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雪奈是坏孩子、是人类的敌人──您还是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吗？」



清水从炼核武装的刀刃滴落，和堆积的污染物质互相抵销，发出「滋……！」的声响。



从前由泷泽马琴所著，辩士们持续描述的武士电影的升华。深受人们喜爱的古典作品中所叙述的利剑「玉散三冰•村雨」的反应，证明了白银雪奈的战意。



（……洗脑，不对，是诱导思想的术式啊。雪奈没有自己遭人操控的自觉。）



战场上，被雪奈击破的层级五「绝贝」的尸体滚落在地。



大批涌向人类再生机构的孢子兽遭到雪奈的极大术式铲除，只剩下少数正在和建构起现场防卫线的士兵们交战。但是，其数量已经足够吸引失去所有高阶骑士的残存部队，第八○二战斗兵团的注意力了。



『──唔！后方是怎么回事？联络不上，司令部、司令部！』



『难不成……凰花已经沦陷了？政变？队长！我们还是整队回去……！』



『冷静点！不要引起恐慌，更不要妄下判断。别忘了我们不是狐群狗党，而是受到统制的军队组织。要回去，先打倒眼前的敌人再说！』



这个劝导惊慌失措的部下的说话声，大概是出自临时担起指挥大任的军官吧。



『担心凰花？我也担心。担心家人、同伴的安危？我也一样……既然如此，就快点打倒眼前的敌人，击灭该死的孢子兽。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通讯式中欢呼声洋溢，身穿量产型炼核武装及更廉价的装甲服的线列步兵，从散布的防卫线、具备装甲的简易要塞中展开突击。采取野战战术的他们，专心击破已经被雪奈的消除式削弱的层级三、四，无暇注意这边。



（……虽然有好几只「眼」在空中飘浮，可是我现在没空处理。）



大概是部队的侦察兵，或是情报部队释放出来的吧。



以「使魔」身分和施术者共享五感、获取情报的假想情报体，「幽灵（Ghost）」在空中飘浮。



那是只能以术式观测到的无形存在，正目不转睛地观察著这场战斗，十名S级和一名超S级，拥有全军最强大力量的部队和──



（看在旁人眼里，大概只会觉得这是自杀行为吧。）



和便服无异的装扮。虽然炼核武装勉强覆盖住右臂，其他部分却只有人类再生机构的军服，甚至没有遮盖住皮肤，也没有防护类的属性式和结界式。



「幽灵」一直在观测看起来没有任何防护的他，观测著白银冬真。



（虽然我掩藏了长相和声音……难免还是会泄漏出一些情报。）



一边微微倾斜军帽的帽檐，冬真发出叹息。植入该处的隐蔽式会妨碍直接目视以外的魔法观测，并且让影子落在脸上，让周围的声音带有杂讯。



如此一来，除了眼前的十名S级少年少女和雪奈外，正在观测这边的一般部队的耳目「幽灵」就无法确定冬真的身分，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不要慌，先来整理状况。将思考加速至极限……！）



神经细胞不到一秒的闪动，清楚地统整好他此刻的处境。



──无法期待来自人类再生机构的支援。事实上，政变已经发生。



──形成凰花的全三层结构中，最深（底层）和中心（中层）可以视为在古兰•玛丽亚的思想诱导下，除具抵抗力者外皆已瘫痪。



──对象恐怕在人类总人口的一千万人之中，最少占了五百万到七百万。必须和这么多人为敌，解除古兰•玛丽亚的思想诱导，拯救全人类。



──如果这是「洗脑」、「迷惑」之类无视本人意愿进行操控的魔法，那么只要解除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只是透过诱导进行「暗示」是最糟糕的。



倘若是本人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那么针对那一点使其产生动摇的做法很有效。



比方说，如果是用「反叛评议会，消灭全人类」这样的洗脑式强行控制，「那么做，你和家人也会死喔」之类浅显易懂的反驳就会发挥效果。



（不用等到强制解除术式，如果是抵抗力强的魔法骑士，甚至有可能自行破除魔法。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刻意将其往错误的方向诱导，然后固定不动。）



