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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隐身衣(1 / 2)



翌日,我遵照Aku的建议,找到了忧罗巡查。但想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太多了,该怎么打开话题呢?



忧罗希明一直在抽烟。



其实也不是一直抽。至少不像老烟鬼那样凶猛。但他身边总伴着烟草。



今天巡查依旧抽着烟,不知在院子里做什么。“忧罗姑父,这个是什么机器?”



这个红色机器的驾驶室是露天的。机器下方装有履带。前方有三个白色的棒状突起,比起小汽车还要袖珍一圈。



他在紫烟中眯眼道:



“琢磨啊,真是稀客。已经放学了吗?”



“昨天是文化节调休,所以今天放学后也没想在学校多呆一会儿。”



“放假回来心情最坏,干活第一天人都抑郁了,无论是小鬼还是社会人都一样啊。像我就不知道这样的感受。”



他的目光指向红色机器。



“那是收割机。前面不是有棒子一样的玩意嘛,它负责把稻子卷进机器。机器开过去,割断稻秸,堆在身后。现在差不多也是收稻季节了,我就想着准备把它打理一下。”



“你还要务农?”



“我家没田,只是帮周围农民忙活。光做个镇上巡查可不行,我档案上的职业一栏写的可是农民哦。”



他把烟头一扔,用脚踩灭。



“今天是七星烟啊,之前三姑父不是说喜欢抽柔和七星吗?”



“好好看看,我烟抽完了,正好眼前有人打给我一支,这是木工匀给我的。说是木工,其实是我们镇上唯一一家建筑公司的大老板哟。不过这烟对我来说还是太冲了。”



“那烟头就往院子里扔?”



“我扔在我家院子,有问题吗?”



希明大刺刺地抹了一把胡茬,望向他那二层小楼。



“进来坐坐?有里和充都没回来,但泡杯茶我还是会的。”我也看向他家。



这时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我瞥见一根红袖手臂。从袖子里伸出的手臂细长而奇怪,关节清晰突出。像是有人身穿红色T恤。一瞬之间,那人隐没在小楼里。



我头脑中立刻唤起了那只螃蟹女。刚才看到的,



不会就是在森林里遇见的红衣女人吧。那家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来找忧罗的?难道是一路追着我而来?明明我打算在森林里甩掉她,她怎么还不依不饶查清楚我的住处,像个私人侦探一样尾随我,不,是像一个跟踪狂一样纠缠着我……吧。



我被情绪所驱,想赶紧追过去确认清楚,于是开口问道:



“三姑父家里,真的只有姑父一个人吗?”



“别说鬼话啊。我家她和小孩都不在。”



“刚才我好像看到屋子阴影处藏着个人,穿着红色T恤。”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是附近的小鬼咯。”于是他事不关己地摆手道:



“不要在意。这边的小孩没事就往别人家院子里钻。可能对于你城里长大的孩子这一点超乎想象了。”



“我能去看看吗?”



“随便看吧。”



我围着他家绕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忧罗见我回来,瞥了我一眼道:



“你这小孩,真怪。来找我干啥?”



光顾着关注红影子,差点疏忽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我单刀直入,打开话题。



“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以前发生的杀人案。”



希明皱起浓重的眉毛,目光俯视。但是我却没有丝毫胆怯。我接着说:



“听说那时,王渕家三人被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沉默片刻,问道:



“你知道多少?”



“我听说是个不可思议的事件。”



我一面回想着从神秘学研究部成员那里听来的见闻,一面说道:



“镇长夫人和她两个女儿,在一瞬间被砍去头颅。但连凶犯的影子都没发现。”



“嗯,是有那么一起事件。”



“能详细说说吗?”



“你想知道什么?”



“有没有可能我妈妈的死和这起事件有关系?”



“我不这么认为。”



“这应该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还请三姑父告诉我。”他低声说道:



“确实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你那时候估计才七八岁。”



“冬天,我听说那时候全镇正在搞选举。”



“那一年老镇长在任期途中突然去世,所以紧急进行了选举。选拔镇长候选人时大家都捏一把汗,没想到统计结束后竟产生了两位候选人。”



“是大门大造和王渕一马。”



“你不是都知道嘛。事件发生在选举激战正酣的一月过半——准确日期是一月二十号。当时这一带都被雪埋没了。”



“就是雪积得很厚,像掩埋了镇子一样?”



“你小子还没体验过这里的冬天吧。你见到了就会感到文化的震撼。无论是小镇还是田地都一片雪白。”



“我想象不出来。”



“一点五米厚——就是你这么高的雪被,覆盖着全世界,你想想。”



“那不是连道路也被埋了吗?”



