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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1 / 2)



静及鸟边野背靠背,睥睨着围绕在四面八方的白河兵。



当猛然回神之时,才发现她们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形成这样的态势。想要单凭两人力量与多达四百名的敌兵交手,大概也只能采用这种战法。两人一边互相提防死角,静以口头描述敌兵状态给鸟边野听,鸟边野则靠笼罩于十字形铁矛枪尖的练气加以应对。



鸟边野一头长度及胸的银发如今已染成鲜红色,原本纯白的军服现在亦已湿成一片绋红,十字形铁矛的枪刃上则沾满先前扫荡的敌兵血肉。鸟边野的身影虽然只能以凄厉一词来加以形容,但他的嘴角却依旧挂着一抹微笑。只见他缓缓张开那会令人误认为女性的鲜红嘴唇。



「好累喔,我差不多想偷懒休息了耶。」



鸟边野隔着肩头跟静交谈。



「你跟我意见一致呢,我也碰巧萌生出想要请假的念头呢。」



静以沉稳语调作出回应。然而她那阖上的双眼却缓缓扫向铺设于四面八方的漆黑障壁。



「鸟边野先生,请甩掉血渍。」



「嗯。」



鸟边野依书甩动枪尖,附着在十字状锋刃上的物质随之飞溅。



「朝右跨出两步左右的距离,接着以向左缠卷的方式挥出一记横击。攻击完毕之后,麻烦你再顺势旋转一圈。」



「嗯。」



鸟边野毫不犹豫地提脚向右推进两步,抡起笼罩练气的枪身横向一扫。冷不防遭到突袭的白河兵连忙往后退开。



刹那间,静动身冲进混乱兵列,宛如凉风似地一闪、二闪、三闪。刀风吹拂过后,只见三名敌兵颈动脉遭到割断,喷出红色液体颓然昏死过去。



其余敌兵一窝蜂地扑向冲入阵中的静。静则彷佛嘲笑敌兵一般,当场动作缓慢地施展后空翻飞越敌兵头顶。此时,鸟边野手中那支笼罩练气的枪尖已随着二度旋转倏然逼近,冷酷无情地撕裂抬头仰望的敌兵躯体。



着地同时,只剩下半身的肉块纷纷在静背后颓然倒地。被切断的上半身则早已横躺在路面上,双眼呆滞地望着天空。静再度与鸟边野背靠背,呼地吐了口大气。鸟边野心满意足地沉吟道:



「虽是临时组成的搭挡,但配合得还不差呢。」



「是的,感觉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为羽染静。」



「羽染、静……那你的绰号该不会是染丝吧?」



「除了鸟边野先生之外,至今从无第二人能由我的姓名联想到这个绰号。」



「染丝,接下来该怎么办咧?」



「我正在烦恼究竟是该回应你比较好,还是别回应较为恰当。」



就在这个时候,鸟边野的鼻子突然指向上方。静的眼睫毛也彷佛呼应这个动作似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嗯?」



「咦?」



颇感诧异的鸟边野鼻头及静之眼睫毛,几乎同时对准新宿陆桥方向。



转瞬间——



团团包围住静等人的常备兵障壁,后列应声碎散。



数名步兵的身体就这么连同手中紧握的武器飞向半空中。这个现象并非一次就宣告结束,只见漆黑军服宛如浪花一般,三三两两伴随着悲鸣声喷向兵列头顶。



白河兵顿时心生动摇。在瓦解的队列后方,依稀可见一名全身笼罩着如同龙卷风般惊人剑风的剑士。



静微微睁开紧闭的眼帘。隐约露出的深绿色眼瞳之中夹带着一抹惊愕神色。



「阿牛……?」



牛丸身上那件回溅鲜血多到几乎快滴出来的军服,已与子鹿色的布料混合成浓褐色。那身八成吸收了数十、甚至数百人鲜血的装扮固然凄绝吓人,但牛丸脸上的表情却更令静大感惊讶。



牛丸那张平常俨然就是个纯朴少年,宛如小狗般纯真无瑕的脸庞,如今却好像蕴含着一抹俊美神色。那是一张极其端整,洋溢一股恰似黄泉使者之寂静气息的面容。



然而其剑术却隔绝了这股气息。牛丸毫不踌躇,飞快地闯入混乱不堪的敌群当中,祭出一记由肩口直通侧腹的斜向斩击砍杀眼前士兵。每当其剑刃反射阳光,白河兵的肉体就会尝到一刀两断的苦头,五颜六色的内脏纷纷由光滑平坦的切断面掉落至路面上。被砍成两半的遗骸则叠合倒卧在散落一地的自身器官上头。牛丸不改脸上的静谧神情,伸出握着剑柄的右手,将双刃剑的剑身水平举至眼前,缓缓滑动脚步朝白河兵的兵列移动