彻底深信「我是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



即使实际上的确受到古兰•玛丽亚的诱导，也相信并非如此。



「──父亲完全没有错，您只是受骗罢了……」



雪奈再次这么说。



「非但不给予父亲的实力和功绩正确的评价……还耍阴谋害死赛莉卡……甚至企图让我杀死父亲……我要从这样的评议会……不对……是从『人类』手中……」



聪明的雪奈双眼死气沉沉。



她本人应该没有感觉到。但是，在术式的干涉之下，她的意志现在仍持续受到诱导，为了依循施术者所设定的目的而自我「欺骗」。



「将父亲拯救出来……保护父亲。我要证明我比较强……会永远守护父亲。我要和父亲……永永远远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就只有我们两人吗？……这个邀约确实相当吸引人。」



冬真以试探性的口吻指出矛盾点。



「可是，没有了你否定的评议会，凰花就无法维持现有体制。就算你阻止我介入，让古兰•玛丽亚成为绝对的领袖，届时恐怕还是会发生致命的变化。」



「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古兰•玛丽亚，都很尊敬她。只要所有人跟随她……战争就会结束，不是这样吗……？」



「我为了让雪奈你拥有健全且安全的生存权，以最大的精确度研究过人类生存的模拟情境──其中也有类似这次的例子。」



假定编号198256，「全人类遭洗脑支配下的生存可能性」。



当成报告呈交出去的这项研究，带给了十二耆老评议会部分议员很大的冲击。



「当发生透过思想诱导或洗脑扭曲个人意志，实行极权主义的情况时──虽然会因术式的强度而异，但是在最好的状况下也将成为一个完全管理社会，下位者为了上位者的生存而变成家畜，形成被迫过度劳动的反乌托邦。我不希望世界变成那样。」



「为什么……呢？父亲……一定能够成为支配者，古兰•玛丽亚也一定会欣然接受。父亲也可以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啊……？」



「我并没有蠢到会说出『只要自己幸福就好』这种话。再说，你好像误会了，我是自愿身处现在的立场喔，雪奈。」



「咦……？」



并非受到不当贬低的结果。



评议会方面没有这种想法──没有把他当成动物豢养的盘算，这一点无法断言。



看在他人眼里，表面上被评为D级、没有获得尊敬和报酬的处境，或许很不得志吧。



但是，那才是冬真所想要的「报酬」。



「我所希望的是让雪奈成为『幸福的人』。不是崇拜的对象，也不是被人和恐惧联想在一起的怪物，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和朋友、情人构筑起幸福的关系。」



冬真早就认清自己很异常了。



不仅拥有能够消除所有炼素的抹消体质，与生俱来的资质和学习成果也不是他在自夸，而是就客观的角度来判断，应该算得上是人类史上最高等级的天才，或是怪物。



然而──那又如何？



「人类会形成社会，透过与他人协调从动物进化成人。这一点无关资质的差异和能力的有无。人类和只靠自己了结、自我满足的怪物不一样。」



「那么，既然人类需要别人……想要获得好评、想要被称赞、想要被认同，应该也会有这样的……这样的想法……不是吗？」



对于雪奈战战兢兢的问题──



「不是。」



冬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获得好评、受人赞赏是很令人开心没错。但是，那并非靠自己主动求来的，而是伴随行动的结果产生。为什么要向他人寻求？──我觉得那样没有意义。」



况且，冬真也不是完全没有获得认同。卡秋雅、隆美尔还有雪奈这些身边亲近的人们，大家都认同冬真这个人，给予他非常高的评价。



「我早就从希望被认同的人身上获得认同了。又不是要出来选举，我不懂为什么需要得到不特定多数的陌生人支持。我也不需要金钱上的报酬和地位，我已经有足够的钱能够让雪奈幸福度日了。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什么？」



