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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4th song 渺小的恋爱与背叛的哀歌(2 / 2)


高兴。



对了。



我现在很高兴。



「——该怎么说呢……也就是说,我觉得自己比以前过得还像个普通人。对魔术士而言,究竟有没有必要过得像普通人,这一点还有许多争议──抱歉。玛莉安奴,你似乎很困扰。我感觉得到。我并不打算让你感到困扰的,请接受我的道歉,不好意思。」



「不、不会……别这么说。」



「抱歉,你做得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才好。据说魔术士几乎都没什么常识,果然如此。说实话,我甚至连付给你的薪水是否适当都不清楚,不会不够吧?」



「玛莉安奴平常……不太出门,就算您给得再多,玛莉安奴也没有地方花用。」



「是吗?不,但是你总有一天会需要用钱的。钱不嫌多,今后我会给你双倍的薪水。」



「双倍……吗?」



「还是太少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不够,请不要客气,尽管说出来。对了,你应该也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吧?妙龄女性应该对服装、饰品、化妆品等很有兴趣吧?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就应该去买。我对魔术之外的事物没什么兴趣,但想要的东西虽然不同,想要的心情应该是相同的。还是说,其实是不同的呢?」



「关于……这点……」



「抱歉,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听我说话很累吧?我不太会说话,若是你——对象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可以聊得很开心吧?尴尬——没错,让你感到尴尬,真是抱歉。」



玛莉安奴再度不发一语地低下了头。她的困惑传了过来,她的困惑令文生感到苦涩、痛苦、胸口揪在一块儿。话说回来,他似乎没有感觉到玛莉安奴笑过。或许她曾经露出笑容,但文生的触视却不知道那就是「笑」。



玛莉安奴有没有笑过呢?我是不是无法让她露出笑容呢?



文生继续动手吃完早餐。在他以纸巾擦拭嘴边时,面前的餐具已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替他准备的茶。至今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已经习惯了。但玛莉安奴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才对。



「天气转凉了。」



玛莉安奴是不是会等变暖后才启程呢?



「外套——得买件新外套才行。上次那件已经不能穿了。玛莉安奴,你需不需要外套或大衣呢?我过一阵子请人来帮你量身,你也顺便订做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吧。」



「……谢谢您。」



「不用道谢。」



因为玛莉安奴并不是打从心底感谢自己。虽然不需要外套或大衣,但拒绝雇主的好意也很麻烦,不得已才低下头的。恐怕只是如此。我将她不希望的亲切强加在她身上,还不许她拒绝,真是残暴的人类。



所以,当某人按响的门铃声传来,玛莉安奴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一鞠躬,以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与我在一起很痛苦吗?



或许玛莉安奴应该早点出发比较好。那样一定对彼此都好。



但是,一想到这点,我就感到呼吸困难。



或许我从未如此希望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我应该早已习惯了孤独才对。



7



来者打扮得非常奇特。帽子、外套、服装都是显眼的蓝色与黄色,穿着鞋跟极高的鞋子,拿着∫型的木杖。整张脸涂上白粉,带着深色太阳眼镜,擦着黑色口红,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因为鞋子使身高多了十桑取以上,所以个子事实上应该相当娇小。不只身高、就连身材也是。肩宽看起来特别宽,大概是因为他的头部不大,还加了垫肩的缘故。



该不会是女性吧?



但是报上名号说明来意的声音,却与身材相当不符,低沉而浑厚。



「我的名字是艾德嘉。老师是魔术师马加罗,老师的先师是魔导士德乌斯。我想见魔术师文生。」



平常,会前来文生宅邸造访的人并不多。起初他还以为是这间宅邸位于远离卡利欧萨克市中心的郊区之故,后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睡觉、吃饭、研究与锻练魔术、除此之外,就是可以称得上是他唯一兴趣的散步、以及每隔几天上街买东西。这就是文生全部的生活。文生的字典上似乎没有与人来往这个词汇。身为佣人,因为会增加麻烦的工作,所以客人越少越好,但对文生而言又是如何呢?



