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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倒数(2 / 2)


“怎么会。其实我……”



鹰野思考着该如何继续诉说。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虚幻,便低下了头。



“从小我就总得第一名。”



鹰野咬着下唇、低着头,胳膊肘撑在床沿上,避开深月的目光。



“深月也知道的吧?我从小成绩就很好,跑步还快,高中考到了县里最好的学校。因为老师和父母都向我推荐这个学校,自己也觉得不错,所以就考到了这里。”



深月一言不发地听着。在鹰野心中,这番话更接近于独白。他低着头,摆出类似祈祷的姿势,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想上T大的法学部,也是因为那里是最好的。并非因为我想学法律,也没有特别坚定的信念,我只知道如果不考到那里,自己一定会后悔……其实我明白,如果去的不是T大,我就会无法忍受,无法接受自己不在第一位,会因此认为自己的价值被贬低了。”鹰野抬头看向深月,问,“很差劲吧?……很差劲,如果不站在最高处,就无法安心;不借助那样的东西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就永远无法满足;如果不拿第一,就会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我无法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想法生存下去,我很害怕这样。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为此我倍感压力。我无法满足——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深月无言地看着鹰野。鹰野说完后她一直没有说话。很快,鹰野又咬住了下唇,深月的沉默对他来说如同救赎。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自己吧,他很清楚,也知道那种想法不一定就不好。可鹰野就是蔑视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没有必要跟别人比较,也没有必要得到安慰。



鹰野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凝视着深月。



“你还记得清水同学的话吗?必须有个人留下来,从内侧关闭东道主的心门。”



“我记得。”



深月点了一下头,鹰野也跟着点点头。



“清水同学还说,我们没必要担心那个,因为这里的东道主已经死了,最后留下的肯定是他本人。不过这里一定是特殊的地方,或许我们能把很多事情重新再做一遍……如果这里的东道主……是深月的话。”



深月露出仿佛在忍耐什么的表情,她抬起头看向鹰野。鹰野又认真地继续道:“你能把我关在这里吗?”



“我不要。”



正是他预料中的答案,鹰野摇了摇头。



“这不是心血来潮的伪善,我是认真的。”



“别这样。”



深月几乎窒息地摇着头,将手覆在鹰野叠放在床上的双手上。鹰野俯身向前,让额头靠在深月的手上。他感受着深月的体温,继续说道:“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高远的人生目标和生存意义,只是随波逐流、苟延残喘而已。既然这样,我愿意代替深月留在这里。”



“求求你,鹰野。”深月说着,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间露出的双眼慢慢溢出泪水,“别对我这么好。”



深月抗拒着鹰野,仿佛他的好意会让她的痛苦加倍。鹰野脑中



闪过一句话——“我觉得东道主的重点攻击对象是深月”。



那是营原消失前说过的话。深月承受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攻击,同时折磨着自己。到底隐含了谁的意愿,他还无法看穿,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深月的愿望?



深月缓缓坐直身子,正对着鹰野。她并未擦掉脸上的泪水,而是直接对他说:“我知道鹰野你是认真的,但我不要这样。”



深月面无血色,支撑着头部的脖颈如此纤细,仿佛稍一触碰就会折断。那白皙纤细得如同幻影的脖颈……



“深月。”



鹰野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触了一下深月满是泪痕的脸。他已经没有自信能够忍住夺眶的泪水了。



鹰野平静地说:“我喜欢你啊。”



(四)



鹰野一直坐在深月旁边,凝视着她的脸,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还是劝深月吃了安眠药,他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那个时刻,不想让她再面对消失的恐惧。



深月吃完药后似乎马上就睡着了,这也难怪,毕竟她的身心都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鹰野在深月身旁守到时钟指向五点,安静地离开了保健室。



他取出一根菅原留下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着了火。青烟飘在冰冷的走廊上空。鹰野眯起眼睛,凝视着那缕烟雾。多久没抽烟了呢?他又用力吸了一口香烟,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这种感觉也不坏,不过他可不愿意变成菅原那般的烟民。想着想着,鹰野走动起来。



此前消失的朋友们都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想去把他们挨个儿查看一遍。



鹰野并不认为能从中获得灵感,也不认为能发现什么重大变化,只是想理顺心情而已。那一刻即将到来,此时他几乎没有焦躁的感觉,心情也逐渐麻木,失去了现实感。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抚平心中那种淡淡的不安,只是难以实现。



