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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02 某少年的温暖岁月,表与里(1 / 2)



「Alice (with) Rabbit如何?」



「这样一来,我们就永远不会被拆散了!」



(Stage 02 Open 10/07 22:00 "Before the War")



1



后来过了一个月。



『我说啊,恭介。』



在「箱庭」内圈,有如中等规模电影院的那个大房间里,隔著白底粉红线条的太空衣,模糊不清像是女性的声音响起。听说里面的人是个北欧系美女,但真相不得而知。



『不要放著那个「女王」不管,你要负起责任照顾她啊。』



「……祂又不是『属于』我的。」



『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跟祂沟通啊。我们不管跟祂说什么,祂都只是一脸「嗯喵笑」地回答哥哥大人哥哥大人的。那个怪物根本连「字母」都不懂吧。』



恭介忍不住抓乱浏海。



身上的衣服不是单薄手术衣,而是红黑双色T恤与半筒裤,好像是某个足球俱乐部的制服。看到恭介以「只要机能性十足,什么都好」为由,穿手术衣穿到现在,「矮胖子」还有「渡渡鸟」等人硬把他拉进衣帽间,塞了好几件衣服给他,就像在说「只要更具机能性就没问题了吧」,这件球衣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恭介开始与他们交流了。



待在比安黛妲与京美等人的圈子里时,觉得他们就像毫无人情味,甚至有点符号性的「姊弟」。然而,两人其实只是外表异于常人,一交谈就知道他们与正常人丝毫无异。



「顺便问一下,最重要的女王呢……?」



恭介叹了一小口气后问道,一个比十岁的他还年幼的少女回答了。她叫城山纯理,可能因为抽中了「女公爵」的卡牌,硬是要装大人,穿起了妖艳的西洋丧服。而且还把带子交叉绑在身上,背后背著小婴儿的人偶。



「在厨房里踮脚奋斗。噢,我是说西区的。基础能力那么强,竟然还会因为拿不到橱柜上方的洋芋片而差点哭出来。不过考虑到健康问题,不吃或许比较好,所以也帮不了祂,真是高不成低不就呢。」



「用法不太对。唉,真是,祂上次不是才在空浴缸里跌个四脚朝天,爬不出来吗?」



他不太想这么说,不过那实在不像是最强中的最强——「未踏级」顶点该有的动作。



然而,克劳迪娅·城山用极其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了大自然的道理:



『那个怪物啊,是希望恭介来帮自己才故意那么做的。所以你就帅气潇洒地去英雄救美吧,专属于祂的骑士阁下。』



不知道她有几分是真心话。不过要是女王闹起「从没看过的」脾气而在这里大吵大闹,问题就严重了。无法保证不会整座「箱庭」坍方,把所有人活埋,不是开玩笑的。



无言以对的恭介一会儿后才开口:



「那我去去就回。」



『好,男生就该这样嘛。』



太空衣一边发出大笑一边回答。



真没想到能像这样跟他们有说有笑。



不只身穿白底粉红线条太空衣的「矮胖子」,所有人都是如此,跟之前的「箱庭」气氛有点不同。关系反映图——测量十五人情谊的指标折线也少有紊乱,一片平稳,距离比之前缩短了些。覆盖整座设施的紧张气氛消失了,理由……不对,契机再明显不过。



就是「白之女王」的出现与固定。



恭介在离开大房间的前一刻,眼睛看了看家庭剧院比都比不上的大萤幕。由于有开灯,画面的轮廓变得朦胧不清,但明确地列出了人名清单。



是大家看习惯了的排行榜。



然而,「箱庭」的十五人并不怎么关心。



「……」



世界意外地不易崩溃。



也不会在「白之女王」出现的瞬间就哗啦哗啦应声崩解。



这种感觉既新鲜又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望著同一个房间里原本以为会爆炸的未爆弹。当然不希望它爆炸,但不爆炸心里又不安定。



就是一种坐立难安的心情。



恰似吊桥效应,给了恭介各种感情的波动。



「恭介同学。」



少年正在想著,耳朵听见了成年女性文雅的声音。



转头一看,身穿白袍与窄裙套装的开发者正往这边走来。



是「教授御前」信乐真沙美——隶属于「政府组织」的开发者。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



信乐真沙美先是跟恭介从同一角度看向模拟战场,然后如此低喃:



「我觉得是件好事。」



「?」



「无论是何种形式,只要能减少一项纷争就是好事。我认为你应该坦率地承认这点,不管其他人怎么说。」



「……」



「啊哈哈,自从『那孩子』出现后,很少有孩子还愿意上我的课,好寂寞喔,只有照样乖乖上课的恭介同学是我的心灵绿洲。那再见喽~~」



她笑著说完就离去了。



恭介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无论是何种形式,总之减少一项纷争了。



白色。



那个存在办到了。



自从那天起,排行榜就不再更新。



换言之,再也没有人去模拟战场进行模拟战了。



触及女王。



一旦已经以另一种接触方式达成目的,巨大设施就像蝉壳或乾燥花那样,徒留痕迹在风中摇曳罢了。



这里已是没有纷争的世界。



「家人」之间不需要战斗的和平世界。



2



也许是前提弄错了。



「白之女王」也不一定就是带来无尽破坏与平衡崩溃的存在。



没错,就像现在的状况。



「只要用法正确,女王是否能停止纷争,拯救世人」……?



3



身穿T恤与半筒裤的恭介进入发生问题的地方——面对食堂的厨房,只见状况跟七岁的「女公爵」讲的已经有点不同。



「持握真实之剑纯真无垢的『白』之女王」。



货真价实的人类最终武器双马尾放弃了橱柜上的洋芋片,当场瘫坐在地,哇哇大哭。



「呜哇——」



简直像是只会说「那个」一样。



就像被贴上某种封印一样。



「呜呜——哥哥大人,哥哥大人……」



然后恭介一走进来,她就好像切换了某种开关般讲出新词,变成懂得「字母」的口吻。



「啊!哥哥大人!」



前一刻的大颗泪珠都算什么?



祂用无异于幼儿的最大级笑容,连站都懒得站,身体在地上拖著往恭介身上靠。



「你到哪儿去了嘛!还有我想吃吃看四重起司口味,那个白色脆脆的!」



「……」



——杀了女王。



——完全杀死捣毁现世与异界双方平衡的战乱元凶。



「祢到底是怎么了,××?」



「跟你说喔,是这样的……」



「白之女王」双臂抱住恭介半筒裤的腰部位置,摇摇头。



而且摇得很剧烈。



「大家都欺负我。」



「?」



「他们叫我『不要给恭介惹麻烦』。说最强中的最强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受挫,什么都要我自己做。还叫我不要玩无聊的游戏,『恶心巴拉』地装可爱,要我展现出最强的力量。」



祂抽抽搭搭地吸鼻子。



连恭介都不会像祂这样明显地嘟起嘴唇。



「……他们说我不是十五人之一,所以当不了『一家人』。说我跟人类不一样,所以不能永远跟哥哥大人在一起,说召唤师与被召物不能站在同一个场所。」



——为此,你要欺骗一切。



——骗取祂的信赖,获得自由,连结出通往须臾奇迹的道路。



「我跟祢说,××,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



「真的?」



「嗯。」



「哥哥大人真的真的,不会跑去任何地方吗?」



仰望著少女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脸蛋,小个子的少年只点了个头。其中不带决心或思考,只是轻松自在地重新确认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永远不会改变,我不会去任何地方,会一直留在××身边。祢担心的话,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穿著T恤与半筒裤的少年伸出了右手小指。



「?」



「在我们之间都是这样做约定的,叫作打勾勾。」



「这种咒语究竟具有何种效力呢,哥哥大人?」



「我教祢。」



——所以,那是从一开始就已破裂的约定。



——从宣称不说谎的时候起,就已经在说谎了。



「这种咒语说如果不守约定,就要砍断自己的手指头。」



小指与小指交缠。



恭介拿椅子从橱柜上方帮女王拿了一包零嘴。只不过是这样而已,最大最强的存在当场轻轻地又跳又叫,用全身表达喜悦。



「哥哥大人!那么那么,我们一起吃吧。我早就想试试看所谓的派对开法了!这样,就像这样,从包装后面直著开……」



笑得很完美。



陪得很完美。



聊得很完美。



全部结束后,恭介要一直爱跟的「白之女王」在房间等著。



等祂的背影消失后,恭介呼出一小口气。



叩!!!



