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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看着遍体鳞伤的英雄,究竟有谁能笑得出来(1 / 2)



1 七草 晚上七点



窗户的另一头传来了更加壮大的欢呼声。



圣诞派对似乎开始了。



佐佐冈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不断四处张望着。他先看向窗户、再看向我,再看向脚边,然后又看向我。



「喂,跟踪狂是怎么回事啊?」



他就像是看了一出被称作喜剧的悲剧一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后只好勉强露出笑容。



「你应该知道,我得早点把弦送过去才行吧?」



我也不打算耗上那么多时间。



「可以告诉我,你遇到音乐家以后做了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拜托你,简单地说就行了。」



佐佐冈一脸无奈地开始说明。



这座岛上的「音乐家」,是食牺兽食堂的店长。但是她很早以前,就把自己的小提琴给了丰川——那名少女就是佐佐冈打算赠送弦的对象。然后佐佐冈遇到了班长,她便把小提琴的E弦送给佐佐冈当礼物。



「为什么班长会有小提琴的弦?」



「我也不太清楚,她说是堀给她的。」



「堀?为什么她会有?」



「那种事我也不晓得啊。喂,可以了吧。」



可以了吗……?



我意识到了口袋中的美工刀。只要用了它,就能强硬地让事情结束。



我用塞进口袋里的手指指尖,实际触碰了那个坚硬而冰冷的物体,并想像将它的刀刃推出来的样子。我想像着佐佐冈会露出什么表情,说些什么,然后我又会回答什么。



想像的结果,相当令人悲伤。



但是就这样让佐佐冈进入宿舍,那也会同样令人悲伤。



我叹了一口气,将手从美工刀上移开。



最后我所选择的,是各方面意义上都不正确的方法。我自己也不清楚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不想把佐佐冈从「主角」的位置上拉下来吧。我对于自己竟然做了如此残酷的选择感到很不可思议。虽然我不是个圣人,但我以为自已至少还存有一点温柔。



也就是说,我决定向他说出真相。



「那个叫丰川的女孩子,找班长商量了一件事。她说自己可能被人跟踪了,而那个跟踪狂掉了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



我指着头上戴着的圣诞帽问:



「就是这顶帽子。你知道圣诞节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佐佐冈点点头,他的话远比平时来得少。



「大致上知道,不过细节并不清楚。」



「虽然并不完全,但其中一个传闻,『实现恋情的圣诞老人』成为现实了。让我们来确认一下七大不可思议的全貌吧。」



「那种事有必要吗?我是说……因为我现在,正要把E弦送过去……」



「有必要。」



因为这全是关于一根小提琴弦的事。



「七大不可思议的传闻中,只有逃到岛上的技术高超的骇客是例外。这个传闻比七大不可思议更早出现,并单独传了开来。骇客的传闻之后,另外六个传言被追加创造了出来,然后形成了七大不可思议。」



「然后呢?」佐佐冈催促我讲下去。



我点头并继续。



「七个传闻分成了两种类型。其中一种,是将原先就存在于这座岛上的其他传闻纳入的模式。例如圣诞夜必定会下雪,这似乎是真的。还有魔女的手下会聚在一起举行圣诞派对也是。魔女的手下混进了岛上的居民之中,这似乎是从以前就有的传言。另外就是刚才说的,骇客的传闻。」



佐佐冈似乎渐渐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他双手抱胸,用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另外四个呢?」



「另一种类型,是能够人为重现的传闻。一定会掉落的手套,以及供奉着圣诞蛋糕的坟墓。实际上海边的地藏菩萨前真的掉了一双手套,墓前也被供上了圣诞蛋糕。」



这种事,任何人只要心血来潮,都能将其变为现实。花费的时间和金钱应该都不会太多。



「那么,圣诞老人跟踪狂,也是某个人重现出来的啰?」



「我认为可能性很高。」



「弦也是?」



他用瞪视般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E弦会断掉,也是因为七大不可思议?」



一定会失败的演奏会。



那也是七大不可思议的其中之一。



我摇摇头。



「虽然再怎么说这都只是我的推测……但是,我认为事情可能正好相反。」



为什么圣诞节七大不可思议会被创造出来?能让人接受的理由,我只想得到一个。



「是为了切断小提琴的弦,才创造出七大不可思议的。」



为了要混进某个真正想传开来的传闻,七大不可思议才会被创造出来。



而那个传闻,便是一定会失败的演奏会。



重现手套和圣诞蛋糕没有任何意义。圣诞老人跟踪狂最终也没有把她带走。在漫长的对话中,我一直仔细地观察佐佐冈的表情。若是他已经察觉我想说的话,那么我就会中止这段对话。



