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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2 / 2)


在照片的一角,有一位和伊格纳修在一起微笑着的红发女性,这个人就是艾黎儿吧。真正的艾黎面……仅仅这一句,就让清显即便正在吃饭,喉咙都不由得“咳”地一响。过去,在从普雷阿迪斯生还后不久,克莉亚所做的艾黎面就已经惊为天人了,可据说卡路儿的义妹艾黎儿的艾黎面是让那乌拉诺斯的乖戾王马纽斯到现在为止都一直从维拉斯加斯所要冷冻好的的卓绝之作。这究竟是怎样脱离常轨的食物啊,他想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拜访维拉斯加斯。



在庭院里,伊莉雅和两个孩子在忙着做今天派对的准备。清显也将明信片放到化妆盒中,帮忙进行作业。



“哥哥,不是那边哟,都摆在这边啦。”



今年就满九岁的长女裕美子带着早熟的表情,将花盆摆在玄关前,摆得整整齐齐。



“那盆大的放在这里啦!嗯,放在这里帅气!”



双手端着开着大朵鲜花的大花盆,今年就满十二岁的长子正显很吃力地朝着庭院中间走去。



“正显,那里要放桌子!快放到玄关!”



被伊莉雅一呵,正显带着痛苦的表情转向后方,朝玄关东倒西歪地走去。



伊莉雅又将目光转向走廊,眼眶倏地一下张得老大。



“父亲大人,酒!!”



伊莉雅的亲生父亲——满口假牙的卡斯滕·克莱施密特,用独臂抓起了威士忌的瓶子,一边在走廊晒太阳,一边狂饮着。



“在哪里买的啊,医生都严令禁止了!”



伊莉雅从卡斯滕手里夺过了瓶子,将所剩无几的内容倾倒在草坪上。卡斯滕露出了怒气。



“你干什么!!那可是女婿给我买的啊!”



被伊莉雅瞪着,清显辩解道。



“唉,啊,对、对不起。可是,岳父大人已经从医生那里获得许可了……”



“父亲大人你永远禁止沾酒精!都不知道酩酊大醉时自己在做什么吧?!前一项也是,给正显教些多余的东西……!!”



向被伊莉雅训斥垂下头来的卡斯滕,正显飞也似地冲了过来。



“外公,我啊,已经可以一个人着陆了哟!”“哦哦,真的呀!嗯,你可真有天赋啊,比起我女儿和女婿都有才能!”“哇呀,太开心啦!之后我还要上飞机呢!”“不行!!”“快停手!!”“唉,为什么呀?”“太危险了!!你不用坐飞机这种东西!!”“唯独飞行员绝对不行!!会死的啊!!”



清显和伊莉雅一如既往地脸色大变制止着他,正显则闹着别扭。然而即便父母阻止,外祖父卡斯滕却在偷偷地教正显驾驶双翼机。由于在这多岛海,很多人都拥有飞机,用它而不是汽车从一座岛去另一座岛,便不乏将农道当作练习场所代替跑道自由使用的例子。



当然,坂上家也拥有一架自家用双翼机。清显前一项还担任希尔瓦尼亚王国军航空教官,若想指导正显应该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绝对不教儿子驾驶。看样子由于自己过去多少次上战场穿越死线,便不想让他也有这样的经历。然而正显让周围的人们不由分说硬是灌输了父亲和母亲在密特朗大战中的活跃表现,便想自己也有朝一日能驾驶飞机,靠着外祖父指导,现在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做到双翼机的离发着了。



裕美子也跑了过来,央求道。



“哥哥,也带我上飞机嘛!”“可以哟!”“不行!!”“绝对不行!!”“正显,我明天教你机枪射击的方法吧?”“父亲大人,请不要教正显一些奇怪的东西!!”“上面根本没有机枪!!在现在的世界已经不需要了!!”



尽管一直这样叽呀叽呀吵吵嚷嚷地争论着,总算是做好了今日乔迁派对的准备,接下来只是等待来客了。



在花坛里在花盆中都有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开放着,摆放着大人用的折叠椅以及小孩用的凳子,在庭院正中间还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圆桌,烧烤用的小型炉灶已经生了火。将肉和蔬菜放在那炉灶旁边,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不一会儿便有一架中型飞艇朝着这边开始降落。



用手扶着帽檐,清显微笑道。



“来了,来得正好。”



希尔瓦尼亚王国公家的飞机轰鸣着可变叶轮,在新家附近的草原上着地了。



他和伊莉雅一起出迎,按着草帽帽檐,没有带一个随从的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由于今天是以私人名义,塞西尔·豪尔出来了。



“好久不见,小显,伊莉雅。你们家,真是精巧,真棒!”



