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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1 / 2)



五月过去了,六月到来了。



那是一个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的早晨。



对于这种会被滴落在窗户上的雨滴声弄醒的天气,小心并不讨厌。



去中学的时候都要骑着自行车,下雨要穿着学校指定的雨衣上学。到了雨过天晴的下午展开早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雨衣时,雨衣表面残留的气味是小心所喜欢的,也许有的人讨厌这种味道。记得有本书上写过,这是水和灰尘混合之后形成的。小心反正是喜欢的。



四月的时候,小心还去上学时,在学校放自行车的地方,她一边闻着这种气味,一边对当时同她一起放学回家的孩子们随意地说道:“这是雨的气息。”



后来,真田她们在放自行车的地方拿着雨衣学着小心的样子说“这是雨的气息”,然后彼此笑成一团。小心看着她们这样做时觉得自己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不知道她们以前一直是躲在哪里观察着自己。



小心喜欢雨,这并没有问题。



可是,学校这种地方,并不是能够坦诚直率地说话的地方,小心明白了这一点以后,心里感到特别绝望。



小心在二楼起了床,下到了一楼。



今天,小心再次声称不想去自由学校时,妈妈没有生气。起码,在表面上,她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老样子,你的肚子又疼了是吧?”



听见妈妈冷淡的声音,小心无可奈何地想:自己是真的肚子在疼,为什么她的语气就像自己是在装病似的?“嗯”地低声回应了之后,妈妈又说:“那么,你就睡觉去吧。”



她就像不想再看小心的脸似的。



从上个月起,小心一次也没有去自由学校。



小心其实有不少话想和妈妈说,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在装病,对于自由学校并不讨厌。觉得自己想的事情应该都告诉妈妈,可是又觉得再继续留在一楼的话,让妈妈更加生气也是挺可怕的事。小心虽然很悲伤,因为没法让妈妈相信她的肚子疼不是装的,然而她更加害怕听见妈妈往自由学校打电话请假的声音,所以她就赶紧上楼了。



小心躺在自己的床上时,听见了妈妈打开大门出去的声音。



平时,妈妈都会向小心招呼一声“我走啦!”,可是这次她却没有。



小心希望妈妈只是暂时地出去一下,走下楼梯到门口张望,发现妈妈的包和鞋子都已经没有了。小心站在光线暗淡的门口,想到没有去自由学校的自己,一种寂寞无奈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仿佛无法呼吸了。妈妈今天早上出门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了。



她到厨房看了看,在餐桌上,依旧有今天的便当和水壶放在那儿。



回到了能听见雨声并能闻到雨水气息的自己的房间,小心就看见镜子发出了光亮。



自从五月末的那一天起,每天的早上都是这样。



镜子闪着光亮。



那个城堡的入口已经打开了,正在呼唤着小心。



小心茫然地回忆起那个五月最后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大家都像理所当然似的,分别去寻找确认了各自的房间。



小心也去了分配给她的屋子,打开了门以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间房间的面积远远地比小心在家里住的房间大,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还放有雕刻着漂亮的花纹的书桌和很大的一张床。“哇!”小心不由得叫了起来,她慢慢小心地坐到床上,觉得身体立刻深深地陷进了软软的床垫之中。



窗帘是红色的天鹅绒做的,白色格子的窗户突出于墙外。有一个空空的鸟笼放置在窗台上,这种窗户小心只是在西洋童话里看见过。



此外,还有很大——特别大的一个书架。



小心面对这个书架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气。它有一种旧书的气息,就像那种大书店——人迹稀少的,卖专业书籍的地方所具有的、沾有点灰尘的气息。小心喜欢这种气息。



小心被这个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的,高得快要达到天花板的书架所折服了。



她想,是不是只有自己的房间有这么大的一个书架呀?