其捷劲惊天动地。静自是不在话下,就连决战兵团也感到战栗不已。原先拉开距离围绕着静及鸟边野的队列自行解散,缓缓转变成包围住牛丸的新队形。



静隔着肩头对背后的鸟边野说道:



「鸟边野先生,帮手抵达现场了。请你趁此机会突破兵列逃离战场。只要冲上陆桥的斜坡顶端,就有友军在那边接应。」



「哦,是喔?只有我落跑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因为倘若继续逗留在现场,鸟边野先生很有可能会引发连友军也加以砍杀的危机。」



「我是会砍喔,毕竟看不见嘛。我绝对会砍下去的。」



「我会援护你离开,请你快准备吧。方位朝向这边即可。」



静伸手搭住鸟边野的腰际,引导他转向陆桥方位。只要就此扫荡前方敌军笔直推进,便可顺利突破包围网。



「要动身了,请跟我来。」



话一说完,静随即使尽剩余力飞奔而出。鸟边野则紧跟在后。



敌兵左手举盾,右手握着日本刀。在场所有敌人全都是战技高强的精兵。即便是特进种,只要稍有大意就会赔上性命。



静将剩下的最后一丝练气汇聚至脚尖,随后猛然引爆。



面对突然加速的静,敌兵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形成包围网前方区域的三名白河兵首级缓缓飞离身子,如同喷泉般的血柱则玷污了天空。



「鸟边野先生,就此笔直前进!」



静把自己当成楔子,深深地刺穿敌群。鸟边野则随后快步奔向她所凿穿的这条通道。静翩然翻身,闪过直线前进的鸟边野之十字形铁矛。



「染丝,感激不尽啊。」



「请不要再用那个绰号叫我。」



擦身而过之际,鸟边野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看似微笑的神情,他凭藉嗅觉粗略推算出阻挡于前方的敌兵位置,再毫不留情地挥枪扫荡。正如静所说的一样,总之现在的鸟边野就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挥舞染血枪尖攻击周遭敌人。



「等我回去之后,还是拨空研究一下座头市好了……」(译注:日本著名历史武侠电影中的主角,为一名盲剑客。)



鸟边野凭单手转动十字形铁矛,一边自言自语起来。



确认鸟边野成功突破包围网之后,静再度掉转脚尖冲入恶战当中。



一阵由日本刀形成的刃雨立刻对准静直扑而来。有些用闪的,有些挥刀拨开,避不过的则斜举白刃格挡,再顺势回砍。由于疲惫不堪,导致静的动作已经缓慢到无异于一般人的地步。



「要领个日薪也是很辛苦呢。」



她脱口发出今天第N次的牢骚。



静是个派遣女忍者。



她既非出身调布新町,纯粹只是因接受启十请求,而由忍者之里推派出来的一介派遣员工罢了。她明明具备单独对上五名鬼道众尚能一一铲除的高超身手,却为了赚取区区日薪而被人任意使唤,乃是因为她在人生旅途中有过非常曲折离奇的经历所致。只不过若要在此描述,恐怕会占用掉过长篇幅,因此个中详情留待日后再说个分明。总而言之,一日一调布新町兵败灭亡,她将无法领取应得日薪。为了避免这种事态发生,静竭尽全力忙着执行眼前的任务。



「嘿。」



静伴随短促吆喝声所挥出的白刃,被敌人以手中日本刀挡下。接着另一把剑又从旁斜劈而下。静倒地翻滚避过这一剑,第三剑接踵而来。避无可避的静,不得已只好躺在地上挡下斩击。虽然咬紧牙关支撑,但老实说已经使不上力。充满必杀气势的钢铁逐渐逼近眼前。



噗滋。



耳边传来一阵锐和剑尖贯穿柔软肌肉的声音。



于此同时,利剑自敌兵手中脱落,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只见军刀的锋利刀尖,从方才还恶狠狠地挥剑劈砍静的敌人胸部冒了出来。



「久坂小姐。」



军刀被抽出体外。敌人双眼翻白,当场颓然倒地。出现在白河兵背后的人物,正是满身鲜血的由纪。



「抱歉,我来迟了,羽染小姐。」



虽然军刀刀尖及发梢不断滴下朱红色液体,从头到脚也都沾满回溅鲜血、煤烟及战尘,但由纪那双俯视着静,略带少年气息的双眼却不见一丝阴霾。不对,反倒该说她那翡翠色的眼瞳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澄澈清透。尽管外观极其狼狈,然而现在的由纪却美得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静握住由纪伸出的手掌,借势站了起来。



