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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不在场证明(2 / 2)




“这种问题,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不管是正门还是后门的路,这一带的优点就是清净。不过,像你这么开门见山地发问真是吓了我一跳。最近的小孩子都是你这样吗?”



老人颇有些兴趣地眯起了眼睛。市部看机会难得,赶紧继续问道。



“因为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很轰动嘛!正因为这样,大人们都瞒着不愿意告诉我们情况,所以我们小孩只好来自己寻找线索咯。”



市部说起谎来还真是丝毫不脸红。



“我听说有人目击到上津女士在晚上八点左右买东西回来。不过晚上八点左右吃晚餐,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你竟然都掌握这么详细的情况了吗?作为一群看热闹的小鬼来说还真是不简单。”



与说话的内容大相径庭,白发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开心的表情。



“里子女士在丈夫生病住院那阵子开始,每次探病回来以后都是自己做的晚饭,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事件发生后,老夫也去亲自问过相关证人,他们二人因为正在前往文化中心的路上,所以只是和里子女士打了个招呼。不过,他们认定对方一定是里子女士本人。当时她的自行车筐里面,好像还放着一个环保袋,里面装着蔬菜。那应该就是她生前最后一次出现吧。”



里子骑车去买菜的地方,似乎是二十分钟车程外的一间超市。而路人所目击到的,正是她从超市买完菜回家的情景。那间超市里的有机蔬菜非常有名,虽然有些距离,不过里子常常去那里购买食材。超市的防盗摄像头也清楚地拍到了里子在七点半左右采购洋葱、胡萝卜和五月皇后(注)的样子。没什么其他爱好的里子,似乎只对食材和背地里说别人闲话这两件事情有独钟。看上去,她把独居的寂寞苦闷都发泄在这两件事上面了。



(五月皇后:may queen,土豆的一个栽培品种,椭圆形且凹凸少。)



“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结果里子女士去世前还是一口都没吃——听说锅里刚做好的咖喱也没有动过。”



“好像的确如此。”对于这个情况,市部也早已掌握。他在之前也曾告诉过我。



发现被害者的时间是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左右。现场厨房的燃气罩上还放着满满一锅咖喱,并没有食用过的迹象。从现场状况分析,咖喱应该已经做好了,一砧板和菜刀等厨具都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电饭煲里也有做好的米饭,对吧?”



市部向老人提供着已知的信息。警方在现场的电饭煲里发现了已经做好的米饭,大约有两合(注)左右的量。电饭煲中还残留着为了保证米饭蒸熟、用饭杓搅拌过的痕迹。现场的所有情况都表明,被害者在死前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准备盛盘食用——有如著名的玛丽·西莱斯特号那样(注)。



(注:合,日本计量单位,一合为一升的十分之一。)



(玛丽·西莱斯特号:1872年的神秘事件。这艘名叫玛丽·西莱斯特的船曾在海上失踪了一个月,在另一条船发现的时候,玛丽号上没有一个人。船体和货物完好无损,甚至在船长室内还发现了一份没有吃完的早餐。)



“因为米饭已经蒸好,所以电饭煲在发现时已经进入了保温状态。警方从电饭煲的液晶显示器上的保温事件推测,当时已经距离米饭蒸好已经过去了十小时三十分钟。因此,只要犯人没有对电饭煲动过手脚,那么被害者在用饭杓搅拌米饭的时间就是前一天晚上的八点三十分之后。现场发现的咖喱是用咖喱块煮成的,做法简单,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被害者在八点三十分左右的时候还活着。”



“你这个小孩子还真厉害!”老人仿佛被市部勾起了兴趣,也打开了话匣子。“不过,线索可不止如此哦。现在里子女士被害的时间已经确定了。有人听见案发当天晚上九点这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因为当时电视刚开始播放九点的新闻,所以当事人记得很清楚。那只狗平时被里子女士饲养在屋子里,所以平时几乎听不见它叫唤。所以案发当晚被害者房间的窗户应该被打开了吧。不过,狗叫声在数秒之后就戛然而止了。单纯地关掉窗户恐怕没法解释吧当时的情况吧。”



