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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1 / 2)



城市,因为圣诞节即将来临而满目生辉。



小心纵然待在家里,也能有所感觉。小心家虽然不属于每一年都要装饰圣诞饰品的家庭,可是隔壁的家庭每一年都会挂满灯饰。小心即使不出门去观看,也能感觉到那一闪一闪的光亮映射在自己家的墙壁和窗户上。



* * *



“快到圣诞节了,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到了十二月份,理音在城堡里向大家问道。



听见了他的话,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风歌也好,手里玩着游戏的政宗也好,大家都看着他。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地方,大家在一起吃蛋糕不好吗?”



“夏威夷也有吧,圣诞节?”风歌问理音。



提起圣诞节,印象里总是在冬天穿着毛茸茸的红衣服的圣诞老人从雪中过来的感觉,这一切在四季如夏的夏威夷岛完全无法想象,听见了风歌的话,理音笑了起来。



“当然有啦。和日本确实不一样,没有飘雪的白色圣诞节的感觉,在那儿,到处张贴着圣诞老人玩冲浪的海报。”



“冲浪!”



小心听了不由嚷了一声,理音笑得更厉害了。



“更加有节日气氛吧?在美国,比这儿也许更加隆重些吧。不仅是圣诞快乐,而且是圣诞‘非常’快乐了。一种又吃又喝的圣诞节气氛。”



“原来是这样呀……”



“嗯。所以,大家想不想在圣诞节准备些什么节目?交换礼物什么的就算啦,各自带些点心什么的。蛋糕就由我负责了。”



把“狼大人”也叫来吧,理音补充道。



“已经十二月份了,三月底这儿就要关闭了,唯一的一次圣诞节,这样行不行呀?”



那个“祈愿的钥匙”还没有被发现。至少,看不出有谁发现的迹象。大家在这儿的记忆到了三月份以后能不能保留还没有定,如果能够保留,理音一个人住在夏威夷。大概他最能意识到,将来和大家再见面不会容易。



“……不错呀。”



小晶表示了赞成,大家纷纷也点了头。“不过,”政宗这时开了口,“什么时候呢?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夜这天可以吗?你们大家这一天有没有别的预定呀?”



“我那里没有问题。因为有时差,和宿舍里留下的同学举行派对,正好不冲突。”



“圣诞节前夜这天我有空,前一天,二十三日的话来不了。”



风歌用尖尖的嗓音说道:“正好要参加钢琴演奏会。”



小心听了一愣。



“你在学钢琴吗?”



面对小心的询问,风歌点了点头。



“我虽然没有去上学,学钢琴没有停,因为是个别指导。”



小心记得刚来城堡的时候,有一个房间里传出了钢琴的声音。原来那是风歌在弹呀,她的房间里有一架钢琴呀。



小心在小学的时候学过钢琴,后来不学了,看见风歌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学习钢琴,多少有些羡慕,觉得她挺耀眼的。



“以前,我在房间里听见过你弹钢琴。”



风歌听见小心这么说,发愣地吸了一口气:“很吵吧?”



小心摇摇头。“哦,太好了。”风歌回答。



“在小心的房间里,没有钢琴吗?只有我的房间才有钢琴吗?”



“嗯。因为风歌会弹琴,所以‘狼大人’才在那个房间里为风歌配备了钢琴吧。”



“小心的房间里有什么呀?”



“有书架。不过,全是些看不懂的书,英语或者是丹麦语之类的外国书。”



“丹麦语,真厉害呀!你为什么知道那是丹麦语呢?”



“……安徒生是丹麦的作家,有许多安徒生写的书。”



小心想到,那是东条告诉她的。她在东条家看见过同样的书。



“真好呀,小心的房间里有许多的书呀。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听见风歌这样地说,小心暧昧地微笑着。



——有着许多和东条家同样的书的那间房间,虽然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空间,然而小心总觉得自己一直非常在意东条的心思其实早被什么人给看透了。



大家的房间都是什么样子的呢?既然会弹钢琴的风歌房间里有钢琴,那么可以肯定,每一个人的房间里应该都有着适合每个人的东西。



“那么,风歌二十三号因为要演奏钢琴所以来不了……二十四号怎么样呢?”