自加冕已经过十六年有余的塞西尔,露出了与过去毫无差异的笑脸与清显他们拥抱在一起。清显也带着笑脸,对将希尔瓦尼亚王国引向多岛海盟主地位的伟大女王毫不拘束地致谢道。



“我很高兴哟塞西尔,你明明那么忙……你办公没问题吧?”



“女王也得至少有休息日啊。今天我要尽情地自由活动,请多指教啦!”



双手伸向梅苏苏岛的青空,塞西尔依旧带着笑脸伸了伸懒腰,尽情地沐浴在阳光之中。从那后面跟着的飞艇中,巴尔塔扎尔和神乐,以及他们的五个孩子发出欢呼声下来了。



“哎呀,首先要打招呼,打招呼!!”



神乐这么一怒,从十三岁的长子梅齐奥尔到三岁的三儿子卡斯帕尔这个孩子群便以各自的表达方式说着“清显叔叔好,伊莉雅婶婶好”这样内容的话语,然后一同转身向正显袭去。正显四处逃窜,但巴尔塔扎尔的孩子们以协调一致的动作精确地围堵着猎物。



“克里斯蒂娜,堵住右边的退路!!”“好的!!”“利用遮挡物,希诺维欧斯,你绕到废屋背后!!”“是!!”“不要啊——”“最后一击德尔菲娜!”“唉!”



表情振作的梅齐奥尔接连下着指示,孩子们以有组织的协作抓住了胡乱挣扎一气的正显,最后五岁的二女儿德尔菲娜一个巴掌甩过去最后一击,将正显带到了巴尔塔扎尔面前。



“战利品,父亲大人。”“嗯,辛苦了。”“什么‘辛苦了’啊,你怎么教育的啊!还有刚刚,你说了我家是废屋吧?”



他如此责问道,巴尔塔扎尔却依旧亘古不变地板起面孔,凝视着他们那间朴素的半旧建筑,很满足地歪了歪嘴角。



“有进步啊,梅齐奥尔。”



“你面朝哪说啊?给我生气啊!还有,特地从远方赶来,非常感谢。”



“女王邀请我我才来的,偶尔到乡下来也不坏。你,给我在那里正坐。”



他这么生硬地说道,便在折叠椅上重重地坐下,让作为战利品的正显在旁边的草坪正坐。



“在我说好以前就一直这么坐着。”“是。”“‘是’什么‘是’啊。走吧正显,不用听巴尔塔伯伯的话。”



神乐迟些时候进入了庭院,然后在巴尔塔扎尔旁边坐下,“哈”地喘了口气。



从神乐的走路姿态和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清显察觉到了。



“神乐姐,莫非……”“嗯,第六个。”“哇……恭喜了!”



清显不自禁地看向巴尔塔扎尔。巴尔塔扎尔回瞪着清显,



“怎么回事啊那眼神。”“唉?不不,没什么别的意思。”“那眼神怎么回事!”“只是瞥到了而已!为什么突然就发怒了啊,这不是可喜可贺的事吗?”



正当他这么语无伦次地回答时,伊莉雅便宣告派对开始。



“今天能见到大家真的很开心!我们会一直在这座岛上快活而精神地生活下去,要是愿意的话请随时过来玩啊!!”



大家碰了碰用于“干杯”的玻璃杯,便将肉和蔬菜排列在炉灶上,一边听着喧闹的孩子们的笑声一边吵吵嚷嚷,尽情地讲着说不完的话。



五人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巴尔塔扎尔夫妻经营的“紫菜花商会”运用缜密而精确的市场分析与大胆的贩卖战略,不断成长,夫妻都忙得不可开交。由于社长巴尔塔扎尔接二连三地合并、买入附近竞争者的商店并编入自己伞下,他被称为“花界的捕蝇草”,遭到同行的忌恨,神乐的叹息便不绝于耳。



“我明明说过当个街道的小花商就行了……”



“最初实施进攻的是他们。要干的话就得彻底干下去,已经没有退路了。”



“该怎么说好呢……在业界也是四处树敌啊……”



对神乐那充满苦闷的台词,清显和伊莉雅只好以苦笑回应。即便离开军务,巴尔塔扎尔还是依然如故,而神乐呢,说一千道一万,让这么多孩子们围着,还是非常幸福



“塞西尔,你的结婚大事呢?”



