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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虚实不定的红莲之舞(2 / 2)


「哎,等等。」



制止露出一丝战意的管家,身为主人的雷可利轻轻哼了一声鼻子。



无视现场的气氛,态度悠然地向所有人发问:



「总之先让我继续问下去吧?你们为什么要取我的性命?」



一瞬间陷入沉默。



一开始回答的是「驭风者」苏亚·库拉乌斯。



「明知故问。过度榨取贫穷的市民,中饱私囊,视钱如命的人渣……为了用正义的铁锤制裁你们『雷可利之宴』。」



「哎呀哎呀,真是严苟呀。原来是被这么看待的吗?」



「因为他是海利库斯主义者,这也是没办法的。」



利奇·凯因耸了耸肩,对苏亚的思维忍俊不住。



「我们可不一样,单纯只是想要钱。贝丝,对吧?」



「对呀,利奇。钱是最美好的。」



「换句话说,是为了酬劳。那边的异国战士,你呢?」



「……为了向这个国家复仇。」



哈希发音有些不流畅地怒道。



「原来如此……哎,我不追究是发生了什么事。二十年前的战争,我们莹国对东方三国做了什么,我算略有所知。」



是在炼术尚未正式实用化前所发生的战乱,当时莹国与东方诸国的军事力有着显著的差距。换句话说,形同单方面的虐杀行为。



「你叫做托诺邦吧?你呢?」



下一个被问及的托诺邦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回答。



「……魔女小姐,我可以说吗?」



他征询蒂·琪的意见。



「无所谓吧?」



蒂·琪态度随便地附和。



他似乎对此感到满足,重新面向雷可利。



「我有些奇怪的癖好……我喜欢观察人类的肚子里面。」



他把玩着突剌短剑,开始娓娓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粉红色的内臓、鲜红色的血液、雪白的骨头与蠕动的肉块,这些事物让我如痴如醉。我之所以会从事医师一职,也是为了满足这个癖好。不过最近开始无法感到满足。可能因为观察太多男女老少的肚子,我开始想看更不一样的五臓六腑。」



他满怀爱意地欣赏着爱刀,然后嗤笑一声。



「没错……例如人造人。」



他一脸开心地说道。



人造人这个单字让卡尔布鲁克的杀气顿时大增,雷可利则眯起了双眸。



——经过片刻的沉默。



「……是吗?原来如此。」



停顿了一下,少女模样的人造人理解似的点点头。



「蒂·琪·莱姆。你的动机已经不需要过问。我知道你们的雇主是谁。」



「哦,是谁?」



「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



这次轮到剌客们陷入僵硬的气氛之中。「哇哈!」蒂·琪愉快地发出叫声,以外的人都惊愕地睁大双眼。



「欸,为什么你会晓得?」



面对天真地问道的魔女,雷可利不禁失笑。



她按照顺序逐一环视着每个人,进行解说。



「海利库斯主义者加上为了酬劳的兄妹,然后是以复仇为目的的异国人,再加上猎奇癖好者与精神异常者……可以与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合谋,首先一定不会是特定的组织所策划的,可以视为个人行为。然后仔细观察一下,可以发现你们的武器没有安装键器。之中似乎也有天堂骑士……看来所有炼术师都拥有『克拉夫念珠』的样子。而可以取得『克拉夫念珠』的人有限。」



看向蒂·琪与凯因兄妹。



「接着是实行日。贵族们正在举办德国王子的欢迎晚宴……瞄准这个时机代表了什么?可以想到各式各样的理由,只要稍微锁定一下,便可以找出担心我会向哥哥求助的这一条线索。反过来说,哥哥也会向我们寻求协助。如同一个月前的『撕裂杀人魔』事件。会对此感到不安并知情的人,就我所知就只有那个家伙。」



看向苏亚、哈希与托诺邦。



「最后是我。知道我是人造人的人有限。因为我只有告诉过满足特定条件的人。首先是口风紧的人,加上会为这项情报带来同等利益的人。然后是符合下面其中一项的人,也就是说……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或是绝对无法信任的人。」