就在这时,远远地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钢琴的声音。



小心竖起了耳朵。



有人在断断续续地敲打着钢琴的琴键。只听见一小段一小段地传来了西方古典音乐的旋律,小心不知道旋律的名称,只是在某个广告里或其他什么地方听见过,所以她觉得挺熟悉。好像是谁正在试弹,小心想:“哦,某个人的房间里有钢琴。”



她正在这么想,接下来,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是粗暴地用手砸在琴键上的声音,小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演奏一下结束了。



用眼睛搜寻一下就明白了,小心的房间里没有钢琴。在她的那个大床的枕头边,立着一个泰迪熊,还有就是遮住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了。小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懂这些书,她边思忖边取下了几本,打开一看,愣住了。原来都是外语的书。如果是英语的话,她多少还能看懂一些,可是里面不仅有英语的书,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德语、法语的书。它们都是童话书。从封面上能知道,是《灰姑娘》及《睡美人》,还有《冰雪女王》和《狼和七只小山羊》。还有一本的封面画着老爷爷、老奶奶领着头在拔萝卜,多半是《拔萝卜》那个故事。“狼大人”叫小心他们“小红帽”,这个称呼的出处——《小红帽》也在这里面,好像是德语的,小心看了感到一阵恐惧。



是不是可以从这里拿走一本,带回家里去看呢?如果是英语书,边查字典边看说不定也行。



小心眺望着书架。



她觉得以前曾经看见过几本同样的装帧漂亮的书……也许并不完全一样。在东条的家里,她父亲收藏的那些原版书和这些书的氛围相仿。意识到了这一点,小心的胸口突然有些隐隐作痛,东条曾经说过,会把这些书借给小心看,看来这个约定已经不会实现了。



自己的这间房间里没有钢琴,小心有点儿不满足。不过,即使自己的房间里有钢琴,小心觉得自己也弹不好。估计钢琴是放在经过了挑选的、会弹钢琴的孩子房间里。那样的话,大概是梳马尾辫的小晶,或者是戴眼镜的风歌。



小心慢慢地放大了胆子,仰面朝上地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见天花板上也画着美丽的花朵图案。



——可以使用这里,真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呀。小心深深地吸了口气,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既然有了机会,不如也上别处去看看。小心走出房间后,打算略微地在城堡中走走看。



长长的走廊上,挂着小心从未看见过的大幅风景画,还有着用火光来照明的烛台。走了一段时间后,小心到了一个有壁炉的会客室一样的地方。前方好像还有不少房间,不过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小心便又重新回到了楼梯的地方。到了那儿,小心看见“狼大人”独自站着。



“咦……大家呢?”



“回去了。”



“狼大人”冷冰冰地说。小心听了有些惊讶,时间也没有过多久,怎么都已经回去啦?没人和小心打过招呼。



“大家是一起走的吗?”



“不是,三三两两,各人自己走的,可能有的人今天还会再来。”



从九点开到五点,这个时间段里大家进出城堡是自由的。



听到她的回答,小心明白自己没有被大家客意避开,她觉得放心了。不过,大家再集合一次多好,这么各自走了,看来他们都是些自由惯了的人。



小心觉得也应该学着他们的自由的样子,回自己的家里去。本来,就算回到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还不如马上就去寻找那个“祈愿的钥匙”,可是她却又不愿意被人觉得自己对“祈愿的钥匙”充满执着,特别是,她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真的把那个钥匙当成了一件重要的事。



小心把手伸进了发亮的镜子里,光芒开始包围住她的时候,她扭过头去,看见楼梯和大厅空荡荡的,“狼大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那天以后,小心一次也没有去过镜子的另一边。



站在发出亮光的镜子前,她踌躇不已。



她曾经有好几次想去,可是,迈不出腿。可能是因为她太胆小了,每当城堡关门的五点钟到了以后,镜子的亮光不闪了,她立刻就会觉得安下了心。尽管这样,她却又期待着“狼大人”或其他的什么人来强行拉她去那里。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她想,那时一起在城堡的那些孩子是不是后来还聚集在那里?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已经抱成团了,自己更难加入了。本来,觉得同这些彼此自我介绍过的孩子能成为好朋友。可是,少去一天就好像和他们少了一天的缘分,越不去越失去了去那儿见他们的动力,越来越萎靡。这样,就和不愿意去学校一样——和不愿意去妈妈推荐的自由学校也是一样的。



不过,能待在那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像外国童话一样的房间里,未尝不是一件富于魅力的事情。



有一点,小心觉得挺欣慰:那几个孩子都不提他们不去上学的事。没有人在那里多透露自己的事情,小心觉得挺像那种自己没有参加过的线下的网友聚会。大家都只用名字而不用姓称呼彼此,谁都不说自己住的地方在哪。



这方面让小心感到特别轻松,可是,她还有些淡淡的苦闷,心里有时会觉得沉甸甸的。



——本来,她和这些孩子的处境差不多,应该能够互相沟通,聊聊各自的遭遇。但是她自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更加给自己增添了苦闷。



虽然才认识,小心却不可思议地对他们怀有一种奇妙的亲近感。



小心把妈妈给她做好的便当和水壶装进了包里,挎在肩上。在发出闪光的镜子前,她换好了衣装,洗净了脸站着。



本来是自己不去城堡了,可是到了现在,又惦记着怕谁已经找到了那把钥匙——她此刻只是希望还没有人找到那把钥匙。



小心有一个渴望实现的愿望:



——她想让真田美织从这个世界消失。



嘲笑她喜欢雨的味道的真田美织,如果能从小心的面前就像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地消失,那该有多好呀!



