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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 2)



台版 转自 AJ@轻之国度



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变换云的形状呢?



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从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学会和云嬉戏。



就像捏黏土一般,引导风吹拂着白云的轮廓,在空中画出面包、蛋糕、大象、长颈鹿,或是漩涡及花纹。



她可以听到风在唱歌,大气与心灵融入同一次元,内心的想法直接转变为风。无垠的蓝天成为克莉亚•库鲁斯的画布。



“魔女!”



随着辱骂声投掷过来的石头,打在幼小的克莉亚提着水桶的右手臂上。



克莉亚发出短暂的叫声,水桶落在地面上,刚从井里提的水全撒在地上,迅速被吸入红土中。



丢石头的小孩子们看到她这副模样,全都哈哈大笑。



“活该,魔女!”



“把她丢到火堆里!烧死她!”



“滚出去!你和你妈,还有长得像竹竿的弟弟,都应该滚出这里!”



他们在远处起哄,但绝对不会靠近克莉亚。向克莉亚丢石头是同侪之间试胆子的勇敢表现,但贸然靠近魔女而受到诅咒,只能算是愚蠢的行为。



今年六岁的克莉亚双手拄在地上,眼看着空空的水桶无奈地在地上滚动。



她已经习惯受到欺负,但却无法不去在意。她难过得想哭,也想跑向丢石头的孩子跟前报复,但如此一来大家就会更怕她,也会更加坚信她是魔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就算了,但克莉亚无法忍受母亲和弟弟也被称为怪物。因此她不做任何反抗,默默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再次提着水桶,缓缓走回汲水场。



那些小孩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万一克莉亚攻过来就要立刻拔腿逃跑,不过看到这幅景象后总算确认己方的胜利,在原地蹦蹦跳跳,更大声地叫喊。



“你再提水,我们还是会照样丢石头!”



“别把水弄脏!消失吧,恶魔!”



克莉亚听到背后恶毒的怒骂,咬紧牙关忍住泪水。她知道自己如果哭了,只会让对手更得意。不论受到多么恶劣的对待,她也必须保持正直的心灵。让心灵受到扭曲,等于输给他们——她这样告诉自己,拖着从早上就一直在工作的疲惫身体,回到汲水场。



“我回来了。”



重新提水之后,又经过一小时,克莉亚才回到破旧的家里。室内相当幽暗,墙上没有涂漆,裸露的石灰墙到处凹凸不平,天花板吊着的灯也没有点亮。



石炭炉散发着煤烟味,另外还掺杂着隔壁马厩的堆肥味、马粪味、马尿味。虽然这对嗅觉来说是相当严苛的考验,但也因为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得房租格外便宜。



“你回来啦?真是辛苦你了。”



克莉亚的母亲——阿妮塔迎接长女归来,发现她的太阳穴附近流下一道血丝。



“我跌倒了。”



克莉亚在母亲还没问之前便这么说,并用手掌擦了擦伤口。



但是,阿妮塔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低下头,双腿跪在地面,双手掩住脸庞开始哭泣。



“神啊,您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只有我们要遭受这样的对待?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克莉亚咬着嘴唇,低头看着怨声连连的母亲。她心里也有很多话想说,但仍旧吞下千言万语,把提来的水倒入杯子,拿到里面的房间。



“对不起,拖了这么久。口渴吗?”



粗糙的木床上,盖着薄毯的男孩子稍稍抬起瘦削的脸。



“你又被人欺负吗?”



“没有。”



“你流血了。”



“我只是不小心跌倒。来,喝水吧。”



克莉亚的弟弟——约翰,伸出瘦削的双手接过杯子,慎重而缓慢地一口口喝下水。



“我也好想帮忙。”



“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我的病真的会好吗?”



“总有一天一定会好的。”



“……嗯。”



约翰点点头,开始一连串的咳嗽。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克莉亚垂下睫毛。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快出来!”



粗暴的声音怒吼,拳头不断捶在木门上,沉重的回音震荡着破旧的室内。阿妮塔露出惊惧的神情,食指放在嘴唇前方,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



“你不是有个女儿吗?我看到她提水进来了!喂!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快点乖乖开门!”



阿妮塔以快哭出来的表情捂住双耳,蹲在原地。这么做虽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但这位母亲只能束手无策地发抖。



“姐姐,我好害怕!”



不断反复的粗暴噪音使约翰陷入极度的恐惧。



克莉亚下定决心,走过母亲身旁,打开大门。



“嗯?你不是这家的女儿吗?你妈在哪里?”



走进屋子的是态度傲慢的收税员,他一闻到室内弥漫的异味便皱起眉头,接着发现躲在阴影中发抖的阿妮塔。



“原来你在这里,喂!怎么不回答我?”



“拜托,请原谅我们!请您发发慈悲,饶过我们吧!”