“王侯贵族诸位每天都在提要给我相亲……太麻烦了。”



“他们有自己的立场,真够受的。那个传说中的马纽斯呢?”



“我说了是朋友。他刚刚从普雷阿迪斯前来多岛海前天才见过,可还是一如既往,只是喝酒而已。”



“这样啊——我倒觉得你们挺班配……”



当上乌拉诺斯王的马纽斯发挥着精湛的行政手腕,将曾经闭关锁国的乌拉诺斯转变为走开放路线。天与地缔结了通商条约开始交易,乌拉诺斯利用着身为“可以移动”的空中都市这一优势,生出了巨大的贸易黑字。由于其生活圈本身在移动,便可大大抑制运输路线长度,发挥远距离贸易的长处。乌拉诺斯比起战前要发达得多,与地上相互理解,戏剧性地进行着文化交流。



王都普雷阿迪斯会时常来到多岛海地区,以桑托斯岛为中心游弋数月。尽管世人们都期待着马纽斯和伊丽莎白融合天地的世纪性罗曼史,然他们本人看样子只是饮酒朋友的感觉。



自派对开始已过去了两个小时,那热闹的程度却有增无减。正显、裕美子和巴尔塔扎尔的五个孩子们一起玩着抢地盘游戏,发出欢声,丝毫不减疲惫之色,一直在到处跑着。



正在此时,从远处而来的电动自行车进入了视线之中——穿过宁静的山坡起伏,沿着草原的小径缓缓来到了这里。



在察觉到骑在上面的人是谁的一瞬间,清显的表情顿时转阴。



“哇……都没有通知我们。什么事啊?”



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制服装束戴着眼镜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伊莉雅前来迎接。



“你好,歌国同志,来得真是突然啊。”



“突然前来,抱歉,因为有件急事。”



曾为秋津日报记者,现在文艺出版局工作的歌国常盘草草打了个招呼,便直直地站在清显面前。过去这个人就好奇自己和伊莉雅的关系,好几次发表了新闻报道;她现在仍一如既往心无旁骛地以清显他们为题材,出版着吸引大众眼球的书。



“不会有第二册的,和你说好只有一册的。”



他这么先发制人地对她说道,歌国的表情便严峻起来。清显的著作《誓约》,是歌国执著委托才写成的。本来他是没打算写的,可对方用各种方法劝说他,终于接受了“为了给美绪和莱纳恢复名誉”这一条,便只好背起了沉重的包袱。尽管此书内容颇有非议,但多次再版,看样子歌国她一定想瞄准第二只泥鳅。



“我不是说这个。我有个企划,想请老师务必过目,便前来叨扰。”



“我不是老师,而且也不会再写了。”



他这么冷冷地答道,歌国“咳咳”地清了清嗓子,倏地伸直了背,从挎包中抽出了企划书。



“您不必执笔。老师您只需要参加座谈会,报道也由我来做。请您过目一下企划书吧。”



清显叹了口气。可是人家特意远道而来也不好拒绝,便无可奈何地拿过来。题目是这样的。



《埃利亚多尔之七人,倾情讲述 ——普雷阿迪斯奇迹座谈会》



叹息再次泄露出来。他挠着后脑勺,远远看着歌国。



“什么啊这是?谁和谁进行对话啊?”



“举办一个埃利亚多尔之七人的座谈会,将那内容写成书,是这样的企划,绝对能大卖。”



这个人,莫不是生在梦的世界中吧。清显不禁呆若木鸡。



“那个——要聚在一起说得倒轻巧,要何时在何地聚啊?”



歌国带着极其认真地表情回答道。



“在这里,就是今天。因此,请一定让我将座谈会的内容录音。”



歌国从包里取出了小型的录音机械,握住麦克。半晌,清显沉默地望着歌国,回到庭院中,确认七人中只有五人,还特意用指头数给歌国看。



“在这里的有:塞西尔、巴尔塔先生、神乐姐、伊莉雅、我……一共五人,是这样吧?你懂吗?会数数吗?”



