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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町电话男(2 / 2)


我们将奔驰停在狭窄的巷子里,等着转账诈骗公司的社长出来。







最先从白色建筑的玻璃门走出来的是阳儿,时间是四点半。我事先告诉他车种,因此他稍微瞄了奔驰车一眼,然后经过车子旁边,朝着有乐町线的要町站走去。看着他沐浴在夕阳下的背影拿出手机,我的来电铃声响了。



“他们快出来了。今天社长和专务两个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可能很难等到只有浅川社长一个人的时机。”



“知道了。”



挂断手机,我默默伸出两根手指。崇仔做梦般地说道:



“一个人和两个人都一样,只要让他们打从心里害怕就行了吧?”



正是如此。说到要让别人害怕,池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国王安藤崇的能力。







十五分钟之后,社长和专务出来了,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西装。大概是克里斯汀·迪奥(ChristianDior)的吧。剪裁那么棒的西装,竟然穿在仪态这么差的小鬼身上。两人手插在口袋里,朝着车站走去。



奔驰车缓缓跟在他们后面。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大马路前时,车子突然加速,挡住了两人去路。四扇门一起打开,崇仔与G少年冲了出去。



“干吗啊,你们这些人?”



二十六岁的社长那张黝黑的脸大叫出来。崇仔的声音像冰柱一样锐利:



“老子啦,老子!你不认识吗?!”



我在奔驰车里压低声音偷笑。崇仔似乎天生就有表演之类的才能。社长焦急地叫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是谁啊?”



剩下的三个人双手在胸前交叉,直挺挺地站着。国王说:



“老子啦,老子!你们在池袋混,不认得我的长相吗?我问你们,是谁允许你们在池袋从事转账诈骗的?你这蠢蛋!”



崇仔在讲到“转账诈骗”的时候,还故意环顾四周,放大音量。显然,社长感到害怕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谁?”



崇仔闹脾气般地说:



“你伤到老子的自尊了。在池袋,不知道G少年的小鬼,你还是第一个。”



出乎崇仔的预期,G少年的名号带来了电击般的效果。社长与专务脸色发青,脚尖改变了方向,像是马上要逃走一样。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没做什么转账诈骗,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啊。”



社长突然摆出低姿态。崇仔依然磨着冰刀说:



“內情全都曝光了,你们是社长浅川和专务古田吧。是谁让你们在池袋混的?不知道要来找我们拜码头吗?既然这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坐车兜个风?”



崇仔直盯着浅川的脸。他的眼睛完全读不出任何情感,就连我,有时也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浅川似乎已经有了觉悟。



“我们也有靠山,是一个不输G少年的组织。”



“哪里的?报上名来听听!”



崇仔的演戏功力实在高人一等。即使由我来讲,也没办法说得这么顺吧。



“羽泽组系冰高组。”



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竟然是由猴子担任涉外部长的池袋地下世界三大组织之一。崇仔似乎也很讶异,反应比平常慢了半拍。



“这样呀。冰高组是吗?那当你们靠山的人,叫什么名字?”



“本部长岩濑先生。你们这群人,这样找我们的碴,以为可以没事吗?”



社长似乎突然找回了元气。其中一个G少年说:



“国王,要不要暂时收手?”



专务那张视觉系的脸皱了起来,拉拉社长的袖子说:



“浅川先生,我想就此打住比较好。G少年的各位,我们会请冰高组和你们交涉。不好意思,今天请容我们先走一步。”



专务似乎很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他行了个礼,迅速走回原路,举起右手拦下路过的出租车,把社长推进去。最后他朝崇仔的方向鞠了个躬,自己也消失在黄色车子里。







坐在奔驰车回家的路上,我马上打给猴子。涉外部长今天也很威风。



“干吗呀,阿诚?找我喝酒吗?”



猴子带我去过高级俱乐部。那种光是坐下来就要价五万元的店,我一个人绝对去不了。



“不,这次是和工作有关的事。你们本部长叫岩濑是吗?”



“嗯,岩濑叔叔很疼我。他怎么了?”