“您知道的还真清楚。”



这个情况,市部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时当然啦。因为就是老夫亲耳听见的。老夫家就在那边。”



老人抬起他骨瘦如柴的胳膊,指向旁边一栋同样气派的房屋。



“老夫听得一清二楚。听说里子女士的狗也被杀害的时候老夫就突然想到了,那是犯人在入侵的时候被狗撞见了,怕狗叫声引来附近的人所以才把它打死的。”



“……这些情况您都跟警察——”



“当然说过了。对于老夫的证词,那帮警察还表示很感谢来着。”



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下垂,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也就是说,被害者是在九点左右被杀害的,对吧?”



九点,正是妇女协会的酒宴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市部最开始的推测是里子被杀害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这样的话晚上母亲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不过,根据老人的证词,里子被杀害的时间不仅不在七点至八点之间,而且是在不在场证明最完美的九点。



“还有,你们知道吗?”老人的话打断了市部的沉思。“好像还有人在九点二十分左右目击到了从后门逃离的人影。有个住在山脚下住宅区的上班族,一直走这条近路去车站。那个上班族在案发第二天早上通过小路的时候,注意到了这里后门半开半掩。于是他就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以防万一打电话通报了派出所。应该是九点左右潜入里子女士家的犯人,在杀害她之后还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将近二十分钟吧。”



“也就是说,第一个发现上津女士尸体的人竟然是警察吗?!”



市部震惊地抬起头来。



“对啊,是那边派出所的员警哦。是个靠谱的年轻人。我有一次买了好多本书回家,快把我这身老骨头累坏了。他在看到之后,用个大提包帮我把书搬回家了。另一个员警是今年春天刚来的,我不是很熟悉。”



“原来是这样啊……”市部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沮丧。



如果第一发现人是普通人的话,那么像这个老人一样,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情报的可能性就很高。但若是警察的话就不可能了。他不仅不会告诉我们,甚至可能立刻就通知我们的家长或者学校了。



“谢谢您,老爷爷。”



看着市部向老人道谢,我也连忙低下了头。原本在得到未知情报的时候理应高兴,结果却让丸山母亲的不在场证明越来越坚不可摧了。



“呵呵。虽然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但是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爱好哦——迷你四驱车之类的。老夫的孙子在上中学之前,每天都在跟我吵着要买新的四驱车呢。”



老人的眼睛看向远方,一副怀念的表情。



我们告别了老人,踏上归途。



3



我缓缓地推开了儿童会活动室的大门。今天又是久远小侦探团集会的日子。活动室内,不仅市部和比土,连丸山都已经早早落座了。



在不知不觉间,侦探团员们的人际关系已经悄悄地产生了异变。虽然处于漩涡的中心,但当事人丸山似乎依然毫无察觉。此时的他正和市部谈论着今年新人奖的人选。在看见我进来之后,丸山便立刻将话题切换到了事件上面。



当然,市部并没有告诉丸山我们曾经去过现场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他之前曾经公开发表过与事件相关情报的原因,所以丸山也从各处搜集了不少相关消息。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当地的名人,经常要出席各种场合,消息自然也极为灵通。以丸山的性格,对于自己掌握的情报,肯定想要第一时间通知大家,所以在我到来之后,才会迫不及待地把话题转到事件上面去吧。此时丸山已然换上一副得意的神情,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想必他已经得知了自己母亲拥有杀害里子的强烈动机,不过,他一定也清楚自己母亲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因此,他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开始列出自己从别处得到的情报。面对这样的丸山,平日里本就摆着一张扑克脸的比土和自制力很强的市部,二人都还能保持着平静的神情。相比之下,我这边可不好过,为了不让丸山发现,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关于喜六的叫唤声和发现被害者的经过——和周六我们从老人那里听说的情况大致相同。除此之外,丸山还带来了我们所没有掌握的情报。



案发当晚,上津家曾经收到过快递包裹。不过,快递员在按下门铃之后,没有任何人回应。根据快递员的回忆,他曾顺着大门的缝隙往宅邸里窥探,当时主屋的一楼亮着灯。虽然窗帘是拉上的,不过能依稀听到屋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而声音在那之后就立刻消失了。