接着——对不在场的优贝鲁欧投以憎恨之念。



「那家伙是后者的其中之一,而且是少数中的少数。」



面对如此断言的雷可利,现场的气氛不再紧张,而是一口气转为杀气。换句话说,是对威胁感到恐惧。



「雷可利之宴」为何可以统率国内的所有工会?为何可以掌控经济的局势?为何几乎所有市民都不晓得担任领袖的人的真实身分,却还是不抱怀疑地予以信赖?他们见识了其理由。



雷可利仿佛将情报操弄于股掌之间。



巧妙地选择公开或是隐藏自己的秘密,来精湛地揭开他人的秘密,愉悦地把玩着世界的秘密——比任何暴力都要令人毛骨悚然。



「哎呀、哎呀。」



看见众人的表情为之一变,雷克利轻轻耸了耸肩。



「看来点燃战火了。」



「欸——大家有什么打算?」



面对蒂·琪·莱姆的问题,每个人各自回答。



「我更加坚信,你非死不可……可怕的资本主义怪物。」



苏亚·库拉乌斯的情绪格外激昂。主张否定身分,重新分配财富,借此带来人民平等的海利库斯主义者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就是你的这份傲慢,蹂躏了我的祖国。」



哈希·吉兹拉那又将矛头指向雷可利。



「不只是肚子,我也想观察你的脑袋了。」



托诺邦用残虐的话语掩饰着自身的恐惧。



「既然名字都被晓得了,不杀了她不行了呢,贝丝。不然我们会没饭吃……会丢掉饭碗。」



「对呀,利奇。」



凯因兄妹做出的结论最为切实。



所有人握着武器备战。



因此卡尔布鲁克·特菲缓步走到雷可利面前。



「那么,开始动手吧,各位。」



雷可利坐在长椅上,举起一只手。



「不论是我们或你们,已经没有理由不交战了。」



接着如同傲慢至极的国王——挥下手臂,掀起战火。



「我允许你们尽情厮杀。」







于是掀起的战争,在短短数十秒便对勤务室带来致命性的破坏。



「驭风者」苏亚·库拉乌斯所操控的旋风与真空刃将所有的文件、杂物吹飞,在地毯与墙壁留下爪痕。「艾莉丝七号」如果只是普通的蛇腹剑,卡尔布鲁克与雷可利老早被切成了碎片。



不知是幸或不幸,哈希·吉兹拉那是天堂骑士。无法使用夸张的炼术,相反地却一点一滴对卡尔布鲁克造成损伤。似乎是在故国所习得的变化自如的体术十分难缠。



凯因兄妹的联合攻击在多对一的状况下,似乎没有多大威力。然而,两人趁着攻击的空档,咏唱冗长的咒语。恐怕是打算发动高冠位炼术。透过「克拉夫念珠」强化后的炼术,或许可以将整个房间摧毁殆尽。



托诺邦·艾姆是生物系炼术的炼术师。他毫不手软地释放出好几十只小型的毒虫、羽虫,甚至是要用双手才得以抱住的可怕节肢动物。连卡尔布鲁克用「艾莉丝七号」所做出的包围网也偶尔会被逾越雷池,不得不用手拍落、用脚踩死。



蒂·琪·莱姆在后方布阵,带着窃笑在一旁观赏着他们的攻击。



「小姑娘,你不出手吗?」



雷可利用充满余裕的表情询问魔女。



「哎呀,明明是五对一,局势却不利于你们。」



不顾我方只能进行防御,雷可利试圚虚张声势。



「因为我很弱啊——」



蒂·琪也用与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语气回答。



「没办法、没办法。出手也赢不了对方,再说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的确……以现状来说,五人要同时出手也很困难。」



一般以多对寡的情形,只有前后左右可以同时进行攻击,换句话说,最多四个人。超过四人以上的话,会阻碍到彼此的武器与位置。



然而,炼术师则不能只是单纯挥剑。这个情形下,适合的人数为两人,最多三人。况且假如使用「克拉夫念珠」,可能会因为强大的炼术而不小心波及同伴。卡尔布鲁克只靠一把蛇腹剑便可以挡下所有攻击,除了归功于他的力量,也因为对方能够发挥的力量有限。



话虽如此,他们频繁地联手使出波状攻击,或是前后卫同时进行攻击,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喂喂。」



