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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离别在即的第三学期 一月(1 / 2)



小心,一年级四班。



嬉野,一年级一班。



风歌,二年级三班。



政宗,二年级六班。



昴,三年级三班。



小晶,三年级五班。



除了住在海外的理音,大家互相告知了自己的班级。



在学校如果遇上了问题就逃到保健室去。



如果在保健室不行的话就逃到图书室去。



如果图书室不行的话就逃到音乐室去。



——如果,这些地方全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逃回家去了。



从学校逃回家,从家里的镜子回到城堡。



这是大家在一月十日前一起做的决定。



无法参加这次行动的理音说:“真有点儿羡慕你们呀。”只听见理音还说:“希望你们加油,我以后要听一听你们的经历呢。”小心感觉能在学校里和大家相聚挺自豪的。



昨天是成人式的日子,属于法定假日。



虽然爸爸和妈妈这一天都在家里,可是小心还是挑两个人都不会来她房间的时间,钻进镜子到了城堡。她主要想和政宗等人再互相确认一下。大家好像和她想的一样,纷纷都到城堡里来了,尽管在这个假日里避开父母的视线也不是很容易。



在和政宗道别的时候,小心主动和他说了些话。当时是在大厅的镜子前,两个人都准备回家的时候。



快要到五点了。在听见“狼大人”警告他们的嚎叫声之前,大家赶紧互相招呼“明天见”。



上一次,临近五点钟时城堡陷入了剧烈的摇晃之中,有过了那次恐怖的教训后,大家都要在十五分钟前的警告尚未发出时离去。



听见了小心的道别后,政宗“嗯”地点点头,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稍微有点儿尴尬。



从侧面看去,政宗的脸色有点儿青白——他究竟为了什么不去学校上学,小心一点儿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的父母看问题比较有前瞻性,小心知道他们都很尊重不愿意去学校的儿子的意见,而政宗不去上学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就像小心不愿意去学校一样。



小心这样思考着,对政宗开了口:“那个……我,在班级里……有个女孩子,我同她合不来。”



合不来——这句话处处都能够使用。



讨厌也罢,棘手也罢,被霸凌也罢,有这一类的因素的情况全部都能用上去。小心所遇到的问题不属于吵架,也不属于被霸凌。自己所遭遇到的事情不是吵架也不是被霸凌,而是叫不出名字的一种“什么”。一旦被大人或其他人分析或指出是被霸凌的瞬间,小心就要难过得想哭了——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就因为有那个女孩,我才绝对不想去上学,因为政宗你们都来,我才觉得安心。”



政宗发出了小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咦?”,然后他看着小心说:



“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要告诉我,你都这样了,还要为了我去学校?你想要我对你感恩吗?”



“不是的呀!”



小心听见政宗重新恢复了原先的那种嘲讽的语调反而觉得安心了。当初他这种腔调说不定会让人听了特别别扭,现在小心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大家天天在一起,小心已经摸透他的脾气了。



政宗真正想说的一定是:谢谢你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要去学校。然而他把这句话扭曲成了那种样子。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一样,虽然都有自己的困境,可是大家都去就安心了。不光你一个人对于去学校感到害怕。就像你觉得我们一起去就没关系了,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也在学校里等你。”



政宗听完了小心的话,使劲地握着镜子的边缘。



“……好啊。”



他点着头。



“明天见。”小心说道。



“明天见。”这句话她比往常说得更有力。政宗也回应道:



“好啊。明天见……在学校里。”



* * *



“妈妈,我……明天要去学校了。”



听见小心说要去学校,就像时间突然停顿了似的,妈妈脸上一瞬间没有了表情。不过那真的只是一瞬间,接着她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说了一声:“啊,是吗?”



小心明白,妈妈不想被她察觉到内心的震惊。



一直到去学校的前一天——九号的晚上之前,小心都没有告诉妈妈去学校的想法。她不想说得太早让妈妈为她担心——特别是,一旦说出了口,再把话收回去就困难了。她甚至至今还在想,临到了关头突然不想去了怎么办呢?