快递员当时认为,房主可能是装成自己不在家。因为独居又上了年纪,大概是怕麻烦,因此里子偶尔会在下雨天和晚上装成自己不在家。因此,快递员把快递包裹带了回去。当时是晚上的八点五十分。顺带一提,快递包裹里是里子邮购的榨汁机。



根据快递员的证词,如果里子在八点五十分还活着的话,丸山母亲的不在场证明就又多了一道保障。



除了丸山的母亲以外,警方所怀疑的目标还有被害者的侄子——她弟弟的二儿子。他在里子下葬后的第二天便行踪不明了。据说此人生性浪荡,经常在不跟家人报备的情况下外出游玩。



问题就出在他的外出豪游上,因为赌博和混乱的女性关系,他在外面债台高筑,周围的亲人们也几乎和他断绝了关系。最近因为缺钱,经常来里子处讨要。警方认为,他很可能在要钱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把里子杀害后抢夺了她房屋内的金钱和贵重物。



因为不信任银行,再加上股市行情不好,因此里子在家中存有大量的现金。而这些现金如今被偷得干干净净。



虽然并不情愿,但我们的推理是以铃木的“神谕”为基础的。因此,对我们来说,丸山提供的情报毫无用处。不过他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次事件,估计在我们推理之前,警方就能把犯人轻松逮捕了。”



丸山说完后,颇为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警方的动向可是最高机密,我们普通人是根本无从掌握的。



由于待会要参加家教补习的原因,丸山在说完之后就提前离开了。虽然在我们看来,他是专程来炫耀自己掌握的情报的,不过对他而言,仿佛是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似的,离开时脸上还挂着颇为满足的神情。



“明天见。”



我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跟门口的丸山打着招呼。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仅不敢与他对视,脸也垂得很低。







“有没有可能——关上电视机的人并非是里子,而是犯人呢?”



丸山在离开后,一直在沉思的市部突然向我问道。



“犯人有充足的理由伪装成主人不在的情况。因为门外有快递员,所以才把电视机关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狗为什么不叫呢?”比土率先提出了异议。“根据证词,狗发出叫喊后被杀的时间是九点,对吧?”



“只有十分钟的差距,有可能是其中一边的证词有模糊不清的地方也说不定。”



“快递员应该会清楚地记录下快递的配送时间的。那么,也就是说听见听见狗叫的老爷爷记错了。不过根据他的证词,是在九点新闻开始的时候听见的。看上去他并不像有健忘症的样子,因此他的证词应该可信。”



“是啊……而且就算是犯人关上的电视,情况也不会出现本质性的改变。”



市部垂下肩头。一直自信满满的他,如今竟然一副示弱的姿态。



八点有人在里子家门前看见过她。



八点三十分,电饭煲里的饭做好,接着电饭煲里留下了用饭杓搅拌过的痕迹。



八点五十分,快递员注意到屋内的电视机被人关上。



九点有人听见喜六突然叫喊起来,而叫喊声立刻就停止了。



九点二十分钟有人看见有可疑的人影从后门离开。



于此相对地,丸山的母亲从八点前到十点之后就一直呆在市部的家里。



警方推测的死亡时间是七点到九点之间。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那么她的行凶时间就只可能在七点到八点之间。而其中需要推翻的证词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在听到八点钟有人清楚地看见里子的时候,整个事件就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市部想必也知道这个情况,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说不定,这个不在场证明仅凭我自己是无法破解的。”



“有没有可能是趁着晚宴正热闹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的呢?”