但是佐佐冈似乎还没有办法理解正题。他既不沮丧也不失望,眼神中反而燃起一股炽热的怒意。



「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



他看起来虽然很轻浮,但脑子转得很快。我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却还没察觉真相,令人感到很讶异。



或许,他是本能地在逃避某个结论也说不定。又或者,他是希望由我讲到最后——是你开头的吧。给我负起责任说到最后啊——就像这种感觉。



我回答了:



「就是丰川同学喔。」



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跟踪狂和演奏会,没有像手套和蛋糕那么容易重现。而那两个传闻的受害者都是同一名少女,如此一来就几乎能确定了。



就是她自己创造出了七大不可思议,并将其重现的。



为了切断小提琴的弦,为了中止演奏会,为了被卷入圣诞夜里发生的不可思议事件里。



我将头上戴着的圣诞帽拿了下来。



「是她自己把弦切断,并装作捡到这顶帽子的。既没有诅咒,也没有圣诞老人。一切都是谎言。」



佐佐冈的脸上,终于失去了表情。



他轻轻触碰左耳,按住戴在那里的耳机。他近乎胆怯地,仔细凝视着手中的E弦。



「那么,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光是听见佐佐冈沙哑的声音,就让我心痛地想捣住耳朵。



向他传达真相,绝对不是正确的。要是强硬地夺走弦,用美工刀切碎它就好了。要是像那样暴力地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表明了一切。肯定是因为真边由宇在这座岛上的关系。因为她,我变得无法舍弃完美而美丽的结局。这就如同以纯白为目标的混色悲剧一般。我再一次,被囚禁于那无法抵达的颜色之中了。



「我,为什么……」



佐佐冈一步又一步地朝我走近。



然后,他从我的手中粗暴地抢走圣诞帽。



他凝视了帽子和E弦一段时间。



「为什么这么无趣啊……」



他用逐渐消散的声音喃喃说道,并低下了头。



他把两样东西一起丢到了地上。



我思考着。



今天一天,佐佐冈是个英雄吗?



至少,他是诚挚地想做一件正确的事。他的行动力超乎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身边有真边由宇这个特例,我应该会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也会认真地尊敬他吧。



但是,以我个人的价值观来说,佐佐冈并不是英雄。



是因为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自己吗?不是。我甚至认为,比起博爱的精神,为了个人任性的愿望而帮助他人,才更像个英雄。那么是因为他没能达成目的吗?也不是。对我来说英雄是一种规则般的存在,而不是一种结果。



我无法称佐佐冈为英雄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他在最后放弃了。



因为他像现在这样,低头蹲下,停止前进了。



或许真边由宇带给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吧,我不由得就会拿她来比较。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这样。



比如说,若像今天这样的故事发生了。



她为了一名少女而寻找着小提琴的E弦,也面对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但是其实,是少女为了让演奏会中止,才自己把弦剪断的。



若这样的故事发生了,而主角是真边由宇的话,故事不会到这里就「完结」。



她会马上再次展开行动,企图取得下一个结果。为什么少女想中止演奏会呢?可以排除那个问题吗?新的敌人是什么?



我的英雄不会停下脚步。



所以,英雄才会总是充满悲剧性。在持续战斗的过程中有时会战败,周遭的人也会渐渐离去。我已经好几次目睹了这幅景象。



即使如此,她还是持续前进着。



她能够一心一意地,持续前进。



而佐佐冈并非如此。他并非悲剧的纯白色。



他低下头,蹲了下来,并颤抖着肩膀。我看着他这样的身影,反而安心了下来。



「你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我发自内心地说。



「你做的事是正确的,一般情况下应该会顺利成功的,只是遇到了诈骗之类的情况而已。世间上的善人很容易吃亏,即使如此还能继续当个善人的人,我觉得很美丽。你毫无疑问是个主角,只是剧本太过悲惨而已。不是你的错。」



我很不安,我真的能够安慰别人吗?



