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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试玩会 第二天 解答阶段①(2 / 2)




「……灰尘?」



置物架顶板上的灰尘分布非常均匀,有如一层薄膜。



先前加茂和佑树合力搬起置物架时,查看过顶板上的灰尘。栋方不肯帮忙,因此从未近距离看过置物架。



讨厌亲自动手的性格,竟然将自己逼上绝路……栋方没有察觉自己的推理与现场的状况有所矛盾。



「置物架翻倒在地上,并不会打乱顶板上的灰尘。但如果顶板与仓库地板之间夹了冰块,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当冰块融化成水,必定会冲掉顶板上的灰尘,不可能让灰尘维持像这样均匀的状态。」



加茂再度将手伸向萤幕,这次放大了置物架的最下层。层板上的灰尘看起来相当凌乱。



面对一脸茫然的栋方,除了落井下石之外,加茂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你所见,最下层的层板上头的灰尘乱七八糟,正是因为遭玻璃瓶溢出来的矿泉水冲刷过的关系……如果凶手使用的是你想出来的手法,顶板上的灰尘应该也会是这样的状态。」



不知从何时起,栋方伸手猛抓着自己的头顶。指尖渗出血水的时候,他垂下头,低声说道:



「你说得对,我的推理是错的。」







〈解答阶段要继续进行下去吗?〉



扩音器突然传出令人错愕的问题。



环绕着圆桌而坐的所有人皆全身一震,其中反应最大的人还是栋方,他哑声问道:



「我还能够继续?」



椋田发出别有深意的笑声。



〈如果解答阶段就这样画下句点,未免太无趣……何况你只尝试回答一起事件的手法,想必还不过瘾,所以我决定给你一次败部复活的机会。〉



栋方默不作声。椋田以呢喃细语般的声音说道:



〈这次我特别允许你继续解答,如果你能够说中YUKI事件的真相,我就取消你的败北。如何?对你来说,这个提议应该是有利无害才对。〉



原本双眼无神的栋方,逐渐恢复了一点神采,但声音依然沙哑。



「……对你来说,这应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吧?」



〈没错,因为你有可能点出杀害YUKI的执行者身分。不过,我决定承担这个风险一次。〉



加茂听椋田说得兴高采烈,更是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个决定绝对不是出于善意。



……栋方接下来要告发的对象,就是潜藏在众人之中的执行者。倘若栋方真的看出杀害YUKI的手法,执行者无法反证,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椋田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加茂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道椋田拥有绝对的自信,认为执行者的杀人手法绝对不会被看穿?抑或,她根本不在意执行者的死活,只希望死越多人越好?



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栋方在YUKI事件上的推理正确无误。毕竟他错了一次,再错一次的机率恐怕比较高。而且他一旦出错,很可能会连累一个侦探玩家陪着他送命。



半晌之后,栋方低声说: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不管他人的死活,说出自己的推理?」



〈没错,想要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胜利,就必须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将他人的性命踩在脚底下。〉



栋方听到这句话,嘴角扬起了阴鸷的微笑。不破与未知急忙想要阻止他,却已来不及。栋方霍然起身,说道:



「我当然要继续下去。」



不破与未知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栋方望向两人,歪着头说:



「你们在害怕什么?害怕遭我告发吗?你们放心吧……根据我的推理,你们两个都不是执行者。」



剩下的三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骤变。



排除已被认定为凶手角色的加茂,还剩下佑树、干山和东三人。在栋方的心中,到底谁是执行者?



三人当中,佑树的身分是受害者,所以他的态度算是比较悠哉。他沉稳地问:



「好吧,你认为杀了我的人是谁?」



「就是你自己,青叶游奇。」



「噢……什么?我自己?」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佑树剧烈呛咳。



加茂再度以左手抓住了脑袋。虽然栋方不管指名任何人,都会震惊全场……但怎么偏偏指名了佑树?



回想起来,佑树确实常做出令周围的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最好的例子就是,他曾想为童年玩伴报仇。幸好计画半途受挫,才没有惹出事情。



直到现在,他似乎依然没有后悔当初的报仇举动,而且他说过,他和椋田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就这层意义上而言,他确实很容易和椋田在想法上产生共鸣。



但加茂很清楚佑树的性格。如今,椋田已和「杀人魔」没有两样,佑树绝对不会愿意为这种人提供协助。



……我应该可以相信你吧?