大量散布用毒气创造出的蜈蚣,托诺邦冒着冷汗苦笑。



「这位爷爷可不是盖的耶。背后是有长眼睛吗?」



用蛇腹剑一刀将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瓦解,卡尔布鲁克露出笑容。



「能够得到你的赞扬,备感光荣。」



「……我承认你是一名战士。」



卡尔布鲁克顺便再挥出一记攻击,哈希大动作地往后方一跃,不甘心地龇牙咧嘴。



「不靠卑鄙的炼术可以打到这种程度,填是令人折服。」



凯因兄妹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不断咏唱着咒语。



「『醒来』!幻\仙境\降临\漫\骸骨\髑髅……」



「忍辱下跪\蝽鱼腐败\病虫狂吠\毒兔痉挛\『醒来』!」



总计已经超过百首。这段期间从不断开启的炼狱之门散发的花香,充斥整个房间。



只有苏亚一个人沉默不语。



脚踏实地操控着风,不停歇地进行着攻击。



「……卡尔布鲁克。」



雷可利轻唤了一声管家的名字。



「如何?在你身后发动的炼术似乎不好应付。」



『从咒语推测,应该是一种气体的提炼。』



卡尔布鲁克配合着从背后袭来的攻击,移动到雷可利的正面,仅用唇语表达。没有出声加上是阳国语,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原来如此。」



似乎是打算将整个房间的毒气,便化成另一种毒素。



例如硫化氢或是一氧化碳,只要吸入微量便会对身体造成有害——这个世上具有几种远比炼狱的空气要具有强力毒性的气体。当然,因为是炼术,经过一段时间,会在身体中再次恢复回炼狱的毒气,但遭到破坏的身体机能已经无法恢复,加上行动会暂时受到限制,形同致命性的伤害。



雷可利独自轻声失笑。



即使要犠牲同伴也毫不犹豫,从这点而言,那对兄妹的表现也是不遑多让。为了得到金钱的纯粹欲望,比起主义、思想或是兴趣要来得单纯明白多了。



——不过,完全没有打算赞扬的意思。



是时间上的问题。



兄妹必须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完成炼术。雷可利的周围,也就是房间的中央,已经充斥着可恨的毒气香味。其浓度不是屏住呼吸便能轻松逃过一劫。必须赶快想办法。



雷可利在脑海中列出了几样对策。



一、破坏地板逃往楼下。



二、让管家停止保护自己,主动出击。



三、直接发动炼术,乘机偷袭兄妹以外的人。



并逐一考量其可行性。



「都没有胜算吗……」



每一样的前提都不利于我方。换句话说,都是有可能失败的手段。



「……没办法。」



老实说——虽然露出余裕的态度,其实雷可利的内心感到焦急。所以,才不想使出只能应付一时的手段。



叹了一声,再次看向持续抵挡着接二连三的攻击的管家。



『夫人……难不成。』



可能是察觉到了,管家用唇语表达惊讶,雷可利仅回以微笑。



「真是的。你都浑身是伤了。」



即使卡尔布鲁克是这个国家少数的天堂骑士,即使手握的蛇腹剑是「艾莉丝的魔剑」,但也无法一直抵挡五人的攻击。有好几次无法完全防御,可是他全用肉身挡下——为了不让雷可利受到波及。为了不伤到主人的一根寒毛。



当然,这是卡尔布鲁克·特菲的坚持。



雷可利充分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感到踌躇。



自己采取行动形同是在侮辱他,伤害到他的自尊。



「可是啊,卡尔布鲁克,我也有自己的坚持。你是……我心爱的管家,我岂能默默看着你因为无聊的战场而受伤。」



是的。无聊。



这句话道出了一切。



雷可利的战场是在算盘之上、是在书面之上、是在交涉场合之上、是在引领人好的方向发展而得到幸福的理想之上、是在身为亡父也是丈夫的罗兰透过炼术,描绘出让国家发展与繁荣的道路之上。雷可利将自我的坚持赌在这上面。



既然如此,卡尔布鲁克的使命,是保护为了理想而赌上一切奋战的雷可利。现在在这里进行的对决,究竟有没有达到那个价值?



不。完全没有。



因为他们并不拥有足以被雷可利视为敌人的灵魂。



「我明白了。」



卡尔布鲁克似乎妥协了,不再用唇语,而是直接笑了出来。



「……随夫人的自由。」



「嗯,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了。这些家伙……称不上是敌人。」



雷可利从至今一步未移的长椅上起身。



「醉心于海利库斯主义的理想,不再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的愚蠢之人。」



她睥睨着苏亚·库拉乌斯。



「为了报酬而迷失为人之道本质的愚蠢之人。」



她对哈希·吉兹拉那啧舌。



「以为只要选边站便能获得更多金钱的愚蠢之人。」、



她对凯因兄妹叹息。



「用崇高的工作来满足自身下流欲望的愚蠢之人。」



她对托诺邦表示不齿。



「一半出自于好玩而滥用炼术,纯粹因为兴趣而破坏秩序的愚蠢之人。」



她对蒂·琪发出嘲笑。



「然后用不切实际的妄言眶骗他们,不表现出真心,笑着利用他人的愚蠢之人。」



她对不在场的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发出斥骂。



「愚者也是有愚者的原则、自尊与灵魂吧?可是,你们连这些都没有。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受到诳惑,毫无自觉地接受。这种家伙还打算与我的管家刀锋交战……未免太过傲慢且不知好歹!」