但我是打从心底同情着佐佐冈,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也希望他今晚能更安稳地入眠。



「做了卑鄙的事的,是那个拉小提琴的少女。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她,只要现在把那根E弦拿给她就行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都只能收下那根弦。就算你这么做也没问题,真的。」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没有很长,但我知道,佐佐冈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其实,我对于那名叫丰川的少女,并不抱着否定的情感。逃避不擅长的事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说她选择了给人带来麻烦的做法,这点是有些问题。但要把E弦送给她当礼物,也可以说是佐佐冈擅自决定的事。



阶梯岛是被舍弃的人们的岛。



是充满缺点的人互相依偎生存的岛。



无论是佐佐冈还是丰川,我都不打算叫他们成长。



就这样抱持着缺点,并尽可能安稳地让这个圣诞夜结束,这样就行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就算除此之外别无所求,肯定也能够获得某种幸福才对。今晚只是因为很多事偶然无法契合,所以才会不顺利。



佐佐冈抬起头来。



「谢谢。」



他凄惨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下吗?」



我点头迈步离去,并小心不要发出脚步声。



如果这个世界,能再温暖一点就好了。



就算有星星放出的明亮光芒照耀着,冬天的夜晚依旧很寒冷。我很担心他会感冒。



2 佐佐冈 晚上七点十五分



果然,事情还是不顺利。



到底是在哪里选错选项了呢?



还是说,现实就是这么无趣的东西呢?



明明这么拼命寻找了、明明四处奔走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让人信服的快乐结局,究竟被安排在哪里呢?



佐佐冈依旧蹲在地上。他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充满谎言的圣诞帽,和毫无意义的小提琴E弦。他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



「像个笨蛋一样……」他喃喃地说。



什么东西像笨蛋?现实,还有他至今所相信的事物。



佐佐冈想快点回到房间,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悠哉哉地在原野上到处乱走,然后打倒怪兽。只要这么简单,就能确实地抵达终点。他想沉浸在如此温柔的世界里。



知道吗?只要有四十个小时,我就能拯救世界喔。至今为止我已经拯救了好几个世界,大家都很感谢我。知道吗?



仿佛要把夜晚中的巨大黑暗撑起来一般,佐佐冈用浑身的力气站了起来。期待下一场游戏吧,他在心中喃喃说着。



游戏结束。这次就到此为止了。多么沉重的结局啊,甚至连主题曲都没有响起。



他转身背对宿舍,背对圣诞帽和E弦,准备迈步离开。就在这时,他听到后方传来了门打开的声响。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真边由宇。



她那双过于正直的眼睛,正看着佐佐冈。



「怎么了?」



佐佐冈费力地回问她:



「什么怎么了?」



「大家都在等你喔,你找来了小提琴的弦对吧?」



一时间,佐佐冈没办法掌握对话的逻辑顺序。



思考了一下后,他大致想像出来了。既然有水谷在,他们就会知道佐佐冈拿着E弦。那个叫丰川的少女无法说出:「我不想拉小提琴」,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佐佐冈理解了之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找到弦。」



他并不是特别顾虑到丰川,只是事到如今再把E弦拿出来,实在太逊了。



「不是有吗?就是这个吧。」



真边蹲下身子,把掉在柏油路上的E弦和圣诞帽捡了起来。



佐佐冈慌慌张张地从她手里把东西抢回来。虽然只要把E弦拿回来就行了,却顺便一起拿了圣诞帽。



「我没有找到啦!」



「什么意思?」



「已经够了吧。一切都……」



佐佐冈迈出脚步。再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好,还是快点回家打电动吧。



但是真边是不可能干脆地退缩的。她抓住了佐佐冈的肩膀,力量意外地微弱。对此感到讶异的佐佐冈,不经意地回头了。



她在短短三十公分前看着佐佐冈,那强劲的眼神甚至让人感到疼痛。



「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和你没有关系吧。」



「有。」



「哪里有啊?」



「我遇见了你啊,就在这里。」



意义不明。



佐佐冈也看向真边的眼睛,但还是无法理解当中蕴含的情感。那双眼仿佛真的只映照了佐佐冈的身影,使他感觉像是在面对自己一般。



「我不知道你区别有关系和没关系的标准在哪里,但佐佐冈你不也是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一直寻找着弦吗?」