用拳头殴打自己脸颊的声音响彻「箱庭」的整条通道。



人类实在是种不讲理的生物,有时候就是无法容许完美的事物。



4



一层薄皮之下的真实。



在整面墙上排满无数薄型显示器的昏暗房间,哥德萝莉和服少女「人文主义」轻声笑著。



「……真是青涩呢,小伙子。」



那听起来像是明确的嘲弄,但声调中又混杂了某些哀怜。



获得恩赏等级2799的怪物,将经验的根须伸向自己长久以来感知到的世界极限,然后说出带有预言味道的话:



「『那个』是所有人都想过的事,但『那个』绝对没有人能实现。还没来到『箱庭』之前,你就应该已经了解了不是?」



「呸!」



翘著二郎腿大摇大摆搁在桌上的「非法集团」之王不屑地说。



「什么『人文主义』嘛。主张赞颂人类精神,却好像完全没弄懂人类这种生物啊。」



「哦?」



「人类这种生物啊,是明知道错,偏偏还是要追求理想。人类不是机械,不可能说什么正义代表一切,把什么东西都像生锈的零件那样舍弃。我反倒放心了,那个小鬼原本眼神跟精准导引飞弹的导引头似的,这下我才知道或许并『不只如此』。」



「这种天真的部分会造成计画出状况。」



「啰嗦,要是实现理想却失去人性,那又是另一种毁灭的开始了。」



「政府组织」与「非法集团」平静地互瞪。



挤压得几乎嘎吱作响的空气让周围的操作者连口水都吞不下去。为了存活,他们本末倒置地开始希望心脏不要跳得这么吵。



在这当中,只有昏昏沉沉地打盹的道服美女获得了自由。



她是「自由势力」之主,也是梦乡的居民。



「……但他们说现在的状况也不错,这我倒是可以理解喔。」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用嘴里叽哩咕噜的模糊声调说。



「『白之女王』正因为跟我们人类不同,强大过头了,所以即使用武器对著祂也不会有那种阴阴沉沉、一团烂帐的感觉。也因为这样,三大势力才能进行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啊,不会自己攻打过去自寻毁灭。所以我就说不行嘛,人类就爱被自己与其他人决定的区区国境所束缚,自私地区分一切。唉~~真希望有个巨大飞碟从外太空来袭……」



这意见真是糟透了。



然而,自由的支配者的确毫不客气地挖穿了躺在眼前的真实。



「……」



「……」



「人文主义」与「百害之王」各自别开视线。



等这次战争结束,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是个深刻、宁静又沉重的命题。不同于打从一开始就表示「随便怎样都好」而撒手不管的「自由势力」,「政府组织」与「非法集团」各有其必须守护的事物。他们不觉得单纯的三者相克全面开战能守住一切,也不认为能靠骗眼泪的全面和平让纷争消失得乾乾净净。



「白之女王」很可恨,然而也有一些事物受到祂支撑。



「……真是危险的思想啊。」



「政府组织」的代表缓缓摇头。



有这种念头,即表示已经开始被那强大的引力抓住灵魂。



她的口气听来就是如此。



「的确,我也不知道『下个时代』会变成怎样。」



「非法集团」的首领也叹著气,然后衔起粗雪茄。



「不过,真希望让那种眼神的小鬼上战场最前线的时代能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啊。」



呵。有人轻笑了一声。



是几乎快要坠落梦乡的「完全平衡」。



「好浪漫喔。」



「混帐东西,连自己的理想都主张不了的人,怎么下得了决心转身背对世界正义这种冰冷的系统啊。」



5



「……嗯嘛嗯嘛……」



穿著T恤与半筒裤的恭介在食堂看到了「白之女王」。



应该说是看到祂趴在桌上打瞌睡。



也许因为恭介帮女王拿过橱柜上的洋芋片并做过「约定」,最近「白之女王」常常在厨房或食堂附近晃荡。大概是这里能让她联想起快乐的记忆,得到安心感吧。



恶魔在呢喃。



——这应该是不错的倾向,应该也没偏离作战内容。



——更何况暗杀的第一步骤就是获得信赖,这是不争的事实。



「……」



「白之女王」拥有的美貌何止神圣,长时间目睹连灵魂都会被祂勾走。但祂此时却把双马尾发丝散落在桌上,半张著嘴,嘴角还流著口水。看到祂这样,就会觉得好像在看一个小孩子。



恭介不知道最强中的最强会不会感冒,总之他走上前,把手放在「白之女王」的肩上。



「好了,起来啦,××。」



这种时候,攻防两面都达到终极水准的存在就难应付了。毕竟祂连诸神以上的存在的一击都能轻松化解,区区人类在祂耳边大叫或是摇动身体,恐怕都成不了「刺激」。没有睡相差到一翻身就把一个国家炸飞,就要坦率地表达感谢了……



「嗯~~」



所以「白之女王」会发出这种声音,跟恭介白费工夫的挣扎应该毫无关系。



该说是睡昏头,还是某种反射动作?



