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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月色下凋零——(1 / 2)



两人肩碰肩仰望夜空。



小时候,少女跟家人一同拜访少年家时,



两人也曾在阳台上仰望同样的夜空。



冰冷的冬季夜气使天空变得清澈,



因此星星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闪亮,



一整片星海占满了两人的视野。



卡琳•鲁德贝克与但丁•瓦利恩堤



少年始终一心一意地爱著少女,



然而少女对少年却只有善意与同情。



也许这就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吧。



「……星光暗淡呢。」



但丁眺望著星空呢喃。



「寒冬的月亮美是美,但……应该特别设个座位观赏才对。今晚的夜空,不需要遮掩星光的月光。」



但丁如此评论开始从东方升起的月亮。



同样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仰望星空的卡琳,也同意他的意见。皎洁的月亮在这片满天星斗的夜空中,未免太喧宾夺主了。



之后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掺杂著血腥味的气息,冒出白烟缓缓上升。



「…………」



卡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起身。



她满身疮痍,身上到处是剑伤和伤烧。光是坐起身子,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大概是因为曾经大量失血吧。



卡琳利用好不容易免于受损的左手臂魔纹治疗著伤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站起来,俯视再次输给自己的手下败将。



「……我自己也觉得我的心态很扭曲。」



凝视著星子的青年,将视线移到卡琳身上。他那带著自嘲微笑的嘴唇没有血色,反倒是嘴角现在也缓慢地在流血。



但丁•瓦利恩堤倒卧在自己流出的血泊中。战斗结束后,卡琳和但丁几乎同时倒卧在地,但只有她还有再次站起的余力,而但丁没有。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觉得死在这里也无妨的我,向不能死在这里的你挑战,却再次败北……光看觉悟,应该是我赢过你,然而却是这样的结果……果然临阵磨枪的修行与换新武器这点程度的事情,还是比不过你这个天才啊……」



但丁如此呢喃,他的身体微微冒著热气。他流的血,与夜气接触,渐渐失去体温。



「……决定魔法高强的,是当事人内心的坚强。」



卡琳捡起脱掉的斗篷,披在受伤的身体,尽可能不形于色,用平板的声调告诉他。



「没有任何练习方法能大幅提升魔法能力。那几乎都是与生倶来的才能……不过,你确实比之前和我交手时强多了。我想,那应该是你所谓的觉悟使然吧。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伤我伤到这种地步。」



「你是说,你并没有手下留情……?」



「对不起,我这个人不会拿捏留情的分寸……」



「算了,这样就好……」



夜晚的微风吹拂著但丁被鲜血濡湿的卷发,他闭上双眼。



「不论是先走还是后到总有一天都会在黄泉之下与同志们见面的吧,但你的这句话,多少会让我有些面子。没有魔法才能的我,令那个卡琳•鲁德贝克陷入苦战……虽然非常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算是最合适的成果吧。」



卡琳•鲁德贝克是亚默德引以为傲的神巫之一——别名为「寒冷之眼神」的天才魔法士。



这位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能同时使用好几种攻击魔法的才女,也是治愈魔法的高手。卡琳不擅长的魔法,大概只有描绘魔纹的魔法吧。



所以——即使本职不是医生——卡琳依然有自信能判断人流血流到何种程度会死,换句话说,就算施展治愈魔法也回天乏术的分水岭。



于是,卡琳再次观察但丁的伤势。三根有如矛头般的冰之刃刺进他的胸口,尚未溶化。其中一根贯穿他的肺部,另一根或许伤到了心脏,无庸置疑是致命伤。另外,他的双脚被「冰牙」攻击得伤痕累累,双臂则是受到「火弹」的攻击,大范围烧伤。



即使如此,但丁搞不好还有救。只要立刻采取应急措施,运送到布鲁安,让王宫里懂得施展治愈魔法的魔法士治疗,年纪尚轻的但丁或许能康复。至少还不到完全无法挽救的地步。



然而,卡琳却没打算治疗但丁的伤势。



并非因为他是敌人,所以见死不救,而是她觉得但丁似乎渴求死亡。生性自尊心强的他,经历过一次当俘虏的苦难就够了吧。败给同样的敌人两次,被逮捕两次,被怜悯两次,这个年轻人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我虽然战败了……但我祈求有一天会出现继承我志向的人。无法容忍祖国成为大国的傀儡,比拉诺瓦的未来——」



但丁说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回过神来后,也已经听不见原本远方传来的吶喊声。想必但丁那些与加利德卿等人交战的同志,大致上也已经被制伏了吧。只要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农民,加利德卿率领的亚默德军就不可能会留情和大意。



但丁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同志们全被打倒了呢?