小心是在和妈妈一起清洗晚饭后的餐具时说的,然后妈妈到底还是开口问她了:“要紧吗?”妈妈洗着盘子,好像不知该向哪儿看,目光避开了小心。所以小心也没有看妈妈,而是只看着自己擦拭着盘子的手回答着:



“不要紧……第三学期,去一天就行,去试试看。”



等到八点半的开学典礼之后,大家都到了学校后,再去学校。



不去教室,只是去保健室。



如果觉得不适应的话,马上就回家。



小心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妈妈,让妈妈别替她担心。



妈妈听了问了她一声:“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心回绝了说:“不要紧。”



其实她还是希望和妈妈一起去的。



她心里并没有底,只是想象一下她好久没有去过的学校走廊和楼梯的样子,双腿就有些发软了。



可是,大家恐怕都是一个人来的。



政宗的双亲对学校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多半不会和他一起来。至于昴,他的父母根本就没有和他一起生活。



嬉野、风歌和小晶,说不定会有妈妈陪着,不过只要有一个人是单独来的,小心就也想那样。



妈妈说,她想提前告诉伊田老师小心要在明天去学校的事。



“为什么这么急呢?再晚几天不好吗,比如下个星期?”



“可是,明天是开学典礼呀。”



听了小心的话,妈妈“咦”了一声,看着小心。她停止了洗盘子,用围裙擦着手。



“开学典礼在上周末吧?一月六日。”



“咦?”



妈妈去了客厅,把放在装信件的盒子里的一张纸拿了过来。这张纸是东条送到家里来的,学校发给学生的。小心拿了以后从来也不看,直接交给妈妈。



在学校各类事项的预定表上,确实写着一月六日是开学典礼的日子。



“……真的啊!”



这样看来,开学典礼在上周末的话,明天就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呀。当中夹了包括成人式一天假期的三连休,明天是第一天正式上课的日子。



会不会政宗也记错啦?小心特别想向他确认一下,可是通往城堡的镜子在夜间不会发光。小心后悔没有同政宗交换电话号码。



不过,小心转念间又有点想通了。



当时说到第三学期去学校的事,风歌问政宗:“哪一天去好呢?”小心记得风歌也问过:“哪一天开学呀?”



然后,小心在一旁听了,单纯地认为政宗是打算开学典礼这一天去学校了,而政宗本人并没有说过“去开学典礼”。开学典礼的话确实会早早地结束,大家要移动到体育馆,肯定会乱哄哄的。保健室进进出出的人估计也比平时上课的日子多。如果大家集中去保健室的话,估计上课的日子更加合适。



——明天见——在学校见。



小心今天才和政宗约定过,决战的日子无疑将是明天。



“不要紧。”



小心又说了一遍。



小心内心觉得可惜的是,她无法告诉妈妈,明天在学校里有朋友们等着她,所以她才觉得不要紧。如果说出来的话,妈妈绝对会安心。



她看着妈妈。妈妈知道上周的星期五是开学典礼,可是她在那天早上什么都没有对小心讲。这个情况小心才知道。



“妈妈,谢谢你替我担心了。不过我还是要去。”



第二天的早晨,妈妈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了。小心对她说了,这样最好。



尽管这样,妈妈在家门口还是频繁地向小心张望,已经到了平时出门的时间还是没有动身。



“你不要太勉强了。如果觉得不适应,就早点儿回家吧。我到了傍晚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小心“嗯”地应道。



“妈妈,我也走啦。”小心在玄关前目送着妈妈先一步离开。妈妈到了门外后,说了一声“自行车”,又朝她转过了身。



“爸爸昨天晚上把自行车的坐垫都擦过了。上面积上了不少的灰。”



“哦……”



“爸爸说他今天下班后要早点儿回来,让你别过分勉强自己。”



“嗯。”



昨天晚上,爸爸曾经直接和小心说过。爸爸既为她担心,又显示出了放心的样子。“你主动地决定去学校,爸爸觉得你很了不起呀。”



