得他画的是什么,很像毕卡索那种抽象领域,不过标题的《魔界的晚餐》打动了我。



我不是受到魔界吸引,也不免想吐槽那是什么鬼题目,我很惊讶学校作业居然能够使用这种标题。



我经常前往的书店后侧。我想起在那儿翻阅的那幅沉在水槽里的人偶手臂照片。



德川的画尽管完全不同,但仍有相似之处。而我必须隐瞒自己很喜欢,这一部分也很相似。



放学前的导师时间上,佐方说明着回家作业。



最近,出大量的作业成了佐方的习惯。他激动地解释在期中考前这段期间,大家必须加紧特训,这是升上国二的第一次大考,必须提高全班的平均分数云云。于是他印了好几张五科考试科目的讲义,发给我们带回家。



「老师,这样子我们就没空念自己的书了。」班长笠原说。「我们不想写老师的讲义。」



他眼镜后侧的眼神满是厌烦。我明白他的意思。



没上补习班、考试前也不念书、成绩真的很差的学生,原本就不会写佐方出的作业,而且写了也没用;相反地,成绩好的学生有「自己的书要念」,体育老师佐方出的这些难度偏低的家庭作业讲义根本没抓到重点。



听到笠原的意见,班上半数同学点头。「莫名其妙。」佐方却冶哼了一声,说:



「所以说,什么叫做『念自己的书』?这世上有为了别人而念的书吗?所有的书都是为了自己而念吧。你们别找借口了。」



笠原蹙眉。坐在教室后侧椅子上的班导中村老师一副怎样都好的样子,把一切都交给佐方处理。



「老师,您想说的或许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我们自己的一部分』,但是我们知道什么样的内容适合自己。您能不能相信我们,让我们用自己的方法念书呢?不要发这些讲义——」



「所以说,这个作业也是念自己的书啊。写了也不会白费工夫。」



所以说、所以说、所以说。



佐方的口头禅逐渐引起全班反感。



无论男生女生全都一脸不耐,不管是对于作业,或是对于佐方不死心地要继续进行的这场导师时间的现场气氛。还有一部分是对于「是否该放任我们的副班导从四月这个时间点开始得意忘形」的隐约反感。



「老师,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所以说,你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说,我是为了你们着想。」



口气完全瞧不超人。佐方无论任何场面,头上都顶着大人的权威。



骚动的同学们彼此互相皱起脸,吐舌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我旁边的人突然自百自语地开口。



「请把『所以说』的前面说出来。」



我抬头看向隔壁。说话的人是德川。



对我来说,那声音像是耳畔呢喃一样清晰,只是那个微弱渺小的声音似乎没有其他人听见。



原本就驼背的德川背部拱得更厉害。他看着讲台上的佐方,长头发遮住了侧脸,所以我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



「小林。」



原本吵闹不休的教室,因为佐方喊我的名字,突然安静得令人害怕。



我僵硬地坐直身体,把脸转回前方,只见佐方微笑看着我。我们的视线对上时,我开始后悔自己把头转向他。



「你刚才有在听吗?小林,你怎么想?」



他像是为了某些原因找我报仇。



我好希望他去死。在现在这个场面询问特定一人的个人意见,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我貭希望你能稍微想想,这样做对我来说是多么危险。



我站起来。全班同学看着我。



眼睛深处好痛。我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想』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



我还没问完,他就先开口。



「请把『所以说』的前面说出来。」



佐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旁边的德川没有改变姿势。我顺势一鼓作气说出口:



「老师从刚才就一直说『所以说』、『所以说』。既然以『所以说』开头,我相信前面应该还有想要说的内容。但是,从刚才开始,老师您的每句话都是以『所以说』开头,我们不了解整句话的前因后果。」



「所以说——」



说到一半,佐方住嘴。



这时候,班上的男生、女生全都哇地大声欢呼。



干得好!



真的耶,老师,请把『所以说』的前面说出来。



「所以说——」



「又说了!」



笠原愉快地大叫,不断鼓掌。



众人仿佛在看笑话。



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但我还是惊讶地眨了眨眼。佐方像是被口头禅诅咒,在滑稽的时间点嘟起嘴,红着一张脸瞪着我。我转开视线,不发一语地坐下。



那天负责结束导师时间的人是班导中村老师。她说:「佐方老师,够了。」



佐方忘了把作业的影本发给大家。直到两位老师结束所有事情离开之前,我能感觉到他肥厚眼睑底下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但我无视之。