清显带着满满地要确认歌国的大脑是否在正常工作的意义,如是问道。



正在此时……



从遥远彼方的天空,传来了啪啦啪啦的叶轮声。



歌国直视着清显,回应道。



“一个优秀的记者需要卓越的行动力和取材能力。”



清显对歌国的话语充耳不闻,目送着空中。一架旧式的小型飞艇,朝着这里开始降落。



“为使得座谈会成为现实,只需要找到行踪不明的两位,并说服他们就行了。而要说服对象,需要花费的只是时间和耐性。”



在庭院中的大人们察觉到了接近而来的飞艇,仰望着天空。歌国的话语混在了叶轮声之中。



“然而,即便我有着优秀的取材能力和行动力,要追寻那两位的足迹还是极其困难的。两个月前,我终于发现了在密特朗北方的某个偏僻小岛上生活的那两位,开始说服。同意这件事是很难的,成为其契机的正是《誓约》。两位读了老师的书,便充分理解了老师您现在的心情。”



飞艇在距离坂上家二百米的平地上降落了。



草原上卷起了一阵风。



伊莉雅诧异地望着那边。塞西尔站了起来。神乐也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注视着。



“然而即便如此,那两位还是无法从罪恶感中直起身来。此时我便拿出了用于说服的材料——实在冒昧,我已经做好了之后被老师训斥的觉悟——那本您交给我的《誓约》。我是这么说的,‘坂上氏为了你们两位的名誉出版了这本书,甚至不得不辞职了,你们两位就没有什么能为坂上氏做的事吗?纵使分崩离析彼此为敌,吾等亦不会相互憎恨。友情永在……你们两位不是也应该对坂上氏,不,是对其他五位实现那个誓约吗’……是我的这番话,最终促成了那两位的决定。”



叶轮停了下来,飞艇的座舱打开了。



走下来的是一对男女。



远远地眺望着他们,清显的毛发便倒立起来。



“那两位是为了实现那个誓约,今天来到了这里,为了向诸位传达,友情现在仍然持续着。”



那两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不管相隔多远,纵使时过境迁,所谓时空,根本没有意义。



啊啊啊——清显叫了起来。



“我会数数,在这里的是你们五位,以及,美绪·塞拉,莱纳·贝克……加起来就是埃利亚多尔之七人了吧?”



歌国的话语扫过耳根,不明所以的呼喊声无端从口腔中迸发出来。清显先是披露着对着歌国同时感谢与斥责的技能,然后将企划书扔掉,朝两人身旁跑去。



在旁边听着他们交互的塞西尔也注意到了,便发出了发狂般的声音,张开双臂奔跑过去。



伊莉雅和神乐也紧随其后,一边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一边奔跑过去。



巴尔塔扎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认出了两人,嘻嘻笑着。



清显早就只是全力奔跑发出呼喊之声了。



时间飞逝。挡在彼此之间的一切,在此时都消失了。



柔和的风,将青草的香气与夏日的花瓣吹起。



清显毫不迟疑地,同时抱紧了两人。他们手臂环抱着彼此的后背,那份温暖告知这并不是一场梦。



“美绪!莱纳!啊——这种、这种事!”



这样的台词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反复迸发了出来。喜极而泣的塞西尔加入了这欢喜之圈。伊莉雅和神乐也露出满脸笑容,张开双臂飞奔了过来。巴尔塔扎尔则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走着,接近了他们的圈子。



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现在,正在这草原上,七个人在一起。即便从那次搭乘埃利亚多尔敌中翔破已经过了二十年,那份誓言仍在各自的胸中生生不息。



“纵使分崩离析彼此为敌,吾等亦不会相互憎恨。”



“友情永在。”



那个誓约在盛夏的天空中响起。七人一直做着不成话语的交谈,只是笑着,只是哭着。他们拥抱着,确认着此时此刻他们确实已相聚在一起,并从各自的表情中看到了流逝的岁月,彼此认同了蕴含其中并未改变的成分,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正显一人孤零零地在草原上伫立着,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大人们的样子。



