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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指甲你到底有多脆弱啊!)



枇杷在心里暗自咒骂,蹑手蹑脚地爬上玄关前的台阶。



她进入门廊屋檐下,悄悄打开门,从身体能通过的最窄缝隙迅速溜进门内,然后再以同样谨慎的动作关上门,轻轻上锁。



那一声不响、不疾不徐的身手好似「女太极拳好手」或是「女窃贼」,也可能是「会使太极拳的女窃贼」,但以上皆非正确答案,因为这里是她家。



凌晨三点,锦户枇杷才返回家里。



她轻声脱掉爱用的褐色橡胶厕所拖鞋,踏上玄关。此时还不能掉以轻心,她得在不被熟睡的家人发现自己半夜偷溜出去的情况下,回到自己房间才行。



今晚的东京是个热带夜,闷热到小笼包都能蒸熟的程度。在如此闷热不适的三更半夜里,枇杷独自骑着脚踏车在街上绕来绕去,现在刚回到家。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正常,因此放轻手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静静地穿过家里的走廊。



她热得要命,挂在脖子上用来擦汗的毛巾早已湿透,T恤也湿答答的,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蹒跚。



(惨了,头昏眼花……)



不快点补充水分的话,说不定会筋疲力竭地直接倒下。



原本打算回房间的她改变了路线,在一片漆黑中鬼鬼祟祟地前进,从客厅往更里头的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后,她发现里面有啤酒,虽然不是特别想摄取酒精,不过因为近在眼前而且冰得恰到好处,所以便顺手拿起。



枇杷就这样站在黑漆漆的厨房一隅,啜饮啤酒。冰凉的感觉几乎沁入牙根,嘶嘶作响的碳酸刺激着喉咙。看来枇杷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口干舌燥,她忘我地一口接着一口,咕嘟咕嘟地将啤酒灌下肚。



她一口气灌下半瓶左右的份量后,就这么靠在墙上,抵着墙一屁股滑坐在厨房地板上。她差点就要打出嗝来,连忙用拳头捂住嘴,熟练地让啤酒的气味无声地从鼻子送出。



在这么热的天气,全身汗水淋漓又口干舌燥的状态下,痛快地猛灌一瓶沁凉的啤酒。



即使如此,枇杷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现在的心情完全无法发出「好喝!」「哇~赞啦!」「噗哈~!」诸如此类的赞叹词,一点也不觉得幸福。



她板着脸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将罐底的圆形凹陷处抵在膝头。



问题在于今晚仍旧一无所获。即使有啤酒也无法排解她心头的郁闷。枇杷在黑暗中缩起身子,脑袋垂靠于套着运动裤的两膝间。



(又没抓到……)



好似有一团比黑暗更加深沉的昏晦之物从头上滴落般,苦涩的心情逐渐填满胸口,让枇杷更加郁郁寡欢。



事情是从四月底开始的,至今已过了三个月以上。我整整三个月都在做这种事吗……?真的假的?



竟然如此虚度光阴,连枇杷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么做真的好吗?只是不断空转、空转再空转,回过神来已经八月了!别说逮到人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根本毫无成果可言。做这种事果然没用吗?太过有勇无谋,太没计划性了吗?枇杷对此绝不放弃,但是又想不到其他方法。



明明想在八月十七号以前将这件事解决掉的。



她一直在找某个家伙,一心想在那天之前把人找出来、逮住他,还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枇杷无论如何都想把被那家伙抢走的东西拿回来。



***



和那家伙相遇,是在春天快结束的时候。



樱花早已散尽,种植于绵长的人行道两侧的树木枝头开始冒出鲜嫩绿叶。



时间大概是刚过深夜一点半,枇杷离开附近的家庭餐厅,一个人踩着脚踏车准备回家。



人烟稀少的住宅区里,连一点微风吹拂的声音都没有,四周鸦雀无声。肌肤接触到的空气温热得令人不舒服。一台红绿灯上挂着「故障」的牌子,绿、黄、红色的灯同时一闪一闪地发出刺眼光芒。枇杷抬头仰望,内心只觉得这景象很少见,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搞不好其实是对即将来袭的事态的警告。可惜她当时没有察觉,也完全没有提防。