他也曾将自己的事情摆在一旁,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所以,当他从自称艾德嘉的客人口中听到魔术师马加罗的名字时,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微微放下心来。接着,他立刻觉得自己真是愚蠢。



身为雇主,文生的确不坏。那时若是没有文生,他恐怕就那样死在路边了,所以对他而言文生也是恩人。但是,仅此而已。



毕竟我又没有拜托他救我,佣人的工作也不是我拜托他让我做的。全都是对方基于自由意志擅自做出、说出来的。只是因为那对我来说也正好,才会接受的。



也就是对自己是否有利。人总是小心翼翼地区分这点并作判断,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就算考虑别人的事,也只会吃亏而已。我想起了在不安、寂寞的夜晚,自己抱住、轻抚头部安慰的孩子们。轻易落入子爵陷阱的他们,说过些什么?『那家伙太会照顾别人了吧?』『该不会是间谍吧?』『说到这个,你知道吗?』『咦?是这样吗……』『真恶心。』『真令人作恶。』『不要靠近他。』



我并不恨他们。



反而很感谢他们。



是他们教给我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也只能守护自己而已。相信别人、遭到背叛、因此受伤,像白痴一样。



话说回来,在客厅相对而坐的文生与艾德嘉,似乎没有因重逢而感到喜悦,甚至连对话都断断续续的。



「好久不见了,文生。」



「是呀。」



「只有这样而已吗?你一点也没变。」



「是这样吗?」



「没错,你一点也没变。」



「…………」



「不,也有改变的地方。」



「是吗?」



「有呀,你雇用了佣人。」



「她不是佣人。」



「她不是穿着侍女的服装吗?」



「我对服装设计没有概念,那并非我所愿。下次我会帮她准备不同的服装。」



「哼……」



「…………」



「如果不是侍女,那她是什么?」



「我不认为为她的立场冠上什么称呼有任何意义。」



「我不知道你会对女人感兴趣。」



文生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但艾德嘉仍继续说着:



「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女孩,长得像个娃娃似的,还是个小鬼不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同门当中最不关心这种事的家伙,真是难以理解。那么,如何?尝过女人后,有见到未知的世界吗?



不,你看不到吧?与其说是见到,不如说是感觉比较正确吗?刚尝到时很辛苦吧。反正你一定从早到晚都在想着那档子事吧?」



但是,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艾德嘉一边用手指在桌上咚咚地敲着,彷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净说些下流的话。他的声音逐渐高昂,不时舔舐嘴唇的举动也令人感到不快。



这时,艾德嘉突然将头转向这边,哼地从鼻子发出讪笑。



「虽说是小鬼,但长得还真漂亮,一副卖淫的脸。你是文生花多少钱买下来的?这个男人因为父亲留下的遗产,可有钱呢。反正一定是花一大笔钱让你张开大腿的吧?算了,这种年纪这样也很正常。你知道吗?卖淫的会生出卖淫的,你流着卖淫的血,你的孩子也会卖淫,靠卖淫维生。只能靠贩卖自己的身体维生,比寄生虫还不如的垃圾,繁殖、繁殖、不断繁殖。真是肮脏,实在有够肮脏——」



「艾德嘉。」



文生的声音并不紊乱,但却带有强烈的怒气。



不知为何,我有这种感觉。



「我与玛莉安奴不是那种关系,请你不要侮辱她。看样子你的精神相当不稳定,若是有事请快点说完,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如何?」



「——不稳定?你说不稳定?你说我、我的精神、不稳定……?」



「这只是我的推测,但你是不是摄取过多精神解放剂了?」



「闭嘴。闭嘴,文生。你说我摄取过多?我吗?你凭什么这么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虽然这么说,但艾德嘉调整太阳眼镜的手正微微颤抖,似乎大为动摇。「……文生,文生。你这家伙总是这样。你又打算走在我前面了吧?你对自己走在前面这一点从来没怀疑过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要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愚蠢的话、妄下定论。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全都写在你的脸上。你轻视我、蔑视我吧?别把人当白痴,文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似乎有所误解了。」



「误解?你说误解?喂,文生。你还在说这种话呀?说够了没?我刚才说了,别把我当白痴。难以忍受,难以忍受,说实话,我无法忍耐了。文生,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做了!当然!」艾德嘉磅地拍了桌子站起来,声音更加激动。「——你僭越了魔术师之名,文生!你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身为魔术师马加罗的门徒,我经常被拿来与你作比较!我明明比别人更加倍、更勤奋努力,但别人却看不到那一点,而且将拥有触视这项超越力的你称为天才,将我当作庸才……!真无聊,真无聊,实在有够无聊的。魔术是力量。用来比较……?哼哼,啊哈哈。在那个温室里能比较出什么?明明没有人知道,没有半个人知道我的力量。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文生,魔术师文生,你知道罗迪姆号角团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吾等希冀魔导王再临。」



