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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世界面前难以解决的命题(2 / 2)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协助运营者才会在架见崎?”



不对。虽然禁不住说“原来如此”,但Pan完全是给香屋另一种印象。她到底怎么协助运营了?在香屋看来,她更像是在一门心思偷懒。



Toma小声笑了。



“其实有不少人在质疑青蛙,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我父亲把青蛙做得像自己时有多认真。”



“也是,毕竟原本是给你当玩具的。”



“他无疑是优秀的AI,发言也经常有父亲的风格,但终究只是以初期Aporia开发的东西为基础,可能并不完美。”



“这样啊,所以呢?”



“从以前起,他们就想用最新的Aporia从零开始重新开发冬间诚AI,项目名叫Project·Ouroboros,感觉是本想装装样子,结果起的名字反而土气。”



衔尾蛇(ouroboros)。围住世界,吞食自己尾巴的蛇。那像是数字零,也像是卵的形状。



青蛙曾说过。



——如果我败给衔尾蛇,架见崎就不可能再长期运营下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由哪一个“再现出冬间诚的AI”掌握架见崎的运营权。青蛙,还是蛇。原来分歧在这里。



“紬小姐是衔尾蛇开发组的主要成员啊,她肯定是为了调查青蛙,或者说是为了观览才会来架见崎。”



“但青蛙的意思好像是要和蛇争斗。”



“嗯。所以目的说不定是考察敌情。她打算尽最快速度把蛇导入架见崎。”



那会变成什么样?运营者分成两组?



心里没有清晰的想象,不知道要靠什么标准来判断青蛙和蛇谁更优秀。



“如果蛇来到架见崎,会怎么样?”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毕竟我只是开发者的女儿。”



唉,也是。



话虽如此,感觉根据青蛙和蛇争斗的结果,今后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为了满足香屋的胜利条件——今后也把架见崎长期运营下去,真希望想办法让局势变得对青蛙有利。



Toma说:



“顺带一提,我打算帮蛇。”



这么过分的事竟被她说得不以为然。



“等等,你不是青蛙派的吗?”



“虽然我非常喜欢他,但没办法呀,我的目的是让人们认同你就是生命的假象。”



太莫名其妙了。



香屋用力皱起根本不存在的眉头。



“不说别的,生命的假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那是Aporia带来的问题。说世界上众人怀疑活着的价值,不是不能理解。Aporia的态度是想靠证明生命的价值来解决问题,这也不错,连香屋自己也这么想。但要说生命的假象,也太模糊了。



“这个谁也不知道。”



“没错,我想也是。所以在我看来,这一切全都蠢得要命。”



“但是有推论。我在想那会不会是故事。”



故事?靠故事能让众人确信活着的价值?



香屋没法说“太扯了”,或者是“开什么玩笑”。



因为正是一个故事成了香屋自身思考的基础,对作为冬间美咲的理想而诞生的香屋步来说,那个故事也是他的理想。



他轻声说出浮现在脑海中的标题。



《Water与Biscuit的冒险》。



就社会评价来说,这是部失败作品,但对一部分粉丝,对香屋,Toma和秋穗来说却是部打动人心的作品,为他们指明人生的方向。



“你打算创造那样的东西吗?让其他人和我们当时看过后一样,也有相同的感受?”



创造同样悲伤而痛苦,却又笨拙地不停喊着要人活下去的故事。



“你是我的主人公呀。所以其实应该由你来自称Water。不过什么名字都可以对吧?香屋步也是个好名字。”



“你要做反派,就是因为这个?”



“至今架见崎失败过七次,这是第八次了。不能再重复过去的失败。仅仅让强大的人获胜,架见崎就没有意义。必须有打动人心的故事才行。我是当真要践踏你活下去的意志啊,就为了看到帅气的你彻底把我打倒。”



这算什么意思。



不过,我终于懂了。



——所以Toma才会把我叫到这里。



她朝我扣下扳机,把我最根本的部分,把至今我完全没必要怀疑的观念打得粉碎。目的是为了证明绝望,为了确认她自身的理想能不能战胜绝望。



这故事也太恶毒了,没有任何人得救,一切都仿佛只是被卷入神明独自开始的游戏。



Toma微微抬起头。



“银缘先生作为嘉宾进入架见崎,理由肯定也是这个。他是负责《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导演与剧本的樱木秀次郎,所以能得到参与架见崎的权利。”



“不是你推荐的吗?”