佑树依然咳个不停,栋方并不理会,淡淡地说:



「思考如何进入密室下毒,根本没有意义。在那样的状况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你的房间下毒。」



佑树好不容易调匀呼吸,反驳道:



「只凭这个理由,就认定我是自杀,不嫌太武断了吗?如果我真的是自杀,这手法未免太了无新意。」



栋方扬起眉毛,瞪着佑树说道:



「加茂好歹会听完我的推理再发言,看来你跟他不一样?」



「那是因为加茂哥的神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总之,如果你咬定我自导自演,会有一点说不通。」



佑树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杆。栋方露出狡狯的微笑,说道:



「你指的是毒药的部分吧?」



「没错,打从解答阶段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你在推理中完全没有提到毒药,加茂哥进行反证的时候竟然也没有提到毒药。」



加茂不禁苦笑,佑树果然相当敏锐。事实上,加茂刻意不提及毒药的事,是因为一旦把大家的思绪牵到这条线上,会让自己承担太大的风险。



佑树接着说:



「根据椋田的说法,虚拟空间里并没有会使人死亡或昏厥的毒药。」



「没错,唯一的例外是,扮演凶手的玩家和执行者,其中一人拥有一瓶毒药,里头的药剂是致死量的数千倍。」



「然而,实际的状况却是MICHI中毒昏厥,我也死于中毒。唯一的解释,就是扮演凶手的玩家和执行者必定各自拥有毒药,不是吗?」



此时,栋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刚刚刻意不提及毒药,是因为这与你的犯罪手法大有关联……椋田所说的毒药瓶里的毒药,只被使用在杀害MICHI的手法上。」



加茂听到这句话,差点惊叫,幸好勉强克制住冲动。



转头望向佑树,只见他也吓傻了,半晌说不出话。大约过了十秒,佑树才终于从惊愕中恢复理性,开口:



「……有什么证据?」



「首先,椋田准备的毒药剂量实在太多了。房间里的杯子如果装满水,可以存档五次,换句话说,如果是要把毒药放进杯子里,只要准备致死量的五倍剂量就够了。」



「没错,根本没必要准备超过致死量八千倍的毒药。」



听到佑树的回应,栋方扬起嘴角。



「既然如此,这时应该要颠覆我们的前提。原本我们探讨的都是『经口』下毒的情况……但若身为凶手玩家的加茂使用了『经皮肤』的下毒方式呢?」



佑树一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他把毒药涂在门把上?」



「你的反应很快。未知的虚拟分身徒手触摸过仓库的门把,手掌的皮肤吸收了毒药。那毒药是无色透明的液体,不管涂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扮演凶手的玩家犯案之后,只要将门把及尸体手掌上的毒药擦拭干净,就能湮灭证据?」



「没错,这个手法唯一的缺点,是中毒的效果问题。涂在门把上的毒药,只有少量会沾在受害者的手指上。被吸收到体内的毒药剂量,当然就更少了。」



佑树沉默不语。栋方的口气,彷佛在宣布自己已获得胜利。



「这就是椋田必须准备大量毒药的理由……这部分的推论,应该不会有错。加茂,对吧?」



听到这充满挑衅意味的话,加茂暗忖着该不该出言反驳。



MICHI事件的反证已结束,现阶段的当事者是栋方和佑树,实在没有必要冒着失言的风险,提出任何反驳……最后加茂做出这样的判断,决定保持缄默。



「很有意思的推论,但这没有办法说明我的虚拟分身为何中毒而死。」



佑树出声回应。他语带嘲讽,接着说:



「既然我没有使用毒药瓶,要怎么自杀?没有办法解释这一点,你的推论就无法成立。」



栋方嗤嗤一笑,说道:



「你虽然是中毒而死,但没有使用毒药。」



这句话一说出口,震惊了所有人。



「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佑树流露出的神色不是焦虑,而是困惑。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游刃有余,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栋方不知对佑树的反应做了什么样的解读,脸上浮现充满自信的微笑。



「并非只有毒药才会让人中毒。原本无害的东西,一旦摄取过量,还是有可能致人于死。最好的例子,就是急性酒精中毒。」



佑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驳:



「但傀儡馆里并没有酒,只有大量的矿泉水……不是吗?」



佑树的口气突然变得缺乏自信。加茂轻轻点头,让佑树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



但另一方面,加茂也在心中深深叹息。



……当初若不是佑树万念俱灰地主动放弃当侦探,现在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窘境。从佑树的反应看来,他一定不知道厨房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能不能反证成功,最重要的关键就在于掌握多少资讯和线索,以及有没有办法加以活用。



佑树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没有投注心思在馆内的调查上。



栋方毫不理会惴惴不安的加茂,自顾自地操控起3D萤幕,放大厨房的影像。



「你使用的不是酒,而是盐。」



「……盐?」



佑树忍不住重复了栋方的话,接着又陷入一阵沉默。



3D影像里,厨房柜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调味料。



各种约莫巴掌大小的瓶子和容器,内容物都剩下不多,其中盐和味噌的残余量更是少得可怜。



「喝太多酱油会死人,这你应该听过吧?盐分摄取过量,会引发食盐中毒,导致高钠血症,严重者就会死亡。」



栋方说得确实没错。不论任何食物,一旦摄取过量,就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就算是经常食用的调味料也一样。



佑树赶紧反驳:



「但这些调味料的容器看起来都不大,就算喝下这种程度的盐和味噌,也不见得一定会死。」



「不用再装傻了。这个柜子的底下放了酱油,而且是四百毫升的大瓶装。」



佑树一听,再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栋方所言为真,把盐、味噌及酱油全部合在一起,确实有可能超过致死量。



栋方毫不留情地继续道:



「你把厨房里的盐、味噌及酱油,全部设法带回房间里。每一种容器里头都故意残留一点,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你将房门上锁,然后透过语音通话系统,上演一场『在存档时中毒而死』的戏码。接着你一口气喝下酱油,将盐或味噌也以自来水化开之后喝下。这么一来,你就摄取了超过致死量的盐分。」



佑树依然沉默不语。栋方如连珠炮般继续道:



「没有使用毒药的毒杀事件……真亏你想得出这种诡计。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这只是你的自导自演,每个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想要揭穿根本不存在的密室杀人手法。」



加茂紧紧咬住了嘴唇。



……不,栋方的推理是错的!