艾德嘉从胸前拿出一条首饰。文生大概看不到,那是用一条细炼挂着的金色号角。



那与之前,在夜路上向文生挑起决斗的三人组脖子上挂着的首饰相同。



「很可惜,我才刚加入那个团没多久。托你杀了那三个人之福,总算轮到我了。我要杀掉身为魔术师的你,堂堂正正获得魔术师的名号。文生,我不允许你说不要,接受与我的决斗吧。我给你二天,好好跟那个妓女道别吧。」



8



翌日,魔术师马加罗再度来访。



为了艾德嘉的事。



老师是来传达艾德嘉似乎在数巡月前加入了罗迪姆号角团的事,想当然耳,这对文生而言已经是确认过的消息。



若是让他知道在两天后的早晨,他的弟子即将互相残杀的话,想必老师会心痛不已吧。所以文生只对于老师再次提出加重警备的事点头首肯,并没有告知决斗一事。



不过,老师在临走前说了令人在意的话语。



「关于你父亲的事,虽然并不确定,但事实上——不,算了,忘了这件事吧。」



但是,除此之外,这几天可说是异常平静。



或者是因为玛莉安奴的态度与平时无异的缘故吧?



决斗前一天的上午,他找来R.贝尔亚侬的设计师,订制了自己的外套、与玛莉安奴的新衣服与大衣。玛莉安奴似乎不太高兴,但就算总有一天要出外旅行,仍需要服装。既然如此,就订制几件坚韧耐穿的服装吧,针对文生的提议,玛莉安奴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设计师表示明年流行的是男装风格的女装,倒也正好,便一起委托对方制作了几件方便搭配的衣服。并请对方尽快赶工。而文生的外套,正好有与原本那件相同款式的现货,便请对方立刻送来。说是准备,也就这样而已。原本魔术就是力量,力量正是魔术,认为没有力量的魔术士是没有价值的文生,为了随时随地都能充分使用魔术,在物理层面与精神层面都早已做好准备。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特别准备些什么。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提前用了晚餐。因为他打算明天早上前往决斗前不再进食,所以这或许是最后的晚餐也说不定。虽然这么想,内心并未因此而动摇。只是就现实而言,失败就等于死亡。若是死亡,文生的存在就消失了。虽说有苏生式,但死者也不可能爬去请求寺院为自己施行。原本「胜者拥有的是荣誉与随之而来的若干未来,而败者就只有永远的死」就是正式「决斗」的习俗。此外,因魔术造成的死亡,遗体无法苏生的情况也很常见,不能小看艾德嘉的力量。我明天搞不好会死,若是如此,我还有应该要做的事。



「玛莉安奴,我有话想先对你说。」



玛莉安奴没有拒绝,她与往常一样。因此,两人便一同喝茶。他让玛莉安奴坐在餐椅上,文生自己泡茶。玛莉安奴不在的时候,这便是自己在做的。加上玛莉安奴并未改变餐具的摆设,他很快便泡好了茶。我一个人果然也没有问题。但是,玛莉安奴不会有事吗?他只担心这一点。



「我明天或许会输掉。」



所以,能做的事就要去做。



「艾德嘉原本就是相当厉害的魔术士,而且,依我的推测,他过份摄取俗称为精神解放剂的药物。艾德嘉的眼睛有没有红肿充血呢?皮肤是不是异常干燥呢?」



「……他戴着太阳眼镜,还有化妆——脸部涂上白粉、并擦了黑色的口红。」



「那大概是为了隐瞒副作用吧。虽然不是一定会产生,但一下子摄取过多似乎就会那样。也因此,艾德嘉显得身心都极为不稳定。但相对的,身为魔术士才能发挥超越极限的力量。我很想获胜,在老师身边学习时,艾德嘉曾数度想要接近我,但我都避着他。因为那对我而言是不必要的。艾德嘉似乎憎恨着我,我一直都能感觉得到他的憎恶,有时憎恶也能成为力量。我或许会获胜,或许会失败。机率是一半一半。」



啜了一口茶。看样子,玛莉安奴泡的茶比较好喝。



「若是我死了,我想将从父亲那里继承到的财产全都让给你。」



「——咦……?」



「这栋宅邸及家中财物,此外还有数样金品,王国银行也有存款。我没有孩子或兄弟,也没有朋友,除了你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可以将遗产让给谁。」



「但是……」



「当然了,我也未必会被打败,我只是在寻找最好的办法。我的父亲在构筑魔术理论上投注了所有心血,有一段时间也获得了相应的名声——对了,我也让你读过吧,米格罗.拉普索尔德的作品。」