“不是。父亲在死之前不久曾留下笔记,说他找到了第零类假象的线索。”



“然后呢?”



“那句话后面还有两行潦草的字迹。”



接着,Toma说出那两行的内容。



第二十五集,一切的死都是罪过吗?



最后一集,生命的主题



不知为什么,一阵类似恐怖的感情让香屋脸色发青。



然而他又感到激动。香屋打心底爱着《Water与Biscuit的冒险》。



Toma安静的声音继续说:



“那部动画原本是在这边——真正的现实里诞生,而不是你生活的世界呀。不过其他部分都和你记忆中一样。明明是那么棒的作品,从商业角度却很难说是成功。听说本来打算出二十六集,却砍掉两集成了二十四集。”



没错,这我也很清楚,甚至知道被删掉的两集是什么标题。



虽然只是粉丝间的传言,但刚刚她说出的正是传说中的第二十五集与最后一集的标题。



“那两集,你看过吗?”



“没有,只知道标题。”



那么,她的父亲——Aporia的开发者看过吗?那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感人到足以被称之为生命的假象吗?



——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他死了。



冬间诚。他肯定不该死去。



就和任何人都不该死去一样。



Toma说:



“Aporia已经证明演算出的虚拟世界可以改变现实。我相信可以以同样的方式用故事改变现实。”



唯独这句话,香屋也能打心底产生共鸣。







回去的路上,Toma一个人到咖啡馆吃晚饭,期间也和香屋讲个不停。



“我喜欢像这样在现实中到处逛。以前就想和你一起走一下自己喜欢的路线了。”



听着她的话,香屋只是冷淡地一次次用“哦”来回答。



不久后Toma似乎也腻了,不再多说话。她吃完饭后回到家,把香屋——演算香屋的耳机型Aporia终端放在学习桌上,洗过澡后立刻钻进了被窝。



关上灯的屋子漆黑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眠,再也没有人类存在。



香屋在心里轻声说:



——必须考虑架见崎的事。



按Toma的说法,这个世界——现实中明天上午10点,架见崎会再次启动。为了做好准备,必须重新考虑计划。



PORT与伊甸的交战结果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预见根本问题的视角。蛇。他会如何与架见崎产生联系?虽然现在不可能明白,但不能逃避思考。必须尽全力想象更多种可能,将其分类,并分别准备应对的办法。



他理性上明白这点,但思维极其迟缓,老是被多余的事分散精力。



——我到底是谁?



由Aporia创造的虚拟人格。虽然我觉得自己有喜乐哀愁,但不知道那和真实的人类是否相同。毕竟我是由Toma——冬间美咲按照自己的理想设计,就像故事中的登场角色一样。



至今为止,一直觉得“再怎么考虑也没用”于是被放弃的疑问挡在了面前。那些疑问说白了,就类似于活着的意义。



——活着是为了什么?



有一个声音问道。如今,香屋想象着自己的声音来回答。



那个动画的男主角每次也都用同样的话回答。



——连这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死?



唉,没错。所以我不会死,哪怕从一开始就不算是活着。



然后总有一天,我会得出答案吧。根据Aporia的演算,得出冬间美咲能够认同,又符合她理想的答案。那么现在,我的烦恼还有那些不快的心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些过程都跳过就完事了,赶紧告诉我答案啊,Aporia。别磨蹭了。



躺在床上的Toma轻声问:



“你在哭吗?”