加茂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可以如此断言。



昨晚一进入调查阶段,加茂就确认过盐和味噌的量。各种调味料的量,从那个时候到现在都不曾改变,可见佑树并没有在调查阶段或犯案阶段偷偷带走调味料容器的内容物。



加茂在心中反覆确认着这一点,栋方却依然说个不停。



「就算察觉你是自导自演,也会被椋田说的那些话误导……听了椋田那些话之后,当然会认定你是死于毒药瓶里的毒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猜想到你使用的是调味料。」



加茂听着栋方的话,持续沉思。



……可惜,昨晚没有确认酱油瓶里的量。



这可说是加茂的疏失。即便如此,跟栋方比起来,加茂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占有优势,因为加茂今天曾把酱油瓶拿起来细看。



那酱油并非一般的酱油,而是薄盐酱油。如果要蓄意引发食盐中毒,没有理由在设定上采用薄盐酱油。当然,以这个理由进行反证,证据力并不充分,但如今也只能坚持这一点。



然而,就在加茂打算开口帮佑树反驳的时候,椋田抢先一步说:



〈哎呀,其他人可别乱来。只有遭到告发的人才能进行反证,其他人都不能开口。要是有人帮游奇说话,游奇和那个人都会以违规论处。〉



椋田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加茂登时无计可施。想法再度遭椋田看穿,也让加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佑树忽然低喃:



「傀儡馆有洗衣间,却没有洗衣精或衣物柔软精。厨房没有洗碗精,我的房间里也没有沐浴乳或洗发精。」



栋方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戒之色。



「这算什么反证?」



佑树突然将视线从萤幕上移开,点点头。



「……我想,你可能误解了椋田的意思。」



「什么?」



「椋田不是说过吗?在这建筑物内,虚拟分身能够饮用的液体中,并不包含会使人死亡或昏厥的毒药……但有例外。除了大量的饮用水之外,还设定了一瓶毒药,交给某一个人。」



加茂也清楚地记得椋田说的这些话。栋方一发困惑,问道:



「那又怎样?」



「椋田的说法……你不觉得听起来像是有两种毒药吗?第一种是饮用水,第二种是毒药瓶。」



栋方哈哈大笑,应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水怎么可能会是毒药?」



「那你就错了,你没听过『水中毒』这句话吗?水跟盐一样,摄取太多也会对人体造成危害。」



「胡说八道。」



「是真的,前阵子我查过,打算用来当小说的题材……水中毒的情况刚好和食盐中毒相反,会引发低钠血症。若是肾功能异常,导致水分无法排出体外,也会发生相同的症状。」



「……这种荒唐的废话,我没兴趣听下去。」



栋方不屑地说道。佑树不禁苦笑。



「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荒唐,但现在的重点,并不是『一般人对毒药的定义』,而是『椋田对毒药的定义』……从椋田那几句话听起来,她应该是认为像水、食盐这种大量摄取就会中毒的东西也算是毒药。」



乍听之下,佑树的说法有些异想天开,其实不无道理。



椋田说过,虚拟分身只能喝液体,不能吃固体。虚拟空间内没有各种清洁剂、沐浴乳或酒精饮料,或许正是为了避免放置具有毒性的液体,或是可溶解于水中的有毒物质。



佑树接着说:



「除了毒药瓶和『大量的饮用水』之外,傀儡馆内并没有任何可达致死量的毒药……这意味着盐、味噌及酱油并不是被人用掉了,而是打从一开始就设定成只有一点点,以避免总量超过致死量。」



「别想靠话术扭曲事实!」



栋方激动地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佑树的脸也皱成一团,说道:



「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调味料的量到底有多少,其实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栋方垂下头,没有回答。佑树转头面对萤幕,说道:



「我们两个再讨论下去,似乎没有意义。由知道真相的椋田做出最后的判决吧。」



扩音器传出叹息声。



〈游奇的推论并没有错。我指的毒药,包含清洁剂和调味料。在馆内,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足以造成食盐中毒的氯化钠,也就是食盐……栋方推理出的自杀方式不可能做得到。〉



栋方似乎早有觉悟,听了椋田的说明之后,只是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佑树也不发一语,虽然成功反证,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



像是在嘲笑两人,椋田接着说:



〈我本来期待这次的解答阶段能够一口气干掉三个人,没想到遭指名的两个人都成功反证,真是太可惜了。〉



「我……非死不可吗?」



栋方喃喃自语。



〈没错,你做出两次错误的推理,已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如今你存在的意义,只剩下将生命转换为杀人事件,成为其他侦探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