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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1 / 2)



将战斗机击落。



虽然用嘴说只是那么简单,但如果要真正实现是需要某种“奇迹”的。



——如果不能把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能力发挥到极限的话,击坠是不可能的。



过去在故乡Mesusu岛上,阿克梅德老师教导他的话语,突然从清显脑中冒了出来。



他咬紧了牙关,将驾驶杆推向一旁,抬起机首,拼命地向右回旋,紧咬着敌机的尾部。



在遮风板对面,白银色的机影正在逃窜着。伴随着高速飞行的振动,就那样向瞄准器的十字环中传来。虽然已经将敌机捕捉在了十字中心,但稍稍微调了一下节流阀,转眼间敌机就逃到了瞄准器的范围以外。



以时速四百公里左右的高速在纵横无尽的三次元空间不断飞行,如果不能把敌机收在这小小的瞄准器以内扣动扳机,就无法击坠。尽管飞行员就是从开始击坠敌机起,才被人承认能独当一面的,但他现在确实感觉到任重道远。



如果已击落了五架敌机,就能入手王牌的称号了。确实,平常的人类要达成五次“击坠”这样的奇迹应该不可能吧。在地上也许会“才五架吗”这样轻巧地考虑,但实实在在经历了模拟空战以后才深切地理解了“击坠”这件事究竟离一个人有多么遥远。



可是没有工夫说这种丧气话。如果在这里就扔下三舵的话,马上就会被敌机取得背后而遭到击落。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限制内,有哪一方必须让这种“奇迹”达成。然后能完成这个奇迹的会被当作人才选出,飞行科的学生们就是这样在这片天空飞行的。



——我能行,能行,能行……



这么对自己说着,他追着敌机。白银色的机影为了能甩开这边的追尾,拼命地挣扎着。



——我可也是从小时候开始,就驾驶着飞机的。



——论驾驶,在河南士官学校可是第一名。阿克梅德师父还直接教给我技术。



——而且,还是秋津联邦击坠王的儿子。



——现在也习惯模拟空战了,和两个月前的我不一样了。



——没有理由会输的。不,本来自己就不能输。



不断地鞭策和激励着已经有点气馁的自己的精神,毛细血管突出的两眼瞪视着遮风板的对面,等候着敌机暴露出弱点的时候。



成为这样的近距离肉搏战后,就像这边很痛苦一样,敌方也很痛苦。对方也一定也受着呼吸困难的残酷驱使,也因肌肉纤维的悲鸣中感到痛苦。这是锻炼至今的将身体、技能和心理这一切都发挥到极致来将对方逼迫到绝境的对决,首先承受不住的一方就输了。



这样想着——



敌方机影摇摇晃晃地,体势将要崩坏了,自己将对方收入了瞄准器中。



对方刚刚已经迎来了气力和体力的极限。直到刚刚还像咬着鱼钩的大鱼那样激烈地挣扎消失了,那姿态仿佛只等着之后被人钓上去了。



清显将右手拇指搭在了驾驶杆旁边安置的七点七毫米机枪的扳机上。



之后只要扣动扳机,特殊的弹头就会发射出去将敌方机体染红,这边就获胜了。



可是。



——为什么非要击坠不可呢。



这样的疑问从思考的一端掠过。



——我是为了杀死敌人才飞行的吗?



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拇指并没有进一步把按钮按下去。



——明明那么爱着天空,那么喜欢飞行的。



——以后都一直都要在这么漂亮的天空,为了杀人而飞行吗?