「是。」



「那就是我的父亲。父亲描绘了回归上古时代的精灵魔术,虽然会造成混沌,但却充满精神性、信赖与协调、反目与斗争的元素精灵世界。父亲甚至还将元素精灵拟人化,而最后终于招致批判。对于现代魔术思潮而言,父亲的思想过于浪漫了。此外,父亲只流于追求理论而不重视魔术的实践。虽然是魔导士,却还是被魔术原理主义者杀害了。老师不让我看到父亲的遗体,也没有任何组织发表声明,所以详细情形我并不清楚,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无论如何,他都被列入身为魔术士最低等的一类,获得的只有屈辱的死亡。父亲的名声一败涂地。我也认为父亲错了。」



没错,父亲他错了。



「魔术是力量,不使用力量的魔术士没有价值。但是——」



但是。



「父亲的理论,真是错的吗?」



真奇怪。



目前为止,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其实,我的内心并不平静吗?



「我很想确认。我的魔术全是源自于父亲的理论。我与元素精灵为友,与他们接触、谈话、借用他们的力量。我没有人类的朋友。但是,我有朋友。所以我并不寂寞。我想要力量,更多的力量,如此一来,我就能证明了,证明父亲是正确的。对于年迈的父亲,我什么也不能帮他做,只有让他感到失望。所以我想要一雪父亲的污名。」



「那么……」



玛莉安奴轻声说道,我感觉到她似乎露出微笑。是我的错觉吗?



「明天就一定得获胜才行了呢。」



「也对。」



文生深深吐了一口气,轻轻微笑。



「你说得没错。」



9



决斗,失败便是死亡。我不知道,无所谓,要死就死吧,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或许吧。话说回来,我到底要作这种事到什么时候?您怎样、玛莉安奴怎样的,这种说话方式是怎样?完全就是一副侍女的口吻。真恶心。为什么我对这种事特别在行?子爵也——那个该死的恶人也经常说我学得很快,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长处。而且,竟然还敢说我是妓女。虽然我早已习惯受到屈辱,这种事我能够忍耐。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在意。讨厌,讨厌,啊啊,讨厌,讨厌,讨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越发讨厌。



遗产……?别开玩笑了。太沉重了,能不能别这样?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不要替我着想。那会让我呼吸困难。我不能接受。我不是你们所看见的、感觉到的我。那并不是我。



我在骗人,我欺骗了所有人,正因如此才能成功陷害子爵。活该,这是我的绝招,我最擅长的就是从背后捅人一刀了。我很肮脏,我很卑鄙。但是,为什么?强盗之一要将子爵从马车上拖下去时——子爵却打算掩护我,所以——我一边笑着,一边心想着活该——我的心脏彷佛被看不见的什么重重地刺了进去。



那份痛楚是什么?



害怕?极度紧张?还是同情?罪恶感……?



明天早上,魔术师文生若是败在魔术士艾德嘉手上而死去,我的心脏是否又会疼痛?



明明应该是无所谓的。



要互相残杀就去杀吧。



遗产?收下不就好了?钱拥有再多也不嫌多,没有的话就只能饿死了。既然有人要给我,我就开心的收下,这样不就好了?



明明这样就好了。



好恶心。文生的态度明显地改变了。在子爵身边时,也曾有其他贵族用那种眼神看我,所以我隐约可以理解。肮脏的臭猪猡。恶心死了,真令人反胃。反正,公猪会想的就只有那档事而已吗?肮脏,肮脏,肮脏,我想了起来。贵族们的眼神、苍白的手、以及假装高贵的低劣脸孔。



好恶心。一切都恶心得要命。



最恶心的——就是那些油腻视线的焦点,我自己。



我本身便是最恶心的存在。



在黑暗的房里,我在床上缩成一团,我想逃出去,我拚命想着。



窗户,碎裂了。



10



魔术士的决斗有个不成文的原则。非常简单,就是只以魔术一决雌雄。那并不是法律,也不是有人制定的。但魔术士想要力量,魔术士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而争斗。若不能以魔术一较高下,就失去了决斗的意义了。



但是,罗迪姆号角团的其中一人破坏了这个原则。魔术师马加罗也给予最恶劣的评价。他很清楚,他们身为魔术原理主义组织,却是会在决斗中使用魔术之外手段的卑劣之人。



不,他不清楚。或者该说,虽然成为那群人的一丘之貉,但他没想到同门的艾德嘉竟然会堕落到那种地步。



他俯瞰着雷克拉蒙庭园的道路,凌晨五点的天空还相当昏暗。



「艾德嘉,放了玛莉安奴。」



「呼哈哈,你在生气吗?文生。」



除了艾德嘉之外,还有另外两名罗迪姆号角团的魔术士。这两人似乎抓着玛莉安奴。玛莉安奴似乎被剥夺了行动自由、也无法出声,但她还活着,也有意识。文生感觉到这一点稍微放心下来,但正如艾德嘉所说,他忿怒得不能自已。



