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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乱糟糟的(2 / 2)




穗管抱住她。



“乖哦乖哦,你已经很努力了。‘特别课程’会占用很长时间,先去冲冲澡,休息一下吧。”



“啊~赖子老师,我就算了~”



“诶”



回头看去语木正摆着手。



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我似乎都能听到她那被调动到极限的心跳声。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带着一直以来的那微笑。



“我已经把给定的任务量跑完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照顾宠物呢~”



她径直向宿舍走去,大概是要去看昨天那个小鸟吧。



“啊,那,七,七三我…………也麻烦大家了…………”



名鹰同学看着还有余力,她也跟着语木走了。



我们看着她们的背影,最后陆奥老师说道。



“我本应布置了你们濒死的极限的任务量,但你还留有余力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其实给每个学生的任务量,也就是跑的圈数是不一样的,但看到名鹰那么精神,可能他也给我们的任务加量了。



而我则问道。



“话说,这样可以吗?直接跳过‘特别课程’。”



“嗯,这个要根据内容而定。这次只是看电影,所以没必要让全员集合。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都可以的。”



本来就有没在这里的人,赖子老师摇摇头。



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说啊,夕日。那几个人,是不是忘了小鸟现在在我房间里呢?”



“诶,和渚同学,你怎么在这?”



“我是翘了体育课,但我听说有赖子老师的‘特别课程’那我就只能来了啊。给你,这是我的钥匙卡。你去追上那两个人吧。”



我能想象到那两个人在和渚的房间门前尬住的样子。



“那汤治同学也是,什么时候回来就告诉我哦。”



赖子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用指尖捏紧那张钥匙卡。



和渚的房间和我的房间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就没有书。虽然现在也没几个学生看纸质书了。他也不像我一样把纸箱到处乱放,而是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工整地摆在架子上。



而墙上的架子和下面挂着的几个耳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怎么看都像是很高级的产品,我都不太敢碰。



“谢,谢谢你啊,汤治同学…………我,我忘了拿钥匙。”



“我也正好想逃一下课。”



“小鸟~怎么样,精神了吗~?”



语木径直走进去,看向昨天拿来给小鸟当床的盒子。



那只饭岛柳莺在盒子里面散步。有时候戳戳盖在上面的布,看起来它不那么疼了。



“好耶~还活着真厉害啊~”



盒子旁边有和渚准备的似乎是给小鸟吃的药丸。语木拿了几粒送到小鸟面前。



“好可爱啊~小鸟用嘴吃东西的样子~”



“它的伤还没好,喂一点就行了。不要太折腾它了。”



我提醒一下语木,她耸耸肩。



而一直和小鸟保持一定距离的名鹰沉重地说道。



“但是…………把它救下来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对不起…………?”



我们看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名鹰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因为,不是说,野生动物,还是不要干预比较好吗…………”



确实是这样。



纪录片里也不会伸手帮助濒死的野生动物。动物的生死遵循世界的法则,如果人为干预的话是不是过于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我是知道的。



虽然我知道,但我昨晚一点都没想到。



“我觉得这么做挺好的~”



语木欢快地回答道。



“这样…………啊…………”



“很复杂的东西我也不懂~不过我只知道现在这只小鸟还活着,我就会很开心。”



这话十分单纯,但是这句话里也蕴含着力量。



“不懂的东西很可怕哦。因为很可怕,所以我做不到。要是还有同样的事情发生的话,我肯定也会做一样的事情哦~”



似乎是在咀嚼语木的话,名鹰一言不发,房间里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就像夏天夜里的空气一样,潮湿而又沉重。



而打破这气氛的是小鸟的一声啁啾。



而似乎是听到这叫声才反应过来,名鹰低下头。



“七,七三我,并不是不想,救这只小鸟…………”



“我知道的啦~对吧~夕日君。”



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理解名鹰。



所以说,还是不理解。



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让名鹰难过,我特意说了点不同的话。



“算了,毕竟结果上我们是已经把它救下来了。”



我又梦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上小学,比现在弱小得多,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世界一无所知,而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让我感到害怕。



那一天,我一个人在路边哭。



我还记得为什么要哭。是因为西沉的太阳太红,风太大,夏天的气温太高,还有,路上有个蚯蚓被烤糊了。



那个蚯蚓肯定是一直就在那里的。



也许是被谁踩到了,它的身体从中断开,两边都留下了很长的痕迹。从体内流出的体液蒸发,在沥青马路上留下了颜色。整个身体也变得干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但是没有人在意它,蚯蚓就这样死掉了。



肯定还有很多很多的生物,不知道在哪里死掉了。



我感到十分悲伤,哭了出来,但我所为之哭泣的却不是很罕见的事情。只是我是个孱弱的,胆小的,爱哭的孩子罢了。



所以我今天也蹲在那里,



“夕日,你还在哭吗?”