“哦,我不行。那一天说不定要和男朋友约会。”



听见小晶这么说,大家有点诧异却都沉默着。虽然小晶似乎正等着有人向她打听,理音却很干脆地轻声说道:“明白了。”



圣诞夜的那天,除了小晶,估计大家都有可能产生和家人一起过节的预定。结果,最后定下来是在二十五号这天大家一起举行圣诞节聚会。



自从大家知道大家都是“雪科第五中学”的学生后,小心觉得城堡里的气氛多少有了些变化。



虽然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但是总觉得大家相互之间的关系不如以前紧张了。



比方说,政宗曾告诉小心他们:“自由学校的老师也到我家里来啦。”



刚刚听了他的话,小心他们一下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便补充道:“你们不是聊起过吗?那个‘心的教室’。”嬉野和小心这时才醒悟过来,连连点头:“对,对。”



“是喜多岛老师吗?”



“大概是的,是一个女老师。”



“政宗也见到她啦?”



政宗不知为何样子有些尴尬。小心有些不理解,想了想之后,她明白了。



他并不是尴尬,而是因为对这种事情不习惯,所以不太好意思。有关发生在城堡外面的事情,政宗一直没有这样同大家说起过。



“你去过‘心的教室’吗?”



虽然小心对这个和自己名字相同的称呼还是挺在意的,但是这儿的人和学校里的学生不同,绝对不会在这个方面取笑小心。小心对这一点很有信心。果然,政宗没有抓住这一点当成笑话,而是断然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去。我父母虽然知道这个学校,他们觉得那里是让想重返学校的孩子去的地方,并没有考虑过让我去那里。”



“政宗,你父亲他们和原来一样,觉得学校这个地方孩子不想去便可以不去吗?”



小心不由地说,她觉得和自己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政宗听了耸了耸肩:



“不是吗?他们也知道最近学校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霸凌的手段越加阴险,报纸上不是也常报道因此而发生学生自杀的事件吗?老爸他们说了——根本用不着勉强自己去上学,弄得最后被杀掉的结果。”



政宗说话的时候模仿着他父亲的语调。小心听了感到一连串的吃惊,在学校被杀掉的说法实在是太惊人了,不是像小心家那样要求小心去学校,而是完全不同的想法。“但是,”政宗的眼神多少有点儿迷茫,“与此同时,他们好像也正在寻找能够安心地把小孩送进去的学校——现在好像正在使劲想办法——至于自由学校,老爸说那儿只是民间的志愿者们的活动,没有当作一回事儿。可是,喜多岛老师却到家里来了……说是想来聊聊。”



政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妈妈说,也没有去要求过,为什么她会到家里来呢?难道是在中学的要求下来的吗?妈妈和老师在家门口的地方发生了纠葛,老师告诉她,并没有受到过中学的委托,只是听到我的朋友偶尔提到过我的情况,所以才想来聊聊。”



难道是在中学的要求下来的吗?小心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她能够想象出政宗母亲那种不愉快的表情。看样子政宗的双亲对学校的不信任相当严重。以前就听政宗说过,中学里的老师——“他们虽然是老师也是普通的人。”“他们的智商比不上我们的地方多了去了。”



此外,从政宗嘴里说出的“朋友”两字让小心听了觉得特别新鲜。这多半是政宗去中学的时候,在那里交上的朋友吧。



可能小心想的事情被政宗猜到了,他小声补充道:



“我刚开始不去中学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和班主任老师发生过各种摩擦……所以他们认为,公立学校的老师不行,然后他们对中学的老师一点儿也不信任了。”



“原来是这样呀。”



“我意识到了,那个自由学校的老师就是你们说过的人,所以,我才和她见面的。”



小心和嬉野听到这话,不禁对看了一下。过了一会,小心觉得自己胸中涌上了一股暖流。



看样子,政宗是因为喜多岛老师曾经和小心及嬉野交谈过的原因,才愿意和她见面的。



小心想到这儿觉得特别高兴。虽然可能有些夸张,她总觉得自己获得了信任。



政宗说话的样子和以往一样,表情既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尴尬。他用快速的语调说:



“当时也并没有具体说些什么,她只说以后还会来的。”



“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小心说道。



政宗听了点一点头:“嗯……是呀,你的感觉我能明白。”



政宗暧昧地说着,承认小心的观点。



“哦……哪一天会不会也到我家来呢?”