「卡琳——」



但丁吐了一大口血,睁开双眼仰望卡琳。



「……我投靠悠尔罗格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跟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一起行动,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跟过去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路奇乌斯大人吗……?」



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交谈,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路奇乌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袭击瓦蕾莉雅时,卡琳正在布拉达缦特离宫与奥尔薇特交战。之后,路奇乌斯便隐藏行踪,在他离开之前的那场会议,或许就是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见面。



只要想起奥尔薇特那无与伦比的强大,便能在某种程度上想像出路奇乌斯如今的变化。也能明白实际上他的强大想必超乎卡琳的想像。



不过,那已经不是卡琳该去思考的事情。下次路奇乌斯出现时,与他对峙的将会是狄米塔尔的职责吧。



「……我会确实转告的。」



「是吗……话说回来,另一个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在亚默德呢——希望那个年轻人,不要背叛你们……我无法忍受……自己打败不了的你,被其他男人杀害——」



「…………」



但丁的笑声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接著立刻中断了。



卡琳脱下斗篷,盖住但丁的尸体,拿起到处变形的盾牌和剑。卡琳不懂使剑,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拿走这两样武器。



她不爱但丁,想法和祖国都不同。只是她拥有两人儿时的回忆,因此拿走但丁的遗物。



「卡琳!」



远处传来无数的马蹄声。能看见亚默德的骑兵举著火把,包围住插满剑的马车前来。队伍的最前方也有加利德卿的身影。



卡琳放下心,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想起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自己本来的任务,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那具铠甲这几年来都一直沉睡在宝物库中。



不需要思考得太深入,也能知道这实用性高于美术收藏的物品,为何会储藏在宝物库里。因为大国的国家元首原本就禁止穿上非装饰品的铠甲上战场。



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斜眼看著那具铠甲隔了好久被搬了出来,侍从们正在擦拭它,一副百无聊赖地托著脸颊。大概是报告的内容很无趣吧。



「继派去弗罗鲁修的运输部队遭到袭击后,这次换塔洛玛的驻防军被盯上了啊——数量有多少?」



「咦?您……您指的数量是……」



「他们袭击运输部队和塔洛玛的驻防军队,目的都是军需物资——尤其是武器和铠甲吧。奥尔薇特的儿子拥有小姐说的那个徽章,也就是说,他们企图把从我军抢来的铠甲当作他们的棋子使用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夏琦菈听完国王说的话后,点头认同。



「那么,我们首先必须掌握的,就是被敌人抢走的铠甲数量。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



「关……关于这件事——」



卡穆尼亚斯卿翻阅手上的报告书,额头的汗水闪闪发光,一脸抱歉地垂下头。



「……报告上指明前几天运输部队遭受袭击时,被抢走的铠甲有八十具,但塔洛玛方面,呃……还没收到关于具体受害的报告……」



「那就立刻派人去查!」



「噫!」



国王的怒吼声吓得卡穆尼亚斯卿缩起脖子。以豪放雄迈闻名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会表现出如此不耐烦的态度,实属难得。这个现实似乎越发显示出亚默德如今的险况,令狄米塔尔也不得不皱起眉头。



「陛下。」



原本不可能在这个圆桌房间听到的温和声音,反而令国王瞬间沸腾的怒气剎那间冷却下来。



「——要端红茶过来吗?」



王妃阿慕德娜在圆桌前最下方,混在擦拭国王铠甲的侍从当中,修补著穿在铠甲内的锁子甲。她将视线落在手上,制止想要再大声怒吼的丈夫。她坚守完全不干涉政治话题的原则,若无其事地安抚焦躁的丈夫,同时帮助臣下,简直就是贤妻的典范。



国王一副静不下心来地敲著圆桌,或许是因为王妃的一句话而消气了吧,只见他静静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知道了……安洁莉塔小姐、贝琪娜,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们端红茶过来吗?」