我从背后被保住了。



那是香皂和汗臭的味道。那是比我要更像个大人的,孩子的身躯。



“没事了啦,有姐姐在呢。”



汤治日和。



她是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对我一直都很温柔。连我父母都受不了我这么爱哭,只有姐姐一直站在我身边。



“所以说不要哭了,就算很难受也没关系的。有我在,对吧?”



虽然我心中依然十分难受,但即将爆发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下来。



我冷静下来,抬起头。



却发现我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大脑中还满是困意,看了看周围。这是语木的房间。是的,我记得,那之后和渚也来了,给小鸟弄好了笼子,食盆和给水器,然后打扫语木的房间腾出可以放下这些的空间,还在说着话我就昏倒了。



我看到了语木,名鹰和和渚,和我一样坐着睡着了。



“啊,你醒啦。”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诶,这。穗管同学,你什么时候…………?”



她是穗管仄,一个黑皮辣妹。她正坐在床上摆弄指甲。她那藏在睡衣下的脚,正用脚尖打着不愉快的节拍。



虽然我们在学校是同伴,但来往并不多,也没这么说过话。她一般都一个人走,偶尔和什么人用终端通话。



“你们关系还挺好嘛。挤在一起睡,就像吐不出毛球的猫一样。”



“毛球…………怎么?”



我对她那天马行空的比喻摸不到头脑,她也没打算回答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才能这样睡着啊。”



“不是我们想睡,是体育课累到爆炸之后又去照顾小鸟,就到了极限了。怎么说,这样睡都不怎么好。”



“我才不知道那些,和我也没关系。语木邀请我来看鸟,结果自己睡着了,我还以为她怎么了。”



“你和语木同学关系很好吗?”



“也没那么好吧,话说,真的有和语木关系好的人吗?和谁都搭话的人反倒是和谁都处不好关系的人吧。”



“我觉得和谁都搭话的人正好是和谁都能处好关系的人吧。”



我苦笑一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就是那个鸟?哼,想不到颜色还挺土。”



小鸟正睡在我们准备的笼子里。



“要是你白天来还能摸摸它。”



“这样就够了,我只是来看看它的。没想要摸它。”



“只是来看它?”



“看僵尸电影的人也不会想摸僵尸吧。”



“你居然会把小鸟和僵尸看成相同的事物。”



“那就和老虎,鲨鱼,草莓箭毒蛙或者外星人比较一下吧。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想看但不想摸的东西的。”



我还挺意外的,她还想看外星人。



“所以说,汤治。你要是再睡在这里我会鄙视你的,你要怎么办。”



“我要回房间了,穗管同学你呢?”



“我看到你们这样也没法不管,我就在这等一会吧,等到和渚起来。”



“要不我把他叫醒?”



“没关系,我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拍一下他的睡脸。”



“行吧,谢谢你了。”



穗管点点头,显得没什么兴趣,又看向她的指甲。我也觉得这么晚呆在女生的房间里不大好,就走了。



铁窗岛的夜晚很寂静。



能听到树林的沙沙声和虫鸣的声音。还有鸟类和动物的声音,以及波浪的声音。尽管有如此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更凸显得这夜晚十分寂静。这就是所谓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吧。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稍微向宿舍外走去。



就像是真空能吸引空气,这份寂静也能吸引人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寂寞吧。



我只是下意识往这边走一走,却注意到了人类的气息。



“——那你是不是该偿还了啊?”



我停下了脚步。偿还,这可不是学生平时能听到的词汇。这个词让我感到如芒在背。



“那是自然,田病忠广。我们还是得遵守约定的。对吧。”



我刚站住,就听到了回答。



总觉得这样偷听不是很好,但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开阔的校园里有两个学生。



一个人是田病忠广。



那是第一天让陆奥老师用特殊警棍打了的那个金发学生,



上课的时候就没见过他,所以我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只是偶尔看到他把门踹开,把什么东西丢出去,把脚放在食堂桌子上,觉得他是个很暴力的人。



而他正像炫耀什么一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无聊。我已经遵守了约定,而且现在也还在遵守约定。所以需要遵守约定的只有你吧。”



“是这样的,那么就这样吧。”