怎么会,香屋答道。



但他也不知道,没戴耳机的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4



冬间美咲醒来时,离早上六点还有一点时间,但接着她硬是装作继续睡了一会儿。



香屋步。



他对这边的现实究竟会得出怎样的答案?对Aporia会有怎样的想法?冬间真的好想抱紧他。如果可以,还想大喊你的确就在这里,你真的活着。哪怕一切都是罗列出的数据又怎样?他和由水、碳、钙和少量氮和磷构成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就算没法真的触碰到身体,也想从数据上拥抱他。



——但,那不是我的任务。



那不是冬间美咲要求自己完成的任务。



就算香屋步是虚构的,她也要将其变成现实,让那个虚构的故事能够改写对活着已经腻味的世界。为此冬间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自己要放弃对他的爱。为了让勇者出现,自己甚至能成为魔王。



不久后,和煦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屋子,冬间离开了被窝。



她把耳机扣在耳朵上,尽可能用和以往一样的声音说:



“早,睡得好吗?”



香屋的声音好像并不愉快。



“早。我怎么睡得着啊?”



“那可难办了,再过三个小时,架见崎又要开始了。”



“话说,有什么必要给我加上犯困的功能啊?”



“当然有必要了,毕竟是再现人类。”



“糊弄过去嘛。让你理想中的英雄不用睡觉也不会饿就行了。”



“我才不要呢。你睡觉时的脸,还有犯困又不愉快的声音我都喜欢。”



兴趣真糟,香屋说道。



然后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清晰,就像经过雨刷器摆动一个来回后的前窗玻璃。



“今天有什么打算?”



“首先做外出的准备。要不要给你介绍我家的盥洗室?”



“用不着。”



“哦。之后就只剩下去Aporia——是指公司的那个Aporia。”



“去干什么?”



“回架见崎。架见崎姑且被那家公司当成机密的研究,不是随便找个床躺下就能连进去的。”



只有在Aporia股份有限公司内部,才能进入架见崎。从现实参加的三名嘉宾分别被提供了自己的房间和床,还有专用的Aporia终端。



Toma在衣柜里随便选了一套抱在胳膊上。再怎么说在香屋面前脱衣服也太难为情了,她打算去盥洗室时顺便换好。



香屋说:



“从十点开始来着?”



“架见崎开始启动是这个时间。”



“远吗?Aporia公司。”



“不远,从我家过去三十分钟就能到。不过去之前要吃早饭,我没准备,就找家店吃吧。比如星巴克或者塔利之类的。”



“别说得好像我知道一样,都是你这儿当地的店名吧?”



“在这个世界是非常出名的连锁店。”



“那这边没有蓝线或者旅人还有麦当劳?”



“麦当劳是有。因为是赞助企业,直接用了原名。”



在Aporia吃过不少麦当劳,回现实以后还会选一样的东西吃吗?虽然感到怀疑,但听说还挺有效果的。广告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冬间听到香屋轻声吐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叹气。不过如果是的他呼吸声,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



香屋再次开口,本来想装作自然一些,结果声音比平时更呆板。



“你的家人呢?”



说这个话题倒用不着太紧张。



“母亲状态不太好,在医院。至于父亲昨天就说过,死了。”



“那就不用特意说了。姐姐呢?”



“在这边,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在过去和香屋一起生活的世界,冬间有个姐姐。虽然不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希望,但Aporia贴心地准备好了。有段时期家里只有自己和母亲,心里还挺难受的,从那时起自己就憧憬家人。



“哦,那我顺便再问一下。”



“什么事?”



“怎么说呢,Toma你到架见崎去,还有创造我,其实是想维护父亲的名誉之类的吗?”



这问题相当让人讨厌啊,不愧是我的理想。



“创造你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想见真正出色的挚友——那个比谁都可爱的人。



“那去架见崎呢?”



“也有点不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对父亲复仇。”



我喜欢那个人,也尊敬他。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认同创造Aporia后自杀的父亲。



我去洗脸。冬间说着走出房间。







Aporia股份有限公司在世界各地设有办公室。



冬间前往的办公室位于港区的商务街区,那里主要是进行软件开发的部署。虽然叫开发总部,但只是租了一栋大楼中的几层,按通常的印象来看规模显得小了。原本,父亲——冬间诚为开发Aporia所用软件的房间在那里,后来公司又不断租下周围的楼层。



坐电梯来到指定的楼层。宽敞的大厅里设有接待柜台,还放着几张等候用的沙发。沙发前站着一名女性。



“您来了啊。”



她说道。



香屋在耳边轻声说:



“猫?”