我慌忙地补充道。在某个著名的推理作中,就有凶手趁着玩扑克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杀人的描述。这是我们在玩大富豪的时候,丸山告诉我的。我记得在那之后他还被市部训斥,让他不要随便剧透——



“我已经问过好多遍了。就因为这个,我父母都开始对我有所怀疑了。”



市部颇有些为难地吐露。



“我妈妈告诉我,丸山的母亲曾经离开两次。第一次是去厕所,另一次是去她想起去栃木县的时候买了特产葫芦干,接着去车里拿了过来。两次离席的时间都只有几分钟。也就是说,她每次离席的时间也最多不过十分钟。”



“有没有可能是骑摩托车呢?你之前不是说过,因为道路狭窄,所以开车也要花费很长时间,对吧?骑自行车的话要十五分钟,开车的话要十分钟——那么在小路上行动便利的机车或者小摩托车的话,往返的速度会更快,不是吗?”



“虽然有可能……不过丸山的母亲是开车过来的。就算是她事先准备好了摩托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但是如同我刚才说的那样,她离席时间没有一次超过十分钟。想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往返,无论怎么考虑都不可能。”



市部摇了摇头,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我的内心也充满了罪恶感。就是因为我在冲动之下问了铃木,而把所有问题都一股脑地扔给了市部,他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



与此相对地,我却并没有向之前上林那样的焦躁感。若是结果如同铃木所说,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我自然是能够轻易地接受;如果不是的话,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值得高兴的结果。毕竟我与上林的关系相比丸山更好,所以对于此事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这么想来,我还真够冷酷无情的。



而对于市部来说,作为侦探团的团长,不管是丸山还是上林,两人都是同等的、自己必须去保护的团员吧。所以才会如同现在这样苦恼。假如我的父亲被铃木指认为犯人,想必市部也会一样痛苦吧。



……一样痛苦。







——只要去问铃木的话,就能很轻易地解决了。



——而对于受了恶魔诱惑一般的、自身的想法,我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是全知全能的铃木,自然是知道丸山母亲是怎样为自己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当然,如果他答不上来的话,也就能知道他是在说谎了。



虽然在之前的事件里,被铃木以“调查事件是侦探团的自责”这种话搪塞过去了。不过当时的情形并非是疑犯不可能行凶,而是疑犯行凶的动机不明。



这次的事件,丸山的母亲从物理上就不可能行凶。



上津里子被杀害的时候,丸山的母亲正和妇女协会的成员们一起,在市部的家里举行晚宴。



虽然市部自己赌上自尊心也要继续进行搜查,但毫无疑问,询问铃木这个选择更直接便捷,也更准确。毕竟造成混乱局面的根源就是铃木。



……可是,一旦这么做,就相当于是对市部的背叛。



午休的时候,我一度想拍到铃木肩膀的手,因为自己的胆怯又退缩了。



然而已经晚了,铃木在我伸出手的瞬间就回过了头。我只好把手保持着停在半空的姿势,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不,没什么事。”



我转过身背对着铃木。



“像上次一样,去屋顶谈谈吧?”



铃木向我问道。他的语气就像两位友人约好了去垃圾投放区清理垃圾一样轻松。



那一瞬间,我陷入了困惑。



仔细想来,被铃木主动邀约还是头一回。每次在询问铃木的时候,都是我先提出的。至于原因,则是他说过“如果对于自己创造的世界随心所欲地乱加干涉,就失去了创造世界本来的意义”,而十分吝啬使用自己的能力——除非是我主动发问,否则他是不会告诉我的。四天前也是一样,为了黄豆粉,我强行拉着他上了天台。



我猛地环视四周,果然,平常那些围在铃木四周的女生们正恶狠狠地瞪着我。特别是她们的领头人、龟山千春,她此时嫉妒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在班级里是仅次于小夜子的美女,只不过性格过于强势,又有些女王范儿,因此对我来说,就像看见自己的妈妈一样,很是惧怕她。



铃木不仅在班级里受欢迎,长相更是八面玲珑。因此,他几乎不会主动会邀请女生。对这些女生来说,今天的事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而我在主动找铃木搭话的时候,却从来没注意过这些女生的视线。然而在他主动邀约我的时候,我却陷入了如此窘迫的境地。这让我对软弱的自己有些气愤。



铃木却仿佛对这场闹剧乐在其中似的,强行拉过了我的手。如同上次我拽着他那样,他把拽着我上了楼梯。



一切如同四天前那样,温暖的阳光洒在屋顶上。



“你本打算来问我,丸山圣子是如何行凶的,对吧?”



