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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2)



鹰森警视正在新干线列车里打来了电话,说他预计一小时后到医院。考虑到从东京到藏王连峰脚下的白石市所需要的时间,这个速度已经算奇迹了。不过在这一个小时里,我不得不等在市立医院病房前的走廊里,被县警们充满怀疑与焦躁的眼神瞪着,连大气也不敢喘。



而让他们焦躁的罪魁祸首——律子小姐,却一脸坦然地坐在我旁边,用手机看着漫画。



县警们自然是想问详情,不过律子小姐干脆地表示:“要说明两次太麻烦,等鹰森警视正到了再说”。不论那几个强壮的县警在一边怎么威胁,她都完全不为所动,专心地看着漫画。她到底长了个什么心脏啊。鹰森先生当然是拿“那个女人是协助者,要郑重对待”之类的话和县警打过招呼,可就算这样她神经也实在是太大条了。



为了不去在意刑警们的视线,我只好一动不动,盯着病房的门。



在那之后,我背着美纱回到出租车上,态度傲慢的司机也意识到我们进退两难的处境,走夜路飞驰到最近的急救医院,积极配合的态度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美纱在雪中待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不管怎样,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终于,病房的门开了,年轻的医生带着三个护士走了过来,困惑地望着我们两人和一众刑警挤在昏暗的走廊里。



“……呃,本城美纱小姐的……家人是……”



“她父母现在正从东京赶过来。”律子小姐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说道。“我和他是美纱的朋友。”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口扯了一句谎,我吃了一惊。



“啊,对了。是你们两位带本城小姐来的吧。那么县警……”



“警视厅拜托我们搜索,他们那边直接联系过来,说这个人和案件有关。”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刑警,看来他是那些县警的上司。



“这样啊。”医生略一点头,似乎并不感兴趣。“她没有生命危险。之前出现了轻度的失温症状,不过现在恢复了正常体温。大概是发现得早吧,腿上有冻伤的痕迹,不过应该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我叹了口气,至今为止一直有意无视的疲劳感一下子从身体内部渗透到皮肤表面。我把后背靠在墙上,险些直接瘫软下去,倒在长椅上。



“那么,等她的家人到了以后,请他们到护士站来。”



医生说着正要离开。



“啊,稍等一下。”



律子小姐叫住了白衣的背影。



“我有话要和本城美纱说,能见她吗?”



医生皱起了眉头。



“她还很虚弱,而且你也不是家人,这不太……”



“这件事必须现在说。”律子小姐打断道:“医生你也多少察觉了吧,她是企图冻死自己。长时间在雪中光着脚,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医生只是眉毛略微一扬,以这个年纪来看还真是胆识过人。后面的护士们乱哄哄地回头朝病房看去,刑警们也小声议论着“喂!”“让她说出来没事吗”之类的话。



律子小姐继续说:



“我掌握了某个事实,足以阻止她自杀。希望其他人不要进去,只有我和叶山君还有本城美纱三个人谈谈,不然她还会在这所医院企图自杀。”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故弄玄虚的成分,但至少最后一句话绝对是编的。她看透了值班医生不想让自己的医院里出现自杀者的心理,半是威胁地说了谎。



医生妥协了,叹了口气。



“……只给你十五分钟。”



美纱裹在被子里,平躺在床上,胳膊和腿上缠着厚厚的布,宛如一具木乃伊。她脸色憔悴,眼神也飘忽不定,看到我们走进病房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床边的杆子上吊着点滴袋,再旁边放着一台大号的机器,上面伸出的软管连着吸氧器,从枕边垂了下来。



由于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医院分配了单人间,周围没有其他人。



律子小姐站在床边,而美纱只是动了动眼睛,看到我像是躲起来一样站在律子小姐背后,便扭过了头。



“你看起来有精神就好。”



律子小姐说着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美纱又动了动脖子,惊讶的视线在律子小姐胸口处打量。



“怎么都没有初次见面的感觉啊,估计是因为我听叶山君说了各种事情,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你和你弟弟还有那起事件吧。不过姑且说一声初次见面,我是莲见律子。”



美纱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眸里飘着困惑的神色。



“如你所知,我是作曲家,不过出于兴趣也爱好搜查罪犯,对这次的事情调查了很多东西。能找到你也多亏了我罕见的洞察力——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基本都是叶山君的功劳,你就感谢他吧。”