我把池袋的转账诈骗社团和保护费的事情告诉他。猴子默默听着,最后说道:



“每个月三百万元很多啊。虽然我没听过这种诈骗的事,但是流氓对于自己的财源,嘴巴都很紧,搞不好是真的。”



这样的话,事情似乎会变得很麻烦。不能只为了让阳儿逃走,就把签订和平协议的羽泽组与G少年卷进抗争之中。



“总之,你先帮我向那位本部长确认有没有保护费这件事。”



“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前,我说:



“喂,猴子,今年要不要崇仔、我、你三个人一起去赏花?”



涉外部长开心地说:



“好啊!我要带美味便当和美酒去。”



明明本业是流氓,这个家伙却比国王好说话得多。







隔天下午,猴子打电话来。没有雨声的春雨,一早就下个不停。昏暗的一天。我迷迷糊糊地一边顾店,一边想着那些当不了正式员工,只能沦落到从事非法工作的小鬼们。在两百万名打工族之中,会有多少百分比的人成为新形态的犯罪者呢?企业将员工用过就丢,成本是节省下来了,代价却由整个社会来承担。加加减减等于零。



在这种灰暗的气氛下,来电铃声响起。我不喜欢讲电话,原本想要忽视它,不过还是确认了一下是谁打的。是猴子,非接不可。



“很沉闷的雨呢。”



“你在说什么啊,阿诚。我被叔叔骂了啦,他叫我不要传这种乱七八糟的假消息。”



我不懂他的意思。那可是动用了崇仔和G少年的力量,让对方害怕到骨子里,才得到的情报。



“岩瀨叔叔说,他不知道什么转账诈骗的事。如果是那些家伙擅自盗用他的名义,他不会饶过他们。”



我听得一头雾水。昨天浅川的恐惧不可能是假的。即便如此,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呢?



“和冰高组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吗?”



“你真够烦的!这是岩濑先生讲的啊!他说,好好教训那些家伙一顿也没关系,随便G少年怎么做。”



没有所谓“保不保护”的问题。他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家公司似乎确实与岩濑本部长没有关系。我在无法理解的状况下,先向猴子道了谢。



“我打这通电话,你可要占个赏花的好位置谢谢我啊。”



我回答0K,挂掉了手机。为人正派,喜好玩乐,最爱赏花的猴子,怎么会去当什么流氓呢?我们在选择职业时,凭借的总是心血来潮。







我立刻拨了一通电话。阳儿接起来,马上问我:



“社长是和哪个组织有关系?”



我把崇仔的胁迫行动与猴子的调查结果告诉他。浅川所说的黑道保护,根本是虚构的。



“我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阳儿,你有任何头绪吗?”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微微听得到雨声,他应该是撑着伞走在要町的某条街上吧。



“原来是这样呀……”



阳儿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回事?”



“浅川那家伙骗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黑道撑腰啊,阿诚。他声称那是保护费,把三成的收入据为已有,剩下的才五个人一起分。一切都是社长在自导自演。”



我明明一手拿着手机,却差点要鼓掌了。这样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像是转账诈骗这类安全的工作,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保护。



“阿诚,谢谢你。”



阳儿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如果那家伙没有靠山,就一点也不可怕了。我会好好找他淡,辞掉工作。”



“等一下。”



他以冷静的声音回答:



“不,我不想等了。今天我就提辞呈,离开转账诈骗公司。很谢谢你,我会再打给你。”



电话突然挂断了,原本在耳际响着的柔和雨声也听不见了。阳儿的直率,既让我目眩,也让我觉得有点危险。不过,那是他的人生,我不能阻止他以自己的力量去开拓。



于是,我努力将心里的不祥预感压抑下来。事后想想,或许不要让他一个人去辞职比较好。



不过,如果站在他的立场,我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就是了。







自从那天之后,我连续三天都联络不到阳儿。



我再怎么打,他的手机都没有回应。这么一来,就完全无法与电话男取得联系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除了直接向公司那边确认阳儿是否平安,没有别的办法。



在春日的晴朗气候里,只有我的神经发出阵阵绞痛,就连喜欢的音乐也完全听不下去了。反复播放那么多次的莫扎特,现在变成沙子一般的音粒,发出沙沙声,渐渐洒落。



第四天早上,来电铃声响起。当时我正焦躁地进行平常的开店准备,手机那头传来阳儿的声音。



“除了讲电话之外,我果然只会做蠢事。”



我对着手机大叫: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啊。你现在在哪儿?”