这个愿望就像一种推动小心的力量,小心把双手伸向了镜子的表面,朝着城堡的入口推过去。



就像身体从发光的水底浮上去一样。



她止住呼吸,然后再吸气。



鼓起了勇气睁开眼,她眼前的景象和上次一样——挂着大钟的墙壁左右有两条楼梯,正面有彩色玻璃拼镶的明亮的窗户。



她捏紧了手里的包,搜索其他人的影踪。那时七个人在这里聚集过,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小心本来还担心,自己一直没有再来过,见了面怎么说才好。看见没人在心情就放松了。



大家是不是都没来呢?



小心回过身去,看见自己刚才穿越过来的镜子表面上还亮闪闪的,就像水洼上飘的油在阳光下反射出彩虹般的颜色。再仔细一看,发现七面并列排在那儿的镜子里,和小心穿越过来的镜子一样,还有两面镜子也发出同样的亮光。最右面的一面、从左面数起的第二面都有亮光,剩下的四面没有亮光。它们和普通的镜子一样,只是映照出楼梯还有小心自己的模样,小心看着吓了一跳。



也许,只有到了这里的孩子们的镜子才会发光。



小心觉得“狼大人”说不定会来向她进行说明。她转身看看后面,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小心一边觉得放心,一边又提醒自己不能放松警惕。自己刚才穿越过来的镜子位于七面镜子的正中间。镜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示,她觉得不能搞错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



看来确实有人来了。



小心觉得应该去看一下。这个声音好像是从一楼的深处传来的,是与这个城堡不太相称的声音。和上次听到的钢琴声、说话声都不一样,听着像一种特殊的声音。



小心想自己若是没有听错的话,那好像是玩游戏机时发出的电子音。



* * *



这个房间里有壁炉、沙发和桌子,在普通的家庭里等于是客厅了。



然而这是城堡,这样的房间该怎么称呼,小心也不清楚。要么叫大客厅,要么叫接待室,总之它应该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或者是大家聚集的地方。



因为房门是敞开的,里面全看得见,用不着敲门。



小心看见里面有两个男孩子。



一个是上次自我介绍过的戴眼镜的政宗,另一个是给人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的昴。房间里有个电视机,看样子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式样挺旧了,特别笨重的样子。电视机的画面是小心也知道的电子游戏,一款以《三国志》的故事为背景制作的动作游戏。在那个游戏里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把敌人杀死,玩起来特别爽快刺激。



小心看了轻轻地喊了一声:“哇!”



前一阵子,爸爸说“给她玩游戏的话,她就不好好学习了”,然后他收掉的就是这个游戏。后来,小心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到处找过,爸爸的书房、卧室……可是都没有找到。看样子爸爸把它藏得很严实,小心没能找到。



小心想,如果先到自己的房间里把东西放好就好了。她右手提着包,站在门口朝里面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马上都注意到小心,同时把脸转向了她。但是政宗立刻把脸转回了电视机“啊!糟糕!被跳过去了!死掉了!”,他自言自语地在说着。小心看见他这个样子,觉得自己没有被他当成一回事。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样同他们交谈,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时,昴帮了小心一把。



昴依然是一副凡事都无所谓的模样,在政宗叫着“啊,不好,血条空了……死掉了”的时候,他把手上拿的游戏机手柄放在了脚下,脸转向小心问道:“哦,你来啦?要说欢迎吧,好像也不对。这里也不是我的家,你和别人都有平等地使用这里的权力。”



“你、你们好……”



小心发出了慌乱的声音。政宗却对小心他们的对话毫不在意,对昴催促着“喂!昴!”,完全无视了小心。



昴——小心听见政宗只称呼昴的名字,略微感到有些紧张。她想,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近啦,彼此已经不叫姓只叫名字了。



政宗也不看小心,又催促昴:“你不要忽然停下呀,因为你我死了怎么办呀?”



