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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CRAZY FOR YOU(1 / 2)



(一)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



之前自己到底身在何处,那里应该充斥着白光。可是现在,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佐伯梨香想着。



眼前是一片只有黑色的世界,除此之外,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就连睡着前一直如影随形的雪光都已感觉不到。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想抬起右手,却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朝着漆黑的天花板吐气,她看到一阵缥渺的白烟。喉咙



深处仿佛在剧烈地颤抖…L、跳也加快了不少。她发现自己是做噩



梦惊醒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这里是保健室。青南学院高中一楼。想到这里,她马上轻叹一声。自己还处在噩梦的延长线上,说不定刚才那个梦还要比这里好上许多。



梨香忍住叹息,缓缓坐了起来,抬手扶住额头。她做着深呼吸,尝试调整凌乱的气息。胆怯的自己,可怕的噩梦,明明脑子里还记着这些,却已想不起梦的内容。她正要回忆,眼前就闪现出另外一个场景。横陈在淋浴间瓷砖地面上的人偶;保健室窗帘的另一侧,从雪地里伸出的惨白手腕;美术室中背对观众蹲在地上的女生画像;无法开启的门,五层楼,屋顶;跳楼自杀,五点五十三分。



——对了。



梨香打断自己的思绪,把手伸向隔开床位的布帘。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现在到底几点了?她是在离五点五十三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睡下的,可是,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呢?因为吃了安眠药,她应该睡了挺久。迷迷糊糊的脑中确实存在熟睡过的感觉。那么,她应该已经平安度过了那个时刻,然后又睡了很久吗?



(先……喝水吧。)



软绵绵的双脚踩进室内鞋,拉开布帘走出去。保健室很安静。除了梨香刚才睡的床,另外两个床位的布帘也是拉上的,景子和深月应该还睡着吧,因为听不到半点动静。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透过窗帘渗入的微弱的雪光。白色人偶的手腕还在那里矗立着。



那是昭彦的手,鹰野说过。



想到这里,梨香感到胃里一阵紧缩。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向水池走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毫无头绪的思考让她只想挠头。她拿起杯子,装满了水。拧动水龙头的声音,自来水流淌的声音在保健室中显得格外响亮。右手触碰到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感觉异常冰冷。



梨香喝了一口水,安抚燥热的喉咙,随后捧着水杯轻叹一声,看向墙上的时钟。保健室里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时间,脑子里还



在呆呆地想着,这种事情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刚才她做了什么梦呢?在几乎被彻底遗忘的梦境中,只有一个光景清晰地留在脑海中。榊出现了。



握着冰冷的水杯,梨香咬紧下唇。



梦中的梨香筋疲力尽,尖声哭叫着。孩子般的自己。发现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绝望。她一直哭、一直哭,甚至忘却了哭泣的理由,随后突然抬起头来。榊出现在身边。他在梨香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就站在了那里,悠悠地抽着烟。等梨香对上他的目光,这才说道——(回去吧。)



她很想回去,可是回不去。是他给了她温柔的救赎。



想到这里,她就没来由地感到悲伤。为什么榊不在这里呢?梨香明明正需要榊对她伸出救赎的手,正等待着那句“回去吧”。她咬紧牙关低下头,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她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这里有一个人,在学园祭那天从教学楼屋顶跳下来死了。一想到这里,梨香就极度不安。虽然自己的记忆模糊不清,但这依旧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她试图回忆那个死去友人的名字,可是所有的名字和面容最后都沉淀为榊的侧脸。他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梨香,专注地看着一个地方。



(你能断言班上一定不存在欺凌现象吗?)



(为什么不多关注一下学生?)



(作为一名教师,你的自觉性还不够。)



那些刺耳的声音全部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吸收。榊目不转睛。那件事真的要由他来负责任吗?