——我想成为飞行员,而不是成为在空中飞着的杀人鬼。



这样的思考,停不下来,总是不断溢出。搭着扳机的拇指,就像石膏一样的僵硬。



比谁都爱着天空。清显他有着这样的自信。这种过于纯洁的想法却无法原谅用自己的技术来杀敌这样的事。



而且在空战场上,这样短暂的彷徨,别人根本不可能放过。



“啊……”



等回过神来时,敌机已经一溜烟地一个急下降掏出了瞄准器的框外。虽然慌慌张张地降下去追,可敌人似乎看出清显的技术远在自己之上,完全不认真地搭他的茬。因为比起输掉来说,平局不会怎么太影响成绩。



“时间限制已到,平局。”



从扩音器中响起听厌了的教官的宣言。清显他呆呆地盯着渐渐远去的敌影,脸色苍白地将驾驶杆推了下去。



这样一来就十四战两胜零败十二平手,击坠数零。在一百四十人中,排五十一名。



带着这样平庸至极的成绩,他那沉重的脚步落在了地面上。



在跑道上,灰狐在列线并排放着,下场进行模拟空战的学生已经在搭乘席中待机了。



在最前面的是伊莉雅。清显有些为难地将视线送了过去,伊莉雅却完全不看向这边。



完全没被放在眼里。



这个事实塞在了心底。



为了报告战斗经过,他无精打采地向航空指挥所走去。向教官报告结束出去以后,在那苍穹的正中,伊莉雅正以漂亮的空中动作让敌机沐浴在涂料弹当中。那岂止是没有犹豫,简直就是像翻书页那样机械化程式化的击坠风光。



两个月前还一同驾驶着埃利亚多尔时感觉到的那种亲近,现在已经没有了。伊莉雅她正一个人以遥远的高度为目标不断向上,他默默地目送着那样的伊莉雅……他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伊莉雅很遥远……



正当他抬头望着驰骋于没有敌人的天空的伊莉雅的机影露出失了魂儿一样的败者的表情之时。



“抱歉,请问是坂上清显同学吧?”



吃惊地回头一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性无表情地走了近来。她在清显面前,拉开三步左右的距离恰如其分地停下来,连笑都不笑一下地用指尖向上推了推眼镜梁。



“啊,是的……我是坂上。”



“我是上周与你联系过的,秋津日报Serufaust支部的派遣职员,歌国常盘。在你百忙之中前来叨扰不胜惶恐。今天请多关照了。”



他双手接过递上来的名片,清显凝视着面前的女性。心想着究竟是什么事,终于想起来了。



“啊……这样啊,今天要采访啊。那个,从现在……开始么?”



“不是的,只是看到了你便打个招呼。对你们两位的采访将于课业结束后在学生馆进行。现在只是摄影。”



歌国依然板着脸,将挂在脖子上的大大的照相机稍稍向上提了提。



两个人的采访,听到这里时清显想起来了。



确实如此。受秋津联邦国民报、秋津日报社之托,自己便陷入了要和伊莉雅一起接受采访的窘境。虽然竭力想要拒绝,但喜欢媒体的校长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应承了下来。



“啊确实是这样……请多关照。”



“由于想要照一照坂上同学日常的学员生活,如果能允许我稍稍与你同行的话可就帮了大忙了。我已经从学校那边取得了许可。”



“啊、啊——是的……我没有问题。”



对着仿佛是告知已被决定的事情,无法拒绝的清显应承了下来。半长的头发以及眼睛,还有那流行的黑色套装显出身体的线条。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完完全全一副在大报社工作的事业型女强人派头,这正是现在从歌国身上露出的氛围。在眼镜深处那深邃的眼神里,知性和野心毫无隐藏地穿插于其中。



——看起来有点可怕的人……



将这种想法藏于心中,清显引导着歌国,走近了在跑道旁各怀心思仰头看着模拟空战的飞行科学生们。



由于学生们在这两个月也一直见到“埃利亚多尔的七人”遭到采访攻势的情形,因此即使清显被这位女性记者缠上了他们也完全没有在意。比起那个,他们仿佛更在意同学的技术,大家都一心一意地抬头看着并且记下对手的迎敌方法、擅长的技能以及弱点。



清显也同样仰望着苍穹。正在战斗的是巴尔塔扎尔。虽然已经知道他理论课非常优秀,但在模拟空战上他也是位居仅次于伊莉雅的第二名。那明显是十分狡猾地瞄准已经事先研究过敌方的弱点,然后在决胜时一气呵成歼灭敌方的巴尔塔扎尔的空中动作。对方的飞机毫无招架之力,以机侧腹中了涂料弹而迅速完结。果然在前十名的每个人都非常强,后面的学生与他们的差距随着时间推移只能日益拉大。



老鹰和猎物。



在空战场上只存在这两个物种,这件事他是清清楚楚。翅膀被拧下、毛皮被剥掉肉也被吞食的猎物无论如何以博爱之理相诉,那也只是可怜的败者在倾诉苦衷。老鹰可完全不会留意那样的诉苦,为寻找新的猎物而飞着。



——我究竟想成为哪种?