两位老师离开后,我慢吞吞站起身。背起书包时,才发现背后满是汗水。



这时我才想起德川。看向旁边,他已经不在了。我想他会不会气我抄袭他的话,却见他已经混入昆虫王田代率领的伙伴们之中,一起走开。



「安。」



背后有人叫我。我一回头,看见幸和芹香站在那儿。明明每天都会见面,但我真的好一阵子没有从正面看到芹香的脸,感觉有些怀念。



「芹香。」



「一起回家吧,安,你今天好酷。佐方超不爽的。」



我可以回应「在说这些话之前,你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吧?」或是「下次改由我和幸一起排挤芹香好了」诸如此类,但是,几个礼拜不见的芹香的微笑让我感到生气之余,也让我无比安心。我快要哭出来了。原本以为等一下又要忍受芹香的视线,前往参加如坐针毡的社团活动,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了。



我说不出话来,一时也不晓得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我站在原地。芹香脸色稍微一沉,走近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排挤这种事总是突然就发生,然后突然就结束。总是这样。我虽然明白,但身体好像从中心开始融化一样变得好热。



进入黄金周了。



刚开始的两天有社团活动,我、芹香和幸都去参加了。能够在全县大赛预赛之前把问题解决,真是可喜可贺。剩下的几天假期,我、芹香和以前班上的朋友一起去购物、看电影。如果带着沉重的心情放假,所有事情一定都会变成灰色,而且看来很无趣。



从那天之后,佐方的责备之意很明显,他也曾露骨地瞪着我甚至无视我,跟之前勤快找我谈话的样子大相径庭。可能之前的行为算是「过度」,现在这样才是「普通」吧。我虽然觉得心情低落,但还能够忍受。



芹香回来了,笠原等人也对我刮目相看,佐方的行径也不再那么叫人害怕。只要想到原本失去的朋友又重修旧好,其他就没什么了。



我一直想着必须与德川胜利谈谈。



我们今年首次同班,却连一次话也没说过。虽然座位就在隔壁,但有人掉了橡皮擦或自动铅笔,也不会互相帮忙捡。把手伸到快抽筋的程度就能够捡到的话,也没必要说话。



我不至于感谢有他帮了我,但是抄来的话直接让我成为班上的英雄这一点,让我有些内疚。



黄金周最后一个休假日。



从书店回家的路上,我偶然遇到德川。



离开那家摆着没人买的人偶摄影集的书店准备回家,我戴着耳机,大声听着音乐播放器里的音乐,一边踩着脚踏车横越学校附近。走过天桥时,看见德川站在底下的河岸边,以平常的姿势站在草丛里。因为浏海遮住的关系,这次我仍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那个站姿及乱糟糟的头发,是德川没错。还有那个像电线杆一样纤细的身材。



他独自一个人。



虽说原本就很难想像他会和朋友聊些什么话题,不过今天的他是独自一人。感觉好像违反了昆虫男必然团体行动的定义。于是我下了脚踏车,望着他鬼魂般的站姿。



他突然以意想不到的动作快速动了起来。



德川快要折断般的细腿朝草丛延伸出一条清晰的黑线又立刻缩回。晚了几秒我的脑袋才明白眼睛看到的资讯——他正在踢某个东西。



吓我一跳。



这不像德川会有的举动。又一次,德川以那张平常放空的脸很难想像到的方式,用力踏向某个东西。



车子开过我身旁的马路。我感觉着它的引擎声与风,眼睛紧盯着德川。他的脚部动作愈来愈大、身体轮廓线模糊、手臂舞动。直到德川离开之前,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德川踢了好几次、无数次之后,终于像失去了兴趣,跨上停在附近的脚踏车,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离开。



休假日脱下学校的立领制服后,德川的打扮仍是一片黑。他的背影逐渐变小。我看着他骑上自行车道前面的道路,弯过转角后消失。



德川消失后,我往下走向他刚刚站立的河岸边草丛,心脏不停地狂跳。我放倒脚踏车、滑下草地这段期间,原本急切的心情变成了担心德川会不会折回来,这个猜测此刻压迫着我的胸口,折磨着我。



德川胜利。



小将军。



昆虫男。



看不出在想什么的侧脸。



即使所说的话被人学走,也无动于衷,没有看向我。所以我也一直觉得无所谓。毕竟虫这种东西,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击,也不可怕。



德川原本站的地方落着一只白色塑胶袋。是附近超市的袋子。「长田蔬菜肉品超市」。我看到袋子上露出一部分熟悉的店名标志。袋子里似乎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孤零零弃置在草丛中的袋子表面有好几处擦破的痕迹。袋子底下漫出红黑色的浓稠液体。袋子上头绑住的袋口处沾到红褐色的擦痕。



液体仍然继续从袋子底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听见自己咽下唾液的声音重重沉入肚子里,而我的嘴唇和口腔因为失去水分而瞬间干涸。



刚才还特地急急忙忙跑下来,现在却不敢再靠近。但是,我无法转开视线。



袋子底下的液体持续扩散,就像袋子本身有伤口似的,一阵阵地朝着整片草丛蔓延。



魔界的晚餐。



我不晓得为什么想起德川胜利获得金牌奖的作品标题。手指像麻痹般变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