阳儿沙哑的声音笑了。



“不要一次问我这么多问题。我算是没事了,不过,现在在医院。”



“哪一家?”



阳儿目前在一间位于下落合的急救医院。他一直住在那里,似乎是昨天下午才恢复意识的。



“他们把我的手机弄坏了,所以没办法和阿诚联络。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去你那里,你再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接着,我只花了五分钟,就将原本懒散做着的开店工作完成了。和老妈打了声招呼,我就飞奔到西一番街上。有个可以行动的目标是相当美好的,毕竟没有任何事会比挂念着某人的消息造成更大的内伤。







我把日产小货车停在急救医院前的停车场。问了外科的病房在哪里,就直接搭医院特有的缓慢电梯上了三楼,沿着阳光充足的明亮走廊往里面走,找到了三○六号房。我走进房门敞开的四人房,看见阳儿躺在靠窗边的床位。他全身都是绷带,活像一个木乃伊。



他的脸上有几块色彩鲜艳的淤青,嘴唇边缝了黑线,看起来好像很痛。我带来探病的一袋枇杷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他们把你打得很惨呢。”



我在钢管椅上坐下。阳儿笑了笑,以指尖按住嘴唇。



“今天能不能不要讲笑话?笑的时候最痛。”



“知道啦。发生了什么事?”



阳儿茫然地看着窗外。下落合这一带,是中上阶层的住宅区。闲静的街道上,有几株新绿的树木零散分布着。



“我太笨了,心想既然没有流氓撑腰,社长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阿诚打电话给我那天,我就直接去谈判了。在我讲出‘你根本没有靠山,你骗了我们大家’的时候,浅川的脸色变了。我把想讲的话全部说出来,就辞了工作回家了。”



“这样呀。”



我看着全身包在绷带里的电话男,这是他以勇气换来的代价。阳儿以一种挤出来似的声音说:



“我是隔天遇袭的。当时我想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便当,他们坐在黑色厢型车里,有四个男的袭击我,一阵混乱之后,他们把我绑起来丢到厢型车后面,然后把我载去杂司谷陵园。”



电话男的声音在发抖。他的脸上浮现着血色,斑驳的淤青变色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杀了我。他们用木头和特殊警棍痛殴我,我只能弯着身体拼命忍耐。不过,对我来说,最重的一击是手机被抢走、折成两半……没办法求援了……谁也联络不上了……完全绝望。”



最后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很多转账诈骗集团确实都采取铁血政策,所以他原本也可能被埋在某座山里,这样就不会去跟警察告密了。阳儿以沙哑的声音说:



“可是,他们对于杀人毕竟还是有点疑虑。浅川抓着我的头发,让我的脸转向他,警告我:‘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要是报警,下次就杀掉你。如果把没有靠山的事告诉公司其他人,也是一样。现在把你逐出公司,要是想活命,嘴巴就闭紧一点。’然后……”



我静静地催他说下去。



“然后?”



“他在我脸上吐口水,说‘你是个废物,除了讲电话以外,一无是处’。”



“这样呀。”



我和阳儿暂时陷入沉默。此时,医院外头的街道上,似乎有一辆回收废弃物品的货车开过,“免费帮您收走不需要的计算机、电视、音响……”







该怎么处理浅川那家伙呢?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先确认。



“坐在黑色箱型车里的男子,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阳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样的人?就和我跟阿诚一样,很普通的年轻人。”



“应该不是正牌流氓吧?”



我仍然不排除与黑道有关的可能性。



“我看过其中一个人的长相,是在公司庆祝会的时候,好像是以前和浅川一起混的坏朋友。他不是什么正牌流氓,气势完全不能比。”



我凝视着阳儿的眼睛问道:



“你希望怎么处理浅川?”