“你们已经欠缴一年的税金,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活下去!”



“我的脚有问题,而且就像您看到的,我儿子还罹患肺病,就算我们想要缴税也没办法啊!”



阿妮塔将额头贴在泛黑的地板上哀求,但收税员却以怀疑的眼神低头看着她。巴雷特洛斯王国有许多凭仗职权欺负弱小的下级官员,是造成老百姓苦恼的原因之一。



“把孩子卖掉不就有钱缴税了吗?”



“拜托,请别这么说!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两个孩子都还小,没办法工作啊!”



“别担心,贵族当中也有人是为了特别的目的购买幼儿。我认识专门经营幼童买卖的商人,只要找到好买家,不但能缴清税款,搞不好还有剩钱呢!”



阿妮塔发出哀号,再度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我不想听这么可怕的事情!请您饶过我们吧!]



收税员冷眼观看阿妮塔的反应,舔了舔嘴唇。这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发抹油,眼睛下方浮现黑眼圈,紫色的嘴唇给人病态的印象。



“你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吗?你不付钱我就不离开。除了小孩之外,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吗?”



很明显的,这名收税员以欺凌阿妮塔为乐,阿妮塔越害怕、哀求声越凄惨,他的脸颊便因残虐的表情而越加红润。



阿妮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断亲吻收税员的鞋尖,以贫乏的语汇一再求饶。她没有发觉自己这样的态度只会更加助长对方的气焰,只是一味摆出卑屈讨好的态度请求宽限。



收税员尽情欣赏了下层阶级老百姓可怜的模样之后,刻意做作地叹一口气,装出提出善意建议的态度,以平稳的声音玩起残酷的游戏。



“既然你这么拼命地拜托,我只好让步,但是我不想完全让你如愿。你可以不用卖掉两个孩子,不过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吗?”



“好的、好的,那当然!我遭到什么样的命运都无妨,但请放过我的孩子吧。”



“是吗?你真心这么想?”



“我以圣阿尔迪斯坦之名发誓。”



“好吧,那就让你自己来选——你要卖掉哪一个孩子?”



“……啊?”



“我可以不带走两个孩子,你只要把其中一个孩子卖给奴隶商人就行。由你来选!你不想要哪个孩子?打算把哪个孩子卖给变态贵族?直接指出来吧。”



阿妮塔张大嘴巴,仍旧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收税员的脸,接着她终于了解这项提案的意图,发出长而尖锐的悲鸣声。



听到这声悲呜,克莉亚奔到弟弟旁边,跳到床上抱住弟弟的头,并狠狠瞪着收税员。



收税员愉快地看着母子们的反应,为自己完全主宰现场局面而感到满足,拉高声音下达命令。



“叫什么?这样好像把我当成坏人一样!我可是为了你好,原本应该卖掉两个孩子,现在只要卖掉一个就行。你如果不自己选,我就把两个孩子都带走,这样也没关系吗?”



“哦!拜托,千万别这样!其他东西您都可以拿走,千万别带走我的孩子。”



“吵死了!我说东你就说西,说西你就说东,这样怎么谈得拢嘛!我数到七,你自己决定要卖掉哪个孩子。我再说一遍,你如果不决定,我就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知道吗?”



“请别这样,请发发慈悲吧!”



“七!”



“神啊,请让我从这场恶梦中醒来吧!您这样欺负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六!”



“人类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选择要卖掉哪个孩子!即使是野兽,也不会做这种事!”



“五!”



“天底下哪有这种母亲!这根本是恶魔的行径,难道您要我成为恶魔吗?”



“四!”



收税员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这时,克莉亚犹如弹簧般从床上跳下来,抱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天空疯狂祈祷的母亲。



“选我吧!妈妈,请您指定我吧!”



“咿咿咿!咿咿咿!”



“让他带我走!拜托,指定我吧!”



“三!”



“别这样!别这样啊!”



“妈妈!”



“二!”



阿妮塔的喉咙蹦出类似野兽的吼声,低频、沉重而短促的震动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怪鸟悲鸣,几乎令人难以想像人类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



克莉亚张开双手保护弟弟,站立在母亲面前。如此一来,即使阿妮塔指向弟弟,一样会指到她。



宛若从所有脏器中绞出来的叫唤,回荡在库鲁斯家的屋内。



阿妮塔低着头,举起颤抖的右手。



“零!”



这个声音宣告收税员的游戏结束。



库鲁斯家中陷入寂静。



阿妮塔颤抖的指尖,清楚浮现在悲惨的库鲁斯家幽暗的室内。



母亲的裁定,今后将长久折磨着克莉亚。



阿妮塔的食指——朝向的是克莉亚的额头。



如果她打算指定约翰,应该会指到克莉亚的胸膛,但母亲的手指虽然不断痉挛,仍旧指着克莉亚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