大概是六个小时前,他因为声音醒来,发现玛莉安奴不在屋里,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自己决定离开的,但房里的窗户玻璃碎裂、室内也有扭打过的迹象。文生开始寻找玛莉安奴,找着、找着、找着——这肯定是罗迪姆号角团、是艾德嘉干的好事。他不是后来才想到,而是一开始就察觉了。



但是,内心某处仍想否定这一点。



最后自己终于接受事实,来到这里。



来到决斗场所。



「说得也是,我多少、不、相当生气。」



「我真高兴,文生,我之前一直想惹你生气,却怎样也无法如愿。你总是面无表情、对我没有半点兴趣、总是无视于我。我一直很想看看你真情流露的模样,真是爽快。」



「你是为此才绑架玛莉安奴的吗?」



「不,不只如此。是为了获胜。」



「就算不要这些无聊的小把戏,你也有机会获胜的。」



「你也有机会……?」



艾德嘉的声音、全身的气息瞬间充满怒气。



看样子似乎是上钩了。



「或许是这样,多多少少吧。就算是老老实实的决斗,我也会有胜算吧?你总是那样……!你总是那样藐视我!而且,是冷静地、稳重地从上方俯视着我!你知道吗?这是最大的侮辱!就是那份屈辱使我疯狂的!你以为我是自己想堕落而堕落的吗?文生!不对!是你害的!要是没有你,我就……!我─—」



「款暗Jaxis呕劾磊」



文生并没听见艾德嘉的怒吼。他进入特殊精神集中状态,进行发动魔术的准备。接着,咏唱咒语,将其发动。是雷咬击。从文生木杖前端放出的一道雷电,直接击中抓住玛莉安奴的两名魔术士之一。这时,文生已经冲了出去。眼睛看不见的我无须迟疑。另一个魔术士相当狼狈,轻轻松松就找到机会。他用木杖重重一敲,一击、两击,魔术士倒下,但似乎还有意识。无须同情,我用鞋底抵住他的喉咙用力一踩,他发出「咕」地一声便不省人事了。



「玛莉安奴,你不要紧吧?」



我下意识地抱住玛莉安奴,触碰到她。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后,并被摀住嘴。我立刻将其解开。



「……非常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一边回答,文生将玛莉安奴藏在身后,面向艾德嘉。



「碍事的人已经排除了。艾德嘉,我不会躲也不会逃,一决胜负吧。」



「……胜负?你说胜负……?闭嘴,文生。你竟然……你竟然、这真是……出乎意料。真是的,你就这么想背叛我的期待、这么想赢过我吗?这么……你这家伙……!」



「玛莉安奴,请你退后。」



文生让玛莉安向后退。



魔术师的决斗,一瞬间便能分出胜负。除了一开始读出对方的招数外,剩下的就是单纯的能力较量了。简单地说,就是这样。艾德嘉的精神相当紊乱,却又同时能感觉到强大的魔力。他打算做什么呢?艾德嘉与火元素精灵相当契合,从有着相当距离却仍能让皮肤感觉灼热的魔力看来,他打算用相当大的魔术一口气分出胜负吗?那恐怕是,紫火炎笼。那是艾德嘉能够驾驭的魔术当中,最强大的炎之精灵Rig的元素魔术。但是,在那样的状态下,要集中精神可能得费一番工夫。此外,紫火炎笼的咒语很长。文生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伊兹鲁哈王国采得的矿石伊其西修塔罗,与用炼金术制成的利哈石。他让精神集中,无,空洞,精神与下层精灵界连结。一瞬间便盈满了。藉由训练刻划在心中的咒语脱口而出。



「莺烂Dexus叛纹娄」



雷之精灵Xaw一瞬间便将伊其西修塔罗与利哈石吃个精光。文生所持有、由只生长在黑暗大陆的白露桂这种树制成的木杖前端,镶有一颗透明石子。雷电落在那颗石子上,经由石子袭向艾德嘉。轰雷枪,这是在创造现代魔术杰作之一的爆雷索过程中产生的魔术。并没有爆雷索那么洗练、也无法自由操纵,但艾德嘉仍在准备魔术而动弹不得。要命中一个动也不动的标的还不算困难,而且轰雷枪的威力是雷咬击的好几倍,魔力的消耗也不在话下。这么一来就结束了。文生使出浑身解数施放的一击击中了艾德嘉——看似如此。



「……消失了?」



没错,消失了。落雷应该确实击中艾德嘉了,但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某种声音,彷佛碎裂一般的声音,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艾德嘉并没被打倒。不仅如此,他已经要发动魔术了。文生的脑海里,外界的景象突然历历在目。看得见,听得见声音,看得见空气流动,看得见内心。玛莉安奴害怕着、担心着,看着自己。艾德嘉即将施放魔术。那是杀气、憎恶。精灵,是炎之精灵Rig,紫火炎笼。



来了,艾德嘉打算攻击我吗?