他缓缓叹了口气说:



“躺在这张病床上,我不知道想到那家伙多少次。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杀死他几十次了。不过,事实上我并不想这么做,只要让他承受和我一样的惨痛经验,再让他的公司倒掉,应该就够了。”



我向他咧嘴而笑。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阳儿你何时出院?”



“明天就能出院了。虽然断了三根肋骨,但是医院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等它自然复原。”



“了解。下次就轮到我们发动攻击了。”



阳儿在床上抬起上半身,看着我。



“这样的话,动作要快一点,办公室下个星期又要换地方。差不多快三个月了。要是公司一搬家,就很难追查浅川的去向了。”







那天是星期二,这个星期只剩三天就结束了。由于银行营业时间之类的因素,转账诈骗也每周休息两天。我想了几种作战计划,隔天就得出结论:最简单的方法最好。思考这类点子的时候,最好的背景音乐莫过于剃刀般锋利、古尔达演奏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



星期三我打给崇仔,电话那头传来国王威严的声音。



“什么事?”



“明天借我六名精英。”



“承蒙光顾。”



我跟他说了浅川和公司的事——他口中的黑道靠山只是虚张声势,社长浅川将三成的保护费据为己有,也提到阳儿遇袭的事。崇仔以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点头说道:



“知道了。那要怎么做?”



我把这个简单到不行的计划讲给他听。



“什么嘛,这样不是几乎没有我的戏份吗?”



没办法啊!毕竟对方是使用手机的诈骗集团,完全不是武斗派的。和崇仔讲完之后,我拨了猴子的号码。







隔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春日。这种暖和的天气再持续下去,不久樱花就会开了吧。下午三点,我们在要町集合,这个连阳光也打着盹想睡的时间,正是转账诈骗忙着赚钱的时段。奔驰休旅车和新型多功能休旅车上,分别坐着G少年的武斗派六个人,以及我和崇仔。阳儿离职之后,公司剩下四名成员,我们的战力充足到可以两个打一个。



这天上午,我们已经多次确认阳儿所画的出租公寓内部地图,以及四○二号室的隔间图,也向阳儿借了房间的预备钥匙。所以我就说啦,这次的任务简单到爆。



“嗯,出动吧。”



崇仔以冰冷的声音说着,走下奔驰的后座,沉默不语,一身黑色运动外衣的G少年们也跟着下车。应该几乎不会用到武器吧?我们只带了改造电击器和特殊警棍而已。



一身黑的六个小鬼,聚集在短期公寓的狭窄入口处。我从连帽外套的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插入自动锁,玻璃自动门开了。



G少年形成一股黑色的激流,无声地从安全梯往上冲。







大家在四○二号室前集合。崇仔对我点了头,我也向他回点。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所有成员都蹲在外侧走廊上,以确保不会有人从外头看到。G少年们全都以黑色的印花大手帕遮住半张脸。



我偷偷打开锁。问题在于门链有没有拉上,我们为此还准备了跟小孩子手臂等一样长的破坏剪。



我缓缓拉开钢门,链条也没拉上。破旧的运动鞋和黑色皮鞋散乱地放在狭窄的玄关。崇仔以冰一般的声音小声说道:



“GO。”



G少年穿过昏暗笔直的走廊,一起拥入内侧的起居室。当我和崇仔进去之后,他们几乎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家公司。







有着一副黝黑牛郎脸的浅川倒在地板上,视觉系的专务古田、负责哭的岸武彦,以及扮演受害人角色的山西澄夫三人,都被赶到房间的角落跪坐着。浅川不愧是社长,双手都已经被反绑、全身发抖了,还要虚张声势。



“你们对老子做这种事,以为会没事吗?”