“抱歉抱歉!”



昴瞥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准备再开始游戏的政宗,问小心:“过来坐吗?”



“一起来玩吧?”



“这游戏是你拿来的吗?”



“不是,是政宗拿来的。”



虽然被提到了名字,政宗仍然面朝着电视机上的画面,默默地重新操纵手里的手柄。嘴里说道:“超级重!这个旧电视机是我爸一直放在储藏室里的,估计他都把它忘掉了。没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我把它弄来了,这家伙真沉,恨不得扔了它。我搬它搬得累坏了,游戏机也是家里不用的家伙。”



政宗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别人听不听他的话。小心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在嘴上应付“哦……唔”,随后她看着昴又问道:



“今天只来了你们两个人吗?”



“嗯,现在只有我们俩,他们也许待会儿会来。我们至今是拿全勤奖的,他们是有时来有时不来。”



昴说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看上去很优雅。



“小心你一直没有来这儿,我以为你对这里没有兴趣。”



“我……”



小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甚至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地指责她一直不来却突然又来了,只能干张着嘴看着他。结果,昴先向她道歉了:“啊!对不起!我这么叫你小心有点太随便了,对不起。”



“嗯,没关系。”



小心本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姓什么,昴这么称呼自己情有可原。然而,他不是用“喂”或是“哎”之类的称呼来应付小心,说明他这个人有些特别。像政宗那样,说话时不向小心的方向看,虽然给小心的感觉很不亲切,可是在男生中这样的人多如牛毛。



小心第一次走进这间漂亮的大房间,她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



墙壁上挂着一幅描绘着森林和湖水的大型油画,还挂着猛然一看让她有些吃惊的古代骑士用的盔甲,以及用鹿头做的标本,鹿头上长着巨大的鹿角。小心看见了鹿头顿时想起了“狼大人”的那个假面具,小心的心里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



小心在动画片和童话里常常看到这些,这次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实物。两个男孩坐在织着图案的软软的地毯上玩着电子游戏。



为什么他们在这里玩游戏呢?



就像察觉到了小心脑子里的疑问,昴看着她说:“怎么啦?”政宗又开始了游戏,他的眼睛看着电视机。和刚才一样,嘴里一个人不停地朝电视嘟囔着:“嘿!”“怎么回事?”



“那个钥匙,你们都没有去找吗?”



听见小心的问话,昴只是回答:“哦?啊……”



小心不这样直接地询问的话,总是不能被他们当作一回事儿,她再继续等下去的话,政宗也不可能主动地和她说话。小心忍耐不住了,直接叫了政宗的名字。



“政宗,记得你上次说过想去找那个‘祈愿的钥匙’。我还以为,在我没有来的这些日子里,你们已经找到了。”



“如果找到了,大家就不能到这里来了。本来这个城堡能开放到三月底。”



刚才政宗一点儿都没有搭理小心,现在他却立刻开口回答了。不过,他的眼睛仍然没有看她。



“所以说,谁都没有找到吧?我也使劲地去找过,没有找到。”



“原来是这样呀?”



政宗说话的语调虽然不太客气,但是毕竟回答了她的问题。小心知道了钥匙还没有被找到,顿时放下了心。



“政宗找得可起劲啦!”



昴嘿嘿地笑着说。政宗听了垂下头去嘀咕了一声:“你真烦人!”



“我也帮助他找过,至今为止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所以我们才一起商量着玩点游戏算了,本来是在政宗的房间里玩的。后来小晶说,与其躲在房间里玩,不如在大家能一起玩的地方玩。”



“原来是这样啊!”



“小晶现在虽然还没有来,不过她和其他的孩子都是经常来的。”



“……昴,你没有什么兴趣吗,对那个‘祈愿的房间’?”



“我吗?”



小心听了他所说的“我帮助他找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昴对她点头道:“嗯,没什么兴趣。”小心更加吃惊了。



“说实话,我对实现愿望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寻找钥匙的事情本身挺像那种解谜游戏,挺有趣的。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政宗带来的这些电子游戏。”



昴用手指了指正在对着电视画面格斗的政宗。



“我家里是没有这种电子游戏的。所以我从来就没有玩过这种游戏,现在玩到了以后感到特别吃惊,觉得很有意思。再说,你不觉得这个城堡好吗?大家都可以自由地使用,也可以自由地玩游戏。”



“所以呀……要先找到钥匙,然后收起来,直到三月底为止,只要不打开那间‘祈愿的房间’就可以了。”



政宗说着终于朝着这个方向——也就是昴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样的话,城堡就不会关闭了,到期限为止大家一直能来这儿。不过,我虽然觉得这样好,有的家伙可能会想马上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被这样的家伙先找到了钥匙,那不就完蛋了?所以觉得被我先找到才好,昴也配合我一起找了。这样的话能一直玩到三月底了。”



“那么,除了政宗以外,别人也在找钥匙吗?”