“道路没关系,有铲雪车和推土机。从早上开始,一天好几趟,彻底铲平,直到看见柏油路为止。不然的话车子根本开不了。就这样道路上还是不断被积雪覆盖。”



我在脑海里描绘着景象。



“也就是说……只有干道上露出了柏油路面,道路两旁都是一点五米的雪墙咯?”



反过来说就是在莽莽雪原中挖出一条一点五米深的壕沟,这条壕沟就是道路。



三姑父点点头。



“杀人案就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王浏事件不可思议之处。”



“总觉得哪里还不清楚。”



“那我按照顺序说吧。王渕家夫人叫和重,因长得漂亮而远近闻名。好像原先是个温泉艺妓。她眼睛亮亮的,脸精致得如小鸟一样。两姐妹中姐姐雪子酷似妈妈和重,但妹妹竹美却与谁都不像,是个性格阴沉的女孩,感觉上更接近王渕家的儿子。那天三人也在为选举奔忙。”



“她们好像由近及远,在镇上四处拜访。”



“被造访的人家,即使再嫌烦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所以事件就发生在她们从一家出来去往另一家的路上。”



“在雪道上发生的案件啊。”



“对的。那条路是横向穿过山坡的半山腰。”



“不在镇子里吗?”



“在镇子外。道路沿边没有房屋,左面右面都是雪原。由于是单行道,路面狭窄。三位女性并成一排,好像还手拉着手在路上走着。”



“并作一排?这是怎么知道的?”



“听目击者说的,就是在她们后面跟着的家伙。”



“是这样啊。”



“根据尸体倒地时的状态,也证实了这一点。”



“事件发生时是几点?”



“上午十点,那天很冷,积雪表面都结了一层冰。”



“在三人身后的行人是?”



“是一个叫新海盛子的女人。她是那起事件的重要证人,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证言。她是个嘴呱呱说个不停的女人,跟鸟新的老婆有得一拼。她是这么说的。”



新海盛子当年六十二岁。



由于仅仅务农生活艰难,于是她时常去纺织厂打工贴补家用。那一日,她正去往纺织工厂。由于她人高马大,一不小心就胖得跟条鲸鱼似的,所以每天坚持步行上班。虽然天气晴朗但寒气逼人,雪都冻成了冰,路面非常滑。就算她已经适应了路况,却还时不时地用脚探路。四周只有雪,白茫茫一片。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白的,感觉好像被冻成白白一块,快要落到地上。



在盛子的前方三名女子也在步行。



身穿白色高档长大衣的是王渕和重。全镇上下对她的美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很头疼。盛子看着前方三人手牵着手,另外的两个孩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中间一个大概是姐姐,个头也正好是其余两人的均值。右边那个少女是妹妹吧,雪墙和她肩膀平齐。在这偏僻乡下,这样的雪量还称不上大雪。



盛子想喊住她们,她也这么做了。但她与和重没什么可谈的。只是为什么这母女三人要把路堵死呢?虽说车流量很少,但也没有少到一辆汽车都不会经过。道路稍稍拐向左边,如果这时突然冲出一辆汽车,那该怎么办哟。由于有积雪阻挡视线,车来了也不容易看见。



王渕家三个人无言地走着。盛子不经意地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前方的路几乎呈直角般拐向左边。三人消失在弯道那边。



“那时候可能有什么声音——盛子的证言里是这么说的,好像是‘喳——’的一声还有‘呀——’的惨叫之类的东西。”



“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声音啊。”



“你可能觉得像裂帛般的惨叫、野兽般的咆哮、怪异的大笑之类的会更有戏剧感吧。但证言里没说。”



“杀人犯已经在拐弯处埋伏着了吧?”



“还可能是……”



“是?”



“在那里埋伏的是杀人犯吗?还可能是……呵呵呵,妖怪。”一瞬间,三人的身影从新海盛子眼中消失了。



盛子说当时没有任何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



所以是听见了一点声音,但她完全没有在意。那声音好像是对面树枝上落下的雪团滚落冰面上的声音,只能这么形容。之后回想起来,在那杂音之中仿佛混有一声惨叫。



在母子三人转过弯去后不久,盛子也到达了拐角。于是她——当然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去。



那一瞬间她窒息了。



下巴一下子掉了下来,就这样好似被冻住一样。她们死了。



刚才还……算起来时间才两三分钟前还活力满满的母女三人,现在竟成了冰冷的尸体。



不对,冷不冷不知道,但尸体是跑不了了。因为她们的头都被齐齐切下。



这三人各自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