小心想到自己其实只会去一天,剩下的日子还是要在家里休息,不禁觉得心里又有些难过了,然而她听了爸爸的话还是感到很开心。



不过——



说不定,今天和大家碰见了,明天就觉得学校不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了,或许能和大家一起天天去上学了。



小心连这种梦想般的事情也全都考虑过了。



小心为了不和其他的同学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去学校,特地等到九点钟过了以后才出门。



在通往中学的道路上,小心骑着自行车。好久没有骑过自行车了,车子的坐垫给她的感觉凉飕飕的。寒冷的空气直往她的鼻孔里钻,脸颊也冷得有些刺痛的感觉。



小心觉得自己内心七上八下的。



不过,并不属于不好的激动。不是想到真田美织后的那种心情,而是略微地紧张,再进一步说就是一种兴奋的感觉。



小心踩着自行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



我今天不是去学校的那间教室。不是去学校。



我今天,是和朋友们相会。



那个地方,正巧是学校。



* * *



出入口,非常安静。



小心在校舍后面的自行车停车场停车的时候曾经犹豫过,照理应该把自行车放在自己班级的指定位置上,可是她最后还是放在了二年级的位置。



去年的春天,在这个自行车的停车场里,小心曾经遭到真田和她的男朋友的语言攻击,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心里难受。



不过,此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季节已经变换了。



校舍里传出了上课的声音,能听见好几个教室里有老师在大家面前说话的声音,学生的声音基本上听不见。



小心一边听着上课的声音,一边在楼梯口的鞋柜前换鞋子。



去年的四月份,她每天都要到这个地方来,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鞋柜,她不由得感到心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绞得生疼。



小心把手伸向了鞋柜。



正在这个时候——



她突然觉得旁边有人看着她,然后她不经意地抬起了头,立刻无声地睁大了眼睛。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小心,对方也同样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同班的东条萌,住在小心家邻近的那个女孩,此刻正站在这里。



两个人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东条穿着运动服,身上背着学校指定的书包。看样子她也是刚刚才来。和以前一样,她的鼻子高高的,圆圆的眼睛有点儿棕色,看上去多少有点像外国人,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就和去年四月份的时候一样。那时小心很想和她做好朋友。



既然已经和东条四目相望了,再要装作没有看见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是在人数众多的环境里,说不定还能假装没有认出来,可是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



肩上、背上,全身各处,厌倦的情绪一起涌来。



过去的事情——啊,全部想起来了。



本来以为痛苦永远不会忘记,现在才知道其实是会忘记的。在去年的春天,每天都是这样的,肚子每天都会疼。这种感觉已经被忘却了。



我不想去,小心在内心叫喊着。



正当小心想要向右转身并逃走的时候,东条先动了。



东条从小心前面的鞋柜里取出了她的鞋子,换上了。小心正思索着该向她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却躲开了小心的目光,无声地向走廊的远处走去。她向着有教室的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心正准备迎接她来打招呼,没想到她却撇下了小心。东条萌完完全全无视了小心。



东条的背影越来越小,她到了走廊的拐角处,随后转了个弯就消失了。她的眼睛明显地朝小心看了一眼。那双洋娃娃般可爱的、漂亮的——小心在第一个学期时憧憬的一双眼睛,茫然地无视了小心,她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去了。



“你来啦。”之类的——



小心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也许带些玩笑的语气,或者是很简短的话。



小心觉得眼前的景象摇晃起来。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就像溺水的人一样。东条总是把学校的通知送到小心家里来,可是,明明小心在眼前,她却连口也不开了。小心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了。



为什么呢?