「DeoldMeld湛礼致真MonreydMeyray缝炎媚炎AgNagMegDA穿灯婆」



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住手,艾德嘉……!」



文生冲出去,飞也似地跑着。玛莉安奴,他一口气冲向愣在原地的玛莉安奴。赶上了,来了,魔术,紫火炎笼,那是以宛如鞭子般燃烧的炎之精灵Rig紫焰缠住目标、将其烧尽的魔术。紫焰的数量及大小依术士的力量而定,总之,就算胡乱打滚、匍匐,都无法逃过。必须离开,不离开的话,我会烧死。好热,好烫,我正在燃烧吗?衣服、皮肤、肉,传来阵阵焦味。我或许有发出惨叫,一边贴在地面想尽办法将火熄灭、一边凄惨的哭喊也说不定。但是,为什么?艾德嘉,为什么你要攻击玛莉安奴?轰雷枪为什么对你起不了作用?我不知道,触视已经无法发挥作用,好暗,漆黑的世界。即使如此,我还是察觉到艾德嘉走近。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文生,真是凄惨。不过,我真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轰雷枪,那不是很难的魔术吗?很强的魔术。要是真的吃下一击,我必死无疑吧。我就是为此准备的,是宝珠喔。『洋加之盾』。你也多少听说过吧?能够吸收元素精灵之力,由魔术师伊普西拉与机术师宜尼‧甲戈尔共同制作出来的幼宝珠。虽然刚才那颗一次就坏掉了。那可是很贵的呢,一颗九十万达拉,真是亏大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攻击那个妓女?你还不懂吗?真是出乎意料的愚蠢呀。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比起攻击你,还不如攻击你迷上的妓女还来得更有效。若是那个妓女死掉,就跟你自己死掉同样痛苦,若是你掩护妓女而死,待会儿我再慢慢料理那个妓女就行了。无论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同样愉快。」



「……不要……对……玛莉安奴……」



「真讨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指望我会听你的请求吗?不至于吧?即使如此,你还是哀求着我,拜托我放过那个妓女。真是令人火大,令人不爽,令人不爽!」



头部被重重一踢,是鞋尖吗?玛莉安奴发出惨叫声。这种感觉,是疼痛吗?还是后悔呢?



「呼哈哈,对了。对了,文生,你知道吗?你的父亲,也就是我们老师的先师.魔导士德乌斯,你知道他是被谁杀害的吗?」



我的——父亲?父亲、吗……?为什么、要提他?提、父亲……?



「是罗迪姆号角团,由团长黑伊姆大师率领的八名魔术士,杀了你的父亲。」



「……什……么……?」



「你的父亲虽年迈,却仍骁勇战斗呢,用魔术喔,罗迪姆号角团八人当中被杀了五人,没有办法,最后黑伊姆大师等三人用剑将他刺杀,并用魔术烧毁遗体。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像在决斗中落败而死就是了,表面上,罗迪姆号角团并不承认他们杀害了德乌斯。但是我听到这件事后心想,再怎么优秀的魔术士,最后还是败在小人的剑上。那么,魔术的力量算什么?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魔术简直是太愚蠢了。现在也是,比我有才能的你,像这样奄奄一息。你相信的力量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真是愚蠢。」



我很愚蠢。



的确,或许是如此没错。



因为,我现在听到当时一百一十八岁的父亲,面对八名魔术士,还打倒了五个人——



我高兴得不得了。



父亲并非只注重理论,他是伟大的魔术士。父亲与我,最后都走上相同的道路。我在父亲身后追赶着他,这件事更是让我开心。



「……谢……谢……」



感谢的话语自然地脱口而出。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反而让艾德嘉怒火中烧。



「啊啊?什么……?谢谢?搞什么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文生。咦咦?你——够了,把我当白痴也有个极限。我不原谅你,竟然把我——当成空气。别开玩笑了,果然是吗?是这样吗?好吧,我知道了,就让你看看吧,让你看个清楚。我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我了,我的力量在你之上。我要用这份力量,杀了你珍惜的妓女!」