「这……」



「雪奈，仔细想想。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谁而战？」



「……啊……」



雪奈一脸苦恼地瞬间沉默，茫然地用空洞的双眼望向冬真。



（若是一般的「洗脑」，这种程度的辩驳便足以攻破。但是──）



狡猾的圣女古兰•玛丽亚的计谋，并没有疲弱到这样就结束。



「……父亲被骗了。」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了。」



「所以，我要……保护父亲。所以……父亲必须和我……战斗不可……！」



没错，结论已经出来了。



那是思想诱导烙印在她心中的答案。无论冬真提出多少疑问、重复多少次争辩，试图反驳她、驳倒她，雪奈最终还是会诱导自己走向施术者决定好的结论。



「看来再继续争辩下去也没意义。虽然在常见的连续剧里，总是上演『持续说服到最后，尽管受到严重伤害但总算成功』这样的剧情。」



这一次，如果那么做就输了。



即使成功解放了雪奈，如果没能夺回凰花，人类照样会陷入绝境。为了女儿的幸福，必须让人类存续；同时为了人类的存续，也必须在保有余力的前提下将超S级──



（必须将思想受到诱导，不留情面地展开攻击的最强人类打倒。）



这或许堪称是一个难题，但是并非「最坏情况」。



可以看见胜利的道路。假使有手段、有公式，能够预想到解答的话。



「……现在需要的不是言语。我要用言语以外的沟通方式，将你挽回。」



「正合我意。就算会伤了您……我也要解放父亲。」



两人互相凝视，粗糙的断罪之剑和风雅之刀将彼此交错……！



「好久没有互相较量了──来吧。」



「是，父亲……！」



于是，最强与无敌的父女争吵，在刀光剑影下展开了。



†



「……唔！」



「呼……！」



在魔法骑士之间，所谓的较量是指以剑等战技进行正式的比赛。



事实上，在彼此对峙的雪奈和冬真之间闪烁的刀剑火花，是没有以魔法式作为媒介的纯粹的力量与力量。是堪称暴力的炼素释放──但是没有爆炸的徵兆。



「喂！……雪奈大人在搞什么啊！」



穿戴量产型炼核武装「白玫瑰徽章（York Badge）」的年轻魔法骑士咬著指甲，显得十分焦躁。



大概是刚才中了逼近的冬真一拳，被打倒在地的关系吧，宛若白玫瑰花瓣的美丽战服上沾满污染物质，失去原有的光彩。



「她该不会因为对方是父亲就手下留情吧？她要是不留情面起来，通常攻击的破坏范围应该能与战术规模的重轰炸匹敌才对，就凭一把剑根本不可能挡──！」



「如果你只能看出这点东西，就表示你的程度也只到这里。」



另一名骑士一边帮忙将同伴扶起，一边怀著畏惧指责他。



「看仔细了，她并不是没有使用。雪奈大人其实使出了全力。那把剑每次一挥，就让大地产生以公里为单位的裂缝，造成甚至撕裂天上云朵的极大破坏……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啥……？」



经对方一提，受到指责的骑士定睛凝视。



集中的视觉将炼素可视化，可以看见雪奈的蓝白色灵气极度凝聚到接近黑色的密度，随著由下而上斜劈的一刀被释放出来。



「噫……！」



换算成压力大概有几十吨重的超凝聚炼素。透过视觉化的魔力来看，那与其说是刀，更像是一把铁锤。好比挥落整栋高楼大厦，奋力狂殴……！



「程度不同……！简直差太多了……！」



阶级相同，但是等级不同。在实战训练中全数败给雪奈，被迫明白这一点而接受成为其部下的骑士们，和败北的屈辱一同深刻体认到彼此的「差距」。



（将超S和普通S区分……隔绝开来的「墙」！）



倘若雪奈的炼素是狂暴的浊流，在此的十名S级就是不起眼的小河。



即便将十条汇集成一条支流，水量、压力、气势各方面依旧敌不过她……！



（这种玩意儿不可能闪得过！）



──但是，这里产生了矛盾。



雪奈释放出庞大炼素的斩击，此攻势如果具现化将会带来战术规模的巨大破坏。



……唰！



「噫呜……！」



骑士发出和他年纪相应的少年般悲鸣。



雪奈的炼核武装，左右一对的利剑，左边的「玉散」和右边的「三冰」。集结两者的「村雨」上缠绕的炼素，简直像掉进无形洞穴似的消失无踪。



是如此地简单、轻易，而且不容分说！



「嗄……？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足以媲美战术级、GB单位术式的破坏力消失了……！」