我一时间无法回答。



“你真的想让我来回答吗?”



“不,不用了。”



至今为止都在摇摆不定的天平,此时向着市部的方向倒了下去。我等着笑眯眯的铃木,强硬地拒绝了他。



铃木颇为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你。”



“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作为神明,反正连我要回答什么你都知道了吧?”



“不,我已经遮住了自己的视野,对于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哦。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什么都知道的话,人生就没有乐趣了。”



“连生和死都没有的神明,人生本来就没有乐趣吧!”



“你说话还真是毒辣。如果惹恼了神明的话,会有很恐怖的后果哦。”



“你不是说不会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吗?”



“的确”铃木说完后,好像又有些疑惑地抱着胳膊。“不过,告诉你犯人的真实身份,就已经算是对世界加以干涉了。如果连那点好处都没有的话,那就真的太无趣了——当神明也挺辛苦的。”



“我看你满嘴都是谎话!”



我再次盯着铃木。作为唯一、绝对的神明,又怎么会有辛苦这种感情呢?



“神明不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吗?”



“我没有说谎哦。所以我说辛苦,就是真的很辛苦。并非是桑町君所谓的那种辛苦,而是我自己定义里的‘辛苦’。”



神明平静地反驳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连‘从不说谎’的定义也能改变吗?”



“的确如此。只要是我想的话,无论什么都能改变哦。就连你的过去也——”



他一边看着远方,一边轻声说道。最后一句话,我当做自己从未听到过。



“……你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果然,你还是想知道这个事件的真相,是吗?”



他爽朗地侧过头,看向我。



“事件的真相,侦探团会调查出来……我想知道的是,我们能否得出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呢?”



“真是个绕弯子的问题呀。不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是当然了。你是神明,连想都不用想,只要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了。”



“哈哈哈。好吧,我就告诉你吧——绝对可以。”



我终于放下心来。就算深陷人际关系的泥潭,至少我也不愿意陷入思考的僵局。当然,人际关系早就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了。不过至少现在,我能够毫无顾忌地思考了。



铃木所说的话应该并非是谎言。我暂且就继续相信这个自称是神明的人吧。



4



与谜团解开前的苦思冥想所相对的,是谜团解开时的意犹未尽。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第二天, 侦探团在儿童会活动室里召开了临时会议。当然,丸山并不在其中。市部既没有事先通知他,今天又有家教的补习。



“只不过,我需要事先声明的是,我并非绝对相信铃木所给出的结论。因此,这种可能性也并非说明丸山的母亲一定是犯人。”



市部的眼神扫过了比土和我的脸。他有些模棱两可的口气,仿佛不是说给我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市部把双手放在桌上,表情有些愁眉苦脸。他缓缓解释起来。



“我反过来思考了一下。之前桑町你们也提到过,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这一事实无可动摇的话,那么她到底是怎么行凶的呢?”



接着,市部在身后的白板上画出了事件的时间图。



“首先,案发当晚的八点。被害者此时的确还活着。如果目击者是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说谎或是看错成别人的情况,但目击者有两个人,以上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接下来,八点三十分。电饭煲的米饭做好后,有人用饭杓搅拌了里面。虽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被害者做的,不过对于犯人来说,并没有用饭杓搅拌的理由。只不过,搅拌米饭的时间从电饭煲进入保温模式直到警方到来之间,都是有可能的;然后是八点五十分。快递员发现屋主关了电视、假装不在家。当然,关上电视的行为也有可能并非是里子本人做的。



重要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九点左右,喜六突然叫喊起来,而叫喊声立刻就停止了。某人趁着这段时间翻箱倒柜,并且在九点二十分的时候从后门离开——离开时的身影被人目击到了……九点的证词和之前的证词有所不同,因为犯人的行动被人目击到了。至少我们可以得知,犯人从九点至九点二十分之间一定是在上津宅邸之内的。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往返二十分钟加上呆在宅邸内的二十分钟、共计四十分钟——她需要从我家里消失四十分钟才能成立。不过,即便酒席上气氛热烈,在场人士的记忆出现偏差,离席四十分钟不被人注意到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那么潜入上津宅邸的就是其他人。”



看起来市部昨天晚上彻夜未眠,一直都在思考着案情。他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继续对我们解释起来。



“潜入上津宅邸的,是那个喜欢豪游的侄子?”