她朝长椅的椅背隙缝伸出手。



用手指夹出藏在里面的东西。



右右手各三管——是镶着软木塞的试管。



「喂喂,那是什么?」



托诺邦·艾姆露出紧戒,促狭地说道。



于是雷可利回答了他的问题:



「……『供牺之血』。是将我的血液煮沸后所提炼而成。」



雷可利毫不给予他们思考的空档。



她用嘴将软木塞咬开,挥手一洒。



如同翩翩起舞般地挥动着手。



雷可利的血液——鲜红的黏液流出试管,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立刻开始变质成火焰般的朱红光片。



状似羽毛又状似树叶。



光片燃烧着掉落地面,在房间的一部分熊熊蔓延开来。



勤务室一瞬间便被红莲赤火所包围。



「什么……?」



有人喊了出来。



「喂!这是?」



「不用担心。」



雷克利露出笑容,极其无情而残酷。



「不会烫吧?因为那不是燃烧物质的火焰。」"



「啊……呃!」



再次有人发出叫声。



「唔、啊?哇啊!」



「很痛苦吧?」



雷可利发出嘲笑,极其残忍而凶狠。



「用我的血液所做成的这个东西……不是物质。可以灼伤灵魂。」



这股力量只有雷可利与卡尔布鲁克知情。



如果自己是人造人的情报可以作为王牌,这便是杀手锏。



「供犠之血」所拥有的特性,与炼术息息相关,也就是毒气的无毒化。因此雷可利本身没有战斗能力——如此向其他人宣称。实际上正确无误。因为雷可利的身体能力几乎等同于女童,只能打得赢小孩子。



然而,将雷可利身上所流的血液取出,按照某种程序进行提炼,便能制造出特殊的物质。接触到空气便会氧化,如同起火燃烧般发出灼光,具有穿透目击者的体内经络,进而侵蚀精神并直达灵魂的破坏性质。



肉体与衣服皆毫发无伤,被燃烧殆尽的只有灵魂。



这是身为父亲也是丈夫的罗兰在领悟灵魂构造后的副产物。将自己的理想托付给爱女,赋予了这股可以追求理想的灵魂力量。



卡尔布鲁克早已闭上双眼,不去注视火焰。当然,这股力量对雷可利本身无效。仅会对人类的灵魂有效。人造人所拥有的灵魂与人类不同。因此不会被火焰灼伤。



从红莲赤火的另一端传来此起彼落的悲鸣。



那是灵魂的痛楚,灵魂的哀苦。



四肢疼痛欲裂,喉咙竭尽大喊,手指抓着胸口,覆住脸颊。然而,摇曳不已的冰冷赤焰,隐没了他们的痛苦。



无论是思想、正义、欲望、异常性,所有的意识在层层交织后,形成人性,换句话说,灵魂是在精神归位时才会显露而出。所以灵魂遭到灼烧时,流遍于精神的意识究竟会变得如何?



「……去死。」



雷可利低喃。



「你们的灵魂不配活在现世。」



随着火势开始变小,他们个个躺在地上,渐渐变得一动也不动。肉体没有死去,心脏仍在跳动。给予疼痛,身体仍会有所反应,砍断手脚也会出血。然而,他们已经不拥有自己的意识。



没有灵魂,头脑也无法产生意识,没有意识的身体形同仅具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最后火焰全部熄灭,为这场无谓的战斗拉下闭幕。



雷可利呼唤卡尔布鲁克,打算吩咐他清理失去魂魄的人类残骸。



「唔……」



但清点着一动也不动的尸体时,忍不住磨起了眉头。



倒在地上的只有五具尸体。哈希·吉兹拉那、苏亚·库拉乌斯、凯因兄妹、托诺邦·艾姆。换句话说,少了一具。



「……那个小姑娘。」



只有蒂·琪·莱姆的尸体没有在房内。



雷可利等人没有发现,「供牺之血」泼洒后起火燃烧,随即有一架纸飞机从勤务室的门扉飞往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