跟由纪比起来毫不逊色的静,也呈现出全身伤痕累累、军服破烂不堪的鲜血淋漓模样。



「谢谢你救我,久坂小姐。」



连庆祝重逢的空档也没有。敌方常备兵已筑起一道厚实人墙团团包围住四面八方,并缓缓逼近两人。



由纪及静自然而然地背靠着背。两人一边隔着背部感受对方的鼓动,一边互相防守死角。



用尽练气的由纪,以及疲惫不堪的静。两人的肉体能力都已经变得跟一般士兵没什么太大差别。如今仅存的就只有一路磨练至今的剑技,以及活着回家的意志罢了。



由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说起笑来。



「我们彼此的模样都挺狼狈的呢。」



「等回到调布新町之后,真想再去久坂家的温泉好好泡个澡啊。」



「没问题,到时候再一起进去泡吧?但不准再开那种没品味的玩笑喔。」



拉开距离形成包围网的白河兵们,纷纷露出灼亮目光射向由纪及静的肢体。她们的军服被割得支离破碎,全身上下随处可见裸露的染血肌肤。而两人的外表看起来都只不过是弱不禁风的少女,导致包围着两人的士兵们脸上均浮现出近似禽兽的神色。不肯放过虚弱猎物的猛兽们为了确实收拾掉她们,踩着谨慎脚步逐渐逼近。



由纪及静的身影静如止水。尽管看在第三者眼中,两人简直就是名符其实的「瓮中之鳖」,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连一丝阴霾也未曾浮现。她们只是冷冰冰地定睛观察着这些包围住自己的士兵们之一举一动。



嗤的一声,军刀刀尖毫无前兆地指向眼前禽兽。



夺目一闪,静的白刃反射日光。



转瞬之间——



两名少女发出的剑风呈放射状呼啸而过。



肉体遭少女们剖开的白河兵,自躯干部位喷出大量鲜血,整个人颓然往后弹开。



由纪大步跨入崩解的防线一角,随即对准前方一名敌兵施展突刺。贯穿心脏的手感,从可怜的敌人体内抽出刀尖。喷出的血柱染红了由纪的脸庞,她双眼眨也不眨,将右脚猛然收回后方,藉转身劲势顺手一斩。试图从背后发动偷袭的敌兵侧腹惨遭剖开。以左耳承接由敌兵口中涌出的死前惨叫之后,又继续竖刀刺向另一名敌兵。不过敌人却动作灵活地避开这一击。眨眼之间,由纪的扫堂腿已踢向闪过军刀突刺的敌人脚踝。接着倒握军刀,由上垂直剌向倒地的敌兵眼窝。刀尖连同眼珠一并贯穿敌兵的头盖骨。随后从连半声惨叫也没发出,只任由四肢微微痉挛不止的敌兵头部拔出军刀,再轻挪沾满鲜血的刀尖指向周遭敌人。



白河兵宛如潮水退去一般,沙沙沙地拉大与由纪之间的距离。正因从小就在鹤木山楼接受过严苛训练,由纪的剑术可说是相当精湛了得。尽管下气海的练气早已耗尽,但她依旧能挪用当场淬链而成的练气来强化运动能力。因此她很庆幸敌人肯这样主动留下喘息空间。打算趁此空档尽可能多积蓄点练气的由纪,运用绵长呼吸法持续吸气。



「叮」的一声,只见静伴随着这阵刀刃交击的清脆声响,飞越敌兵头顶,回到由纪身边。静解决了大约三、四名敌兵,左肩口及小腿肚各多出一道新伤口,动作也显得比平常还不灵活。



「静小姐,你不要紧吧?」



由纪颇为担心地开口询问背后的静。



「实在算不上不要紧。」



静率直地说出真心话回答。看起来确实不像不要紧的样子。喉咙黏膜似乎已经完全干涸,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乾瘪。



由纪为饮用水准备不足一事好好反省了一番。要在大热天底下持续战斗,每名士兵只配带一支竹筒水壶根本就不够喝。由于负责准备此战所需装备的调布新町高层官员们作战经验不足,因此欠缺这类较为周详的思虑。



嘴里连半滴能咽下喉咙的唾液也没有。受到太阳曝晒的柏油路面,不断窜出阵阵缠绕全身上下的恼人热气。倘若没绷紧神经,视野三不五时就会猛然扭曲摇晃。这代表中暑症状或许早已上身也说不定。



由纪转眼环视围绕在四周的白河兵人墙。她无从得知牛丸现在的状况。方才明明还很豪迈地引发阵阵剑戟浪花,如今此一现象却戛然止息。是遇上难缠的敌手,还是沦为刀下亡魂了呢?她由衷期望只是发生前者的状况。



白河兵筑成的圆环开始缩小。



一步一步地缓缓朝着位在圆环中心的由纪及静逼近。就跟刚刚的情节发展一模一样,简直没完没了。



但由纪的翡翠色眼珠并未失去清澈神色。她提振气力,再次高举刀尖指向敌兵。她向理绪发过誓,必定平安回归家园。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正当她准备再度发动突击之际——忽见一道身影越过众多白河兵的头顶,降落在由纪等人的身边。



看清楚以单膝跪落姿势着地的身影真面目之后,一阵安心的惊呼声随即自由纪口中倾泄而出。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