粗糙、草率，好比铁块的断罪之刃──他们不知道其名为「无貌凶辉（Lux Nil Facies）」。



这是无光荣者们的灵魂记忆。尽管被世界断定为「无」仍拚命活著的输家的生存证明，消除了炼素……仅仅迸出刃与剑互击所产生的火花。



「难不成，从刚才一直都是如此……？」



如字面所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互击的刃与刃，剑戟之间的亲吻。



好比打铁铺一般，刀刃的碎屑飞散，溅出白色的火花。



假使冬真没有将其抵销，其所带来的巨大破坏恐怕早就将战场大肆蹂躏、彻底粉碎了吧。并且一面封印足以让地形改变，甚至于改写地图的惊人破坏。



「……开心吗？雪奈。」



「好难受……和父亲作战让我……非常心痛。」



「是吗？应该不止如此吧？坦率一点，雪奈。现在的你……」



叽嗯！嘎嘎嘎嘎嘎嘎嘎……！叽叽嗯……！



避开猛挥的大棒，摆脱子弹般的连续攻击，看穿并闪避致命的横扫攻势。



「正在笑喔，雪奈──用尽全力跳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对吧？」



「……也许吧。究竟是为什么呢？父亲。我感到非常兴奋……！」



「人类是能力的奴隶。不论是天生，还是透过经验磨练出来──使用得到的能力都会令人感到快乐，而挑战则会成为一种娱乐。」



为了拥有太多力量而愁闷度日，无法使出全力。



白银雪奈这名少女天生就背负著这份业障。



婴儿时期，她被穿上了炼核武装来取代婴儿服，然后为了预防只是打个小喷嚏就会发动的大破坏，父亲冬真必须寸步不离地不断消除她释出的炼素。



从她两岁左右懂事起展开的训练，完全是──为了驯服其庞大的炼素，驯服潜藏在少女体内的怪物。目的是抑止炼素胡乱释放，让她能够像「人类」一样正常活动。



然而，其本性──堪称是活的能量块。是被压缩成人类尺寸的天灾，是将地震、暴风这些星球本身的力量集结在一起而形成的黑洞。



「从蓄积中获得解放是很痛快的事情──像是掏出储蓄买东西、用锻炼许久的肌肉举起某样东西、得到倾尽武艺绝学的对手，对此不可能有人不觉得开心。」



但凡拥有人类这个形体，那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快乐开关。



「凰花对你来说太狭小了。没关系，雪奈，解开最后一道锁吧。」



「……可以吗？就算是父亲……」



「做事半途而废是最不好的。拿出你所有的实力吧──没错……」



薄唇在受到隐蔽的军帽底下勾勒出笑意。



「是『有有』的『有有』。现在的雪奈是『有无』──有炼素、无术式。但是，这样无法发挥你真正的价值。然后，这一点我也和你一样。」



换言之，那是和实战无异的条件……



可以使用炼素、使用术式，完全毋须手下留情的死亡竞赛规则！



「来吧，雪奈，我不会杀了你。我要藉著证明你不可能伤害我、打倒我，来破坏你的妄念、被强行加诸的意志。」



「……既然如此，那么雪奈要……伤害父亲了。」



「噫……！」



和简短宣言一同被解放的「物体」，令所有骑士胆怯、战栗。



只能想成是光芒的炸裂、漆黑的暗夜。



一边是覆盖一切的纯白文字列，一边是吞没万物的黑暗咒语。



白银雪奈、白银冬真──两人所展开的术式，其惊人的结构容量的规模甚至超越S级的本领，也就是超越GB的TB。是超越人类极限的超常领域！



「怪……怪物……！」



「…………」



听见骑士情不自禁发出的呻吟，冬真露出浅笑。



（怪物是吗？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冬真清楚自己是人类史当中的Bug。是不确定因素，是异常。