、(真的非常抱歉。)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侧脸。



想到这里,梨香又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对自杀者来说,那一刻就是与世界的诀别。那个人想必是无法承受世界的重负,才在那天选择走上楼顶的吧。可是那个人推给榊的重担又该怎么办?梨香绝不能原谅那个人,那个人伤害了榊,当时的梨香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个想法,而那夹杂怒火的悲伤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如果榊要为此离开青南,她就更加痛恨那个人了。



梨香举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冰凉的水。



所以,梨香确信,那个没有脸的自杀者一定不是自己。因为无论多么痛苦、负担多么沉重,她都绝不会做那种事。但每次想到这里,梨香的思考就会中断。这样一来,那个“自杀者”,那个让榊痛苦不堪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是自己的挚友。“挚友”这个词的定义,外在表现以及其背后隐含的意义,注定与梨香所持有的感情是两条平行线,绝没有交汇的时刻。梨香并未因挚友的自杀感到悲伤惋惜,而是首先感到愤怒。



捧着玻璃杯的双手越来越僵硬,手指的位置不太舒服,却无法随心移动。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感觉到了某种异样。



(我们真的如此薄情吗?假设现在,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是我,肯定没办法很快忘却。)



说这话的人是鹰野。她当时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确实产生过“实在记不清了,所以也没办法”的想法。另一个原因就是,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已经疲于思考。可是,如今留在梨香心中的究竟是什么呢?自杀事件才刚过去两个多月,梨香记得自己参加了模考,记得自己为模考复习。鹰野一定也是如此吧,所以他才



会那么执着。至于菅原,他记得自己被停学了。只是,在挚友刚刚死去两个月的时候玩麻将,他真的能做到吗?



人的死或许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但真的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吗?如果梨香能再次站在本已无法见面的挚友面前,真的能斥责那个人太任性,不为榊考虑吗?



高考前的秋天。面对忙于复习而焦头烂额的同学们,那个人却要求他们为自己的死而悲伤、哀悼,这个时机实在太坏了。如果只是口头上说说,或许还没什么。可是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梨香认为太过分了。



强烈的不安使她的内心越来越焦灼。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梨香缓缓歪过头,暗自沉吟。



假如景子自杀了,自己能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把她遗忘吗?梨香想象着被困在这里的每一个朋友,一个接一个作出假设。



如果是深月的话……



是清水的话……



是充的话……



是昭彦的话……



是景子的话……



是鹰野的话……



是菅原的话……



——就在这时。



梨香猛地抬起头,手上的玻璃杯摔落在地,发出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到耳中,洒出的水打湿了双脚,但梨香还是好长时间无法动弹。她双手掩着嘴,想尖叫,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变成沙哑的嘶鸣。



梨香突然想起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相随着近乎直觉的浪潮,突然降临了。与其说记起,更应该说是灵光一现。



(—m——君——)



梨香在心中近乎祈祷地默念着那个名字。一开始只是无意识的举动,然后那种感觉慢慢沉淀下来,让她记起了。



梨香慌忙跑向自己的床位,从书包里拿出印满卡通人物的记事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拿起照片,为什么她一直没想起来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



梨香凝视着抽出来的照片,再一次整理思路。她感到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背后蹿过一阵凉意。回忆、理解,随后梨香迅速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发现,这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不,都遗忘了呢?



(为什么,榊君?那……)



一旦思考至此,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梨香抬起头,走到布帘外。环视保健室内部,昏暗的房间中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刚才这里有这么黑吗?此时她的感情犹如从山坡顶端不受控制地坠落的瀑布一般汹涌,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激烈地咆哮。她无法独自一人,无法与自身的不安共处。



(为什么榊不在这里?)



景子方才的话直直刺入梨香不安的心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榊一定不会做让他们痛苦的事情。尽管梨香是这么想的,但直逼内心的寒意还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她转念又想,为什么没人发



现呢?



她想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可是该告诉谁?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可以告诉景子。现在最能冷静听梨香说话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小景。”她叫了一声。寂静的保健室中只有自己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梨香正想上前一步,却听到右脚下传来“嘎吱”一声。她惊讶地低头一看,只见漆黑的地面上洒满了闪着微光的玻璃碎片。这时梨香才头一次感到异常。她猛地抬起头。



打碎玻璃杯时的声音。



梨香看向前方,为什么那个声音没有吵醒深月和景子?虽说吃了安眠药,可一个人真能睡得这么熟吗?很快她又发现,房间里太冷了,睡觉前一直开着的暖气被谁关掉了?