小心犹豫地问道。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把钥匙先找到,一直放到城堡开放的最后期限。政宗不太高兴地看了小心一眼。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是昴。



“看样子也找过。大家虽然都没有明确地说过,可是都曾经找过吧。只是,都没有找到吧。我们把公共房间里的抽屉呀,地毯下面呀等等的地方都搜寻过,没有看见过类似于钥匙的东西。剩下的,只有我们每个人的房间了……”



“不是曾经向‘狼大人’确认过了吗?规则不会对谁特别有利。大家自己的屋子属于私人的空间。也许里面设有一些线索或是机关,这方面让大家自己去商量。”



“线索?”



“耐人寻味吧?她说了,在这个城堡里已经安排了线索,大家得要好好去找才行。”



政宗模仿着“狼大人”的口气说了这些话。看样子,小心没来的时间里,“狼大人”曾经向大家说过一些事情。



“小心你也想找吗?那一把能实现愿望的钥匙。”



“我……”



面对着声称过“没有多大兴趣”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昴,小心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着政宗也是,小心不想被他看作寻找钥匙的竞争对手。



于是,小心只好很暧昧地答复:



“我只是问问。”



可是,就在这时,政宗却令人吃惊地说道:



“我说呀,你从那天以后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以为你是属于天天去学校的那一类人。今天怎么来啦?是感冒了,还是学校里放假了?”



“哎?”



小心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次他说的全是针对着自己的话,语言都是指向自己。



政宗终于看向了小心。他把电子游戏也都暂停了,画面回到了等待开始的状态。



“学校。”



政宗重复了一遍,用着淡然的语调。



“以为你是去学校的,到底有没有去呀?”



小心从紧握的拳头到脑袋,轰地一下子热了起来,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羞耻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首先,她特别想不通,有一种遭到了背叛的心情。原先明明大家约定了不接触这个话题的呀!



小心本以为这里的规则是大家互相之间不点穿这个问题。这样子,不容易伤害彼此的面子,能让大家更容易相处。



维持自己面子的一套说辞先从她的头脑中掠过:



对呀,我是去上学的。不过,因为身体太弱了,所以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经常要去医院做一些检查——只是这样想一想,小心觉得那真是一种美妙的理由。真这样该有多么好呀。小心身体弱的话,大家也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去学校。那样不算是精神上的软弱,小心的爸爸妈妈肯定会觉得那样更好。



“我是……”



小心嗫喏着,再有十秒钟的时间的话,小心就要说出那些谎言了。



可是,就在这时,政宗又随口说起来了。他说的话再次震惊了小心。



“你听了也别想太多,我听说,有的人认为,对于去学校的家伙,没必要过多地接触。”



“哎?”



小心听了忍不住地抬高了声音,看着政宗的脸。政宗仍然没看小心,继续说道:“想一想,难道不是的吗?说是义务教育,大家都一起去上学,忍受着教师的发号施令,却没人怀疑有什么不对。真是太可怕了,这么不正常,却一直这样。”



“政宗,你说的过分了!”



昴苦笑着,担心地看着小心。



“你把小心吓着了。”



“就是这样呀!”



政宗不服气似的噘起了嘴:



“我的爸妈在我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和班主任发生了很激烈的矛盾,他们后来也想通了,认为我没有必要再去那所低档的学校了。”



“你爸和你妈都说你可以不去学校啦?”



小心问道,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啊?”政宗朝她瞥了一眼,丝毫没有踌躇地点点头,回答说:



“不如说,是我爸妈不让我去。说是那个学校不对劲。”



小心惊奇地睁大眼睛。政宗继续说:“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那些老师,因为是教师的身份就摆出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就是一般人。只不过是拥有教师资格证,他们中间脑子比我们差的人有的是。尽管这样,因为面对着小孩子,把教室当作自己的王国,就得意扬扬、趾高气扬。这样的人见了让人生气!”