灵感少女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地说道。市部重重地点了点头。



“结合当晚的情况,只有这种可能性了。接下来的推理很重要: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那位侄子就并非是犯人。他并没有杀害里子。当然,面对杀害爱犬喜六,到处翻箱倒柜的侄子,里子也不可能默不作声、任其逃跑。也就是说,当侄子潜入宅邸的时候,里子已经死亡,或是当时她并不在宅邸中。”



市部突然提高了声调。他脸上虽然挂着疲惫的神情,不过目光却依然炯炯有神。我则默默地倾听着市部的推理。看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我不禁松了口气。



“因为丸山的母亲不可能离开二十分钟以上,所以在九点的时候上津的宅邸中不可能出现里子的尸体。唯一的可能性,是八点钟被目击到的那位‘里子’是他人伪装的,但目击者有两人的情况下,这种可能性也近乎为零——也就是说,当侄子潜入上津宅邸的时候,里子并不在宅邸内。”



“厨房里有做好的咖喱和刚出锅的米饭,被害者会在这种情况下一口不吃就出门吗?就算是突然被丸山君的母亲叫出去也不太可能吧?”



比土摇了摇头,疑惑地问道。她乌黑的长发轻轻地摆动着。



“如果是被叫出去的话,她的手机或是电话机里肯定会留下通话记录的。如果有通话记录的话,警方一定会怀疑丸山的母亲——”



“也就是说,他们是提前约好碰面的吗?”



市部摇了摇头。



“如果约好要碰面的话,出门前做饭的举动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两人把碰面地点选在我家的门口也很不自然。就算是丸山的母亲计划好要杀害里子,约她到我家门口碰面,想必里子也是不会答应的吧。丸山的母亲很可能是趁着去车里取特产的几分钟之间杀害里子的,但她又是怎么知道里子会出现在我家门口的呢?如果是打电话通知对方过来的话,一定会留下通话记录的。”



“照市部君的说法,被害者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你家门口的理由呀?”



“对,的确没有。”市部很爽快地承认了。“然而,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杀害里子的现场只可能是我家旁边的空地。可是我们家和里子没有任何交往,也不可能专程前来见丸山的母亲……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里子本来的目的并非是我家,而是对面的腌菜馆。那里的腌藠头远近闻名。如果设想当时的情况,可能是里子在做好咖喱和米饭的时候,发现家里的腌藠头吃完,于是骑车去往我家的方向。正当她把自行车停在我家旁边的空地上时,刚好碰见了来车里拿特产的丸山母亲。两人发生了争执,丸山的母亲杀害了里子。凶器应该就是她拿着的特产葫芦干吧。当时丸山的母亲应该喝了不少酒,在酒精的驱使之下才做出了杀人的行为。在杀人后,她先是把尸体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当晚宴结束后,又将里子的尸体运回了她家。自行车应该也是趁着深夜搬回去的吧。所以我认为,这是一起因为巧合而引发的杀人事件——当然,只有在发生这种巧合的情况下,丸山的母亲才可能成为凶手。”



“可是,骑自行车从那边到腌菜馆需要十五分钟哦?被害者会为了专程腌藠头专程骑车去买吗?而且那时候应该已经关门了。”



我提出了疑问。大概是已经事先考虑过这个问题,市部立刻就给出了解释。



“因为对于被害者来说,花上十五分钟骑车去买腌藠头是值得的。根据我们的推理,她是个对食材极其讲究的人,更何况咖喱冷了之后再热一下也可以立刻食用。而且根据周围的人对她的评价,她是个大小姐脾气十足的人。就算是腌菜馆关门,想必她也会把老板叫起来让他重新开张吧。”



这应该是市部事先考虑好的回答,的确合乎情理。



“但是。”这次是比土提出了异议。她用透彻的眼神看向市部,质疑道:“快递员是八点五十送货到里子宅邸的,对吧?按照你的推理,那时候的里子已经骑车前往腌菜馆,不在家中。那么关上电视的人又是谁呢?”