梨香再次抬头看向保健室的挂钟,可是光线过于昏暗看不清。怀着近乎绝望的心情,梨香匆忙拉开了窗帘。在雪光的映照下,时钟的指针清晰可见。



五点五十三分一一



她拼命忍住尖叫的冲动,很快走向隔开床位的布帘。她掀起离她最近的一块,发出一声近乎喘息的“啊……”。



景子不在这里。



转头又掀开另一块布帘。不仅是景子,连深月也不见了。床上铺着被子,可是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除了梨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头一次被明确要求“你千脆退学吧”,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到现



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梨香记不清了。



不过她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发现青南这所学校的校风跟自己的性格完全不符。梨香的成绩正好够上以高升学率出名的青南,可这无论对她还是对这所学校,似乎都是个不幸。



那段时间,梨香每天都过着近乎室息的生活。



虽说进了高中,却找不到将来的方向。父母刚刚离婚,母亲离去后,她们在家中与父亲几乎没有交流。无论待在学校还是待在家里都那么无聊,连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无聊透顶。



(都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不得不走进错误的婚姻。早知道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母亲总是对着梨香大声抱怨,歇斯底里的愤怒也波及父亲,不断加诸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父亲是个安静的人,在梨香看来,他能容忍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最后,在母亲的强迫下,父亲一言不发地在离婚协议上盖了章。母亲马上丢下梨香和妹妹三人离开了佐伯家。奇怪的是,梨香并不憎恨母亲,她的两个妹妹也一样。因此,住在几乎没有对话的父亲家,对她们来说简直是煎熬。就算是那样的母亲,她们还是很需要。



跟父亲共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梨香就带着两个妹妹跑到了母亲家。就连那个时候,父亲都没对梨香说一句话。这时梨香才意识到,父母各自有各自的缺点,想到这里,作为两个人的女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把户籍移过来,快交生活费。”“把头发染回去,裙子别整太短,干脆别上学了。”



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话。



过了晚上七点,街上就会亮起刺眼的霓虹灯。



空气里飘荡着廉价食用油的气味。梨香坐在经常光顾的快餐店二楼,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的街道夜景。下班的时间段,路上多了许多穿西装的白领人士。从这里俯瞰他们匆匆往家赶的背影,竟显得格外渺小。想到这里,梨香厌烦地移开了视线。



看着手上的电话,梨香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呼叫声还没响够两下,电话就接通了。莫名开朗的女声,那是机械的电子音。



“欢迎致电基迪留言中心,请输入您的认证码……”



不等对方说完,梨香就输入了四位数字,按下“#”键。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您有新留言。新留言共——两一-条。听取留言请按‘1’,删除留言请——”



她按照提示输入。



“第一条留言。留言人信箱编号为,三……二……四……五……七。录音时间为,十……三……日……十……八……时……三……分。”



电话那边突然变了气氛,传来一个真实的男性的低沉声音。



“呃,你好,我听到留言了。我是个三十六岁的银行工作人员,今天也是这个时间以后有空,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去玩吧?呃,嗯,说说我的情况。我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体重大约六十四公斤,长相应该还算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先把电话号码告诉你<>090-xxxx-xxxx,090-xxxx-xxxx。请你打电话给我。等你哦。”



噗——电话那头安静下来。梨香用手指缠绕着头发,歪着头按下按键。毫无抑扬顿挫的女声做出了回应。



“第二条留言。留言人信箱编号为,二……六……八……七三。录音时间为,十……三……日……十……四……时……五



接下来听到的男声比刚才那个要含糊一些,不知道实际情况跟刚才那个人相比如何。



三十六岁的银行职员,体型算偏痩,还不错。



“我听了你的留言。呃,我今年四十二岁,个体户。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都有空,一起去玩吧?吃个饭什么的?我能开车去接你。如果可以的话……这样吧,七点前联系我。我的手机号码是……”



梨香一手拿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挂钟。现在早就过了对方指定的时间,于是梨香没再听下去,而是按了“7”键。电话里传来女声:“该留言已删除。您没有新的留言。”



梨香拿出卡通图案的厚记事本,抽出夹在里面的笔。翻到空白页,又重听了一遍刚才的留言。



090-xXXX-xxxx在记事本上飞快抄下这一串数字后她就



挂断了电话。用吸管喝了一口冰块已全部溶化、跟水差不多的可乐,梨香马上在手机上输人那串号码。熟悉的信号音,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



“你好。”



电话另一头传来路边独有的嘈杂声。对方可能也在室外吧,那正好。



“你好。”



梨香深吸一口气。



“你好。我听了你的留言,我叫美香……你现在在哪里?”