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小晶嘀咕着。



“这种自由学校,我家附近似乎没有,怎么会呢?我们是同一个中学的人呀。”



“对呀。”



小心想,如果喜多岛老师去小晶家访问的话,最好小晶能和她见见。



虽说都知道住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并不会想要在城堡之外的地方见面。因为能在城堡里相聚就可以了,如果要在城堡之外相聚的话,首先,没有地方。平时的话,几个人不去上学会被大人指责,周末的话,会被同龄的熟人发现。这样看来,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中学生能够待的场所除了“学校”就是“家”了,此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想到有喜多岛老师那样的大家都认识的人,从而使大家感觉到自己和外面的世界还是有着共同联系的人,小心有了新的快乐。



像政宗这样平时总是在嘴上喜欢抱怨的人,还有顽固地不愿意提及中学的小晶,现在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躲避外部世界的话题了。虽然,小晶再也没有穿过校服,可是她比以前更频繁地出现在城堡了。



尽管有时候也会有人缺席,可是大家都到城堡来的日子更多了。



本来,小心没有想到今年能和同龄的人一起举行圣诞节的聚会,所以觉得特别高兴。去年,还在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小心参加了同班同学沙月家里的聚会,几个女同学一起交换礼物、玩游戏。



回忆到这儿,小心想到了沙月,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这样一想,她觉得胸口一阵疼。



她们一起进了雪科第五中学,然而班级不同。沙月说过要进垒球部。虽然很严格,训练时也会非常辛苦,可是她说过会努力加油。实际上,沙月现在大概正在努力吧。



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见过面了。过去和她一直作为好朋友交往着,如今她多半是把自己看为“不来学校的特殊孩子”,这么一想,小心因为习惯了目前的境遇所以已经平静的心境又回到痛苦中了。



第二个学期已经快要结束了。



寒假到了。



又快是新的一年了——



就在这样一天天过去的日子里……



一个接近圣诞节的夜里,小心的妈妈开口问:“小心,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说行吗?”



她的声音微微地透出了紧张的感觉,使小心条件反射般地生出不祥的预感。妈妈这样说话的时候,往往都是不好的情况。然后小心的胸口会更加苦痛,肚子会像朝下坠似的沉重起来,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小心只觉得既想知道她后面说什么话,又不想知道她说的话。



接着,妈妈开口道:



“伊田老师说,他明天中午想到我们家里来,行吗?”



伊田老师是小心的班主任老师。



小心上了中学以后,只有最初的那个四月份是和这个年轻的男老师一起在教室里度过的。小心不去中学以后,他在五、六月份的时候来过小心的家,小心有时和他见面,有时避开不见。



那以后,妈妈说不定和这个老师也曾经见过面,就像和“心的教室”的喜多岛老师一样。



不过,喜多岛老师和伊田老师有着决定性的区别。



伊田老师来家访的时候,小心会感到非常紧张。由于过度紧张,她的汗会不停地冒出来。



小心会想到,他不久之前还在那个教室待过,而小心是从那个教室里逃出来的人。这样一想,就觉得看到伊田老师心里便充满了苦闷,然后希望他最好不要来。



小心突然想到,他是第二学期末才来的。



关于不来上学的学生的状况,到了一定的时期,老师必须进行了解。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小心正在想着,妈妈又开口了。她那一声“小心”的呼唤,让小心听了立刻又紧张了。



“老师说,这回,他要和你聊聊班上同学……关于女孩子的事情,有话要说。”



小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地装扮出平静的样子来,她完全没有自信。妈妈说的话直接刺进了她的胸口。



“班级里的……女孩子?”



“叫真田的女孩子,做委员长的。”



小心觉得耳朵深处一下子轰鸣起来,刹那间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妈妈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险恶的样子。她顿时感到呼吸困难了。



“果然有事情呀。你察觉到了什么吗?老师都说了些什么?他和妈妈说什么啦?”



“老师问,那个孩子会不会和小心吵过架呀?”



小心立刻觉得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吵架。



想不到老师居然是这么轻飘飘的说法。一股强烈的反感,使她心中升起的怒气在脑子里沸腾了一般,意识都变得模糊了。



那可不是什么吵架呀!