「这……」



不对。那个时候是……



「因为她在哭。」



因为眼泪几乎等于是SOS的证明啊。所以想替她做点什么,一点都不奇怪吧?



「你也在哭啊。」



被看到了?真丢脸。



「我才没哭。」



「在我看来,你有哭。」



「不要擅自决定。」



「为什么?」



「……为什么?」



「由我来决定不行吗?」



那是什么意思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被拯救的啊。」



脱口而出的话,再度让他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简直就像在责备自己一样——我想成为主角。为此,我一个人是多么地拼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被拯救。



「看吧,你果然哭了。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吧。」



真边轻轻地微笑。



看着她的脸,佐佐冈似乎隐约了解了为什么七草会如此执着于她。



他究竟是为什么想把事情告诉真边由宇呢?



或许是因为佐佐冈想找人发发牢骚吧。从这层意义来看,真边是最适合的对象。因为她不会轻易地安慰别人。



尽可能不带情绪地、用平静的语气说明完整件事后,佐佐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对别人说喔。」



「为什么?」



「这样就像在暗地说别人坏话吧。我并不打算这样。」



「我知道了。反正我也知道整件事了,不会对别人说的。」



她还真的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安慰佐佐冈的话。就算和她谈论昨晚看的电视节目,她大概也是相同的反应吧。



对此感到火大的佐佐冈,用有些粗暴的语气丢下了一句「再见」。



然而,真边却用强烈的语气叫住了他。



「等等!」



「干嘛啊?」



「我还不知道哭泣的理由。」



「是喔。但是,我已经尽我所能努力了啊。」



「不是佐佐冈你哭泣的理由,是丰川同学的。」



——哭了?



那个女孩哭了?对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眼里确实泛着泪水。佐佐冈就是看了她那个样子,才决定要帮助她的。



「反正只是演技吧。」



「那太奇怪了吧?因为佐佐冈你会到音乐教室只是偶然吧。那她是要演给谁看?」



「那就是——」



什么?有东西跑进眼睛之类的吧。



那是不可能的,这点佐佐冈最清楚。少女那湿润的双眼,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份真挚、痛苦的表情,完全符合故事的开头。那纯真的表情,有着让英雄竭尽全力的价值。



「那就是——因为她所下的决定,使她悲伤到想哭吧。」



佐佐冈没有如此深入想过那女孩的心理。



但是这种事无所谓。



就算知道了,事情也没有改变。



「即使悲伤到想哭,她还是要剪断E弦的话,就不能无视她的决定吧。我果然还是没有找到这种东西,不应该找到这种东西。」



「嗯,也许是这样吧。」



真边干脆地点了点头,让佐佐冈吓了一跳。



就算凝视她的双眼,也还是无法读出她的感情。



「但是,或许有丰川同学没想到的方法也说不定。让她,还有你,停止哭泣的方法。」



「我已经没在哭了啦。」



「还是一样。你很悲伤吧?」



悲伤是悲伤啦。



「那你想怎么做?」



「去问问看丰川同学如何?问她为什么想要中止演奏会。」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为什么?」



「她为了隐瞒这件事,甚至创造出七大不可思议耶。那样做的话,就像在说她说谎一样,会让她受伤的。」



好像在报仇一样,太逊了。



然而,真边歪下了头。



「她已经受伤了唷。大概。」



「我的意思是,她会更受伤。」



「那样不可以吗?」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当然不可以啊。不可以伤害女孩子,不可以伤害别人。这是凭本能就能理解的事。