「白之女王」没睁开阖起的双眼,只是迷迷糊糊地摇摇头,用嘴唇衔住了近在眼前的恭介的食指。



「……」



「唔——……呼——……」



食指被皓齿轻咬著,湿滑的舌尖舔了舔指腹。



这样已经不像是小孩子,根本是奶瓶放到嘴边的小贝比了。



恭介随祂高兴了一会儿,偏偏头,然后重新问道:



「……祢在干嘛?」



「呼——吸——……嗯嗯?哥哥大人???」



附带一提,「白之女王」眼睛完全睁开后,也没从恭介的手指上松口,还是像只跟母猫撒娇的小猫。



「我肚子饿了——……」



「要摄取营养的话,有药丸或果冻饮料……」



「唔——唔——!哥哥大人,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嗯……」



坦白讲,恭介对食物没什么兴趣。他带著「白之女王」走进隔壁厨房看,总之看到的有……



「喔,有罐头之类的呢。」



「不要。」



「还有压缩饼乾,听说最近的比较好吃了。」



「死都不要。」



就像这样,一个一个被打枪。



最后剩下而且恭介好像也弄得来的,就只有这个了。



「你说麦片吗?」



「是啊,把这个倒进大盘子里,再加入冰箱里的牛奶就完成了。」



没什么特别意思。



恭介只觉得反正又是一个会被拒绝的候补。



然而,「白之女王」做出了意外的反应。



「嗯,那就这个吧。」



「?」



「嘿嘿嘿~~哥哥大人第一次为我做的饭!」



哪称得上做饭,就只是把麦片与牛奶倒进大盘子里,放个银汤匙就完成了。但「白之女王」甚至等不及拿到食堂,当场大吃大嚼起来,看起来高兴得很。



所以,身穿T恤与半筒裤的恭介稍微表示了异议。



「且慢。」



「不要,现在才要拿走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懂吃的人还会加其他配料,像是优格或果乾……」



他开始觉得至少要做这点工夫,否则太说不过去了。



在橱柜或冰箱里翻找,这个也加、那个也加,一回神才发现摄取的热量增加到将近三倍。



「白之女王」笑得天真无邪。但弄成这样,如果换成比安黛妲或京美,很有可能会无言地被揍飞。



「哥哥大人,再来一盘!」



「好好好。」



「哥哥大人也要一起吃喔!」



话是这样说,现在再增加几个大盘子也太麻烦了。



既然因为不必要的改造使得糖分或热量什么的倍增,两个人分著吃刚刚好。



「那我失礼了。」



「啊!」



恭介这样想,把汤匙伸进同一只大盘子里。不知怎地,「白之女王」脸变得通红。



「怎么了?」



「……跟哥哥大人共吃一盘……一起吃饭……这样会变成间接接吻!多么美好的一个纪念日啊!」



「……」



总而言之,世界变和平了。



不用再担心比安黛妲或京美变成召唤仪式的牺牲品了。



也不用跟「空龙」或「矮胖子」互相仇视了。



全都多亏「白之女王」所赐。



多亏祂站在顶点之上。



所以——



——不是很好吗?这样就能心无旁鹜地专注在女王完杀上了。



——全都是拜祂所赐,得感谢祂才行。



「……」



恶魔在呢喃。



年幼的少年从正面定睛注视宿敌,将这一切永远藏在胸中。



他用摇摆不定的头脑思考:



什么才是正确的?



6



模拟战场停止运作了。



这么一来,十五人应该再也不用重复号称模拟战,却连安全设定都没做好的危险召唤仪式之战。



这是个好徵兆。



应该是这样的。



「登登!」



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双手扠腰,对恭介全面炫耀自己的服饰。



比安黛妲·城山。



不知怎地,服装变成以白色与樱花色为底,造型像女服务生的制服。



「这套衣服是怎么了?」



「哼哼,拜托『红心女王』做的衣服终于完成了!」



比安黛妲就像在说「你看你看」,原地转了一圈。



女服务生制服,加上恶魔的犄角与尾巴。



「……我一下子看不出整体概念。」



「『哎呀,依照契约帮助任何人战斗不也很浪漫吗?对,例如报复论或复仇戏也是一种感动人心的方向嘛。要疯狂到这种程度才能继续当你姊姊呀』。」



「……!」



恭介感觉思考打了个结。



就像本来流畅播放的唱片忽然跳针。



比安黛妲刚才说什么?