面的比土的质疑,市部一改刚才的自信态度,有些迟疑地说道。



“是啊,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电视的谜题了。如果我之前的推理正确,那么关上电视的人就既不是犯人,也不是被害者的侄子,但整个事件里面并没有这样的神秘人物出现过。如果是被害者的儿子的话,他肯定早就跟警方交代了。而且被害者既然把喜六养在室内,就一定训练过它不去碰室内的物件——例如遥控器之类的。因此喜六在八点五十分玩耍时碰到遥控器、关上电视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就算之前的推理再怎么生搬硬套,市部也未曾露出过现在这样消极泄气的神情。



“会不会是电视自动关上的呢?”



这次我本打算一声不响地听完市部的推理,可看着眼前的他,我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脱口而出。



“如果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话,那段时间内里子就一定不在宅邸内。因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电视机因为某种理由自动关闭了。买腌藠头往返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也许里子在离开家的时候电视机还在播放。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防盗——经常有人在夜里出门前会打开电视——毕竟里子宅邸周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防盗设施。只不过,她在离开家之前所收看的是预约的节目或是播放的录像带,当快递员来到宅邸前的时候,刚好预约的节目播放完毕、或是录像带放完了,因此电视机里的声音就自动消失了——也存在这种可能性吧?”



“……是啊,有可能吧。”



不知为何,面对我的解释,市部却露出了一副悲哀的神情。



面对我伸出的援手,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这样一来,证明丸山母亲并非犯人的唯一证据也被推翻了……”



这句话让我猛然清醒过来——原来,我一直在强迫着市部往他不愿看到的结果推理啊!



更何况,本来就有很高的可能性,是黄豆粉不小心碰到遥控器的电源键把电视机关上的。毕竟市部也不知道黄豆粉是否接受过里子的训练。而市部之所以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因为如果还留有疑点,就可以在最终否定丸山的母亲是犯人的可能性……



恐怕这就市部在理性与感性碰撞之下所寻找到的,唯一能够令他妥协的结论。



然而,我却把最后一条出路给堵死了。市部恐怕将要再次经历辛酸的离别了吧……



我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正视市部。



“错不在你。是我诱导你做出这个结论的。”



在我离开之前,市部在我耳边窃窃私语道。我差点忍不住眼泪——







第三天, 犯人就被逮捕了。



当然,这里的犯人,指的是里子的侄子。



他在拿从里子那里偷到的金银首饰销赃的时候,被蹲守在周围的警察逮了个正着。逮捕许可文件也紧接着下达。里子的侄子虽然对于自己盗窃和杀害喜六的行为供认不讳,但他坚决否认杀害里子的人是自己。



不过,无论是警方、媒体和世间大众都毫不相信一个盗窃犯的“胡说八道”。他将在近期被起诉,当然,罪名是抢劫杀人。



与此相对地,丸山圣子并未被逮捕,丸山如今也依旧是久远小侦探团的一员。他的父亲已经公开声明,自己将参选明年的众议院议员的席位。



无论是市部还是比土,对于丸山的态度与之前都并无变化。当然,我也是如此。虽然有时候会态度会不大自然,不过相比丸山也注意不到吧。丸山虽然没有任何罪过,但……



如果那时候,我问铃木的问题并非是“杀害里子的人是谁”,而是“杀害黄豆粉的人是谁”的话,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不堪了吧。当时的我,认为只问杀害小狗犯人的话过于幼稚,于是就提到了里子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不过,话虽如此,即使问铃木“杀害黄豆粉的人是谁”,恐怕他给我的也是相同的回答吧——



他总是会把话题扯到杀害里子的犯人身上——



至于原因,对于整天把“无聊”二字挂在嘴边的神明来说,告诉我杀害里子的犯人远比告诉我杀害黄豆粉的犯人要来的“有趣”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