和田病说话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学生。



头发和男生比要长一些,和女生比又短一些。五官怎么看都十分精致。除了知道TA是隔壁班的学生之外,我对TA的了解不比田病多多少。



在我想起TA的名字之前,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么,告诉你和你的目的不一致的学生吧。”



“不要随便限定在学生里面。我说把不一致的人告诉我,也就包括了老师吧。”



“嗯,也是,不过怎么说都差不多。这个岛上和你是天敌的人一共有两个,而且都是学生。”



田病对那个白发学生说道。



“语木加奈,绫卷秋徒。这两个人是你的天敌,只会对你造成伤害。”



我脑海中出现了这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是性格开朗爱笑的女生,一个是一直板着个脸的肥胖男生。实在是想不到他们两个的共同点。可以说完全找不到一点相像的地方。



“哼,你要是说谎,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关系好吗……”



“是这样,我和你这样讲话,已经是关系不错了。”



“烦死了,总之我暂时老实一下就行了吧?暂时是到什么时候啊?”



“暂时就是暂时,到我觉得可以了为止。”



“怎么老实点?我连气都不能出吗?”



“嗯,那就这样,不可以直接使用暴力。这是我的底线。”



我在脑海中整理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田病在和那个白发学生做交易。TA要求田病暂时老实一点,而田病要TA提供他要的情报。



也就是说田病想要用暴力的方式得到什么,而白发学生不希望这样?田病是坏人,而白发学生是好人?不,不能只凭残缺的信息匆忙判断。



田病同学打断了对话,走向了宿舍的反方向,而白发学生对他挥挥手。



“晚安啦。”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发出声音的话就会被发现在偷听了。



我这样想,但就结果而言怎么想都没用。



“所以,汤治夕日,你还躲在那里吗?”



白发学生稍微环顾四周,就清楚地看到了我。



“……对不起。我只是偶然路过,是我出现的时机不对吧。”



“我倒也没在说什么保密的事情,没事的。话说还是第一次和你这样正经说话呢。”



白发学生快步走向我。



“初次见面,我是白夜。白色的白夜晚的夜,白夜花房。请多关照。”



“我是汤治。汤姆的汤山治的治。也请你多关照。”



白夜君,还是白夜同学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白夜。尽管在学校有几次擦肩而过,他有时候穿着男生的校服,有时候穿着女生的校服。这次是穿着睡衣,在大号衬衫和五分裤下也完全无法判断。我盯着他看也不礼貌。



“白夜君,我们不在一个班呢。我也不是总到处走的人。”



“诶,你叫我‘白夜君’呢。你对女生都是加上同学吧,我看起来是男生吗?”



白夜用感觉不到体重的方式跳进来,坐在了开着的窗户上。



“所以你忽视了很多东西呢吗,因为你没有思考。”



“很多东西是指?”



“比如说,对了,汤治夕日。你有没有想过‘明日的犯人’是怎么定义的?”



我稍微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的理由吗,因为我们是将来一定会犯罪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这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我想听到的是,这些孩子到底是有什么理由,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观,以后才一定会犯罪。”



“有什么,理由?”



“那你听我接下来问你,反正都是一样的。法律是什么?他们说我们一定会触犯的法律,到底是什么?”



“……………”



“你看,你不明白吧。因为你忽视了很多东西,才会被我问住。”



他肯定又要说刚才那句话。



所以我就很快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了。



“你问我法律是什么,我觉得就是规矩。大家定下的,大家需要去遵守的规矩。”



“这也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



白夜嘿嘿笑了。



“所谓法律,就是价值观。”



“价值观?”



“对的,是大家的价值观。是人类在建立起社会的时候,决定的价值观。因为不想被杀所以不能杀人。因为不想被偷东西所以也不能去偷东西。六法全书里记载的全都是人们不想被做的事情。”



这种表达过于简洁,但我却没法用一句话反驳他。



而且,这样把法律表达出来,会让人更容易理解。让我们一下就能看清,我们要克服的是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不理解这个事情。”



“你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既然说我们将来绝对会犯罪,也就是说我们绝对无法理解这共同的价值观。”



“这是什么意思。”



强风吹过,白夜的白发随风飘动。



在这样炎热的夜晚,他一滴汗都没有出。他看起来如此美丽,又透露出无比的寂寞。



“是的,所谓‘明日的犯人’,就是由技术背书的终极孤独的定义。”



因为不觉得不想被人杀掉,所以才会杀害别人。



因为不觉得不想被偷东西,所以才会去偷东西。



这是价值观的隔绝。不管如何思考,不管听到什么,我们都无法实在地感受到这点。因为我们拥有这种和社会整体割裂开来的独立的感性,我们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犯罪。



“‘无法理解’,‘无法被理解’,‘无法共情’,‘无法被共情’。这是孤独的四种形态。这就是我们。孤独驱使着我们走向犯罪。”



“所以说,汤治夕日。我真的,在期待着你呢。”



“你期待我,期待什么?”