冬间微微笑了。



“嗯。在这边叫小池小姐,属于处理青蛙相关事务的部署,所以协助运营架见崎也是她的职务。”



以前自己曾听过这样的解释。冬间对Aporia这家公司也不是特别熟悉。



冬间朝站在面前的她问:



“明明不用特地在这里等我。你不是很忙吗?”



“有急事。泉妻小姐问能不能和美咲小姐说些事情。”



泉妻——Pan。



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要说什么事?”



“具体情况我也没听说。”



说这话时,小池小姐——猫脸上表情生硬,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总之去见一下泉妻小姐吧。可以继续带着他吗?”



冬间用食指敲了敲耳机型的Aporia终端。



猫听了点头。



“没问题。泉妻小姐说,务必和香屋步一起来。”



香屋她也要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5



完全跟不上对话的节奏。真希望能有人解说一下。



香屋打心底这么想,但Toma好像也没有余力和自己悠闲地交谈。



她被带去房间里有几张长桌排成“口”字型。墙是白的,里面那面墙上安了屏幕,右手边墙上有面大窗。白色长桌旁摆着黑色的椅子,上面坐了七个人。



七个人全都穿着西装,大概是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但每个人看起来都挺年轻,也就是二十五六到三十岁之间,看着年龄最大的男性都不知道到没到四十岁。



在他们里也显得年轻的长发女性开口说:



“在这边见面还是第一次吧。我是泉妻紬,在衔尾蛇组负责开发。请多关照。”



她就是Pan,现在PORT的会长。



Toma客气而沉稳地回答:“初次见面,我是冬间美咲。”然后按泉妻的意思和猫一起坐下。



接着,泉妻介绍了其他六个人。另外两个衔尾蛇的开发者,还有两个负责青蛙的成员。此外,是项目的一名科长和一名副科长。



Toma语气友好地问:



“项目指的是什么?”



对此,一名男性——项目的科长回答:



“人们担心使用Aporia会带来精神上的混乱,于是我们成立了统括性项目来解决这个问题。在Aporia里再现您的父亲,也是我们项目的一环。”



意思是说,这个人便是青蛙的上司吧。



泉妻说:



“目前,我们的项目分为五个部门。其中一个是收集并解析情报——简单来说,就是调查Aporia是不是真的和自杀人数增加有关。如果有关,还要调查相关的比率有多少。另一个部门负责与医师协会等专家交流,寻找应对措施。另外三个部门各从不同途径努力让Aporia自身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泉妻停顿了一下。Toma问道:



“那三个部门中一个是青蛙组,另一个是您所在的蛇组吗?”



“不。蛇和青蛙在同一个部门。就是说,我们都属于以再现冬间诚的人格为目的的部门,其中有青蛙组和蛇组。”



“这样啊。”



“顺带一提,另两个部门都在从完全不同的途径探索——寻找不依赖再现冬间诚先生的方法。”



泉妻开始解释两个部门的情况。



按香屋的理解,其中一个部门是在Aporia里创造大量“模仿现实的世界”,寻找是否可能实现更好的未来。另一个部门让众多虚拟人格在同一个模仿现实的世界生活,研究用过Aporia后选择自杀和没选择自杀的人各有什么倾向。



泉妻的说明很细致,给人的印象与在架见崎里和Mono或者Pan说话时都不一样。大概是作为社会人士的态度比较认真吧。



Toma打断她的话说:



“我被叫到这里的理由,是青蛙和蛇所属部门的事情。这么理解没错吧?”



泉妻听了点头。



“是的。已经决定下个循环让蛇加入架见崎。”



“为什么?给蛇另外做一个架见崎不行吗?”



“Aporia有强大的演算能力,但人类跟不上。简单来说,我们部门内会互相抢人手。”



听着两人的对话,香屋不禁咋舌。人手不够就再加人啊,这家企业应该很有钱吧?虽然这么想,但内心里传来冷淡的反驳声。



——对这些人眼里,架见崎没那么重要。



在香屋看来,那里是自己生活的整个世界,但对她们来说只不过是无数Aporia的世界其中之一,对其中演算的虚拟人格也不会产生共鸣。



泉妻继续说:



“我们组的提议,是把现在用来演算架见崎的资源交给蛇。”



Toma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那就是说,要把架见崎的管理者从青蛙换成蛇吗?”