“政宗的家里,好像就是这种观念。”



昴的脸上微微地浮现出苦笑,他像是在替政宗辩解般地说:



“他们的主张是:在学校里学习的东西太一般化了,在家里学习也可以。他们认为不适应在学校学习的原因不在政宗的身上。谁都有适应或不适应的可能。”



“可是我不属于不适应的问题。”



政宗听了不高兴地看了昴一眼。



“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呀。”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小学的时候我是去上学的,但是,我的学习基本上是在私塾和待在家里通过函授教育进行的,班级里上课的内容基本上没有怎么听。不过,我参加全国的模拟考试之类的时候分数和排名都不错呀。”



“现在,你仍是通过私塾和函授教育学习吗?”



“现在只去私塾。不是那些讲师水平不高的地方,爸妈专门替我找了评价高的私塾,我去的是那种。”



他说私塾都是晚上上课,白天现在这样的时间里就自由了。



“一般来说吧,像学校那种体制内的地方,去上学的都是只会随大流的孩子。我认识一个人是开发设计这个游戏机的,他到高中为止就没有好好地上过学。他说学校一点也不开心,老师也好、周围的同学也好,尽是一些傻瓜。”



“咦!开发设计过游戏机……”



小心看了看他们玩的游戏机。这种游戏机是特别有人气的名牌产品,是在世界上广受欢迎的东西。



“真的吗?我家里也有呀。是政宗君认识的人设计的吗?”



“是呀。”



“好厉害!”



说着,小心想起来,在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里,这个男孩拿着一个掌机,看上去式样特别新颖。



“还有,会不会是……上次,你拿来的游戏机是不是属于还没有上市的品种呀?”



“哎?啊……”



政宗朝着小心扫了一眼。



“大概是的,那个,是那人让我来测试用的。”



“哎!测试是怎么回事呀?”



“是叫体验试用吧?大人们会试用的,但是也要听取小孩子们玩了以后的感想。所以叫我玩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告诉他,尽管还只是开发研究的阶段,他就把半成品的游戏机交给我了。”



“哇!好厉害!”



小心不由地感叹起来。政宗虽然和自己同样都是初中生,却和大人有那样的接触,让她觉得政宗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厉害呀!”



昴也开了口。



“本来,我听了政宗的话也很惊讶。”



“所以说,关于上学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用不着遵循那种一般规则,反正,我很可能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就是现在,游戏机公司已经把我的意见作为参考了,那个公司还说希望我考虑将来去那儿工作呢。”



“去那儿工作……”



作为将来的去向——小心听后立刻哑然了。政宗嘟囔着又补充道:



“哦,我今天拿来的这个是第二代,家里当然还有第三代。实际上正在研发的第四代游戏机也让我来试玩呢!只是这台旧电视机没有办法玩,插口对不上。”



“第三代!”



小心虽然不懂这些专业的事情,可是她仍然从嘴里发出了惊呼。政宗看见她这么惊讶显得挺满足,笑了起来“第四代才厉害呢”,随后他哼了一声点点头继续说:



“你是女生呀,怎么也会玩电子游戏?”



“嗯,我觉得不少女孩子会玩电子游戏。”



小心小学的朋友中有好几个人玩电子游戏,她马上就能想起她们来。



“哎……”面对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点点头的政宗,小心又在心里感叹起来。



过度震惊,她接下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做父母的居然会说孩子用不着去学校了。用不着再去,不适应学校是因为学校和老师不好。这是在小心的家里是无法想象的一种观点。



政宗说过的那些话,小心越想越觉得震撼。



——我听说,有的人认为,对于去学校的家伙,不必要过多地接触。



政宗把不去学校说成是“好事”。虽说是绕了一个圈子,语气也不太客气,但是小心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受到了肯定。



“昴君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吗?和政宗家一样?”



小心忍不住地问了。昴点点头说:“嗯,差不多吧。”他没有多说,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尴尬,看样子不希望小心多问下去。



小心很想多听到些政宗和昴的事情。此外,有关那些今天没有来的孩子的情况、有关他们各自的问题,小心都想知道。



小心已经意识到,实际上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并不一致。



本来以为大家对于不去上学的事情格外地在意,所以在这儿都小心地不接触这个话题,事实上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最起码,政宗和昴都没有把不上学当成一回事,所以他们那天连提都不提。



“一起玩吧?”



昴把电子游戏的手柄拿在手里,看向小心。仍然坐着的政宗也向小心看了过来。



“……好的。”



小心简单地回答了一声,从昴的手里接过了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