“这个岛,从概念上讲是不错的。只是稍微缺了点什么。”



“稍微?这岛上都没有书店,和什么都没有也差不多吧。”



白夜没有理睬我的打岔。



“所以说啊,我在找能填补这空缺的人。我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那纯白的,但和翻白眼又不一样,带着虹色的眼瞳坚定地看着我。



“加油吧,汤治夕日,我会支持你的,虽然我不该说这句话。”



在学校的地下有个巨大的房间。



大概有体育馆那么大,但它并不是体育馆,而且没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这里有空调来保持温度和湿度,在这里有自己名字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房间中央放置的巨大计算机。



这个计算机根据它的功能被称为“审判机”。



“它会来计算我们的未来吗?”



比我看起来只大一圈的审判机,感觉没有那么厉害的功能。也就是个散发着黑色光芒(真的有黑色的光吗)的方柱。



但是可以说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个机器手中。



“明日的犯人”是因为未来的罪行被关在这里。也就是说我们的无罪也必须要在未来才能得到,而这一切都需要通过这审判机来进行演算。



我们这一年里只有三次机会,可以随意地对未来进行预测。也就是说,用审判机对我们进行扫描,根据我们现在的数据重新预测我们的未来。



在本土进行的未来预测中,我们每个人在所有的未来的可能中都会犯罪。而我们在这岛上生活得到的经验如果能让我们发生变化的话,根据我们现在的数据,得到了无罪的未来,我们应该就会被无罪释放。



“…………唉,到底要得到什么样的经验才能改变未来,我们也不知道啊。”



老师们大概也不会知道这种事情。



一定会犯下罪行的孩子们是否有可能改变未来呢?如果可能的话需要用什么手段呢?这座铁窗岛,就是用来验证这些的试验场。



“不管怎么说,只有三次审判机会的话肯定要放在后面再用吧。”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消未来的罪行的话,我们一开始就不会被带到这铁窗岛上来。肯定得先在这岛上积累一些经验,再去接受审判吧。



虽然要是有无数次预测未来的机会我们就会去试试了,但是很遗憾为了节约算力我们是不被允许自由使用的。



我还是先专注于我手上的剪刀了。



“得快点把这些收拾完啊。”



我今天是来给审判机这个房间的空调换过滤网的。为了在这岛上生活下去,赚点数也是生活的一环。



剪开袋子拿出新的过滤网,换下原来的。做这么一次倒是很简单,但把这房间里所有空调都换一遍还是挺费时间的。



我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之后,都已经稍微出汗了,这时我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唔哇。”



说着走进来的是伊佐仓同学。



她尽可能把校服改成纯黑色,简直就像是只有影子一样。



“很少见你没有和幕贝同学一起出现呢。一个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呢?”



伊佐仓听到我问他,皱了皱眉。



“因为这安静,我经常来。”



“这样啊,确实这里还有空调。”



“而且一直都没有人。”



她的表情告诉我,“所以你也给我滚”。



我对她露出的明显的厌恶只能苦笑,不在意地把手上拿的剪刀放在地上。再把新的装滤网的袋子打开。



“我换完了就走,你稍微等一会吧。”



伊佐仓满脸不悦地点点头,抱着腿坐在房间角落里。



在沉默与空调音融合在一起之前我开了口。



“伊佐仓同学你和幕贝是发小吧。你们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样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是诚他主动凑过来的。”



“那不还是关系不错嘛。”



伊佐仓轻哼的声音在这宽敞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楚。



“也不是说关系好还是不好,反正一直都在一起,考虑这些也没意义。”



“发小就是这样吗?对我而言这还是挺厉害的关系呢。”



“那家伙我一注意到他他就在我身边。大概就这样吧。”



徒手把袋子弄开还是很难的。



我用指甲费了好大劲试着打开这袋子。



“话说幕贝同学还真的很厉害,也许应该说很了不起。”



“是吗?”



“在这岛上还能如此自律地生活,我觉得很了不起了。”



“他只是很烦人罢了。还有他是个很脆弱的人。”



我感到伊佐仓的声音里的温度变了。



“又烦人又脆弱,要是不适当远离他,会很累。”



“所以伊佐仓同学来这里了啊。”



“你这不是也是难过的时候想找个地方——”



声音突然停止了。



我等着她说完,但是什么都没有,我便抓着袋子回头看去。



“唔啊!?”