此时的世界,猛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悲鸣。



走出保健室,背后终于彻底被凉意占据。



体内回荡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声,让她觉得阵阵刺痛。没有灯光的走廊上,地板却泛着诡异的白光。盯着那片光,梨香心里越来越慌乱,再也平静不下来。眼前不断闪过充、昭彦和清水那让人不忍直视的样子。



景子说最后大家都会变成那样,而梨香脑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心中的强烈不安和恐慌让她忍不住咬紧下唇,摇了摇头。



(榊君,榊君……!)



时钟指向五点五十三分,并停在了那个时刻。



梨香知道只要睡着就能避开危险这个推论是错的。就在那个瞬间,时间停止了,终结正走向梨香。景子和深月都不在这里,那么睡在音乐室的鹰野等人也必然已出现变故。莫非他们也抛下梨香一人,集体消失了吗?



必须找人求助,必须想点办法。



她强打精神,不断告诫自己振作一点。总之先到菅原和鹰野所在的音乐室去看看吧。她必须找到那些人。还有刚才自己发现的事实,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一直藏在心里。



她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心情走向台阶,脚步不知不觉开始加快。双眼渐渐习惯黑暗,就在她终于来到台阶附近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响声。



梨香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后面有人,这个想法飞快地蹿过脑海。到底是谁?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绷紧了,使她无法回头看。



尖利的响声再次传来,这次还伴随着沉重的东西被关上的动静,像是跟刚才的响声配套的响动。凭直觉,她认为那是大门关闭的声音。那么,第一个声音应该是开门声,这么说来,莫非是紧急出口?



紧急出口。



脖子僵硬,梨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出不去的学校,打不开的门,梨香等人被困在这里了。那么,到底是谁能从外面打开紧急出口呢?



(是谁?)



鼻腔内冻得发痛。



(是谁?……榊……君?)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制服,她突然感到非常不安,无力地摇摇头。梨香有点后悔刚才没把大衣穿出来——刚才我真的听到响声了吧?会不会是我的错觉。



梨香用借口安慰自己,继续朝楼梯走去。过了好久,她才再次察觉有些异样。这次她很确定。本应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里,好像多了一个人。



背后传来一阵诡异的感觉,她停下刚刚踏上台阶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紧接着,梨香屏住了呼吸。她看到身后有个黑色的人影,正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来到了走廊上。



有人。这次绝对无法用错觉来解释了。



昏暗的走廊中,对方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一道影子。梨香努力凝神注视,发现影子正朝这边走来。莫非就是那道影子打开了紧急出口的门,走进来了?停下的双腿僵在原地无法挪动,她不敢细想,害怕自己随时都会尖叫起来。



那道影子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呢?那不就是自己刚才所在的



保健室吗?那……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那个人的脚步声,在缓缓地,却实在地,靠近……



人影走出来的地方是保健室。如果不是错觉,那就说明人影刚从外面开门进来,到保健室去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出来了。



(他在找……我?)



梨香缓缓吞咽了一下,慌忙把头缩回去,尽量安静并快速地走上台阶。但这都是无谓的挣扎。在寂静无声的教学楼里,梨香的脚步声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她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最后大家都会变成那样。)



她想起盯着自己的那双煞白的人偶的眼睛,手心幵始冒汗。明明不热,背后和双脚却如同有火在烧。



(我们中有个人已经死了……)



出于恐惧,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独自一人的不安迅速升级,让她连头也不敢回。脚步声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当梨香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在跑了。



梨香飞快地跑上楼梯,冲向音乐室。跑着跑着,上衣胸前的口袋里传来坚硬之物的触感。梨香突然回过神来,把手伸进口袋里。凉丝丝的塑料,是手机。紧接着她想起来了,深月的手机在没信号的状态下响过一次,充则收到了邮件。



(榊君,榊君,求求你。)



不行就算了。梨香赌上最后一丝希望,打开手机放到耳边。脚步声已经消失了,但随时都会再次出现,随时都会爆发的恐惧让梨香坐立不安。耳中的脚步声依旧不断,但梨香已经无法区分那到底是真实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幻听。



“咔嚓”,电话另一头传来微小的响动。梨香瞪大眼睛,双手按住电话。一想到电话接通了,她就激动得快要哭了。



“榊君!那个……”



“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或已关机,正在给您转到语音信……”



“白、痴……!”