小心不由得把心里话小声说了出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明明今天把上学的时间特地推迟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东条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出入口呢?我只有这段时间,可是东条有的是时间,她任何时候都能堂堂正正地来学校上学。



就在刚才,小心还沉浸在期待和政宗他们相会的快乐之中,到今天为止的这些天来的心情,被刚才东条对她的无视弄得像气泡似的破灭了。小心一边渴望着谁能来救救她,一边把手伸向了鞋柜。



然后,小心站在那儿又傻眼了。



从第一学期开始小心在学校穿的鞋子就放在里面了。事实上,小心曾经想象过,自己的鞋子呀,座位呀,说不定都会被乱涂乱抹过。就像在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种“霸凌”——在缺席的孩子的椅子或桌子上,涂抹着类似于“去死吧”等等坏话。



尽管觉得真田美织和自己之间的事情不算是霸凌,可是实际上还是觉得很恐怖。



小心的鞋子上虽然没有被人涂抹,里面也没有被人放进图钉,可是代替这些的居然是一封信。



信封上还贴着卡通兔子的贴纸。



小心颤抖着拿起了这封信。



信封上还留有名字:



真田美织寄。



简直就像世界突然崩溃了一样,那种类似于乌鸦被惊扰之后的叫声,立刻在小心的耳旁轰响起来。



小心的喘气加快了。她粗暴地撕开了信封。相比对里面的内容害怕的心情,她想快点儿知道的心情更加强烈。她没有时间多想了,她的手已经动了起来。那个女孩,她都给我写了些什么呀?小心迫切地想知道,她觉得一秒钟也等不及了。



安西心同学:



我从伊田老师那儿知道了,你明天要到学校里来的消息。老师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所以我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知道安西同学讨厌我的事。不过,你大概也从伊田老师那儿听说了,我想和你见面聊一聊。



我明明知道被你讨厌,还要这样和你说,美织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女孩吧。真是个、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女孩。我知道安西同学很在意I的事(放心好了,我在老师那儿一点也没有提起过I),实际上,我在夏天的时候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安西同学如果喜欢I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信上的内容还在继续着。



可是,小心拿着信的手却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信纸在她手里被捏成了一团。



——这都是些什么呀!



她的身体内部像波浪似的起伏着。



真田美织的名字,老师的建议,真田美织的脸和老师的脸在她脑子里闪动,小心回忆起他们两个人开着玩笑的样子。“伊田先生,你有女朋友了吗?”“什么呀,有也不会告诉你!”刚才,东条目光冷淡地无视小心的模样,小心想起之后觉得太阳穴里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小心冲动地紧紧握住手里的纸团,套上鞋子。她连鞋跟也顾不上提起来,向着保健室跑去。



她觉得只要到了保健室,就能够透过气来了。



她屏住了呼吸,飞快地走着。如果闭上了眼睛吸气的话,不管怎样吸进空气都会觉得胸口很难过,越来越像溺水的人了。



只要去了保健室,就能看见政宗了。



有朋友在那儿。



大家在那儿。



小心要把这封信的内容全部告诉政宗,然后希望政宗对小心说:“她真是个傻瓜!”“什么呀!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田这个家伙,完全是个不可救药的大傻瓜!”



这也是小心自己的想法。



小心一直这样想,然而她无法对真田这样说。同班的同学和班主任老师都不可能这样对真田说。



刚才被东条看见了自己,就意味着小心来上学的事情,目前在学校的事情,真田美织不久就会知道了。现在大家虽然都在上课,可是当下课铃响了之后,能够想象出东条会凑近真田美织说:“喂,那个家伙,来学校啦!”



小心觉得头晕目眩。如果那帮女孩也跑到保健室来怎么办呀?



“我知道安西同学讨厌我的事……不过,我想和安西同学见面聊一聊。”



小心想到信上的那些文字,立刻就会全身发起抖来。



当小心伸手推开保健室的门时,她的心情就像长时间潜水的人终于把头露出水面时一样。



小心深信政宗、小晶、风歌、嬉野都已经来了。



他们没有全到也行,只要能够看见他们之中一个人的脸,小心说不定就会激动得哭泣起来。



在门内的房间里,保健室的老师正坐在那儿。



只有老师一个人。



小心看见散发着光亮的电火炉,火炉的前面坐着老师。小心见过这个老师,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话,关于小心今天要来的事情,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伊田老师大概已经同她联系过了。



“是安西同学吗?”