吵架是相互语言能够相通的人才会进行的呀,属于更加对等的事情。



小心遭遇的事情,绝对不属于吵架。



面对着咬住嘴唇沉默的小心,妈妈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见见吧。”她对小心说。“你就和妈妈一起,同老师见见吧,小心。”



你到底遇到什么啦?妈妈又一次问道。



小心咬住了嘴唇。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地说了。



——那些孩子,来过这里。



小心终于把这事说了出来,妈妈的眼睛微微地睁大了。小心慢慢地抬起了头,然后说道:



“我……”



不能说讨厌一个人。



妈妈总是这样地告诉小心。不论是怎样反感一个朋友,也绝对不能说她的坏话。所以,小心觉得说了妈妈会发火。所以,小心没能向妈妈说。然而……



“妈妈,我……觉得真田,很讨厌。”



妈妈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不是吵架——小心继续说:



“我和那个孩子,没有吵过架。”



第二天上午,伊田老师来了。



星期二,中学里还有课,他好像是抽出了课间空闲的时间来了。妈妈也特意向公司请了假。



看上去,伊田老师比上次看见的时候头发更长了些。进了门,他把看上去已经穿得挺旧的运动鞋脱在了玄关,向着小心问道:“上午好,小心。身体好吗?”



伊田老师开口便直呼小心的名字。



小心仅仅在教室里上了一个月的课,老师就把她和其他那些已经很熟的同学一视同仁地这样称呼。被老师这样称呼,小心就觉得自己和班上其他的同学没有什么两样了,的确很开心。但是,开心过后,小心又觉得老师是为了让她高兴才这么叫她的。



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他并不是特别关心小心,而是因为有工作必须关心小心。



虽然小心觉得自己在这种细小的地方想来想去,既幼稚又像个傻瓜,可是她扭转不了自己的思维。



因为,伊田老师是属于真田美织和她周围那些孩子的。四月份教室里的场景,小心全都记得,想忘也忘不掉。



——伊田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呀,有也不会告诉你!



——哎呀……我们想知道……“伊田先”你真小气……



——不行不行,你们可不能这么叫我。



老师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又没办法似的笑了,这时他没有对这些孩子发多大的火。所以时间虽然已经从四月份到了现在,真田美织她们依然会这样叫他。



这个人,是真田美织她们的“伊田先”。



每次老师到家里来,告诉小心“不要勉强自己”时,小心都会这样想。



——不要勉强自己。小心如果能来学校,大家当然会很开心。



伊田老师大概是出于关怀这么说的,可是老师也许并不希望小心去上学,或者两方面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



——小心为什么不喜欢去上学呀?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呀?



五月初,小心不去学校后,老师便这么问她,她当时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着。老师多半认为,小心的状况属于“懒惰病”。



然而,小心觉得他这么想也行。或者,他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



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的。



学校的老师们,多数都会站在真田美织这样的班级中心人物的一边。这种孩子在教室里会大声地说话,休息的时候在外面和许多孩子一起玩耍。他们个性活泼,属于那种认真的孩子。



小心曾想过,如果把真田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告诉老师的话,会让老师哑口无言的,不过老师仍然会站在那个女孩的一边。再要说的话,就会说“已经知道啦”。



老师一定会从正面询问真田:“是真的吗?”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明摆着真田不可能承认的。



那个女孩只会按照她的想法来说,她不可能有别的说法。



——她为什么不出来呀?太坏啦!



真田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围着小心的家,小心躲在家里恐惧得浑身发抖,真田美织则在外面哭泣。然而,她的朋友们却在旁边安慰她:“美织,你不要哭呀。”



在她们那个世界里,小心是坏人。虽然不可思议,事实便是如此。



在客厅里,老师和小心的妈妈面对面地坐着。



同以前老师来家访的时候相比,小心妈妈现在的态度强硬了。



昨天晚上,关于四月份自己和真田美织之间发生的事情,小心都和妈妈说了。小心至今为止一直没有能够说出来,考虑到妈妈会从老师那儿听到所谓“吵架”的错误信息,便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小心希望妈妈能先听到自己的亲口叙述。



老师来了以后,妈妈对小心说,先上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待一会儿。因为妈妈有话要先和老师说一说。



实际上,小心很想留下来,听一听老师是怎么说的。可是,妈妈的表情就像生气了一样严肃。



昨天晚上,妈妈听了小心的话以后,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慌张。



事情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小心在叙述的时候已经没有眼泪了。她觉得如果自己一边哭一边诉说心里的悲伤也行,可是尽管这么想,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这件事情和男女生的恋爱有关,所以比较复杂,不过小心仍然努力地说了出来。



小心本来指望妈妈听了她的叙述以后,会在情感上发生变化,然后愤怒起来。小心希望她能够站在小心的一边,气愤地指责那群孩子。



小心以为妈妈首先会生气,结果却不是这样。小心说到了一半,妈妈的眼睛里浮出了泪花。看见了妈妈的眼泪,小心迷茫了,她更加流不出眼泪了。



“对不起。”妈妈说道,“妈妈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你的事,对不起。”