看样子是很重要的朋友来了,那七人的圈子一直都没有散开的意思。放下孩子不管,而只剩他们大人自己在快活。尽管有一度,拿着麦克戴着眼镜的女性接近了圈子,但冷静的巴尔塔扎尔一声令下,梅齐奥尔率领的儿童部队便以有组织的行动夺走了女性的录音器材,靠着完美的抛投传递玩弄着女性。那戴着眼镜的女性,现在正独自一人抱膝坐在沙滩上,凝视着远方。



正在此时——



正显在极近出感知了视线。



纯白衬衫搭配着红裙子衣着的女孩子,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咚”地,胸口便剧烈跳动起来。



洁白的皮肤,翡翠色的眼眸,白色的发箍。几乎触及肩膀的金发,发端却突然上翘,就像阳光被弹回天空中一样。



突然间,少女便开了口。



“你,是我的朋友了。”note



10.(译者注:原文「あんた、あたしの友達にしてあげる」。菲欧的这句话非常没有礼貌,有“我把你当朋友是对你的恩惠”这样的感觉。)



正显不知如何回应。“嗨?”只是这么回答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如果想当仆人的话那当然更好,但我想着,一下子就成仆人也太可怜了。”



什么人啊,这孩子。



“那、那个……你,是谁?”



“在问人家名字之前,先自报家门啦。”



实在是任性到了极点。气势让对方压住,正显报上了姓名。



“坂上正显……十二岁……你呢?”



他这么问道,少女微微向后一仰。



“菲欧·贝洛阿。”



翡翠色的眼眸中演出了正显,她继续着盛气凌人的话语。



“十岁。我决定了,你,就是我的仆人。”



这名叫菲欧的少女这么说着,便双手叉腰,摆起架子。她是不是那种还是不要太过亲近比较好的类型啊,尽管他这么想,但正显的心脏不知为何却狂跳不止。



明明是陌生的孩子,他却认识,在哪里见过。想和这孩子更加友好地相处,想更多了解这个孩子……正显内心深处如是鸣啭着,叫个不停。



“于是呢?你准备怎么取悦我呢?”



尽管她说话荒唐无礼,正显还是认真考虑,然后抬起脸来。



“飞机……要一起乘吗?在天上飞,很愉快哟。”



接受了他的提案,“哼哼——”的一声,菲欧做出了很满足的样子。



一起围坐在草原上,饮料和食物堆满了圆圈中心,尽兴于没有尽头话题的清显耳中,传来了听惯的引擎驱动声。



他站起身来,远望着停在沙滩附近的自家所用的双翼机。定睛一看,发现正显坐在搭乘席,牵着一名陌生少女的手,现在一副公主抱的架势。



他穿着厚底靴,正准备驾驶双翼机。察觉到这些,清显大声喊道。



“喂——!!不准随便驾驶,正显——!!”



然而正显无视他的大叫,开始离陆滑行。在清显旁边,美绪也站起身来,惊叫道。



“菲欧?!哎呀,你干什么呢,很危险啊?!”



“唉,那个,是你家的女儿?!”



“等、等、等、等等,不要,不要飞啊!”



清显与美绪面露焦急,两人一起追在双翼机后面,在草原上跑着。



然而正显依旧公主抱着菲欧,完全不管父亲的制止加速而去,轻轻地浮上了天空。



“啊啊啊?!哎呀,正显——!!今天,不给吃晚饭了哦——!!”



对着不断上升而去的双翼机尾部,清显挥着一只胳膊大吼道,而回应他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螺旋桨声。



“啊啊啊……跑掉了……”



目送着被吸入天空的双翼机,美绪“咚”的一下坐在了沙滩上。



远方,从水平线上出现了大片积雨云,而双翼机接近了那片云。



“我都说了飞机绝对不行……就是不停。”



清显耸了耸肩,低头看着美绪。



美绪困扰地皱着眉头,抬头看着清显。



“……不觉得你家的孩子,下手太快了吗?”



清显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道歉。他根本没有想到,正显竟有这样的积极性,会载着刚刚邂逅的少女飞上天空。



“……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嗯……”



美绪瘫坐在沙滩上,凝视着远方的天空,然后仰头看着清显,甩出有些呆滞的话语



“……这究竟像谁啊?”