“目前来说是。但蛇对架见崎本身不太认同,估计很快就会决定结束运营吧。”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世界就要结束了,这怎么可能接受。



但香屋没有开口。不是因为他说什么都只有Toma能听到,而是作为在Aporia诞生的自己,不知道要如何主张继续活下去的正当性。在泉妻她们的价值观中,自己别说是人类了,肯定连生命都算不上。



Toma加快语速,代替香屋开口:



“等等,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不是要先对蛇进行测试吗?为什么好像青蛙不战而败一样?”



回答她的是坐在旁边的猫。



“没事的。负责青蛙的小组也在反对蛇组提出的想法。就部门整体来说,也不可能现在立刻做出舍弃青蛙的判断。”



科长跟着点头。



“是的。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青蛙和架见崎的运营,为此有事想和您们确认。”



他的声音太过冷静,结果让香屋听了心生烦躁。



但旁边的泉妻愉快地露出微笑。



“我的表达方式好像不太好啊。撤掉青蛙换成蛇,只不过是我们组的提议,不是说一定会进行下去。”



她刁难人的态度确实有那么一点Pan的味道。



泉妻在长桌上托着下巴,继续说:



“不过,青蛙的确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今天把您叫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您心里没有数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Aporia在使用上有每天最多八小时的限制。设下这一限制,是因为Aporia会对使用者造成一定负担。当然,架见崎也是按这一规则在运营。”



“没错,所以呢?”



“所以像您和我这样现实中存在的嘉宾,每过架见崎的三个循环——九十三天,也就是现实中每过七小时三十分钟,就要离开架见崎。但上一次,您提前了现实中的一小时四十分钟脱离架见崎对吧?”



香屋也记得。上个循环,Toma在十一号消失,有大约二十天不在架见崎。



“没错,所以呢?”



Toma问道。就她而言,在这样的场合少见地没有遮掩,语气里透着不愉快。



“您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架见崎?”



“您不是知道吗?”



“为了把特定的虚拟人格带出架见崎,去做准备了。”



“没错。感谢各位的许可。”



“但那违反规则。参加架见崎时,您在合同上签过字吧?上面应该明确写着除非身体不适等客观原因,需要您协助架见崎的计划顺利进行。”



“我当然明白,也知道架见崎是项重要的研究。但我不是擅自离开架见崎的。”



“是的。通过青蛙许可,我们的员工也同意了。”



“那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不。这让人怀疑青蛙的正当性。就是说那个模仿冬间诚的AI对你太心软了。比起架见崎本来的目的——发现第零类的假象,青蛙是不是更优先你的任性要求?”



听着两人的对话,香屋总结出泉妻的论点。



的确,青蛙可能对Toma心软。



香屋——架见崎的虚拟人格能知道自身的真相,应该是非常例外的情况。不然对“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香屋步活着吗?”这个问题,就不可能设成需要150万点数。换句话说,青蛙轻易允许了Toma做出在架见崎至少价值150万点数的行动。



——这会是多大的问题呢?



至于像泉妻所说,足以把青蛙从架见崎的管理者位置上撤下,换成蛇坐上去吗?靠香屋的知识没法判断。他不知道Aporia的职员对青蛙有多信任,也不知道他们对青蛙有多怀疑。



但青蛙是为了再现出冬间诚才被Aporia接手,那么他对自己的女儿——Toma有一定程度的优待,不如说是理所当然吧?问题在于对青蛙来说特别的Toma参加了架见崎,将她从研究中排除才是自然的想法。拿这个联系到怀疑青蛙,感觉有点牵强。



总觉得哪里不对,眼前的对话莫名别扭。这感觉像是只有感情上意识到看漏了什么,但理性思维还没有跟上步伐。



在香屋沉思时,Toma还在继续和泉妻谈。



“的确,青蛙对我温柔,这点我也同意。但这是问题吗?”