「……住……手……住手……!」



文生想用仅存的一丝力量抓住艾德嘉的脚,但这副身体太过笨重,动弹不得,没有办法移动半步。啊啊,玛莉安奴……!快逃呀!求求你,快点逃!如同艾德嘉所说,若是你被杀了,我会受不了的。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一年了,这一年来你都待在我身边。你总是令人难以接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与一开始几乎没有改变。即使我半开玩笑地教你魔术、鼓励你读书,你的态度还是几乎没有改变。屋子里也是,虽然你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却几乎没有改变家具等配置。安静、平稳,话虽如此,却又有些温暖。我爱着这样的气氛,喜欢感受营造这种气氛的你。一想到你可能要离开,我便焦躁不安。你在这里,你在我的身边。曾几何时,这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即使那并非理所当然。



玛莉安奴。



也就是说,我不想失去你。



凭着这个意念,我总算抓住了艾德嘉的脚,但已经太迟了。



「NiLILNumMoLSeLZeL我中子净化阎魔也」



这个咒语是——冗长、复杂、加上特殊暗号的上位高古语咒语。



不会吧?我心想。艾德嘉已经到达那个程度了吗?他已经能接触被认为是最难应付的元素精灵之一,炎之精灵Nig,并且使他服从了吗?



蓝色火焰。



以狂暴的蓝色大火烧尽目标,是超高级元素魔术。



文生大声疾呼。住手!快住手呀!求求你,快点住手!求求你、拜托你……!不要烧死玛莉安奴,不要烧毁她!不要杀掉她!要杀就杀我好了!拜托,杀了我吧……!



「DagelisFondvond真蓝莲往还涅盘王SevenNevenX+X」



但是,咒语的咏唱并未停止。光是拉扯他的脚,是无法扰乱艾德嘉集中精神的。不行了,不行了吗?已经来不及了吗?



「丧——慧——手——翅——痲——卫」



来不及了,蓝色火焰已经发动了。



燃烧起来了。



艾德嘉。



「……逆流……?」



按照米格罗.拉普索尔德所说,这是想向个性残暴的元素精灵们借用力量却失败时会产生的现象。并非朝向目标,而是朝着自己本身发动魔术。文生缓慢地远离滚倒在地的艾德嘉,将手伸进烧焦的外套口袋中。媒介,无限冻土生产的冰石碎片,与用防水耐热布包裹着的哈克巴涅草。「……文生……呜喔喔喔!」艾德嘉,你呀。「可恶……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啊啊……!」错估了自己的力量。你并不够冷静。「——救、救命……呀……!快来人呀!文生啊啊啊啊……!」我没有必要同情被火焰燃烧着的你。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对你所做的事情的意义。我拒绝了你。不仅如此,甚至无视、疏远了你。但你仍未因此放弃,我也仍然保持相同的态度。的确,使你发狂的人或许是我。我集中精神,有时,我相信精神能够超越肉体。



「寒磁罪母剎ReuLa外NauRa矛Judas怨冰结酷寒冷狱」



我的朋友水之精灵Hyd与时间精灵Xeo呀,请求你们,让即将把艾德嘉烧尽的炎之精灵Nig冷静下来。我祈祷着,发动了缚冰狱。



我听见玛莉安奴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声音。



我心满意足地坠入黑暗中。



11



「——我也老了呀,本来好几次都以为不行了,幸好认识而过来帮忙的医术士技术很好,加上应急处理做得很好。虽然伤得很严重,要完全治愈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是……这样吗?」



「哎呀,听到你冲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时,我还心想那大概来不及啦。魔术造成的烧伤都很严重的,而且若是被烧死,想苏生恐怕都有困难哩。在我差点放弃时,你还跟我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多亏了你的当头棒喝,千钧一发之际,我才想起了医术士的精神。光是年龄徒增,真是丢脸呀。」



「不……玛莉安奴并没有……」



「你用不着谦虚。多亏了你在治疗期间好几次替文生先生加油打气。还有另一个人,女孩子的——叫什么名字,艾德嘉小姐吗?哎呀,魔术士总是有好几个什么真名假名的,我都搞不清楚了。总之要不是你说连那个人也一起救,我才不会将她搬来这里。魔术师马加罗也很感谢你,那当然啰,毕竟对那一位来说,你可是他两名弟子的救命恩人呢。」