这里是东京板桥区。



这块幽静到几近无趣的住宅区,正是锦户枇杷的家乡。



她从出生就一直住在这里。这一带虽然也属于东京都,却有许多占地广大的独门独户房屋林立。这里对枇杷而言就像「后院」般,她熟知每一条小巷子。除了最近忽然开始兴建的大楼区一带,由于变化太大还来不及更新资讯外,这个不算大的市区的地理位置几乎都储存于枇杷的脑中。她于此土生土长,而这里又可说是她的后院——即使闭上眼睛她也能顺利走回家。



这附近从以前起就是公认治安良好的区域,就算年轻女性半夜独自在外行走,而且行动符合正常范围(比如没有喝得烂醉如泥,也没有因为低头玩手机或听音乐而浑然忘我),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事——理应是这样才对。至少在那个夜晚之前的二十三年来,身为当地居民的枇杷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枇杷并不急着赶路,只是悠哉地踩着脚踏车踏板。



忽然间,她的视线被闪着白光、伫立于人行道一角的自动贩卖机吸引过去,吓了一跳。



「哇啊!」



枇杷不小心惊叫出声。因为贴在贩卖机上的偶像海报几乎跟真人一样大,害她以为有个人站在那里。



当然,枇杷马上就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她嘟哝了声「搞什么啊」便将视线从笑容满面的偶像身上移开。竟然吓我,害人家不小心叫出声来了啦,真丢脸。好险没人看见……



就在她微微松了口气的瞬间——



有个人冷不防地伸出手,探向枇杷放在脚踏车置物篮里的布制托特包。



枇杷没有像刚才一样发出单纯感到讶异的惊呼声,毕竟此刻的惊讶程度非同小可。



听说人类这种生物一旦过度惊吓,评评直跳的心脏就会通过脖子直窜脑门,撞击头盖骨内部并在那里剧烈跳动。枇杷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事。不,可是,心脏?跳到头里?怎么可能啊。当下,她连如此冷静思考的能力都被突发事件给夺走,脑袋完全无法运转。视野急遽缩小,控制脏器的管线像是断掉般让肺部停在膨胀的极限状态,嘴巴也毫无意义地张着。她就是这么震惊,只顾着震惊,震惊到忘记抓稳手把,连车带人横倒在地。



枇杷维持着跨在坐垫上的姿势,虽然勉强用一只脚踩地,但依旧失去平衡跌了一跤。托特包也从脚踏车篮里飞了出去。



刚才伸手要拿枇杷包包的,是个留着一头阴森长发、穿得一身黑的女人,看上去就很危险。



凌乱的头发、质地单薄的黑衣、遮掩起来的脸孔、随着喘息上下起伏的肩膀、格外高大的身躯——在在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不想与对方扯上关系」的指数瞬间破表。如果真的有测量这种情感数值的器具,指针应该会像下面的毛发一样卷曲起来才对。那女人一边挥洒着极度「令人不想扯上关系」的氛围,一边用恶心的前屈小跑动作朝枇杷的包包直奔而来,活像只习得了蟑螂高速移动技巧的蛞蝓。



飞扬的百褶裙底下露出了异常苍白、光滑的小腿,让人下意识冒出「好恶心!」的感想。虽然现在没有闲工夫管这些,枇杷还是忍不住这么想——恶心得浑身直打哆嗦,这感觉几乎打破了自己心目中史上最恶心的纪录,甚至恶心到令人升起一把无名火。这家伙是怎样?到底在搞什么?愈看愈恶心耶!为什么会恶到让人作呕?她还好吧?枇杷不由得像这样替她担心起来。