崇仔咧嘴笑了,以视线询问我。我向他点了头。没有任何预备动作,他的白色工程师靴前端立刻踢进了浅川的侧腹。转账诈骗的社长先是像虾子一样弓起身体,接着像蜗牛一样卷得圆圆的。



“给我闭嘴,浅川。”



崇仔的声音使初春的房内温度下降了十度以上。但是浅川还不死心,喘着气说道:



“我们……公司的靠山,你知道是谁吗?我要让……你们这些家伙……无法在……池袋街上走哦。”



崇仔再度抬起头询问可不可以继续,我连忙阻止。如果放任他继续下去,浅川的肋骨会全部断掉吧。我拿出手机,高举着让浅川看到。



“知道啦,关东赞和会羽泽组系冰高组本部长岩瀨先生,对吧?你给我等着。”



我打给猴子。手机事先就设定好使用免提听筒的扩音功能。



“这是我朋友,担任冰高组涉外部长的齐藤富士男。猴子,可以啦,你讲吧。”



透过手机,猴子的高音调开始在室内播放。



“是哪个小鬼每个月上缴三百万元给我们本部长啊?你们这些家伙,不要小看真正的黑道!我们根本没收钱,谁要当你的靠山!我叔叔岩濑先生在这里,那个叫浅川什么的小鬼,你倒是说说看!”



倒在地上被绑着的浅川,表情开始变得很有趣。一个不输崇仔的冷酷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是本部长岩濑。浅川,你做出这种不规矩的事,打算怎么收拾?擅自盗用我的名义做生意,你知道会怎么样吧,喂!”



浅川开始发抖。



“今后我会好好把钱缴上去,拜托今天就放我一马。我会努力工作,请您把这笔钱拿去用。”



对于阳儿那种比自己弱的人,就彻底欺负;对于实力强的人,就摇尾乞怜。虽然说世上的人都是这样,但是亲眼看见这种场面,我还是很想吐。岩濑说:



“你们那边可以自由处理浅川,没关系。这件事我完全不管,你们就好好报复他吧。”



手机挂断了,短期租赁公寓突然安静下来。最先开口的是专务古田。



“社长,他说我们没有把钱缴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说:



“你们社长很贪心,骗你们说是交给黑道的保护费,结果把收入的三成据为已有。”



古田那张爽朗的视觉系脸扭曲起来,大吼道:



“你耍我们啊,浅川!”



“请安静一点,不然会打扰其他住户。阳儿发现了保护费的诡计,也是浅川把他打得进医院的。”



我往房间的角落移动,在三个小鬼前蹲下来。他们就像会在街上搭讪的那种小混混,一点都不像是武斗派的。即便如此,对于自己应得的报酬,他们还是很敏感吧。三个人狠狠地看着浅川。



“你们几个,打算怎么处理浅川?我们是可以代替你们教训他,但也可以交给你们来做。不过,在岩濑先生的眼前,可不能教训得不够彻底啊。”



视觉系的专务披头散发说:



“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吗?浅川对我们一直都是使唤来使唤去的。让我们来动手,可以吧?”



他征询其他两人的意见。负责哭的和扮演受害人的,立刻点了头。我站起来,向崇仔说:



“这样应该够了吧。”



国王点点头,其中一个G少年拿东西塞住了浅川的嘴。崇仔像是送玩具给小孩子一样地说:



“放下猎物,我们走吧。”



地板上放了三根不锈钢制的特殊警棍,前端有一个直径两厘米的钢球,棍柄的部分是可以吸收冲击力的橡胶泡棉握把。另外还有大小和电视遥控器差不多的改造电击器,由于更换了高电量的电池,所以握把处用黑色胶布缠绕得又鼓又丑。



崇仔若无其事地说:



“不要打头和肚子。你们也不想变成杀人犯吧?手和脚的话,就随便你们了。”



国王的手指一弹,G少年们就像是被海浪卷走的沙子,被吸到玄关去了。离开房间之前,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在地板上发出微微光芒的银色特殊警棍。专务正以细细的手指,缓缓地抓向警棍的握把。







奔驰缓缓地开在春天的池袋街头。



“老是麻烦你,不好意思,崇仔。”



崇仔的视线停留在窗外。



“不会,阿诚是我的上宾,这次也是很顺利的好工作。”



阳儿把借由转账诈骗弄到的钱,拿了一部分给G少年作为报酬。



“这次这样做,应该可以吧?”



