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Water和Biscuit，或者说只靠身为制作者的我们来向观众们讲述，感觉还不够。所谓生命的主题，每个人的理解方式应该不一样。”



面对一成不变、连字幕都没有的影像，Toma看得仔细，甚至盯得头痛。



——现在，樱木先生在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和Aporia提出的命题“生命的假象”相关。



在屏幕里，父亲暂时沉默了，但不久后说：



“这，感觉能明白。我也有类似的想法，于是对Aporia做了一项修改。”



“这样啊。修改的是什么？”



“如果继续放任Aporia发展，那么性能还会继续提高吧。目前，在里面演算的世界大约以现实的三百倍速度前进，不过这个时间还可以进行得更快。”



“我听说过，是对Aporia的功能设下了限制。”



“是的。但在我看来，那不是限制。”



Toma咕嘟一声咽下口水。



——为什么，冬间诚要设下限制，阻止Aporia继续成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他的做法感到不解。虽然存在种种推测，但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但。



在影像中，父亲毫不迟疑地说出答案：



“我想让Aporia实现的功能，不是高速且正确地模拟一个世界。速度和正确性当然重要，但这方面已经实现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于是，我给Aporia指出了另一个成长方向。”



那个方向，Toma已经知道。



——Aporia演算“单个世界”的能力不再成长，但架空世界的数量大幅增加。



无法纵向成长，于是开始横向延伸。父亲对Aporia设下限制后，带来的影响被人如此形容。



樱木回答：



“您想做的，是增加Aporia演算世界的数量对吧？”



“是的，正是如此。”



“到底要增加到多少？”



“和全世界的总人口数相同。”



“就是说按照您的构想，在未来每个人都能通过Aporia拥有自己的世界。”



“是的，大概用不了十年就能实现。”



“为什么必须让所有人都拥有Aporia的世界呢？”



“这一定和您想从故事上放手的理由相同。您为什么想从《Water与Biscuit的冒险》上放手呢？”



影像中，樱木一时沉默了。



他不是无话可说吧。在Toma看来，这段沉默的时间是为了拿那个对他来说明白至极的回答和父亲的意图相互对照，让自己打心底认同。



樱木回答：



“那个故事的结局，对每个人来说有不同的形式。”



对此，父亲点头。



“是一样的。我也觉得，对于Aporia提出的命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回答。所以，我决定按照人类的数量来准备Aporia的世界。”



完美模拟出称心如意的人生。Aporia以此向人类提出的命题。



由于人们完全心满意足，生命变得稀薄。



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的“某物”。



运营者将其命名为生命的假象。



——世界上有多少人，这个问题就有多少答案。



如果是这样，架见崎还有意义吗？到底想让香屋他们得到怎样的答案？



樱木——对Toma来说是传奇的那位动画导演缓缓摇头。



“但是，我舍弃了那个结局。”



闻此，至今几乎一动不动的父亲微微探出身子。



“为什么？”



樱木则与他相反，在椅子上稍稍向后靠去。



“可以说是故事作者的坚持。”



在Toma看来，他好像有点难为情。



尽管明白自己的立场已经无法讲述梦想，却还是开口说出梦想。他苦笑的表情很迷人。



“就是说，我想展现唯一的答案。不依靠每名观众的理解，展现唯一一个完美的答案。——但那部动画缺少两集，是因为我至今没能找到那个答案。”



父亲笑了，似乎打心底感到愉快。



“那么，如果找到了答案，您会制作最后两集吧？”



“是的，我有这个打算。”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屏幕变得一片漆黑，上面映出Toma一脸茫然的模样。面前的桌上是可乐和爆米花，她已经完全忘记之前准备了这两样东西。



——这就完了？



内容让她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但樱木秀次郎特地把这段影像送到架见崎——让香屋和我看的理由是什么？在这里面，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想法？



但影像还有后续。



屏幕上忽然冒出一条新闻报道，然后继续出现第二条、第三条……接连不断。就像把报纸上剪下的一条条新闻杂乱地倾倒下来。



那些新闻有一个共同之处。



对某人死亡的报道，关于Aporia的讨论，还有得出自杀人数增加的统计结果。由于变换得太快，没时间关注正文，但无论哪条新闻都指出了Aporia的问题。



悲剧性的新闻接连显示在屏幕上。



Toma无法移开视线，她皱起眉头注视屏幕。



在最后，屏幕正中央显示出一条更大的新闻，将之前的内容全部盖住。只有这一条，是积极的内容。



——特别报道。



黑体字大大方方地写着这样一行内容：



——Water与Biscuit的冒险。最新续集，开始制作。



Toma什么也说不出来，完全被“开始制作”四个字，以及那四个字中强有力的主张所折服。



不久后，画面再次切换。



影像结束，重新回到菜单页面。



Toma一动不动，注视着屏幕上Water和Biscuit的侧脸。她把爆米花放进嘴里，大口喝下可乐，然后拿起遥控器。



点下播放全集的按钮后，屏幕上出现已经看过几十次的动画序幕。



Biscuit盯着报纸，报纸上刊登着悬赏令。合起报纸后，Biscuit对面露出Water的身影。



动画主角说：



“肚子饿了吗？”



Toma轻轻摇头。



——肚子并不饿。



但在Toma心中，“开始制作”那四个字带来了类似空腹感的愿望。



或许，这便是使生命继续的东西。



让心脏继续跳动的愿望，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