接着,枇杷看见那个恶心的家伙用比一般女性还要大的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包包。



那一刹那,她总算——



「……噫呀~啊啊啊啊~~~!」



发出有如吹坏的笛子般的尖叫。



包包虽然是杂志附录送的(而且还是去年的),不过里面放了皮夹、智慧型手机和家里钥匙。枇杷不顾一切,擒抱似地纵身扑向犯人抓起的包包。



小偷!强盗!扒手!满腔怒火和恐惧几乎要炸裂开来,她早已失去了冷静,只是卯足全力想抢回包包。无奈犯人也不肯放弃,两人你拉我扯后,开始打转,就这样在自动贩卖机的光源照映下旋转着纠缠在一起。



两人在气息交织的极近距离无意间对上视线的瞬间,枇杷再次发出惨叫。



「啊呀啊啊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此刻毛孔同心协力张开的程度教人叹为观止。因为、因为——



(这家伙根本是个男的嘛!)



早知道对方是男性,自己就不会这么顽强抵抗了。因为比力气她赢不过对方,肯定会输的。枇杷感到全身血液突然倒流。难怪我会觉得那么恶心,因为这家伙是个变态啊。



他的长发异常蓬乱;仔细一看,身上穿的还是水手服!不管是脸的轮廓,还是抢包包的手,以及那大声喘气的声音,都显示他彻头彻尾是个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枇杷心想着刚才应该要逃跑才对,她不曾有过如此具体且强烈的后悔。她无法压抑这股情绪,觉得好想哭。我可能会被强暴?不,更糟的情况还可能被杀掉。赶快逃吧,得逃走才行!但是被这种人抢走包含所有个人资料的皮夹、手机和钥匙真的好吗?这样也不太好吧!



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放开手?还是拼死不放?就在几近狂乱的思绪使她出现犹豫的那一秒钟,枇杷想起了自己不能放手的唯一理由。



皮夹里有那个。



『我希望枇杷带着这个。』



——对啊。



不行,我不可以放弃,千万不能放开手,打死都不放开。「……要、要钱的话——」



她以尖锐的哭声说着。



「全、全部……都给你……!想要手机的话也可以拿去!」



枇杷拼命提出请求。她是真心这么想。如果这样能解决事情就该偷笑了。



「如果你要、要我不报警,我就不报警……!所以请还给我!把手放开!」可惜对方似乎不领情。他以单手抓着包包,同时举起另一只手。枇杷半是放弃地看着他的动作,难看但奋力地缩起身子,以求就算被揍也能尽量减轻伤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被揍飞,取而代之的是手肘附近被人抓住。男人的拇指就那样按上枇杷的肘骨,轻柔的触感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不符合当下情况的温柔。枇杷才察觉到不对劲,对方的拇指便用力一压,一阵电击般的尖锐疼痛从肩膀传至胸骨正中央,眼前变得一片空白。枇杷不晓得对方做了什么,但可以确定自己遭遇了令人恐惧的疼痛。



「噫——噫噫噫噫……!」



膝盖无力地弯曲,枇杷即使整个人失去重心瘫坐在地,依然没有放开包包。



接着,对方将手搭上她的肩膀——他要勒我的脖子吗?死定了。枇杷害怕得死命甩头,这次拇指深深地嵌入锁骨上方的空隙,传来了「啪唧、劈哩」宛如气泡之类的物体爆开的清脆声,但声音来源不知为何并非锁骨,而是来自眼睛深处。感觉就像从两耳后方沿着头皮被套上一条令人痛不欲生的带子般,但对方明明没有碰里。



「噫——噫噫呜呜呜啊啊……!」



枇杷再也撑不住,趴倒在路面上。屁股左边大概被对方的膝盖按住了,恐怕是拳头的部位正紧贴着自己右腰上方。对方没有施加打击而是触上,然后直接将全身的重量压了上来。那一瞬间,枇杷在眼底看见了窜起的火柱,还浮现出「天诛!」这个词,但实际上当然没有发生这种事。



她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如奔流般从屁股往下窜的疼痛寒冷刺骨,由腰部往上攀升的疼痛则灼热难耐,令人联想到万马奔腾的画面。气势磅礴的马蹄从头顶往脚尖践踏而过,夺走了枇杷灵魂里能够继续「努力」的东西。