「好的~~」



「是的。」



各别站在夏琦菈与皇太子护卫官立场的两名少女,听从王妃的命令,离开圆桌房间。国王凝视著她们的身影,眉心刻划出深深的皱纹。



「……感觉步调都被打乱了。」



「那是因为父王对女性怀抱著潜在的罪恶感吧?姑且不论母妃,我认为女性进出政治场合并不是坏事喔。毕竟这世上有一半的人是女性。」



以萨克斜眼看著父亲失去本色的模样,露出笑容。国王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后,重新调整坐姿,没有打算反驳儿子说的话。



「我问你喔。」



坐在狄米塔尔旁边的瓦蕾莉雅,轻声问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吧?」



「……你会想到这个著眼点,算是不错了。」



狄米塔尔在圆桌下方拍了一下少女的大腿,然后站起身来。



「陛下。」



「什么事,小鬼?」



「我想关于塔洛玛被抢夺的详细物资数量,只能等待今后的报告,但根据柯斯塔库塔猊下的判断,敌人手上的铠甲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具——」



「咦咦!我……我又没这么说——!」



狄米塔尔无视拚命压低声音吶喊的瓦蕾莉雅,继续说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说到驻防军队的兵力,我记得大约是五百名左右。」



即使有五百名士兵,但他们并非都是必须穿著全身铠甲战斗的重步兵。如果是被深邃的森林包围的弗罗鲁修或塔洛玛,步兵和弓兵的比率应该高于机动性较低的重步兵,即使如此,重步兵用的铠甲还是不到两百具吧。



因此狄米塔尔判断——两次袭击加起来的实际数量不到三百具。然后,他将他的判断当作瓦蕾莉雅的推断,告诉国王等人。



「……原来如此,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只能假设敌人手上握有三百具左右的铠甲。」



「比起被抢了多少具铠甲,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奥尔薇特他们像这样袭击我们的据点,反过来增加他们的手下吧。」



夏琦菈抚摸著手腕上戴著的手环,仰望国王背后的挂毯。



「奥尔薇特的目的肯定是『封印』,如此一来,当我们加强山丘周边的防守时,她势必会想尽办法凑齐强行打破封印的战力。」



「根据技师长的计算,我军重装步兵用的全身铠甲,若是在拆解散装的状态下,一辆两匹马拉曳的马车,可以运送一百具左右的样子。若要运送三百具铠甲和同样数量的武器,需要三四辆马车——」



通常三百人规模的重装步兵,进军速度比一般人徒步还要慢,无论如何都十分引人注目。若是在塔洛玛一带的深邃森林中倒也就罢了,一旦走到中央平原,几乎不可能避人耳目移动。



不过,只要装进马车运送,就能融入日常风景之中,迅速地接近鲁奥玛。也许有一天早上,鲁奥玛旁边会突然出现数百名不死之身的士兵也说不定。



「利用几辆马车搬运……视……视情况,也可能经由远离街道的小路接近鲁奥玛喽——?」



「有这个可能。」



卡穆尼亚斯卿和卡帕罗斯卿表情严肃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在敌方接近鲁奥玛之前发现他们,只能在所有通往鲁奥玛的道路配置士兵,严格检查通过那里的人了吧。」



说的没错,只封锁主要街道也没什么意义。若是声势浩大的军队,只能利用街道移动,但若是几辆马车,就能利用小路移动。不过,要是采取卡穆尼亚斯卿所说的方法,在所有的道路配置士兵进行盘查,不仅会花费庞大的费用,同时也会严重妨碍鲁奥玛的货物流通,导致经济停滞,也会带给国民更强烈的不安吧。



「假如因此发现装运铠甲的马车,路奇乌斯或奥尔薇特也肯定在现场吧。」



这次换夏琦菈叹了一口气。不仅是她,就连其他出席者也没有打算饮用贝琪娜两人特地准备的热红茶。



虽然不是因为上述的原因,狄米塔尔才将蔷薇果酱加进瓦蕾莉雅的红茶,搅拌溶化,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名少女喜欢甜食。接著,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一名近神者帝奥斯,抵得过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新者诺耶斯。」



