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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2 / 2)




真是无聊……



完成了今天所有的日程,躺在宿舍的床上,蜂鸟在今天发出了不知第几次的叹息。



接受了采访,领取了勋章,听完了校长那长长的讲话,连充满了小孩子过家家意味的约定都结下了。



到底在干什么呀,我这个人。



虽说为了隐藏身份这也没有办法,可还要陪着做这些充满学生气的事情真是身心俱疲啊。装成一个常人原来如此痛苦。



真想早点毕业啊,然后进入圣·沃尔特军方中枢,完成大事以后,真想快些治好母亲那受伤的心灵……



他重复着心底的决意。在感到厌烦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个目标,总是能激励自己站起来。前面还很长呢,如果为这种程度就抱怨不停,以后可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呼」地,心底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过去。



这是久违了的极其怀念的,让人非常舒服的感觉。



在黑暗之中,蜂鸟凝视着自己的手心。那温暖,好像是从手里传过来的。



白天,重叠在一起的七只手。好像就是这个温暖的记忆。



——真是无聊。



自己已经不存在这种充满人味的感情了。在成为特殊工作员的过程中,所有的一般性的这种感情全部都消除脱落了。自己现在连人性的残骸也不剩了。本应如此。



然而。



这奇怪的感情,从心底宛若泉水般涌了出来。浸入这泉水中,心里异常舒畅。



在自身内部,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常了。他明白这一点。



他咂着嘴把自己用毛毯裹起来。那种温暖还是无法消除。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相互憎恨……」



蜂鸟他,将结下的誓约一个人,在裹着床上毛毯的同时念了出来。



这无法言明的感情,只能认为是从那个誓约为源头用上来的。



「……友情是……永恒的。」



试着这么念了一下,这温暖难以抵挡地让给心里带来了舒畅,蜂鸟的脸颊不由得松弛了下来。



——什么友情啊。真是无聊。我的工作就是,有朝一日背叛自己的伙伴啊。



他恢复了自我,再次对自己这么说道,用毛毯从头到脚重新盖了一遍,蜂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到底是怎么了呀。



三更半夜,穿着睡衣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伊莉雅连个盹儿也不打地睁着眼睛。



这段时间一直持续着这样的日子。白天的学习和训练明明应该已经让自己精疲力竭了,可就是无法好好入睡。这是如同追日一样都没有经历过的事,这不可思议的症状不断恶化。



「……嗯……嗯……」



发出奇怪的呻吟声,把毛毯拉到肩上又翻了翻身。由于明天也有严苛的课业在等待着,真想快些入眠,可她就是无法制止自己的思考,明明不想思考的事情也随意地浮现出来,一直萦绕在她脑中。



伊莉雅放弃了,直起了上身。



同屋的美绪在上铺传出安稳的鼾声。为了不把美绪吵醒,她小心地走近了床边。



她凝视着由夜间的窗户映出的自己的表情,用双手敲了一下脸颊,睁开了眼睛。



的确是一直以来的自己,并没有改变。明明应该是这样。



——总感觉……看起了像女性了。



虽然自己是女性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但凝视自己的外貌如此思考这件事,这不是从生下来还是第一次吗?



——我……将成为多岛海的王牌,连同无法再次飞行的父亲的份一起。



——这正是我的「天命」……



她全身心地与飞空机械亲近,从生下来每天就只想着能够熟练地驾驶飞机。这条路,从现在开始也不会改变。以Air Hunt士官学校首席的身份毕业,一旦进入军队的话就能与那些王牌们平起平坐,成为击坠王。那是父亲卡斯滕嘱托的使命。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生存方式的正确性。伊莉雅·克莱施密特仅仅为此而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她挺起胸膛大踏步地走在成为击坠王的道路上。这样的决意一直陪伴着自己。



明明一直是那样。



——这胸中的悸动究竟是什么。



她心里忐忑不安,温暖的血流在全身迸发,那种幸福、痛苦、以及难以抵御的浸入全身每个细胞的激烈而隐秘的感情。



——真是难受而且痛苦。可是……却很舒服。



伊莉雅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扭曲了。



这不明就里的感情的源泉,她已经知道了。



——坂上。



不知怎的在脑中,坂上清显一不小心就住了进来。



现在这样窗户玻璃的镜子映出自己的同时,她现在正考虑的是现在清显究竟怎么样了这件事情。



「我是、笨蛋吗……」



她出口告诫自己道。那种人,当然熟睡了。



——为什么,坂上就是不能消失呢。



她寻找着这种想法的根结,就是无法找到。



——为什么我想的不是飞机而是坂上呢。



莫名其妙。



——那个家伙……只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使父亲成了现在这样的男人的儿子啊。



失去了一只手臂,也无法驾驶飞机,最终沉浸在酒中的父亲卡斯滕。母亲无法忍耐那样的父亲,离家出走了。破坏伊莉雅家庭的人,正是坂上正治。他是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了父亲卡斯滕,值得憎恨的敌人。



——是啊。我是恨着那个家伙啊。



——比其他任何人都强烈的憎恨,所以无法从脑中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这种感情,一定是从恨衍生出来的。



她便让自己接受了这样勉强得出的结论。



拉上窗帘,伊莉雅回到了床上。胸中还一直悸动着,虽然立刻清显的表情和握住手时的温暖再次苏醒,这都是由憎恨引起的啊,她如是让自己接受。



终于入睡,做了个梦。



那是她流着眼泪坐在涡轮螺旋桨战斗机上,将清显击坠的梦。



她睁开早已湿润的眼睛从梦中醒来,用单手压着悸动的胸,紧紧咬着嘴唇,伊莉雅注视着面前的黑暗。



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不祥地预感充满了全身。



在这条路的前面,好像有什么残酷的东西在等着她。她明白这一点。



那个誓约不知为何,肆意地脱口而出。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相互憎恨……」



为什么现在这句如此正式的话语会出现在意识的缝隙间突然涌上来,她也不是非常清楚。可是仿佛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伊莉雅说出了最后的一小句。



「友情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