她觉得浑身无力。那家伙用膝盖压着枇杷的屁股,在她头顶翻着包包。枇杷泪眼汪汪地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看清那家伙的动作。对方打开了枇杷的皮夹,但却看也不看放在里面的几张千元钞票,也无视提款卡的存在。



「……只、只有那个……」



她没办法好好说话。



那家伙从皮夹里拿出的是收在夹层里的一张照片。只有那个不行,只有那个东西不能再失去了,住手。是因为看穿枇杷的心思所以才要抢走吗?对于枇杷之外的人而言,那东西明明毫无价值,但他偏偏要抢那个,只锁定那个。



住手。



「……唔……!」



枇杷不顾几乎要脱臼的肩膀,奋力伸出手,在空中徒然划出一道有如漫画中描绘的美丽弧线。干脆利落得教人绝望。照片被抢走了。



重量自枇杷的屁股上消失,皮夹和包包被扔在一旁;手机被拿走了——才这么一想,便发现对方将手机丢向远处。枇杷就这样凝视沿着抛物线飞去的长方形精密机械,她甚至没有余力思考对方把手机丢远的意图,因为她光是用眼睛追逐掉落地点就已竭尽全力。



在这之后的几分钟内,枇杷犯了几个错误。



手机这种东西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她应该丢下一切,立刻去追那家伙。



就算男性的脚程比较快,用脚踏车或许还追得上,但脚踏车的存在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当场确认起皮夹里的东西。照片果然被抢走了,她感到自己浑身颤抖,就连发稍都抖动不已。然后枇杷捡起包包,惊慌失措地想往那家伙跑走的方向追过去。不,还是要去报警?啊,手机……不对不对,怎么办才好——她犹豫不决地来回走动好几趟之后,忽然想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于是枇杷扶起脚踏车,但因为用力过头而使之倒向另一边。她改变主意,先不管脚踏车,走向了手机掉落的树丛。



枇杷在堆满枯枝的杜鹃花丛深处根部找到了手机,她一把抓起,拍掉上头的土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周遭鸦雀无声,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



这短短的几分钟,岂不是让人溜得无影无踪了吗?



枇杷用微微颤抖的手抓住车把,匆忙骑向那家伙可能离去的巷子。她使劲地踩着踏板,就算在这种紧急时刻她还是没来由地想着「脚的动作真顺畅啊?」这种事情。就像帮生锈的零件上油一样,有种关节转动得比平常更为顺畅的感觉。视野也更为清楚,寂静无声的深夜住宅区轮廓异常鲜明地跃入视野中。



结果她还是跟丢了那家伙,变态的气息消失无踪。枇杷改变行进方向,死命骑向派出所。



她拉开玻璃门。



「我被抢了啊啊!」



她泫然欲泣地这么控诉。



截至目前为止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之后却更惨,实在惨不忍睹。



她被抢走的东西是一张相片。是张别人穿着套装的求职用证件照。



那个东西对枇杷以外的人并无价值,所以不管她再怎么说明,警察都无法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就算如此——



「不是朋友在跟你恶作剧吗?就像是整人节目的升级版那样。现在的疯狂年轻人不是都会用『堆特』?投稿到电脑上吗?」



警察叔叔这么说道。对正在哭泣的被害者这样说不会太过分了吗?另外,虽然她不想吐槽,不过「堆特」是什么鬼啊?她怕会混淆话题所以才当作没听见,可是这也太扯了吧。枇杷气不过,抓狂地说道:



「绝对不是!而且我没有朋友!」



「欸,真可怜,为什么啊?」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吧?」



枇杷生气得太阳穴的血管不停抽动,只差没喷出血来。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并倾身向前,几乎从派出所的小椅子上跌落,她以双手用力抓住办公桌边缘。尽管知道这种事不是大声说就说得通,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大吼大叫。



这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件,而且她许久没跟家人以外的人讲话了,现在又心浮气躁。不仅声音格外尖锐,语尾还像个弱者似地发颤。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警察看起来依旧毫无紧张感。枇杷希望对方能以相同的干劲质问自己,但他还是一副平静温和地说:「可是啊——」