明明应该是如此的,真边由宇却堂堂正正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不带着情绪。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谎言被戳破才比较轻松吧。说不定一时之间会感到很痛苦,但放任不管的话,就会永远痛苦下去的。」



佐佐冈终于理解了她的思考方式,因而无法提出反驳。



——这样啊。真边由宇她……



一开始就先把人当成善人来看待。



若非如此,就不可能说出谎言被戳破比较轻松这种话。若非如此,她就不会相信,比起他人给予的痛苦,心里的罪恶感会更加沉重。



佐佐冈理解之后,想和这名少女争论的心情便彻底消失了。彻底输了。真边由宇简直就像幻想故事的主角一样。



佐佐冈搔搔头,笑了出来。就像在游戏上输给了哥哥一样。



「那么,这个——」



他把小提琴的E弦递了出来。



「给你。你可要把事情办好喔。」



如果真边由宇可以让那个少女停止哭泣的话,那样就行了。这并不是为了那个少女。



只是若现实和游戏一样,可以迎来美好的结局就好了。虽然把主角的位置拱手让人很令人难过,但只要看到真边的成功,从明天起,他就能够再次相信至今为止的自己。



——下一次就能顺利。



就算在现实中,也会有主角诞生。



佐佐冈希望真边由宇能证明这件事。



然而,她却一直凝视着那根E弦。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叫你的。」



什么意思啊?



「你想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吗?」



「由佐佐冈你交给她就行了。看吧。」



真边指着佐佐冈的手边。



「你连圣诞帽都有了呢。」



佐佐冈确实还紧握着圣诞帽。



「这是假的。」



这是丰川为了让七大不可思议成真而准备的帽子,是谎言的集合体。



真边把帽子拿了起来,凝视着它。



「我认为,帽子并没有所谓的真伪。」



她将帽子戴到佐佐冈的头上。



「只要真正的圣诞老人戴着它,它就是真的。」



佐佐冈瞠目结舌。



当他还茫然地盯着真边时,真边只丢下一句「我宾果大赛参加到一半」,然后就一个人进到宿舍里去了。



佐佐冈凝视着紧闭的门,就这样过了十秒、二十秒。



——啊,原来是这种模式啊。



突然惊觉的佐佐冈,勉强地笑了一声。



佐佐冈不喜欢这种模式。老是爱说丧气话的主角,总是烦恼着无聊的小事。就算被同伴安慰,却还是一直迁怒别人,说着:「为什么我非得战斗不可啊!」这种主角让他感到火大。



你可以拯救世界吧?有应该要打倒的敌人,也有故事,连同伴也有了。辛苦过后,就有最棒的结局在等着你对吧?



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啊?



由这种主角来拯救世界,有时会让人感到很扫兴。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当那种主角在最后被逼迫到谷底时,唯一一次抬头奋战的那瞬间是最棒的。



「意外地很行嘛!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喔!」他想被人这么说。



佐佐冈将手中的E弦塞进口袋,并拉开圣诞帽的两端。



假的圣诞帽吗?这也不错啊。能让这顶圣诞帽变成真品的奇迹,在圣诞夜中应该可以轻易实现吧。



接着,他用指尖触碰了口袋中的掌上型游戏机。



音乐没有响起。



但是,对啊。有别的音乐响起了。声音很小,但仔细一听是很大的声音。佐佐冈将左耳的耳机拿了下来。



背景音乐就是窗户那头传来的喧嚣声。夜风、星光,还有血液不断输送到全身的鼓动。



他啪地拍了一下双颊。



大口地深呼吸,然后尽可能夸张地大笑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魔王,但最终决战就从现在开始了。



*



汗水从手掌渗了出来。



佐佐冈进入了宿舍。他走在走廊上,并注意着不要发出声响。



他抓住门把。吸气,停住。



然后大喊:



「圣诞快乐——!」



同一时间,他推了门,但门却卡住了。他注意到那是拉门后,才总算打开了。



出错了,好丢脸。可恶,这种事无所谓啦。



喧闹声停止了。



宽广的食堂中大约有二十个女孩子,所有人都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不对。只有真边由宇面无表情,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正当佐佐冈这么想的瞬间,她的嘴角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佐佐冈环视房间。房间深处的CD音响传出了「容易慌张的圣诞老人」的乐声。蛋糕上面插着蜡烛,上面有被吹熄的痕迹。白板上写着「幸运草之家,圣诞宴会」的文字,旁边还画了圣诞老人的圆画。画得不是很好。