她用闲聊的口吻,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什么话?



「?」



反而是正面的恶魔一脸呆愣,偏著头。那种表情看来就像她不懂有哪里奇怪。



拋下无法理解状况的恭介,「状况」继续发展。



「啊!京美。」



比安黛妲表情一亮。



然而,被叫到的人看都没看她。那个眼角稍稍下垂,眉毛浓黑的高中年纪的少女是个cosplay迷,参考艺廊里的绘画或雕塑自制了「白之女王」的装束,是大家最可靠的大姊姊。



如今面目全非。



她像是被自己的体重甩动般虚软地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没救了……」



也许本来就不该比较。



「以人类制作的成品而论,应该已经算做得很好了」。



不过,白色礼服上零零星星看得到脱线、皱褶与脏污,被她拖著走。



「……向往那种对象根本是死刑级大错特错,打从一开始就不该伸手去碰太阳。反正大家一定都在笑我,拿我跟本尊比然后笑我,对吧……?」



不知道她是没注意到两人,还是注意到了却视若无睹。



结果城山京美从头到尾一次也没回头,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恭介有种感觉,好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黏糊糊地缠到身上。恭介内心焦急,彷佛是自己扣下了扳机。



墙上的画面是永远不变动的排行榜。



显示的字样就像到了冬天失去光合作用的能力,仍阴魂不散地留在枝桠上的茶色枯叶。



至少这样做应该是没错的。



目前这样,恭介等十五人应该逃离了直接性的威胁。



「你看什么看……」



然而,毫无精力的声音贯穿了恭介的胸口。



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头凌乱金发与深褐肌肤都失去了光泽,整个人憔悴不堪,但只有双眼闪出凶光的男子站在那里。



「帽客」阿尔贝特·S·帝凡史密斯。



他是过去……不对,文件上的话,现在仍君临排行榜第一名的召唤师。



但是「箱庭」所有人都不再靠近模拟战场,有名无实莫此为甚。而这项事实,本人恐怕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不对。



或许是太清楚了。



「看不起……可恶,看不起我。你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长辈?我!我是无人能敌的召唤师!是有才华的!我没有变,是旁人擅自改变了!」



「!」



比安黛妲身子缩成小小一团,但仍站到恭介面前。



为了排行榜消失后还要继续当「姊姊」。



那种坚强与光芒,看在「帽客」眼里不知做何感想。



他整张脸皱起来,声音哽在喉咙里,然后开始变激动。



「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立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么可悲的位置!我!对啊,『我明明没有变啊』!」



甚至响起了某种物体啪叽碎裂的声音。



或许是「帽客」口中咬得太紧的臼齿碎了。



「独占最强很开心吗?你说啊,恭介!召唤仪式原本是对任何人都公平开放,要不是你做了奇怪举动,女王的力量应该是分配给大家的。是你扭曲了这世界!所以,妈的,所以我……!」



然而,握得像岩石一样紧的拳头还没高高举起,下个动作就先来了。



「『哥哥大人』?」



世界结冻了。



本来如岩浆沸腾的阿尔贝特就这样停住了。



彷佛承受不住急遽的温度变化,他的心变得满是裂痕。



那副模样让人目不忍睹,但谁能不像他那样呢?他全身不住发抖,咬紧嘴唇,再也不敢动了。什么长辈或是优秀的召唤师,这点仅存的头衔、自尊全被挖削掉了。



「白之女王」。



一旦这种存在来临,什么力气大小、什么召唤仪式,究竟还有什么意义?还能剩下什么意义?一被叫出的同时就决定了胜负的怪物,一旦无条件百分之百站在个人那边,无论拿什么决胜负都不可能有胜算,不是吗?