他确实很强，恐怕还是人类史上最强的。不是他太自满，而是他比地球上所有存在都来得强大这一点，确实是一项客观的事实。就算面对超S级的雪奈，他也不觉得害怕。



然而，人终究还是人。是没有重现性的存在，仅限出现一代的异端。



（我的性质恐怕不会遗传。就连复制我自身身体细胞的复制体也一样。）



虽说这是不会进行实证实验的模拟情境，冬真仍如此心想。炼素的蓄积、消除，术式的构成和演算，这些能力最重要的恐怕不是硬体，而是软体。



不是大脑，而是使其运作的突触的闪动──「灵魂」，也就是情报。



（我的肉体并不特别，真正特殊的是我的「灵魂」。假如真是如此，那么世上就不可能会出现继承我这个人的物体，即便是我自己的子孙也一样。）



做出这个结论的瞬间，白银冬真──「绝望」了。



「我这个人是仅限出现一代的异端。我在学生时代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因此，冬真决定好自己今后的人生。假使他的性质和能力可以遗传，那么他就能成为人类的守护者……他的人生道路或许也会大大改变吧。



「……父亲，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能让我的子孙身上保有和我相近的性质──那就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大概就会像雪奈……像古兰•玛丽亚所说的那样，在凰花里追求地位、奖赏和高升。」



但是，那条路被无可改变的现实打断了。



「这是因为，我能够负起责任，我能够成为肩负人类未来的守护者、领导者。不管是皇帝还是国王，什么称号都无所谓。我会坐上那个至尊之位、戴上王冠，成为人类的边境守卫者，为众人而战。就算我死了，相信子孙也会将我的性质永远延续下去。」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那只能说是愚蠢之计。就如同君主专制被民主主义压倒一般，总有一天能力会衰退，然后王冠遭人夺去，人类就此进入新的时代。



不过，那样就好。因为那是他解除孢子兽这个威胁，让人类得以进入下个时代的证明。交织著光荣与衰退，冬真也许会下此结论，然后投身追求权力吧。



「可是，那一点我办不到。我是仅限出现一代的变种、怪物。然后──即便将术式运用至极限、仰赖凶魔（Necro）位阶的禁咒，依旧避免不了精神的劣化。」



「皇帝」的耐用年数大约不到两百年──



再久，不只是硬体，连软体也就是「灵魂」也承受不了劣化。



「就只是这样而已。我能够背负责任的时间，顶多就只有两百年。」



「……那样就够了，不是吗？可以减少……现在的不安、不满和大家的悲剧。」



「但是两百年后，人类就会灭亡。依赖我这个人的社会，将随著我的死去或发狂而崩坏，遭受孢子兽蹂躏……最后瓦解。」



只要没有人能够代替冬真，那就会是注定不变的事实。



「将我这个异类有效运用至极限，并且不对未来留下负债。最适当的答案，就是我让一切成为影子，拋弃所有公众立场、潜入暗处，成为人类的剑。」



于是才有了──「无名」。



「你是我眼中的希望，雪奈。像你这样正统的骑士，可以将你身上的性质确实地遗传下去，别说是两百年，甚至能够赢得两千年的和平。」



「……意思是说，对父亲而言，雪奈……！」



父亲好比学者在发表演说般的平缓语气，煽动了女儿的情绪。



那并非她本人的意志。而是刻划在她心上的术式加以唆使和暗示所造成的。但是，雪奈却坚信那是自己自身的情感，怒气冲冲地解放术式。



「是用来延续未来的……工具吗？父亲！」



「……！」



冰炼素被释放，冰河般的灵气炸裂。



蓝白色光芒形成的大河贯穿空中，宛如水晶的巨大冰山在空中出现……！



「──『冰河爆碎』，改变式……『星尘冰块（d'Etoiles Glacier）』。」



强大炼素所生成的，纺锤型巨大冰块。



从直径约十几公尺的超大型，到直径不到一公尺的小型都有。



如字面所述，无数冰山宛如星尘一般无视重力，飘浮在战场上……！



「是高机动战啊。首先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战场──以头一招来说，这招确实不错。」