梨香咬着牙看着手机。信号栏只剩一格,能接通已经算运气不错了吧。她一手拿着电话看向音乐室,再次跑了起来。终于扑在暗沉的门上,梨香用力叫喊,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人吗?梨香失去了控制。



她忍着想哭的心情等待语音信箱接通,随即大喊起来。



“为什么啊,榊君!!你肯定在的吧?!”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传入话筒,她害怕极了。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到底是什么?一切都那么不确定,那么难以捉摸。她很害怕,很不甘心,很想哭。她发现自己怒火中烧,因为太不甘心,太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救命啊!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大声叫喊了一通,梨香再次咬紧牙关。音乐室里没有人,必须逃到别处去。她转过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手机失手落在地上。



(怎么……)



黑影就竖立在她跟前。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既没有感觉到气息,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



梨香几乎发不出声音。周围太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脸。那张



(那是梨香认识的人吗?真的吗?)



“你是谁?”



黑影一动不动,时间也静止的死寂中,只有落在地上的电话发出“嘟嘟”声。



祭期间教学楼里的嘈杂声突然在脑海中复苏。



那么,这个影子就是?这个影子就是那天自杀的……自己的同班同学吗?



梨香走投无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此时,一片死寂中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梨香……”



那个声音。



梨香僵在原地(刚才的声音……)动弹不得。耳边传来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



极度的惊愕以及恐惧。



黑影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然后……那张脸……



“开玩笑……的吧?”



梨香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可黑影没有笑。



“你说、你说……为什么?”



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论是惨白的面部,还是双眼,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这让梨香感到深人心底的恐惧。她还想再笑一下,表情却不听使唤,觉得自己随时会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这倒是让她不禁想笑。



(跳楼的人……怎么会……)



(怎么会……)



她慌忙摇头,大声反驳脑中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



心中的震惊还未平息,可就在下一个瞬间,当时的情景一下都复苏了。那天……因跳楼自杀事件引起的轩然大波;由于难以置信和惊恐而刻意无视的心情;那些场景缓缓重叠到眼前这个人的脸上。虽然迟钝,但结论还是沉淀了下来。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啊啊……”



啊啊,原来是这样,从一开始……



那个人朝梨香靠近一步。梨香抬起头。



(快逃!)



(快逃快逃快逃……)



毫无表情的冰冷双眼看着梨香,缓缓眨了一下。瞳孔的颜色是令人极度恐惧的深邃的黑。



“别过来……!”



梨香步步后退,那个人步步逼近。



恐惧使她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梨香的双手终于碰到了冰冷的墙壁。该怎么办?由于紧张视野都模糊了起来。她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黑影身上移开,跌跌撞撞地转过身,跑了起来。



目光移幵的瞬间,那个人站在漆黑的走廊上,看着梨香。



那个人的低语声紧紧追在拼命逃离的梨香背后——“等等。”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说道。



(四)



梨香第一次知道榊这个人,是在刚进人青南的开学典礼之后。仪式结束后,他们回到教室召开第一次班会,那时,他瞬间吸引了



梨香的目光。



高个子,一边耳朵戴着耳环的新老师。他的发色与其他老师的明显不同。班上的女生们都指着他兴奋地叫嚷,那声音在她听来格外刺耳。加上开学典礼,这才是他们第二天上学,那些女生却好像已经铺就了一张广泛的情报网,就算不想听,榊的传闻还是被高声议论送到了梨香的耳中。



——听说那个老师啊,是高我们八届的高才毕业生哦,还是当时的特优生呢。



——哇,所以戴着耳环也能被招进来吗?太好了,他竟然是我们的副班主任呢,他好帅。



一据说他弟弟还是今年的新生呢。两个人还长得很像。



一阵欢呼。



——哎呀,好想看看是谁。



周围的女生们快速形成小团体,她们叫住身边的女孩子进行自我介绍——你是哪个初中毕业的?名字叫什么?如同水波般慢慢扩散的女生圈却绝不会靠近梨香。她们结交着朋友,唯独避幵了她。