老师一副吃惊的样子,开口询问小心。看见老师这样的表情,小心意识到自己的脸色相当难看。



“政宗呢……”



小心的呼吸愈加急促,她的声音微微地震颤着。



小心不由地看了一下,看床上有没有人躺着。可是,什么人都没有。老师歪起了头“政……谁呀?”,疑惑地看着小心。



“政宗……呀,二年级的学生。他没有到这儿来吗?”



他说是二年级的几班呀?



小心知道他说过,可是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也想不起来了。确实,风歌说她是三班的。那样的话——小心说话的速度开始变快了:



“二年级三班的风歌,没有来过吗?三年级的昴,小晶也……”



小心说着说着,终于意识到了——不说出他们的姓,没有人能知道他们是谁。在中学里,除非是特别亲近的人,不可能互相用名字来称呼的,一般都用姓。小心把政宗的名字告诉老师,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如果大家都没有到这里来的话,是不是应该去昴的教室里找找他呢?昴说过要在教室里等着。至今为止一直休息在家,然后突然就去教室,对于小心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可是昴大概真会这么做。他的样子总那么心不在焉,神情淡然。看见惊恐失措地冲过去的小心,一定会问:“你这是怎么啦?”就像他往常一样——



“安西同学?你怎么啦?稍微冷静一下吧。”



“那么,一年级的嬉野呢?”



小心突然想到了。



唯有嬉野,小心知道他的全名。他在第二学期的时候挨过同学的打,老师们一定记得那个事件。保健室的老师肯定更加应该知道了。



“嬉野遥,他今天没有来过吗?”



小心询问着,就在此时,她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个疑问:



政宗也好、小晶也好、昴也好,还有小心——



这几个人都是拒绝来上学的学生,然后突然又同一天到学校来了,老师们难道不会吃惊吗?就像小心的妈妈所做的那样,每个人的家长都会和每个人的班级进行联系。大家都选择在开学典礼之后的同一天里一起来学校,总会以为有什么特殊理由,总会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每一个人的名字,作为老师难道不应该牢牢地记住吗?



保健室的老师只是用一种困惑的目光看着小心:



“嬉野?”



老师嘀咕着,接着,说的话更加令小心吃惊了:



“一年级里,没有这个学生呀!”



小心听了觉得像有一阵狂风迎面朝她吹来一般的冲击。老师那张困惑的脸不像在对她演戏。



嬉野……遥。



这是非常特殊的姓和名字。老师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从记忆中忘却。



唯一的可能是——嬉野会不会撒谎了?只有他一个人不是雪科第五中学的学生,为了同大家一致,就撒了谎——



面对哑口无言的小心,老师疑惑地皱着眉继续说道:



“政宗也……我记得二年级的学生里没有这样的名字。还有小晶同学、风歌同学都是谁呀?他们姓什么?”



“姓……”



小心不知道,大家相互没有告知。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小心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虽然无法解释,但是终于明白了,奇迹不会发生。



见不到他们的——小心明白了。



令人绝望的领悟。



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和政宗他们,在学校里、在城堡外面的世界,是不可能相会的了。



政宗。小心的声音停住了。



怎么办呀?想到这儿,她已经快要哭了。



——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要告诉我,你都这样了,还要为了我去学校?你想要我对你感恩吗?



小心想起了政宗那种故意要装作没有好气的样子,更加觉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政宗现在怎么样啦?正在做什么呀?他不喜欢转到别的学校去,所以才告诉他的父亲,今天要到学校里来。



政宗相信我们会到学校里来,觉得能够见到我们,所以才决定来的呀!



——他受骗了。



想象中政宗一个人茫然地坐在保健室里,觉得小心他们都是骗子,一副心灵受伤的样子。



不对。小心来了呀。小心来了却无法和他见面。怎么办呢?政宗一个人孤零零的。谁快来呀,谁快来呀——



小心真想跑出去找人帮帮忙,正在这时。



“小心。”



她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转身一看,保健室的门口站着自由学校的喜多岛老师。



喜多岛老师明明不是中学里的教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尽管这么想,喜多岛老师的温暖的手却向小心的方向伸了过来,接触到小心肩膀的那一瞬间,小心内心那根紧张的弦突然地断了。



“喜多岛老师……”



她嗓子里发出了空气抽出般的细细的声音,随即便倒在了保健室的地上。“啪”的一声像电灯短路时一样,小心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 * *



当小心睁开眼睛的时候,喜多岛老师仍然在她旁边坐着。



保健室的床上,浆洗过的被套覆盖在小心身上。她能感觉到远处电火炉的热气微微地传过来。



小心睁开了眼睛之后便忙着环视周围。



会不会,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别的孩子也睡在床上呢?小心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旁边,被帘子隔开的旁边的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要紧吗?”