清显只好将嘴角弯成「へ」字型。说来在小时候,就在这座岛上,自己也曾用双翼机载着哭喊不停的美绪飞了上去。



“……我猜不出来。”



清显向美绪伸出一只手来。



“……像你啊。”



握着那只手站起身来,美绪拍了拍腰际的沙子。



两人四目相对。“嘻嘻”地,同时笑出声来。



此后,那爽朗的笑声,进入了天空中。



仰望着夏日的天空,清显和美绪两人无忧无虑地笑着。十分舒适的汐风以及洗刷着较低的涟漪,为两人的声音伴奏着。清显和美绪在沙滩上相视而笑,就和两人很久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一样。



高度三百米。



心怦怦跳着,正显握着驾驶杆。在他胸前呈公主抱体势的菲欧有些不安地对他投以话语。



“没问题吧?不会掉下来吧?”



“没问题。我和外公已经联系了很多次了,嗯……”



他这么回答着的时候,突然间,一块巨大的绵云就出现在眼前。



“呜哇!”“呀!”



发出“噗啊”的一声冲进了云中。周围一片纯白,什么也看不见了。



“全湿了。”“忍一下,马上就出去了……”



正显抑制着恐惧,仍旧握着驾驶杆。外公说了,进入云中不要慌张,要保持姿势,好好看水平仪,确认机翼保持水平……



“什么啊这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菲欧发出了哭腔。正显为让菲欧放心,故作镇静。



“没问题,交给我吧。”“呼唉——”“没关系的……看啊。”



突然间,光线洒满了两人周围,视野也是一片湛蓝。



“哇,好漂亮!”



菲欧的表情放晴了。在遥远的脚下,每个绿色的小岛都各随己愿地在钴蓝色的海洋中打出一个个的小孔。透明的珊瑚礁环绕着岛的边缘,组成队列的海豚们,在海中拖曳着好几条白色的航迹。



在两人眼前的是夏日的天空。



他们迫近了一大块积雨云,几乎能听到它发出“嗞”的声音,只要不抬头仰望都看不到云的顶端。那几乎有些骇人的浓郁的湛蓝,在软乎乎的云层表面的另一侧无限扩张着。



尽管很美,但有些害怕。他们两人所不知的险峻和冷酷,正从过于浓郁的湛蓝与太过巨大的云中传开来。



风强劲地刮着,挡风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自觉地,菲欧双手便搂在正显的脑后。



“你害怕了?那我们回去吧?”



正显这么问道。菲欧上了火,有些结巴地说道,



“我才不怕呢!因、因为和你在一起嘛……”



她满脸通红地这么说道。正显非常开心,嘻嘻笑道。



“嗯,我也是!真是不可思议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害怕了!”



他坦率的心情化作了话语。



菲欧依然紧紧抱着正显,凝视着云之峰,以及在那对面的湛蓝。



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然而却欣喜若狂。



在那片云的对面,有些什么啊。她有预感,在那湛蓝的远方,有非常出色的某种东西在等着自己。若鼓起勇气张开翅膀,说不定就能将那出色的东西握于手中,就能更深地感受到这份忐忑与这份欢喜。



“快飞吧!啊,嗯……应该说……飞喽!两人一起!”



菲欧带着不知哪里来的劲头,举起一只手来,作出了振臂的姿势。真是个怪孩子,一边这么想着,正显也作出振臂的姿势,附和着菲欧的话语。



“飞喽,哦!”



“哦!飞到天边!”



于是,两人看着对方,咯咯地笑了。



正显拉下了节流阀。若与这个孩子在一起,无论哪里,都能前行;无论何方,都能飞行。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让他欣喜若狂。



勇气涌了上来。我能变得愈发强大,能飞得比现在还高很多。穿过不断涌来的层云,向着天空的另一侧,去探寻从这无限湛蓝的深层的深层的深层在召唤着我的、伟大之物的真身。



和菲欧两人一起去未知的探险,胸中的悸动永不止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气馁,只要和菲欧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克服。



螺旋桨高亢地轰鸣着,双翼机不断上升着。孩子们手牵着手,纯洁的笑容朝向天空,将充满勇气的机翼寄予风中。无限的夏日天空迎接着孩子们,水、风与光都在两人周围跳着祝福之舞。



最终,机翼被无限的湛蓝覆盖,只有清脆的歌声在空中响起。那是在这个世界贯穿始终未曾止息的千千万万不计其数的生命之歌。夏日的天空紧紧怀抱着生存于世与即将出生的一切生命,演唱着勇气与希望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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