妈妈抱着小心的身体,握住了她的手。在小心的手指甲上,落下了一滴滴的妈妈的眼泪。



要努力战斗,妈妈对她说。只听见她的声音里包含着震颤。



“这种战斗说不定会要很长的时间,小心,你一定要坚持。”



小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见镜子又在那里发出了亮光。小心想,大家今天一定又在镜子的另一边聚在一起了。



小心想念大家。



然而,小心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竖着耳朵倾听楼下的声音。房子的空间不大,所以容易听见。虽然客厅的门关着,却能够微微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老师的声音说:“在女生中间,好像发生了矛盾。”然后是妈妈在反驳:“小心说过了,她们不是在吵架。”小心的心脏疼了起来。然后,小心以为他们的声音会像海上互相搏击的浪花一样越来越大,结果反而变小了。



小心听见妈妈问:“喜多岛老师今天不来吗?”然后老师说:“啊,不是,我今天先来。因为这些都是中学里的问题。”小心听了以后,想起了喜多岛老师的脸,也想起了从喜多岛老师那儿得到的红茶茶包。



到了在城堡里举行的圣诞节的聚会时,小心要用那个红茶来泡茶给大家喝。



大概喜多岛老师向伊田老师说过了什么。喜多岛老师要同中学老师联手解决问题,所以她大概曾经调查过四月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吗?小心你每天都在战斗呀!



小心回忆起这句话,不禁又想念起喜多岛老师了。她闭上了眼睛。楼下传来了伊田老师的声音:“真田也有真田的……她是一个性格开朗,责任感强的孩子呀。”听上去就是在给真田辩护。



她的性格开朗、责任感强,与她对小心做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呀。这时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呢?”终于听见妈妈感情冲动的声音了,小心听了真想把耳朵堵起来。



小心悄悄地回到了房间,看见镜子在发光。



意味着城堡入口已经敞开的七色虹光显得那么地温柔,小心伸出了手指,轻轻地触摸着镜子的表面。



“帮帮我。”她在那儿想。



“帮帮我。”



“大家,帮帮我。”



过了不少时间,小心才被叫下楼去。



妈妈和老师的表情远远地比刚才生硬了,面对着小心他们显得更加紧张起来。空气也像改变了颜色似的沉重起来。



“小心。”老师说道,“你和真田见个面,一起说一下话好吗?”



听见老师这么说,没有夸张,小心有一种呼吸也要停止的感觉,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小心无声地看着老师,完全无法相信他会这样说。



她绝对不愿意和那个女孩见面。



“她属于容易受到误解的女孩,让小心觉得不开心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不过,我和她说过了,她也挺担心的,正在反省……”



“反省什么的,我认为她根本就不可能反省。”



小心发出了声音。



她激动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



可能没有想到小心会这样说,老师满脸吃惊地看着小心。小心摇着头说道:



“她如果反省的话,是因为害怕被老师批评,并不是为我担心。她害怕自己做过的事情被老师知道,害怕老师认为她不好。”



小心把这些话一口气地说出来,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能够这样痛快淋漓地说话。看得出伊田老师相当地震惊。



“小心,不过呢……”



“老师。”



妈妈插进了小心和老师中间。她看着老师,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首先,应该从小心这边先听听她遇见了什么问题吧?就像从真田那个女孩那里了解情况一样。”



老师马上抬起了头,看着妈妈。只觉得他正要说些什么,妈妈却不容他说下去了。“行了。”她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次,请和哪一位年级主任,或者校长一起来吧。”



老师闭嘴沉默着。他没有看小心的眼睛,也没有看妈妈的眼睛,一直目光向下。



“我以后再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站起了身。



站在玄关目送着老师离去,关上了门以后,妈妈叫了一声:“小心。”



此时,小心朝着妈妈看了过去,不知道小心一副怎样的脸色。就看见妈妈张开的嘴唇一下合上了。然后,妈妈的表情改变了,虽然样子有些疲惫,却是坚定的表情。



“我去买东西,你也去好吗?”



她劝说着小心。



“不买东西也可以。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去。”



* * *



平日的大白天的话,小心不会遇上那些正在上学的孩子。



小心和妈妈一起坐在卡莱奥的餐饮席位,吃着奶油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