梨香满不在乎地趴在桌子上,暗自昵喃着“这学校真无聊”。接近金色的褐发盖住脸庞,梨香准备小睡一会儿。金发,两边耳朵都戴耳环,短裙,那些女生虽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但都会先看梨香一眼,然后低下头。面对唯一发色不同的同学,她们仿佛觉得梨香是看都看不得的禁忌。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觉得不痛不痒。



梨香对那些一脸正派、忙着交朋友的女生没有一点兴趣。认为她们都是一群土不拉几的丑八怪。



“居然被分到一个班啊,真巧。梨香愿意到这里来我就很惊讶了。”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梨香缓缓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小景。”



“好久不见。被分到同一个班,让我想起小学时候呢。”



梨香听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点了点头。



“呵呵,老爸一直唠叨着叫我报考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学校,没想到跟小景当了同学,梨香真是出人头地了。”



“不能这么说。你知道吗?今年青南的校园刚刚重建完毕,比往年的录取分数都要高很多呢。很多人参观完学校后就挤破头想考到这里来,真是吓死人了。而你考上了,所以,你本来就是个优秀的人。”景子真心诚意地说完,笑了起来。



“不过在这里见到熟悉的面孔,真让人高兴,以后又能一起聊



天了。



“嗯……不过这里不是有很多小景的初中同学吗?你中学念的国立,肯定有很多聪明的同学吧。”



“嗯,话虽如此,不过我真的很久没看到梨香了。”



景子话音未落,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大门关闭的声音,景子和梨香同时转头看向入口。一名戴着眼镜、上了年纪的老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



那就是榊。



果真如刚才那些女孩子所说,他的面容很端正,右耳上那个夸张的耳环竟跟他身上的西装莫名地搭配。



“就是他啊。”景子在旁边小声说,“据说是我们的学长,还是特优生。”



“哇,他怎么不干脆去当牛郎?话说回来,那身西装……跟牛郎没什么两样啊。简直太合适了。”



梨香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第一印象,景子露出苦笑。“目光真毒辣。”她小声呢喃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走在榊前面的老师站到讲台上,说了句“请安静”,教室里的气氛迅速凝重起来。



“呃,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负责这个班级的山崎。”



他一边做自我介绍,一边环视整个班级。目光猛地停在梨香身上,他夸张地眯起了眼睛。梨香干脆转过头去,拒绝回应他的目光,紧接着伸了个懒腰。



可山崎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梨香,开始说明这个学校的学生多么品行端正,高中三年多么多么需要努力学习。



“换句话说,这里不需要缺乏自觉性的学生。既然来到了这所高中,就要明确自己的目标,找出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情——难道把裙子改短,就能多记住几个英语单词吗?如果有时间化妆,不如去背背数学公式,听到了吗?我说这些都是为了大家好。让我们一起度过有意义的三年吧。”



说到这里,山崎总算停了下来。梨香一手托着脸,抬头看着窗外校园里的樱花树。怎么还不结束啊……这个无聊的班会,还要在这种破学校里待三年。



随后,山崎走下来,把讲台让给榊。梨香转头,看到榊背对黑板站在台上。



“我是咱们班的副班主任,负责教数学。”



他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我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比你们高八届。刚才山崎老师说了很多话吓唬你们,不过我上学时也听过一样的话,所以我敢保证,那只是下马威而已,各位不必过于在意。虽然我也曾在同样的环境



中度过了三年,却没有一丝后悔。这里其实不那么严格,只是山崎老师以前就很擅长吓唬人。”



他端正的脸上露出笑容。梨香周围马上响起一阵窃笑。榊继续道:“我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老师,没有资格说那些大道理。但我希望我们能够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三年。请多指教。”



“老师,你那身打扮就不能改改吗?”山崎苦笑着插嘴,“这样可不能给学生起到示范作用。首饰之类的……也希望你能收敛一点。”



“啊,不好意思,但这是我的原则,很抱歉。我不想把它取下来。”



榊轻抚右耳那只颜色夸张的耳环,咧嘴一笑。山崎脸上抽了抽,马上强装出一副笑脸。这光景太滑稽,教室的各个角落都发出窃笑。



能感觉到同学们已对榊充满好感,梨香却觉得自己超脱在外。只有她一个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她觉得榊和山崎没什么不同。