崇仔冷冷地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唔,尤其是把浅川交给他那些部下来处理的部分,实在是太酷了。如果是交给G少年的成员来做的话,没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太无聊了。”



休旅车通过西口五岔路的红绿灯。路旁种的染井吉野樱,树枝上满是细细的花苞。不久,春天就要正式到来。



“快到赏花的季节啦。猴子说,务必要找崇仔一起赏花。”



崇仔以一副不排除可能性的口气说:



“嗯。我会考虑看看。”



奔驰停在我家水果行前。待会儿我要卖一包五百元的枇杷,以及一袋两百八十元的柑橘了。与其只靠一通电话就让人汇几百万元进来,不如低头勤奋工作。



工作就是这样,对吧?







几天后,我在池袋西口公园里头。坐在春天的阳光下,就像在泡暖和的温泉一样。午后时分,就连金属制的钢管长椅,也变得像电暖器一样热。我穿着薄薄的长袖T恤,以及裤脚有松紧带的那种运动裤。T恤跟天空一样,是淡蓝色的。



总算可以出门走动的阳儿坐在我身旁,胁下拄着拐杖。



“阿诚,谢谢你。”



虽然已经习惯委托人向我道谢,但是无论听多少遍,心情还是一样好。单纯帮助别人,不收取报酬,果然是件好事。



“不客气,倒是浅川后来怎么样了?”



阳儿微微笑着说:



“好像变得跟我一样。专务古田是个狠角色,据说用特殊警棍把浅川的脚趾全都折断了。”



真是可怕的故事。一起工作的人,务必慎选才行。



“那其他员工呢?”



阳儿耸耸肩。



“还是一样啊。大家只是四散在各地,再找另一家转账诈骗公司重新开始工作而已。”



“这样呀。”



也只能这样了吧。生活在不景气的日本,他们能做的工作很有限。一方面是正式员工的名额很少,一方面我也不认为他们愿意努力去做太辛苦的工作。直到哪天被关进监狱为止,他们应该都会持续坐着转账诈骗的旋转木马吧。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



电话男抬头看着伸展到头顶上方的榉树枝头。新绿树叶的那一头,是青春光泽不亚于它的春日天空。



“我想找找有没有只靠电话就能做的业务工作,像是电话秘书之类的。”



我朝他的侧脸瞄了一眼。



“那很好。而且,你在讲电话方面很有才能对吧。”



阳儿咧嘴一笑,改变了声音。



“我是本部长岩濑。那边那个叫浅川的小鬼,随便你们怎么处理。”



打电话给猴子时,说话的并不是正牌的岩濑。找本尊来帮忙的话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想给阳儿一个报复的机会。我们在长椅上互相击掌。



“你成功地把公司那些家伙骗得团团转。只要讲电话,阳儿什么都做得到,所以你的新工作一定也会顺利的。我认为,只要有电话,什么东西你都能卖。”



关于人的才能这种东西,实在让人搞不懂。也有像阳儿这样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惟有通过新形态的媒体,才可以有所发挥。我试着想像为数几百万的尼特族和打工族,要是他们全部都能找到自己的路,那就好了。



“阿诚,你今天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非得遵守约定不可。



“等下我要去占赏花的位置。”



“是哦,好像很有趣。”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拍拍屁股。



“不嫌弃的话,你也来吧?反正到晚上为止都只有一个人的话也很无聊。”



“好啊好啊。”



今年的赏花,似乎只会有四个男人。唔,没有女人在,或许也并不那么坏。阳儿和我在柔和地吹拂过肌肤的春风中,朝着两侧种有樱树的立教通走去。原本距离池袋西口公园不到五分钟的地方,现在和拄着拐杖的人一起走,反而可以看到各种景物了。



你偶尔也可以到春天的公园里,以昆虫般的速度走一走。我想你一定会发现,被太阳晒黑的每一片石板,都有它们不同的表情。不论何时,前去距离自家最近的公园,缓缓散步,都会是小小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