这次是我发出了这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伊佐仓已经站在了我背后。



“怎,怎么了?”



伊佐仓将视线投向了脚下。



看向了在地上的剪刀。



“那个,伊佐仓同学?”



“………………为什么你不用剪刀呢?”



“诶?”



“你要打开袋子的话用剪刀不就好了吗?”



确实是这样。



其实我刚才还在用剪刀。我没有能把打包带扯断的力量,也想要赶快完成工作。



但是我下意识地看向了伊佐仓。



我看着她,嘴唇翕动,但是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诶,啊,我不明白啊。”



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理解我的这句话。



“恶心。”



说出这句话,她便转头走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房间。



简直就像逃走了一样。



“…………啊,失败了呢。”



我确实,几乎下意识地,放下了剪刀。



但是我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



我告诉自己,我不知道。



只要剪刀在我手上,只要谁手里拿着可能成为凶器的东西,伊佐仓的眼中就会有害怕的目光。看起来她似乎一直都在害怕着什么。所以我看到伊佐仓进了这个房间,就先把手里的剪刀放下了。



但是,这件事,我不应该知道的。



所以我只是摇摇头,在这除了我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捡起了那把剪刀。



屏幕上放着古老的电影。



不对,应该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老的电影。只是画面上的雪花点,看起来很古老罢了。因为是外语片我也不是很明白具体的情节,镜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高速公路上。



说实话我感到无聊到困了,但是看这个电影是“特别课程”的内容,我也只能照做。



赖子老师特地在那之后安排了时间,为了她我也得打起精神。



“你真闲呢,汤治君。”



那正是赖子老师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远远看去赖子老师正在慢慢打哈欠。想来是因为老师她每次“特别课程”都看一遍,应该已经看腻了吧。



今天教室里就只有我一个人,那天其它翘了“特别课程”的学生应该另找时间看了吧。



“汤治君,听说你开始养小鸟了?”



“虽然实际上不是我在养,不过是这样的。”



小鸟的笼子一般都放在语木的房间里。主要照顾它的是和渚,最在意它的大概是名鹰吧。



“养个小动物很好啊。我觉得对你们的成长肯定会产生正面影响的。”



“是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养宠物,还没什么感觉。”



“因为在这个岛上嘛,大家都费尽心思,有个能治愈心灵的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啊啊,这点我懂。这个小鸟也成为了和别人的交集。”



名鹰是个经常独处的人,因为小鸟我每天见到她和她说话的机会就多了。幕贝也来过许多次,穗管也用各种理由来看过小鸟。



“话说这之前不是在宿舍走廊看到过绫卷同学吗。为什么他那一天要生吃蔬菜棒啊,还说要是我有吃剩的就拿给他。”



“哼哼,那个是给小鸟的哦。”



“我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就只给它蔬菜吗。”



我轻轻笑笑。



“绫卷同学也很可爱呢。”



看看摘掉眼镜擦眼角的赖子老师,我想起从她第一天来我房间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二人独处。



“话说老师,你累了吗?”



“没有没有,赖子老师我很喜欢老师这个工作哦,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话说——”



我摇摇头。



“——明明讨厌我们却还强作笑颜,不累吗?”



我还一直盯着屏幕,还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经过一段没听过的外语都无法填补的沉默,我终于意识到了赖子老师一直在闭口不言的这件事情。



“………………”



只要我移动一下视线,就能看到赖子老师眼镜另一侧的冰冷的瞳孔。



只迟了一瞬间,我感觉我失败了。



大概,我又说了好像很懂她似的话了吧,我胃里一阵翻涌,想要作呕。我一直像这样失败着,今天也不过是又经历了其中一次而已。



“………………。汤治君,你为什么要对赖子老师说这样的话呢?”



“诶?啊—,那个……”



没有什么为什么,人也就是这样的生物才对吧。



我们自然能够看透一切啊。



别人现在是否在笑着,是否在哭着。即使在笑着,那究竟是因为开心而笑的吗?还是因为觉得可笑而笑?还是在苦笑?还是纯粹只是皮笑肉不笑?



因为人类天生就拥有能看穿一切的能力,所以赖子老师的笑容下暗藏着被称为憎恶都不为过的错综复杂的愤怒这件事情也就……



“我只能说我自然而然……看了就知道……”



“哈啊……真让人不舒服。”



赖子老师轻声低语着,不断来回挠着头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日的犯人’全都是异常者呢。只是因为汤治君稍微容易交流,我差点都忘了。这就是你的异常性吗?”