「这件事很奇怪耶?那个陌生男子不抢皮夹也不抢手机,只抽走一张照片……喂,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啊?」



「不知道!所以我才要请你们调查啊!」



「……我再问一次,你没受伤吧?」



「没有又怎样?没受伤就不行吗?没受伤不是比较好吗?」



「话不是这么……」



「脚踏车『喀锵!』地倒下去!还被按到超痛的穴道,从眼睛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最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肩膀、眼睛还有全身上下反而轻松得不得了,身体状态绝佳,不过这只是碰巧啦!」



「哦——」



警察同意似地点了点头,将一份文件挪到手边。



「『反而状态绝佳』……」



他特别强调那句话,以清晰的笔迹做起纪录。从他的模样可以明显感受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企图。开什么玩笑。枇杷站起身,慌张地伸手张开五指。



「请、请等一下!我刚才说没有受伤,身体状态反而很好对吧?那个,其实呢……」



她摆出有如*金刚力士的阿形,又像是母亲沉迷了一年以上的《所有运动都能透过DVD一看就懂!美木良介的深呼吸减肥法!一周见效呼吸课程》书籍封面那样的姿势,斩钉截铁地开口。(译注:佛教寺院常于山门两侧彩绘金刚力士,作为门神。右方的金刚力士为开口,代表阿形。)



「——是骗人的。」



「哦?骗人的?」



「其实……某个类似肋骨的地方?感觉好像处于一种断了?的状态?我有种……隐约的、预感……?也说不定?之类的。」



她扬起目光偷觑对方,以怯生生且惹人怜爱的姿势用双手按压胸口部位。结果——



「那要叫救护车吗?」



眼见警察伸手就要拿起电话,懂得察言观色的枇杷立刻放弃作战,死心地坐回椅子上。



「……没事了。」



「我想也是。你刚才说犯人穿着水手服?」



「对!没错!」



她重新振作起来,像摇滚乐团的乐手一样疯狂点头。她转念一想,与其控诉犯人施暴,强调变态的危险性还比较简单明了。



「那件水手服布料很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很像Cosplay!超变态!那是赤裸裸的犯罪者啊!那家伙看起来就很危险!」



「然后,对方还留着一头长发是吗?」



「对!有如栗山千明的恶心版!有这么长,这么长喔!刘海剪得齐齐的,像这样『唰!』地直直留到腰部左右!我猜那八成是假发!」



「然后,被他以指头按压后让你的身体变好了?」



「对!……个头啦!」



她忍不住像舞狮般疯狂扭动身体,摇头否定。



「为什么?为什么说那是指压?那是暴力行为吧?你快点派巡逻车出去,拉起警戒线抓人啦!对、对了,还得去现场才行!」



「会啦会啦,不过在那之前,来,这个文件。你是锦户枇杷小姐吧。枇杷……呃,二十三岁,没错吧?嗯,和父母住在一起?嗯,然后现在没·有·工·作。啊啊——待业中啊……」



「待业中又怎么样?对没工作的人做什么都没关系吗?因为没有工作,所以在路上被人踩屁股、照片被抢就非得忍耐不可吗?」



「加上没有朋友……」



「那有什么问题吗?啊!你为什么要补上一句『可怜人』?请你不要在笔录加上个人主观意见!」



「……」



「也请不要用那种看见可怜虫的眼神看我!」



在那之后——



报案单正式提出,警察还送自己回家,并保证之后会加强附近巡逻,但——



枇杷在黑暗的厨房一角紧抱着膝盖,思考报警之后徒劳无功的这三个月。



她没接到犯人遭捕的通知。不过她打从一开始就怀疑警察无意办案,所以才会自己出门去找那家伙。等找到人后,不论死活她都要把相片拿回来。



因为这样,从那天开始枇杷就以那家伙可能出现的地点为中心,骑着脚踏车于深夜的住宅区四处徘徊。



她的具体目标是要将对方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