魔法骑士经常被迫打情势对己不利的战争。多数时候，孢子兽都是凭藉数量和力量来赢过骑士，假使正面冲突必定失败。在那种情况下，为取得胜利而祭出的对策是──



「首先要取得地利。在层级五战中，虽然可以接受龙骑的支援进行高机动战，但如果是单枪匹马，即便是人类最强，也无法超越武杰（Blade）位阶的极限。」



「是的……雪奈来到外面尝试之后，实际感受到了这一点。」



专精白刃战、陆战的武杰位阶基本上都是步行，用双脚踩在地上行动。



尽管也可以利用飘浮式、飞行式来移动，但是无论如何都又「慢」又「迟钝」。



假使有拥有飞行盘、适合空战的龙骑辅佐就另当别论，可是在除此之外的情况下，非龙骑的位阶要在战场上飞行，就必须背负遭对手击落的风险──



「──要开始喽？」



宣告的同时，雪奈在空中跳跃。



炼核武装的鞋跟踢开飘浮在空中的无数冰块。再加上她强韧有力的下半身，炼素喷射并非只是随便乱喷，而是被调节成绝妙的速度──



「好快……！」



「简直……就像拖著极光飞行的冰……！」



甚至飞越骑士们的感叹声，雪奈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跳跃著。



她在被冰块包围、站在冰块中央的冬真四周来回奔驰，伺机而动……！



「……一开始先不要下重手。」



「是牵制啊……和我教过的一样！」



咕轰轰！



一面在空中来回奔驰，雪奈的双刀发出低吼。



其所释放出的能量块冻结成新月状朝这边飞来，且其中蕴含著在远距和剑速下生成、未被无效化的暴风及「斩断」的意念，而非只是单纯地释出炼素……！



（物理实体化的冰斩击。锐利到足以斩断分子的缝隙，同时如炮弹般沉重、迅速。）



倘若被正面击中，就连军队的防护避难所也会被贯穿。面对足以将挡下大批层级三、四的重结界粉碎的攻击，冬真依旧站在原地，一副厌烦地用单手挥开。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叽！



「炼素消失，冰块粉碎。但是……还有『漏网之鱼』！」



接连用手脚迎击直径超过数公尺的新月状冰块，冬真一边咂舌。



炼素会消失，物理伤害则以术式进行防御。可是，雪奈的极大术式让周围的气温变得极低，低到吐息因此冻结，产生闪闪发亮的钻石尘。



在那种情况下，魔法所制造出来的冰不可能瞬间融化。即便分解了，细小的冰尘依然会带著雪奈的炼素萦绕在冬真周围，遮蔽视野。



「攻击、扰乱，以及牵制。一招三效的──『划算』术式啊。非常好的结构。」



「雪奈是参考……卡秋雅阿姨的做法。即便是父亲，应该也化解不了吧……？」



（周边以外的视野都遭到遮蔽啊。虽然可以排除，不过特地为此出招──雪奈的目的想必是想让我分神应付那边，好提升自己的优势……！）



在以超高速思考的同时，新月状冰块仍不停飞来。



翻滚延伸的超低温冰云──狂吹大作的暴风，光是其余波就让人宛如闯进风暴之中，周围的骑士们开始冻僵。



「防、防御！结界式全开……！火属性呢？」



「不行啊！不会吧？我的火属性明明应该占优势才对！但是整个战场的属性都被『冰』……！被白银雪奈的炼素所占据，根本发动不了……！」



「我们甚至不是她的目标，然而却……居然连旁观的我们也动弹不得！」



介入？痴人说梦。S级？就凭那点程度，根本没有资格站上舞台。



就好比两名巨人正在争斗，结果有蚊子在旁边飞来飞去似的。光是拚命闪躲、保护自己不受攻击的余波伤害就竭尽全力，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出手！



（我原以为他们会有勇无谋地攻击我……看来他们比想像中还要理性。）



确认十名S级已完全脱离战局，冬真微微颔首。



要让受到古兰•玛丽亚洗脑的少年少女们失去行为能力是轻而易举。但是，假使为此分神出招，只会让雪奈更占上风。



况且如果将他们拘束起来，届时还必须保护他们。



以现况来说，最糟糕的就是雪奈故意把他们卷进来。倘若事情演变成那样，战场必定会变得相当严苛──然而雪奈并没有那么做，这就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