淋浴室、美术室、保健室窗外的树丛、音乐室……



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鹰野最后来到了自己的教室。



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消失的朋友们带来的东西还在那里。鹰野苦笑了一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曾在这间教室里上课,如今看来就像个逼真的谎言。如果自己最后要变成人偶,那么在这个地方等待那一刻再合适不过了。



窗外的雪光照亮了教室,时钟的指针反射出微光。



五点五十分,还有三分钟。就在鹰野叼着香烟确认那个时刻时,视线突然模糊了。



一直紧绷的肩膀突然被卸去了所有力量,这种感觉很怪异。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泛起淡淡的白光。到底发生了什么?鹰野想着,试图调整姿势,却没有成功。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眼睑正慢慢闭合起来。但即使发现了,却无法抗拒那个力量,眼睑沉重无比。



直到此时鹰野才发现自己的困倦,难以置信的困倦。意识渐渐模糊,鹰野凭借仅存的精力不断告诫自己打起精神来,但只坚持了一瞬。支撑身体的双脚突然失去力量,身体撞开桌子……必须亲眼看到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物,虽然心里这样想,脑袋还是垂落到桌面上。连叼着香烟的嘴唇也失去了力量,他眼看着那根烟落到地上。身体向前倾倒,鹰野无力地倒了下来。



为什么……



脑海里最后闪过这个词,紧接着鹰野便陷入了沉睡。



“鹰……野……君。鹰野君……醒醒啊。”



远处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鹰野博嗣轻哼一声,眼底还闪耀着炫目的白光。他紧闭双眼,仿佛想从那个追寻而来的声音中逃离,可呼唤他的声音依旧固执地纠缠在左右。



“鹰野君,鹰野君!喂,班长?!”



伴随声音,有人摇晃着鹰野的肩膀。“班长”——听到这个词,鹰野倒抽了一口气。一直飘忽的意识突然落到地上,鹰野的背部突然恢复了知觉。他感觉到了坚硬的地板。背部抽痛。这里是……



“喂,鹰野,快起来!”



鹰野睁开眼,猛吸一口气,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白色天花板为背景,还有一张脸在看着自己。鹰野呆呆地看着那张脸,几乎忘了要怎么眨眼。他坐了起来。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对了,马上要进行下一场的准备了,我们最好快点出去。回班级去吧?我知道你很累,不过还是要坚持一下。”眼前的那张脸不紧不慢地说。



鹰野认识这个女孩儿,是他的同班同学,跟鹰野同在三年二班,一个叫雨宫的女生。她怎么在这里?



看着陷入沉思的鹰野,她莫名其妙地歪过头,问了一声“没事吧”,还抬起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班长,这几天一定很累吧?不过今天一结束就轻松了,也不需要再参加社团活动了。”



“雨宫,同学?”



“嗯?怎么了?”雨宫微笑着问。



鹰野屏住呼吸,抬头看了看四周。自己在睡觉吗?背部的疼痛是因为在地板上睡着了吗?刚才还难以抵抗的睡意此时已消失无踪。他认得这个地方,是位于教学楼二楼的资料室。



资料室门外传来轻快的音乐,以及喧闹声和欢笑声。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布置着多彩的装饰物,旁边还放着一堆似曾相识的海报。鹰野看向窗外,方才的漫天大雪已彻底不见了踪影。鹰野感到背脊一颤,难道说—— “真把我吓了一跳。”面对默不作声的鹰野,雨宫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我到资料室来取海报,却发现鹰野君躺在这里。你肯定累坏了吧?真拿你没办法。”



“这里……”



鹰野直起疼痛的背部,缓缓站起来。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很暖,一点都没有冬天的感觉。尽管如此,鹰野还是感觉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怎么可能?



鹰野闭上眼,慢慢地做了个深呼吸。手指按着太阳穴,然后睁开眼睛问雨宫:“抱歉,雨宫同学……今天是什么日子?”



“现在吗?刚过三点。别担心,你应该没睡多长时间。”



“不,我不是问这个。”



鹰野说完,认真地看着雨宫。雨宫皱起眉,莫名其妙地看着鹰野。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内心早已惊慌失措。



“我问的是日期,今天是儿月几日?”



“你怎么了?”



雨宫露出无奈的表情。她本来想笑,却发现鹰野的目光中没有



一丝笑意,便耸了耸肩,随后噘起嘴,回答道:“今天是十月十二日啊,学园祭的最后一天。顺便告诉你,今天是周日,你到底怎么冋事儿?



难道失忆了?”



时间停止的冰冷校舍答题纸



()年()班姓名( )



◎被我们遗忘的、那天死去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认为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