「等等,男学生是——」



一名年长的女性说了些什么,应该是这里的舍监吧。是不是都无所谓,当作背景音乐刚刚好。



佐佐冈找到了目标人物,并跑了起来。房内的视线追赶着他。这个瞬间,佐佐冈就在圣诞夜的中心,没有任何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眼睛没有转动的只有一名少女,她就是佐佐冈直奔而去的目标。拉小提琴的少女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不是因为突然出现了闯入者,是因为她知道E弦已经送来了。



佐佐冈抓住少女的小手,她的眼中泛着泪水。



——不要害怕。



他坚毅地想,并凝视着少女。



圣诞老人是唯一被允许踏入少女寝室的大叔对吧?不要害怕啊。



佐佐冈拉住她的手,她轻微地抵抗着。佐佐冈有些不安,他心想:不能弄痛小提琴演奏家的手吧?



少女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小声地说:



「你找到E弦了对吧?」



佐佐冈摇摇头。



「我还没决定。」



他看着少女的双眼,尽可能礼貌地微笑着。



「所以说,我是你的同伴啊。」



佐佐冈又一次,温柔地拉了她的手。她的脚动了起来,太好了。不可以在这里结束。



「走吧!」



他再次奔跑了起来。



「去哪?」



「去哪都可以。」



漫长的余音响起,「容易慌张的圣诞老人」的乐曲结束了。「圣诞铃声」的乐声接着响起。佐佐冈背负着那个乐声,冲出了食堂。紧接着,骚动声响起。他吐出舌头想着——已经太迟了啦。



「小提琴在哪里?」



「房间。」



「房间在哪?」



「二楼。」



阶梯进入了视线,他们一口气冲了上去。今天一整天都在四处奔走,已经筋疲力尽了。膝盖使不上力。但是,看啊。结局就在眼前了。



「这里。」



少女小声地说,并在某扇门前停下了脚步。佐佐冈放开她的手,回过头来。少女凝视着佐佐冈。虽然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瞪他,但不可思议的是,感受不到攻击性的情绪。



「你帮我找到弦了对吧?」



佐佐冈从口袋里拿出了弦。



「Oliv的E弦,没错吧?」



她微微点了头。



佐佐冈将那根弦递给了少女。



「圣诞快乐。」



她没有把手伸出来。



「我不要。」



「这样啊。」



果然不要啊。



「那你有剪刀吗?」



「为什么这么问?」



「班长知道我有这根弦,所以还是剪断比较好吧。啊,班长指的是水谷。」



佐佐冈补充说。



少女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并皱紧眉头。



「可以吗?」



「可以啊。随你高兴去做吧。」



少女紧盯着佐佐冈,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期间,佐佐冈虽然好好地保持着笑容,却感到很不安。



不久后,她转过身,打开了房间的门。



即使戴着圣诞帽,再怎么说也不能跟着进到里面去。于是佐佐冈在她背后问:



「你为什么不想拉琴呢?」



这个问题可能很难回答吧,但不能不问。



她在昏暗房间深处的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因为会失败。」



「在音乐教室时,你明明拉得很好。」



「一点都不好。但是,我指的不是那件事。」



她把双手放在桌上。



少女的声音沙哑了,或许她正在哭。



「我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在很厉害的老师面前,就没办法像平常那样拉琴。今天,我尊敬的人也会作为贵宾来参加派对。」



「食蚁兽食堂的店长?」



「对。」



她低头颤抖,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佐佐冈尽可能轻快地说:



「做了多余的事,我很抱歉。我并不想伤害你,真的。但是……抱歉。」



「到底算什么啊……」



佐佐冈听见了泪水滴落的声音。



虽然是十分微小的声音,但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声音还是传到了佐佐冈耳里。



泪水的声音刺痛他的胸口,让他也跟着想哭了起来。可恶。他本来就是情绪容易受人影响的人,但还是勉强撑起了笑容。



少女的声音很小,却像是在嘶吼一般。



「到底算什么啊?为什么要突然出现,还向我道歉?错的人明明是我。」



「你没有错。逃避不擅长的事,没有什么不可以。」



佐佐冈也一直都在逃避。



逃避平淡的日常,逃避平凡无奇的自己。为了逃避,而每天探寻着轻松的冒险。



「我不像你,没有擅长的事。因为我没办法演奏小提琴,所以只好去寻找E弦。」



从旁人眼里看来,自己一定像个笨蛋一样吧。四处奔走、拼命努力,然后获得了E弦。结果最后,却要自己将它剪断。佐佐冈想像着这一切。多么微不足道的结局啊,但是,却也因此而惹人怜爱。



要是在最后,她能笑一次就好了。



然后,怎么说呢……世界应该会被拯救吧。



少女依旧背对着他,然后抬起了头。



「要是把弦剪断的话,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呢?」



「到时我就会是个戴着圣诞帽的可疑跟踪狂。误以为自己有机会,所以向你告白,结果却被拒绝了,因此恼羞成怒把弦给剪断。」



「真悲惨的角色啊。」



「会吗?我倒是挺喜欢的。」



「我不喜欢。」



「没办法啊。不这样的话,事情会说不通的。」



「但是我不要。为什么要这样,好像只有我是坏人一样。」



什么啊?我不是说了是我要当坏人吗?



无法沟通。



转过头来的少女,脸上还有哭泣的痕迹。而她脸上却浮上了一抹拙劣的奇怪笑容。那笑容几乎无法称作笑容。



她将小提琴握在手上,缓缓地走向佐佐冈。



「我所尊敬的老师正好迟到了。所以就赶紧演奏完,然后逃离那个地方吧。」



边哭边笑的少女,在佐佐冈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次,她主动伸出了手。



3 水谷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



头戴圣诞帽的佐佐冈,拉着丰川的手冲出了走廊。那瞬间,寂静无声的食堂再次充满了声音。



有纯粹的欢呼声,有不满的低语,也有互相嘻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职责的舍监用响亮的声音大喊:



「我去问问看怎么回事,大家待在这里!」



事情当然会变成这样。



水谷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为什么佐佐冈要把丰川带出去?虽然男生不能进入女生宿舍,但如果只是要送弦过来,舍监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对。但是他的行为实在太夸张了。



食堂内再度鸦雀无声,除了「圣诞铃声」的乐声。没有人对舍监提出异议,也没有提出的理由。



明明应该是如此的。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



「请等一下!」



真边由宇用和舍监相同,甚至更加响亮的声音说道。她一边聚集着房间内的视线,一边走向舍监。



「把他叫过来的人是我,因为有这么做的必要。」



「是小提琴弦的事吧?」



「对。」



「他能把弦送过来当然很令人高兴,但没有把那孩子拉走的必要吧。那样做简直就是在恶作剧。」



「恶作剧……」真边重复了一次。



她的声音很小,却残留在耳边。虽然没有起伏,却很情绪化。而且是毫不掩饰、相当露骨的愤怒。



「那样叫做恶作剧吗?」



「难道不是吗?你也是,要是因为是圣诞夜的派对,就以为什么事都可以笑着带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可能笑得出来吧!」



真边由宇的语气,已经近似吼叫。



依然是音量不大,但却相当情绪化,且足以残留于耳际的声音。



「即使他的表情看起来伤痕累累,却还是来到了这里。看着那样的他,究竟有谁能笑得出来啊!」



舍监烦躁地瞪着真边,但没有开口。



真边又打算说些什么,却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以水谷看来,她好像是一个人陷入了混乱之中。真边一脸困扰地皱紧了眉头。



「抱歉。对你说这种话,是不公平的。」



舍监不高兴地在嘴角使力,用刻意装出来的理性声音问:



「不公平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事情的原委,而你不知道。」



「那可以请你告诉我吗?为什么那个男孩子要把丰川同学带走?」



「肯定是因为他有体贴别人的心吧。」



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使舍监一时说不出话来。



「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