要是认真响应,这位老医术士话匣子一开就永远不会结束。他已经学到教训,接下就沉默以对,并找机会向老医术士告辞,离开诊疗室。



这间霍恩格朗诊疗所,除了所长老医术士玛夫‧霍恩格朗以外,还有几名见习医术士。有五间病房可收容住院的患者。之后他并没有与现在应该住在四号房里的艾德嘉见到半次面。她——没错,艾德嘉是女性这件事,他是从霍恩格朗那里得知的,她应该也不想见到我吧。话说回来,为什么文生会发动缚冰狱救了被蓝色火焰包覆的她呢?他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没有理解的必要。



艾德嘉打算杀了文生,而文生救了那样的艾德嘉。这项事实只与两名当事人有关,而当中的意义也只要他们两人了解就好了。接下来就随他们高兴吧,与我无关。这么一来——到今天,就真的、完全地、永远无关了。



五号房。



他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



文生在床上坐起身,面向窗户。脸色已经红润许多,但原本就削瘦的他比之前更加纤瘦了。烧伤已经治愈,但烧焦的毛发曾一度剃掉,现在还跟光头差不了多少。比起伤员,他看起来反倒更像是病人。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结束的时刻到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一瞬间,内心差点动摇。



「玛莉安奴。」



文生转向这里,他的脸上浮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虽然打算回答,但我忍了下来。



「——玛莉安奴,你怎么了?我知道是你,虽然我看不见,但能够感觉得到你。」



治疗当中,文生好几次陷入危笃状态,一般而言,烧伤高达皮肤表面积的三成就会有生命危险,而文生的烧伤程度却高达四成,不仅是循环系统,全身数个脏器都产生障碍,就连大脑也受到严重的损伤。医术士请我握住他的手呼唤他的名字,我答应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拒绝。毕竟,没有办法,虽然我不想这么做,但他毕竟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雇主。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义理吧,我还是每天做家事、每天来探望他。在他恢复意识之后,也会跟他说几句话。您觉得还好吗?是这样吗?请您好好保重。那么,玛莉安奴明天再来看您。



「玛莉安奴。」



但是,应该已经够了。



「——玛莉安奴,你为什么不回答呢?我感到非常不安。是因为……像这样卧病在床的缘故吗?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让我感到如此痛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总是在等你。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



「玛莉安奴,我请求你。」



别这样,不要这样,别这样,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到。



「能否到我身边来呢?」



「不要。」



冰冷的言语。



我深深一呼吸。



「——能不能别再叫了?玛莉安奴、玛莉安奴的。能不能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叫……叫我了?」



「我……」



「是呀,没错。我的名字不是那个,那不是我的名字。你也一样吧,虽然我不清楚,但魔术士不都有好几个名字吗?跟那个是一样的。玛莉安奴是我已经舍弃的名字,我不要了,因为我很讨厌,你不要用那个名字来叫我。」



「……但是,玛莉安奴……」



「我不是说不要那样叫我吗?为什么你听不懂呢?白痴吗?还有,因为你似乎搞错了,我就明说吧,我不是女孩子。」



「什——」



「我说我不是女的。我没说过吧?一次也没说我是女的。算了,一开始觉得被你误认倒也正好,才会一直没说的……但是我受够了。这就叫做忍耐到极限吗?其实我一直、一直……觉得、很恶心。」



「……是、这样吗……?」



「你的眼睛——眼睛是装饰品呀?与其说是装饰品,你根本就看不见嘛!所以—─不可能会、知道的。反正,你就是——太好骗了。你人太好了,不知人间险恶,也不知道金钱的价值——什么也不知道,让我赚了不少。已经……够了吧,吶。因为,你已经迷上我了吧?要是等到你能行动自如了,搞不好哪天就会突然袭击我也说不定,别开玩笑了。真恶心。实在是——有够恶心,真是够了。」



「……你……在哭吗?」



「我才没哭!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非哭不可?」



我用袖子擦脸。这件衣服是文生请R‧贝尔亚侬订做的。虽然是女装,但却是男装风格,也很适合旅行。其他衣服与生活用品等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虽然目前为止的薪水都已经存入王国银行,我还是将文生书斋里的现金也偷走带在身上,适合用于防身的小刀已经装入背袋中。目的地也已经决定了。



首都艾尔甸。



我要回到那个城市。



回到那令我厌恶的城市。



回到让我失去一切的城市。



我要在那里拿回来。



取回我自己。



我要活下去。



我要一个人活下去。



独自一人活下去。



我一定会活下去给你看。



「再见了,魔术师文生。」



我闭上眼,摀住耳朵,跑了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忘掉他吧。我要一个人活下去。独自一人活下去。



这么一来,就用不着背叛任何人了吧?



……就不会伤害任何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