排名第一。



榜上英雄。



对疯狂抱持美学,以无人能理解的事物创造出价值。连自己的死亡都放在天秤上,只要能藉此获得剎那间的欢愉,他会毫不迟疑地消费自己的性命。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一头怪物。



但不是。



「~~~~!!!」



那个落魄之人到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站在他正面的恭介等人不幸地看见了。



看到那样高大的断崖绝壁,以压倒性压力为傲的召唤师,此时默默地泪如雨下。那绝非被女王的魄力吓哭,而是威胁在前,与强敌站在同一场所,自己却无能为力,为自己的不中用而哭。



贪生怕死。



而且被比不上自己的家伙看见了自己怕死的模样。



那是绝对不该看的眼泪。



年幼的恭介与比安黛妲的目击都可说是该向神忏悔的罪过。



无可奈何。



「帽客」转身背对他们,越跑越远,越跑越远。恭介和比安黛妲也跟他一样,尚不成熟的他们看著英雄渐渐变小的背影,不可能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没事吧?」



残酷至极的救世主如此对两人说。



其中充满了人情味,不像是那个「白之女王」,像年长女性抚摸小孩的头的声调。恭介他们一听,也终于发现了。



「……京美。」



「对不起。」



说完,打扮得像女王的女性长辈蹲下来,紧紧抱住了恭介与比安黛妲。



「对不起,我刚才故意不理你们。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该用什么表情看你们。可是,看到『帽客』大吼大叫的样子,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从局外人的角度一看,我才死刑级理解到看在你们的眼里,我一定也跟他一样吧。」



「怎么会……」



比安黛妲把脸埋在「红心女王」的胸前,想开口说些什么。



京美连同穿著T恤与半筒裤的恭介一起更用力抱紧,打断了她的话。



「不行,不可以原谅我。」



声调很温柔。



但也因某种不安而动摇。



「……不然,我一定会失去原谅自己的机会。对,我就老实说了。我心中的黑色物体还没消失,恐怕永远不会消失了,只会变大或变小,但是……对,我想我无法完全消除对你们的恨。」



「……」



「你们可以说我不成熟,反过来怨恨你们太愚蠢了。所以恭介,还有比安黛妲,你们都不可以信任我。不可以对我掉以轻心,不可以认为我们没有心结了。要随时对我保持戒心,怀疑我,推开我……拜托,我死刑级真心拜托你们。不要对我露出带有温情的破绽,『让我变成』烂得出手伤害家人的姊姊。」



该怎么做才对?



这种时候,「大人」都会用什么态度面对?



恭介和比安黛妲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们只能把手伸到温柔的姊姊背后,紧紧回抱住她。



他们不想放手。



可是,总有一天必须放手。



在温暖体温的怀抱下,恭介感觉到自己想像的世界、希望、可能性,一切都在急速瓦解。



——不是「帽客」的错,「红心女王」也没做错事。



——「白之女王」也不过就是出现在那里罢了,具体来说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单从结果来看,就只是纯粹的负面效果。



恐怕只要「白之女王」一天不消失,这个恶性循环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自尊被削除的哥哥姊姊夹在理想与现实的狭缝间被碾碎,一路沉沦。不对,就连哥哥姊姊都这样了,立场理应比「孩子们」更高的「大人们」,其扭曲程度不知会加速到何种地步。



可是。



但是。



(不邪恶的……邪恶。)



恭介咬紧牙关。



身为手脚的自己,身为射出的精准导引飞弹的自己,学头脑去烦恼或许是错的。已经有人告诉自己该对谁开枪了,那么望著嫌犯名单搔头抓耳就是搞错状况。也许只要跳过这些步骤,然后乖乖从命,就能解决一切。



然而,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所谓的世界,怎么会扭曲到如此冷酷的地步?



(打倒这种东西,真的是正确的结局吗?)



这天晚上,城山恭介造访了信乐真沙美的研究室。



恭介请她让自己看了关系反映图。



看看测量十五人情谊的指标,即时变动的折线。



果然如他所料。



全部乱成一团了。



7



恭介与比安黛妲都累了。



无论「箱庭」之中生活有多充实,就是无法逃离「某种蔓延的乾燥事物」。



仅只一人的女王。



说起来明明是理所当然,太过强大的存在却使得这个前提看起来都不公平、不平等、不合理、不讲理。



他们想:为什么女王不能共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比安黛妲提出了这个点子:



「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地点。」



「?」



也许陪她去算是自己劫数已到。



当穿著女服务生制服的比安黛妲忽然走向蛛网的「外圈」,拆下面对最外侧的墙壁嵌板时,恭介以为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



(……她知道一层表皮下的内侧存在?)



这种「真相曝光」可能会导致恭介与比安黛妲反目成仇。



换言之,「真正的实力派们」有可能命令恭介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