故意在学生面前对榊的着装提意见的山崎,以及声称戴耳环是原则的榊,他们俩的意思都太好懂了。就算硬要戴耳环,朴素的也满大街都是,那算什么原则啊。



想跟学生做朋友,你们的心情我懂。梨香初中时就见识过几个在奇怪方面特别执着的教师。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所以我们只是跟大家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不过明天幵始就要上课了。这一年还请多多指教。”



山崎用例行公事的声音做完讲话,全班起立行礼。梨香跟着大家懒洋洋地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迫不及待地拿起书包,准备走出教室。这时梨香突然听到一个尖厉的声音。



“佐伯梨香!你给我站住。”



那是山崎的声音。她很讨厌别人叫自己全名。梨香缓缓停下脚步,



在教室门口转过身来。只见山崎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梨香抿紧嘴唇,稍微眯起眼睛,迎向山崎的目光。后者大步走向一言不发的梨香。



“佐伯,才刚开学你就想退学吗?”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你这个头发,别告诉我你一生下来就是这个颜色的。”



见梨香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山崎神经质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明天之前给我染回来,听到没?”



梨香并没回答。山崎又烦躁地叫了一声“佐伯”。就在此时,榊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师,今天的教工大会在哪儿开来着?咱们差不多该过去了吧?”



山崎回过头,还没等他回答,梨香已迅速转身离开了。发现梨香走了,山崎慌忙叫了一声:“佐伯,你站住。”



梨香无视了那个声音,她感到烦躁不已。同学们偷偷瞥来的视线,山崎居高临下的目光,一切都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新老师,刚才他是在帮自己吗?一想到这里,梨香就更生气了。



根本什么都不懂。



梨香忍住吐口水的冲动,快步穿过走廊。她掏出电话,烦躁地按下号码。话筒另一头传来单调的信号音。



一片漆黑的家中充斥着冰冷压抑的气氛。



吊在大钥匙扣上的钥匙在黑暗中轻轻摇动。玄关门紧闭着,沉默地矗立在梨香面前。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尽量安静地插入钥匙。手表显示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打开的门后同样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响。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安静地把灯打开。走进门后马上把书包



扔到一边,脱掉了鞋子。然后她走到发出轻微震动声的冰箱旁,拿出牛奶,直接对着口喝了起来。她累得全身无力。右手滑过发丝,飘出一缕廉价洗发水的气味。



今天那个人在信封里放了三万日元。虽然定金给得很爽快,整个过程也很顺利,可她为什么还是身心俱疲呢?可能是因为今天那个人讲的话。他说最近警方对援助交际监控十分严密,梨香经常光顾的酒店周边多了许多警察把守。那个人说:“你要小心哦。”



口中的牛奶吞到喉咙里,味道变得十分苦涩。她把牛奶盒放回冰箱,突然感到背后有人,便转过头去。



“才回来?”



昏暗的起居室里站着一个女人,面颊凹陷,被剃掉的眉毛部位浮现出两块青色的痕迹,使那张脸看起来格外扭曲吓人。最近母亲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嗯。”梨香有气无力地回答。她拿起书包,正想经过母亲身边到里屋去,却被叫住了。



“又在外面洗澡了吗?都说了不准你那样做。”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无奈而疲惫。梨香感到怒火猛地蹿了上来。只见母亲软绵绵地靠在纸门上,睡眼惺忪地看着梨香。



“回你爸那边去吧。就算你不喜欢跟他住,你们的学费也是他在出。沙弥不也整整一周不见人了嘛。唉,就算离家出走,一周不见也太久了,这次搞不好就不回来了吧。”



“妈妈,你在说什么呢?沙弥走了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梨香尖声反问。



母亲却跟往常一样扬起嘴角笑了,接着又说:“不是有个叫什么的电视节目,专门讲分别很久的人重新聚首吗?不如你去参加吧?