“需,需要说到这种地步吗?”



“别看这样,老师对自己说谎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哦。至少达到了通过精神鉴定,被本部认为派遣到铁窗岛也可以的程度了啊。”



“是,是这样的吗……”



“你说看了就知道这种话,真的让我丧失了自信呢。共情,换位思考……虽然很难把这些术语表达出来,但你观察周围的能力已经异于常人了呢。”



感觉我被她误解了,所以我回了她的话。



“不,我也搞不懂。”



我没能隐藏住声音里的哽咽。



“啊?”



“我也对别人,一无所知啊。”



有一段时间,赖子老师一直看着我。在这之后老师在头的附近用右手一直转圈给我看。我知道这是什么。是‘ 你很出色’的手势。



在这之后我们用可以跟电影的声音混淆的低语交谈着。



“对啊。我讨厌你们。非常讨厌。我在想你们死了更好。”



这是能使人想到干了的颜料一般平淡的声音。



那声音连在一起,十分僵硬,已经不再产生变化。从未展现出的夸张的敌意,在某些场合下一定比挥舞过来的拳头更过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汤治君,你能说出‘明日的犯人’的定义吗?”



“是将来一定会犯罪的人的意思吗?”



“对,一定,会。在你们的定义里重要的不是这会是什么样的罪。而是势必会犯罪这个事实本身。”



说着赖子老师将眼镜正了正。



“为了运营这座岛究竟花费了多少预算?”



因为这出乎意料话,我眨了眨眼。



然后开始了思考。这里是无人岛,只为了我们而建了这些建筑,只为了我们使用而搬运了材料和物资,只为了我们老师们在活动着。



“不觉得是毫无用处吗?明明你们是罪犯。”



“ ‘让罪犯改过自新’,你讨厌类似于这样的思考方式吗?”



“让想做的人做好了。赖子老师在这方面毫无兴趣。老师只是更想把这么大笔的资金用在更正经的事情上而已。”



将视线转回去后电影的场景变换,我连电影的大概内容都不知道了。



“不管是未来也好,过去也好,为什么需要怜悯因为个人喜好而犯罪的人呢?世界更应该对普通的,认真生活着的人温柔以待。”



“所以老师才对我们这么生气,如此讨厌我们的啊。”



“这样的岛屿,最好早点毁掉;这样的尝试,最好早点泡汤吧。放弃他们能克服未来罪行的希望,处决全员,将剩余的预算用于福祉之类的多好啊。”



“所以赖子老师要来做老师?”



“现在的运营的主流思想是使‘明日的犯人’改过自新的那一派呢。要让共同体更早崩坏的话,比起改变运营的意见,不如说从内部横插一脚要来得更快。”



能够预想到的是,运营方能有‘改过自新’这种想法的原因是他们认为这样做的话效率更高。



如果反过来说,‘明日的犯人’都失控了,‘改过自新’被认为过于没有效率的话,那么铁窗岛这个计划将会被放弃吧。



比如说,发生学生间的争斗无止无休,就连正常的学校生活也根本无法进行这样的事情。



然后,如果想要引发这些事情的话,身为教师就再合适不过了。‘特别课程’亦或是点数。老师能够掌握的要素有很多很多。



“虽然我都已经知道了,但这种话跟我说真的没关系吗?”



赖子老师隐藏起了自己的敌意。不如说她更想被学生们爱戴。



但是,赖子老师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管汤治君说了什么关于老师的事情,因为老师都被学生们所信赖着,所以没有关系。”



“确实会是这样呢。因为赖子老师至今一直都在帮助着我们。”



“所以说…………听了刚才的话,汤治君你是怎么想的?”



我看了一眼电影,经过充分的思考之后,将脑袋内浮现出的话语耿直地讲了出来。



“我认为是很好的想法,总之,有一半是。”



“…………………………哦呀。”



“虽然在动机这一点上我没什么实感,但是我认可你‘为了拯救‘明日的犯人’而拼命努力’是无意义的这个想法。”



令人震惊的是,我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我感到安心。所以这是我内心所想的。



“我们总有一天要犯罪,要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感到痛苦。”



我虽然不能立刻说出法律的定义和‘明日的犯人’的定义,但是我能说出罪的定义。



这是,有人会哭泣的意思。



并不是犯下罪的当事人,而是别的某个人。



“————所以,我们大家都死在这个岛上就好了。”



赖子老师的指尖“咚,咚”地用不协调的节拍敲击着桌面。



“对于犯了杀人罪的‘明日的犯人’来说,真的是谦虚的话语呢。”



“谢谢。”



“死了就好了。汤治君你虽然这样讲,但不是还解决之前陆奥老师的‘特别课程’吗。”



在令人意外的事情上听到了充满讽刺的话语,我有些惊讶。



我没想到她会在那个事情上有疑问。



“老师对于帮助断掉翅膀的小鸟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



“啊?”