“是的。刚才已经说过,青蛙比起我们部门的目的更看重您,当然是问题。”



“就是这里我不太明白。对我温柔为什么算违背部门的目的?青蛙运营架见崎时考虑的是什么,您们应该没有准确的了解。”



“说到底这已经违反架见崎计划的纲要了。根据青蛙自己的提议,是在更靠近死亡的世界寻找带有求生本能的情绪——”



“不对。你们部门的目的应该不是架见崎,而是再现父亲——冬间诚的人格才对吧?因为您们相信如果是那个人,就能解决Aporia的问题。如果青蛙的行为简直像我的父亲,应该反而证明了那个虚拟人格的正当性。”



“但是,冬间诚先生在考虑什么,会如何行动,我们是没有办法调查的。青蛙是不是与冬间诚先生相近,没人能证明。”



“真是奇怪。您的话听起来好像在否定自己的研究。蛇也是再现父亲的一环对吧?”



“是的。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怀疑,有什么奇怪吗?应该比盲从好得多。”



答非所问。太明显了。泉妻看似认真回答Toma,但实际上是在岔开话题。



明明没有可颤抖的手脚,但香屋的确颤抖着嘟囔:



“现在,几点了?”



Toma没有直接回答,朝挂钟的方向看去。



——上午九点四十八分。



听说架见崎再次启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还有十二分钟。



大概是想到了同一件事,Toma说:



“架见崎的启动,可不可以等到谈完再开始?”



在座的一人——自称负责青蛙的男性答道:



“不,按计划上午十点再次启动。冬间小姐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参加——”



“怎么这样。为什么?”



“很抱歉,但就功能而言很难延后。Aporia再怎么优秀,如此复杂的演算也不是说按下按钮就能立刻开始的。”



香屋按住额头。就连游戏机启动都要加载一会儿,而架见崎容纳了一千个和人类同水平的虚拟人格,启动时需要时间也很正常。但。



——Pan。



这就是她的目的吗?



就算手段强硬,也要占用Toma在现实中的时间,以此影响架见崎内的战斗。在Aporia的世界,时间比现实快三百倍,就是说在这边过十二秒,Aporia里就是一小时。在现实拖住Toma二百八十八秒——大约五分钟,就能夺走她在架见崎的一整天。十分钟就是两天,十五分钟是三天,准确说是三天零三小时。



循环开始后,PORT与伊甸的战斗恐怕要分出胜负了吧。不,没这么简单。下个循环将发生更重大的事件。



——已经决定下个循环让蛇加入架见崎。



蛇的出现。香屋和Toma没法亲眼见证那个瞬间。



泉妻笑了。



“对您和香屋步询问青蛙的事,已经得到部门全体的同意。冬间小姐,依照参加架见崎时的合同,可以请您协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吧?”



Toma恐怕没法拒绝吧。



香屋就更别提了。Toma虽然是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协助者,但香屋不一样,借用青蛙的话来说,不过是备品。



“麻烦尽量长话短说。”



闻此,泉妻答道:



“非常感谢。但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香屋在心里骂道:



——结果你能到那边去啊?



但他没法阻止,把时间用在阻止她上面也很可惜。除了泉妻以外,这间会议室里还有另两个蛇组的成员,没理由让她也留下。



她慢慢走过,经过Toma身边时轻声说:



“我们在那边再见吧,香屋君。”



那听起来的确是Pan的声音。







就结果而言,泉妻紬——Pan从冬间美咲和香屋步手里夺走的时间是十三分钟。在架见崎里,就是三千九百分钟,相当于两天零十七小时。



在那两天零十七小时里,发生了几件事。



这几件事足以左右整个架见崎的未来。



在众人看来,是PORT败了。Ido和红超人死亡,剩下七名圆桌成员中有五人同意向伊甸宣布战败。



但对架见崎来说,更重要的事情静悄悄地开始。



那是八月一日深夜。



——一号线。本站为终点。两点零七分。



在架见崎站,沉默寡言、始终一片漆黑的公告牌本应已失去原本的功能,如今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