「什么?」



「叫梅尔蒂特的女人,曾经说过这种话。」



狄米塔尔静静地啜飮红茶,他自己的红茶则是没加果酱或砂糖。



「——据说在神话时代,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诺耶斯,才总算能对等地对抗一名帝奥斯。虽然现在的力量差距没有那么大,但路奇乌斯一个人想必能轻松对抗一两千名士兵吧。」



「你如此断言的根据是那个吧?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你,有信心能对抗这么多的士兵吧?」



「对。」



狄米塔尔放下茶杯,点头回答以萨克的提问。觉醒的路奇乌斯比自己弱——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这种乐观的想法。先假设他与自己势均力敌,之后才不会因为落差而不知所措。



「——就跟神巫以一挡千的道理是一样的。就算有一两千名士兵,他们也无法同时攻击一名神巫,但神巫却能施展魔法,一次轰飞自己周遭的所有敌人。路奇乌斯的情况也是一样。」



「路奇乌斯的……魔法?」



「我想他在骑士团时期没有使用过什么大规模的魔法,但他的魔法才能原本就媲美神巫。不论是剑术和魔法,他都不可能比我差。」



「————」



以萨克皱起眉头,与夏琦菈对视。



「……不管怎样,配置士兵盘查应该没什么意义。就算能立刻发现奥尔薇特他们,也无法当场制伏他们。」



「的确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罢了。」



「那……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



「假如海德洛塔的小鬼送来的密件上写的是事实,那么悠尔罗格在这个时机攻打巴克罗,以及散布比拉诺瓦叛乱的流言,都与奥尔薇特有关。既然如此,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国北方与西方骚乱的机会,势必会有所动作。奥尔薇特近期内一定会回到鲁奥玛。现在只能加强离宫的守卫,以防遭受袭击。」



即使早期发现路奇乌斯等人,战力不够坚强也无法出手制伏。并非要派遣多大规模的军队才能制伏这种问题,而是凭普通的军队根本制伏不了他们。要制伏路奇乌斯,只能派势均力敌的个人——狄米塔尔。这件事本身很单纯,但问题在于,还有另一名力量与路奇乌斯匹敌的敌人——奥尔薇特健在。就算是狄米塔尔,也无法同时对付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两人。



如此一来,其中一人自然得交由狄米塔尔以外的战力来对付。



「……照道理来说,必须由我来对付奥尔薇特不可。」



夏琦菈装模作样地转动肩膀,如此说道。



「可是,你、鲁德贝克家的小姐,还有那边的——」



「在下是安洁莉塔•德尔贝特。」



端上红茶后,一直站在门旁的安洁莉塔,先行报上姓名。



「对,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奥尔薇特一个人吧?再次交手有办法战胜她吗?我可受不了一次失去两个『契约之印』啊。」



「这个嘛,我会再想办法。要出乎奥尔薇特的意料,必须得准备她不知道的王牌,才能够阻止——」



夏琦菈突然停止说话,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窗外持续降下的雪。并不是积雪的那种下法,而是雪花纷飞,一触碰人体就会溶化的小雪,但昨天深夜过后,就不厌其烦地下个不停。



狄米塔尔静静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暗自希望地面不要积起薄雪,让脚下产生泥泞。



午夜过后,亚默德紧急派来的使者正好抵达比托的王都加拉斯霍尔特,送来苏古娜被贼人袭击而失去的契约之印的精密图稿。



收到报告后,苏古娜立刻下床。契约之印是为了封住「魔」的封印,应该早一秒解决欠缺封印的情况。



苏古娜请义父到隔壁房间等候,直到纹章官绘制完契约之印。想到不久前苏古娜与哈拉德之间的关系,根本难以置信。



苏古娜整理好服装后,前往义父等候的房间,提起这件事,结果,在壁炉前看书的哈拉德,没有望向女儿,轻声笑道:



「真正难以置信的,是这次我国与亚默德的往来吧。」



「怎么说?」



「你知道各国的大人物都怎么称呼我吗?」



「不知道……」



苏古娜像是避免碰到还有一点疼痛的背部似地,轻轻地坐在沙发上。



「『毒蛇』。」



哈拉德阖上书本,冷冷地扬起嘴角。



「我先声明,这绝不是什么名誉的称号。」



「这……的确不名誉没错。」



并非在表面上行动,而是偷偷靠近,张开毒牙咬住猎物——利用把柄葬送政敌,暗中的权力之网甚至遍布到他国的宫庭内。想必是将他这种政治手腕比喻成毒蛇吧。用不著再次说明,苏古娜也能想像得出他被人称之为毒蛇的原因。