喜多岛老师凑近了观察着小心的脸。



“……不要紧。”



小心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觉得这样子仰面朝天地躺着实在太难看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她是第一次这样地晕倒。不知道自己睡在这里有多久了。只觉得嗓子里干巴巴的,说话的声音沙哑着。



“老师。”



“嗯?”



“为什么你在学校里呀?”



老师担心地看着小心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的妈妈告诉我,你今天要到学校里来,所以我来看看。”



“是吗?”



原来她是担心了,所以就来了。



保健室的老师不在了,现在,保健室里好像只有小心和喜多岛老师两个人了。



喜多岛老师看来一直和中学里的老师相互联系、协调工作。她的“工作”就是要帮助那些没法来上学的孩子。



“老师。”



小心没见到政宗他们。



小心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此时她已经死心了,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她还是问老师了,话里寄托着她最后的希望。



“老师,今天收到通知说是要到学校里来的不登校的孩子,只有我一个人吗?”



嬉野和政宗都说曾经见过喜多岛老师。小晶和昴好像连喜多岛老师的自由学校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和喜多岛老师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



特别是,嬉野的父母不可能事先不和喜多岛老师联系。第二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都发生过那样的事件,再说连小心家里的人也和老师联系了。



喜多岛老师温和地轻轻“嗯”了一声。她拂开了小心额头上挡住了视线的头发。



“是这样呀。”小心听了说道。



老师看上去不像在撒谎。关键的是,她只不过单纯地在回答小心的问话,根本没有想到小心的问题有多么重要。



“你从嬉野和政宗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吗?”



“什么?”



喜多岛老师反问了一声。听见她的声音,小心用力闭上了眼睛。就像保健老师说的那样——根本没有这几个学生。虽然不可思议,可是实际上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小心回答。她用力地说着。



小心不想再多问了,她不想让喜多岛老师觉得她净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喜多岛老师是小心唯一的理解人,当小心挣扎着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唯有喜多岛老师站在她的一边。小心绝对不想让这样的一位老师认为她脑子不正常。



小心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啊,果然——她思索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至今为止的那些日子,算是怎么一回事?



镜子的城堡,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呀?



小心的心情像是被童话故事里的狐狸迷惑了似的。



在那儿,天天和他们聚在一起的事情,是不是小心的一种幻想呀?现在仔细想一想,觉得完全属于过分理想化的、奇迹般的事情。



小心的房间和异次元的空间连接在一起。



她在那儿遇见的孩子们,都把小心作为好朋友看待,小心也未免过于幸运了,这些都是不是小心的一种一厢情愿呀?



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小心更加不安的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精神上不正常了?



政宗和嬉野,小晶、风歌还有昴和理音——



这些孩子是不是小心在自己头脑中捏造出来的呢?小心会不会是在和那些孩子一起生活的幻觉中,被催眠般地从五月份一直生活到了现在?



这么一想,小心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了。



她怀疑自己精神异常的想法已经够可怕了,更加恐怖的是,这样一来——明天岂不是去不了城堡啦?



既然今天已经明白,一切其实都是幻觉,都是小心想象中编造出来的幻影,那么到了明天,小心哪儿都去不了。那样的话,纵然都是幻想,一直待在这种幻觉里可要强多了。



很简单,现实是那么令人无奈,在这个地方,小心的愿望和想法全都行不通。



“小心,对不起。刚才你晕倒的时候,手里的信掉在地上了,我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听见了喜多岛老师的话,小心慢慢地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