他试着如此问自己,完全没有得到答案。有谁会愿意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血肉捧在手里献给敌人啊。如果那样的人存在的话那可得有多蠢。



——我想成为老鹰。



他不由自主地在腰际紧握双拳。歌国立马就将那侧脸照了下来。虽然感觉稍稍有点烦,但清显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同学的战斗观看直至结束。



课业结束,在大食堂吃过晚饭后,便在学生馆的会议室进行了秋津日报的采访。隔着桌子,歌国坐在对面,而这一侧是清显和伊莉雅并排坐着。



“再一次,今天请多关照了。坂上同学,克莱施密特同学,预先送去的提问内容,你们过目了吗?”



清显歪着脑袋,伊莉雅一动不动。歌国好像很惊讶地说道:



“没有收到吗?”



“……完全没有印象。”



“克莱施密特同学也没有?”



“……正是。”



歌国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哪里出差错了呢。明明事先让校长传达了呢……大概是哪个环节没能联络上吧。虽然也可以通知你们我改日再来……”



说道这里,歌国沉默了,在会议室里任何人都不说话了,寂静的气氛笼罩了全场。歌国也是,伊莉雅也是,都用完全不在乎的面孔任由这静谧的气氛扩散着。



该由谁来首先发出声响呢,又该由谁来说出歌国所真正期望的话呢。他恨着在这种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看别人脸色的自己,清显他结结巴巴地打破了寂静。



“那个,再来一次太麻烦您了,要不,就直接这么开始吧……”(译者吐槽:清显,你……)



“真的可以吗?那可帮大忙了。克莱施密特同学,你意下如何?”



“……”



“……”



那宛若深山溪谷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这样下去的话,连心都会冻僵的。



“那、那个,之后再确认一下原稿就可以了,没问题的。伊莉雅也是,没问题吧?总是重复同样的东西也很麻烦。”



“……”



伊莉雅眼睛一片虚空,只是稍稍动了动下巴尖,好像总算是点头了。尽管说不定并非如此,但他就当成是点头让话题进行下去。



“是的,伊莉雅也没有问题。拜托你了。”



“万分感谢,那么……”



歌国取出了录音机,放在了桌上。按下按钮后,录音带轻微地振动着转了起来。



确认机器工作良好,她扔出了第一个问题。



“两位的父亲,坂上正治空军上士和卡斯滕·克莱施密特上尉彼此是仇敌,身为他们孩子的你们在同一个学园生活着有什么不便吗?”



突然就问这个吗。清显吞回了话语,伊莉雅一动不动。



“坂上同学,你来说说?”



歌国那如同冰之剑一样的话语刺了过来。清显吞了口口水,用不至于冒犯的语言回答。



“那个……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就是我们……”



“克莱施密特同学呢?”



“……”



“卡斯滕上尉由于坂上正治的暗算失去了右臂,在圣·沃尔特的记录中流传着这样的事情。你相信这件事吗?”



伊莉雅的瞳孔中流露出了杀气,道:



“……除那以外还有什么原因吗?”



用着压抑的语气,用提问来回答了提问。歌国打开了包,在桌子上放了厚厚的一打文件。



“这是目击了那次一对一单挑秋津军一边飞行员们的证言。虽然扇谷机乱入了,但胜败在那以前已经决出。坂上机用‘射击’击中了卡斯滕上尉……基本上全员,都一致持有这样的意见。”



“圣·沃尔特军有是扇谷机将家父击落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