“即使知道毫无意义,不还是会帮助他人处理面前的麻烦吗。不论这离根本性的解决方法有多远。”



我也并不想留下痛苦的回忆,不会积极地去感受痛苦。如果被人施加暴力我会反抗,我也没有立刻去自杀的勇气。



赖子老师直直地看着我,厌恶地弯起了嘴角。



“我知道了,汤治君,你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改过自新吧?”



这我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会被问起这件事情自身才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不管在这座岛上做什么,我们都要在一年后被处刑。”



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判定为犯杀人罪。



我根本没法想象会杀人的那个自己。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内心会沉睡着这样的冲动。



但是,我也不能否定有这样的未来存在。



不管是看起来多么温柔的人,用令人无法理解的动机犯罪的也大有人在。我知道有这样的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说即使说现在的我不明白这份冲动,我也没法像别的学生一样,相信着自己的将来是纯白无垢的并作出反抗。



我,放弃了。



从最一开始就放弃了全部。



“所以老师,反正我们余下的生命只有一年了,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们了?“



那之后,我们便再无对话。



我和赖子老师坐在一起,远远望着电影的画面,在电影结束后站起来离开了教室。分别的时候我们像普通的师生一样道别。



话说,我们没有给捡到的小鸟取名字。



这是有好多个原因交织在一起的结果。比如说,主要负责照顾它的语木同学,并不怎么纠结给它取名字这件事。名鹰同学认为这只小鸟总有一天会被放归大自然,所以还是不取名字的好。在急急忙忙地为鸟疗伤的过程中,彻底错过了给鸟取名字的时机。



所以叫这只小鸟的时候,想叫的人叫自己想叫的名字成为了惯例。



放学后,我拜访语木同学的房间的时候,房间的主人正用手指戳着笼子。



“你好啊,语木同学,奇卡布还精神吗?”



“它今天吃了很多饲料哦~”



“太好了。你也别老是逗弄它了哦。和渚君也说了你这样会给它压力的吧?”



“诶~明明很好玩啊~”



像是表达不满一样,语木同学鼓起脸颊。但是即使如此她也在笑着。



“你看,奇卡布在说‘别这样’了。”



“夕日君,鸟可不会说话啊~”



“不是它不会说话,而是它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哦。”



“哼~…………”



语木同学把手指从笼子里拔出来,重重地坐到了床上。



她就好像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学生制服的裙子一样,我猛地移开了视线。



“话说语木同学,脚上的伤好了呢。连疤痕都好像没有留下。”



现在看来,语木同学之前在森林里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的样子。



“保健室的老师,真的有尾巴啊。那个好厉害的~”



“看到仁崎老师的尾巴之后连我都想要拥有一根了。想边读书边做别的事情,还挺方便的。”



“我的话会想要翅膀吧~说起来夕日君为什么要叫这只鸟奇卡布啊~?”



“是以前读的书里有的名字。”



“诶~书里有饭岛柳莺吗?“



“不是的。但是,因为不知道能照顾它到什么时候嘛。我认为这是对于不知什么时候就迎来告别的鸟来说合适的名字。“



准确的说,奇卡布这个名字并不是鸟的名字。



感觉语木好像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她点了点头,然后将头歪了起来。



“夕日君,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怎么了?莫非你这次看到战车了?“



“我虽然会继续探险的,但是不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诶~在一起………………“



说出来的这句话太过于稀松平常了,我做完普通的回应后凝固在了当场。



“诶?“



“你没听到吗~?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语木同学盘腿坐在床上,用惯常的语气反复说道。刺眼的夕阳从她背后射进来,我逆着光只能看到她露出的微笑。



“你是说……那个吧。要我和你一起买东西还有学习吧。你是这个意思吧。”



“并不是,我是说男女的那种~”



“男女的哪种。”



语木用两手比出心形。



“爱的那种~”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不由得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爱吗——”



猛然在脑海里出现的是“为什么”这句话。



自从来到铁窗岛之后,确实跟语木同学说话的机会比较多。从第一天开始也有一些一起行动的时候,说是关系很好大概对方也不会生气吧。



但是我总觉得这个和恋爱还是不一样的。



我认为我并没有被语木同学喜欢,她大概也没有对我产生对异性的爱情。



不,还是说在爱情上我太自作多情了吗。我没有办法目测出普通高中生谈恋爱的难度。



“怎么说~喂~”