「——这样的我,会将自国神巫失去契约之印的事实毫不隐瞒地告诉亚默德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以及对方回应我的要求,立刻将你的契约之印图稿送来,原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这样吗?」



「我以前的野心,可是企图凑齐和亚默德同样数量的神巫『圣座』,结果却连手上仅存的你的契约之印,都没有守住。这是奇耻大辱啊。而我却老实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亚默德。」



苏古娜认为自己的契约之印受损,是自己的过错。如果自己再更谨慎一点,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哈拉德似乎连曾经反目成仇的女儿的过错,都认为是自己办事不周。



「——而亚默德回应我方的要求,立刻送来你契约之印的图稿。亚默德竟然知道他国珍藏的神巫契约之印,就代表他们曾经用难以说是合法的手段彻底调查过。那等于是向我们告罪。」



不论是哈拉德忍辱拜托亚默德,还是亚默德作出承认自国有在进行间谍活动的反应,对哈拉德而言,都是难以置信的事。



苏古娜能理解,以哈拉德的个性来说,的确是会这么想。



但她却与父亲抱持不同的看法。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人类未必会如此恶毒吗?」



「所以你认为亚默德才会老实地回应我们的要求喽?」



苏古娜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后,哈拉德便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真,国家是维持不下去的。」



「我认为如果人人都像父亲大人您一样严厉,国家也无法经营下去。」



「…………」



苏古娜立刻回嘴后,哈拉德便露出不悦的表情走到阳台。黎明的冷风旋即吹了进来,令壁炉的火焰摇曳。



侍女帮苏古娜披上厚长袍后,苏古娜便站到义父身边。



「我很恶毒,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也不遑多让。」



哈拉德又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不过,这就代表现在的情况紧急到令恶毒的我们都必须暂时放下利害关系,做出正确的判断吧。要是现在让『魔』复活,比托和亚默德都会灭亡。」



倘若原本敌对的苏古娜和哈拉德能像这样如普通父女般谈话,也是因为危险逼近的关系,那还真是讽刺呢。



「竟然有人偏偏挑在这个时期开战,是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



「巴克罗的战况如何?」



受到悠尔罗格攻打的巴克罗,位于距离比托十分遥远的北方,两国中间隔著皮卡比亚。因此巴克罗的详细战况,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传到非当事者的比托国内。不过,该说真不愧是哈拉德•罗梅达尔吗?苏古娜的义父立刻便回答了她随口提出的疑问。



「因为海德洛塔的介入,战况陷入胶著,现在还判断不出哪一方比较占上风,不过——我想最后会是悠尔罗格不得不退兵。要看他们是否能在退兵之前以有利的条件讲和。」



「您为什么认为……悠尔罗格会撒退呢?」



「悠尔罗格实质上的核心,王弟乌希马尔卧病在床,听说已经不久人世。想必那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已经详细安排好自己死后的大小事了吧。假如我是乌希马尔,会留下遗言,交代国军在自己死后退兵,在国家转换成新的体制之前,严加守备。」



「…………」



既然哈拉德这么说的话,事态大概就会如他所预料的进行吧。苏古娜静静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仰望黎明将近,光芒逐渐微弱的星星。



「或许我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吧。」



「哦?」



「但我始终相信,祈求人们和平共处,并且努力达成这个目标,绝不会徒劳无功。」



「你就维持你的信念吧。」



苏古娜正面否定义父的观点,然而哈拉德听到这句话后,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不过,很不凑巧地,我不认为人类是如此善良的生物。究竟是你的做法正确,还是我的做法正确,恐怕要交由后世的人来判断吧。」



「是啊。」



冷风吹袭,苏古娜眯起双眼,按住长发。



「……感觉空气有点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是神巫的直觉吗?还是女人的直觉?无论如何,都是我所欠缺的。」



哈拉德轻轻乾咳了一下,回到房内。



「既然你的契约之印已经复原,也是喜事一桩。你是睡到一半被吵起来的吧,再去补个眠吧。毕竟光是绘制魔纹也会耗费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