不过我可不知道参加那个要不要给钱。”



“晚安。”



梨香短促地说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信封。只说了“伙食费”几个字,就把信封塞到母亲手里。母亲一言不发地接了过去。梨香一个字都不想说,她只想睡觉。



梨香走出起居室,进入里面的小房间,黑暗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被窝里伸出一只小小的手。



“弓子



梨香轻声呼唤着小妹的名字,把那只小手放回棉被里,这才感到肩上的重担顷刻间消失了。她在黑暗中凝视着妹妹的睡脸,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阳台。



打开窗户,拉开纱窗,夜风吹拂在梨香的脸上。为了不吵醒弓子,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反手关上了落地窗。阳台上的空气干燥而清冷。



阳台和屋顶,最近梨香很喜欢这两个地方。吹着凛冽的风,能从高处俯瞰地面,这处位于三楼的阳台是她喜欢的地方之一。她看着下方,黄色的车灯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周围是令人厌烦的霓虹灯光,耳边传来鸣笛声。梨香靠在扶手上,呆呆地看着,她总会无意识地产生翻过去的冲动,但她其实并不想跳下去结束生命,只是想到某个地方去。跳出这个牢笼。她所想的,仅仅是如此单纯的事罢了。



攥住扶手的双手越来越用力。油漆斑驳的劣质扶手,要是坐上去,可能随时会折断,她茫然地想着。她抓住扶手,尝试探出身子,双脚稍微离开了地面。



就这样……



就这样翻过去吧。抓住扶手的右手开始麻木。



——谁来?



年长的妹妹沙弥不愿回家。梨香好不容易才找到父母离婚后叛逆出走的她,最后带了回来。出走后她是怎么生活的?面对担忧的姐姐梨香,妹妹却低声呢喃:“我教你卖春的方法吧。”这个妹妹,如今又不愿回家了。



探出身子向下看,她的视野开始模糊。全身的血液都逃离了大脑,视野一角有东西在风中轻轻摇晃。



是自己的眼泪。



她放开右手,扑通一声跪倒在阳台上,心中慢慢涌起现实感。今天还是没能翻过去。梨香按着疼痛难忍的胸口,缩成一团。



她缩成一团,痛哭起来。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入学两个月后,记得是六月初的时候。



家庭和学校的现状都毫无变化,只不过因为梨香选择了特殊的行动,让这个世界稍微有了一点现实感。自己的身体能够直接转换成金钱。通过留言服务结识一些优秀的大人,让他们掏心掏肺地哄自己开心,这让她感觉很不错,也让她见识了班上那些一副优等生架子的同学们绝不可能见识到的世界。这是何等的优越啊。至于那些男人,则无关紧要。在梨香脑中,那些男人都没有名字。



那天,梨香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久违地给她打了通电话。那个初中时代的好友说,自己看到梨香跟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在街上。



“梨香,你又在干那种事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怎么说呢,那个已经不流行了吧?这种时候还干那种事,会不会有点糟糕?虽然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可现在已经找了个男朋友。搞不好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还在继续做了哦。”



听着她在电话里嬉笑,梨香感到口中一片苦涩,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紧接着把手机砸到了墙上。她大声喊:“开什么玩笑!我干这个不是因为流行!”梨香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这种事。为了给母亲钱,为了生存?这些听起来都那么真实,同时又像极了借口,连她自己钉觉得恶心。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跟朋友们划清了界限,她再也不想见到初中的友人了。梨香猛然醒悟,自己已经失去了朋友。



第二天下着雨,由于前一天的电话,梨香的心情十分糟糕。



她走在学校的走廊上,偶然听到一句话,这成了最初的契机。



“佐伯同学啊,”那个声音说。梨香偶然经过洗手间,听到声音从门后传来。是她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同班同学。



“佐伯同学啊,你说她为什么要到我们高中来呢?”



梨香站在洗手间门前,一言不发地听着。



“谁知道……不过她脑子也不坏吧?虽然我很吃惊。”



“嗯,太不公平了。要是她不想认真学习,干脆把智商分给我好了。上次考试我都考砸了。”



换作平时,梨香可能会直接走开,可能会不予理睬。可是那天梨香却做不到。前一天朋友在电话中的嬉笑声反复碾压着她的大脑。



梨香打开洗手间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两个女生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看到梨香明显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梨香盯着二人,一字一顿地说:“说别人的坏话好玩吗?就算不



认真,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她们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恐慌地看着彼此,眨巴着眼睛。梨香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