她再次朝我看来,脸上蒙上阴云。



“……为什么?……别管我不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靠在墙上。



“已经无所谓了,我好累。”



“就算这样,”我骂道:“也不用想死吧,你傻不傻啊?”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怒火大得出乎意料。



“……并没有那个打算……最初的时候。”



美纱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低声说:



“我只是去看看那个地方。小时候,祖父经常带我们去。……那时候,我和凑人还经常聊天,也会一起玩。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以为,只要去了那里,就能明白些什么。”



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起来像隔了一层水膜。



“待在那里的时候,就觉得,就这样睡下去算了。回去也净是些麻烦事……反正我已经像个死人一样了。因为事故失去左手的时候,我就好像死了一半,只用无关紧要的另一半活到现在。明明这样就好了……为什么来找我?”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纤细的脖颈。律子小姐哼笑一声。



“这可不是为了救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叶山君是为了我,才会在黑暗寒冷的山里背着另一个人奔跑。你要是就那么冻死的话,我追求的真相就会掩埋在雪里,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就可以了。我心里想。她还活着,待在暖和的屋子里,睡在柔软的被窝里,之后的事情我打心底觉得无所谓。真相之类的东西就随便揭发去吧,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是什么呢?和事件有关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和警察说过了。”



美纱的声音尖锐而又神经质,仿佛两块干冰互相摩擦。



“你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律子小姐把脸凑近美纱。



“有些事要面对面说才会察觉。所以我才会特地靠自己的双腿跑到宫城县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吧,和我说说那天的事。”



凳子腿吱嘎作响,美纱的脸僵住了。



但是律子小姐毫不留情地继续说:



“我想确认的事只有一件。虽然听过别人的转述,不过还是想听本人讲一遍。就是你从火灾现场逃出来时的事情。”



美纱紧紧咬住嘴唇。



“……是什么事?……你也在怀疑我杀了凑人吗?和警察说过很多次了,那天我不知道凑人还在家,一个人逃出来了,也没注意到他在屋子里。”



“没错,就是那里。”



律子小姐把双肘支在床上,和美纱靠得更近了。被她的气势吓到,美纱逃走似地把身子扭到床的另一端。



“你是一个人逃走的吧?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打开自己的房门来到走廊的,是吧?”



“……嗯、嗯。”美纱眨了眨眼睛。“起初打不开门,我很着急……大概是因为房子倾斜着……不过狠下心一推,门就开了。我来到走廊,然后……”



“来到走廊就发现,对面本城凑人的房门坏了,脱落下来,墙也破了,在另一边看到了三角钢琴。我听说是这样,没错吧?”



“……是、是的。”



我感觉到美纱很困惑。律子小姐的声音透出一股兴奋。



“那么,我的推理就得到证明了。”



律子小姐说着站起身,用装模作样的步伐走到窗边。



“……推理?”我禁不住出声。



“没错。就是犯人是谁、做了什么。”



“犯人?”美纱的表情变得可怕。“凑人真的是被杀的吗?”



律子小姐仍然面朝窗户,耸了耸肩。



“你们平庸的人总是这么武断。我说的只是把登山绳索缠在本城凑人身体上的犯人。原因就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件值得悲哀的事是人为的后果。”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把凑人君捆起来的犯人?那说白了不就是杀了他的犯人吗?



“……那——是谁干的?”



美纱用僵硬的声音问道。



“本城凑人,他自己。”



不知哪里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同时响起了咳嗽声和抬着担架跑动的声音。我突然感到喉咙一阵干渴。



“……诶?”



美纱微弱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也凝视着律子小姐的后背。



“他把自己捆住了?你是在说……自杀吗?不可能……”



很快,律子小姐转过身来。



“怎么会。哪里有人会在火里捆住自己来自杀,简直毫无意义。而且,你们的出发点就错了。他不是被捆住的。”



她的目光从美纱移到了我身上。



“来吧叶山君,回忆一下你在现场看到的东西。本该在本城凑人卧室里的钢琴怎么样了?”



我心不在焉地浸在疲劳感中,听到她的问题也回过神来。



“……有一台撞破门,冲到走廊里了。”



律子小姐点点头,转向美纱。



“可是本城美纱,你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钢琴没有冲到走廊。明明门已经脱落,墙也破了,可钢琴还在本城凑人的屋子里。你是这么说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