我不知道。



总之我确定的是,如果我拒绝了语木同学会很伤心。虽然我很难想象这个少女伤心的样子,但是一般情况下告白被拒绝的话是会伤心的吧。



所以,我立刻决定了我的答案。



“那,就拜托你了。”



“太好了~”



语木同学开心地两手举起,就这样倒在了床上。虽然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样子就像是正在经历强烈的腹痛一样,但是能听到她的笑声的话大概就说明她很开心吧。



“恋人啊~恋人之间~要做一些爱的事情~”



“爱的事情,比如说?”



“那就是……啊~!说不出~来!好色~”



语木同学跳来跳去,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算了,我应该没有判断错,她应该还是开心的。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我的恋人,我也不应该有什么不满吧。



“对了!”



语木起身抓住我的手。



“去告诉大家吧~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们去食堂就能见到他们了吧~”



“我还是有点害羞的啊~“”别害羞啦,要开心点哦。要和大家分享这份喜悦哦~“



我被语木拉起来。



“以后就请多指教了呢,夕日君。”



虽然是这样预想的,但是我们没能向大家报告我们开始交往了这件事。



因为食堂里已经在发生一些不得了的事情。等待着我们的明显是不安全的喧嚣和令人想要捂住耳朵的谩骂声。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我松开和语木握在一起的手,先一步推开了食堂的门。



“——————所以说,你真的很吵啊!”



映入眼帘的是四名学生。有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名鹰同学,在厨房不知所措的友根同学和眼镜正反射出夕阳的幕贝君在。



还有,今天也顶着一头亮的刺眼的金发的田病君也在。



田病君用刺眼的目光看向了我们两人。



“哦,终于来了啊,汤治,语木。”



“有什么,事吗?”



“当然了,当然找你们俩有事。不如说,是找你俩养的鸟有事。”



边说着田病君边靠近我们。”你俩养的鸟从早到晚一直‘啾啾’地叫,真的好吵。所以别养了。碍事。杀了它。”



“………………那个”



“鸟的鸣叫声就连我的房间也能听到啊。竟然敢扰人睡眠。”



抢先于在犹豫着该怎么回复的我,幕贝君突然喊了起来。



“根本就不符合道理啊,田病君!鸟的声音不可能传到你的房间里。而且你没有权利对别人饲养的宠物吹毛求疵!”



“你知道什么啊?啊?我说我能听到,那就是能听到,你好吵啊。”



这样的问答看来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了吧,这里有这种令人生厌的熟练度存在。



“而且,你说权利?那,即使我现在就去语木的房间,把鸟直接杀了,也没人能有权利对我吹毛求疵吧?”



“呜,咳……………虽然说是这样,但是这不是一回事吧!”



语木同学用手抓住我的肩膀,突然窥探了一下食堂的内部。



“那个~田病……忠广!对了,忠广君~不喜欢鸟吵闹的声音吗~?”



“是啊,作为饲主你要负起责任啊。”



“那这样的话忠广君你换房间不就好了~我会帮忙搬家的~”



“为什么用你们的道理来说,我就非得搬家不可了!而且,不管我搬到哪里,那只鸟都很吵啊!”



原来如此,我稍稍眯起了眼。



确实那只小鸟会不时地叫,但是那并不是非常大的音量。不是整个宿舍楼都能听到的程度,即使是隔壁的房间,如果不把耳朵贴在墙上那应该也是听不到的。



也就是说,有种田病君的目的并不在于此的感觉。



大概,这样的状况就是他所期待的。向他人抱怨,以此为借口打闹,吹毛求疵并加以责问。这正是田病君所期望的。



“那,那个………………”



名鹰同学向前迈出了一步。



“对不起,给田,田病君添麻烦了…………但是,那只鸟是七三我们养着的…………所以我们不想把它放跑…………”



“你别向我搭话。很可怕啊。还是说你是在威胁我?”



“诶,诶………………!?”



“啊——可怕,真的可怕。所以我才讨厌暴力的家伙。就因为自己能打碎岩石和桌子而使用暴力威胁别人,以为别人都会听自己的话。”



名鹰同学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向名鹰迈出了一步。



“七,七三才不会做这种……………………!”



她脚下的地面产生了龟裂。



可能是因为感情驱使,她使出了比以往更强的力量。看到这份破坏力,比任何人都面色发青的是名鹰同学自己,而比任何人都喜笑颜开的是田病君。



“你们看——!她就是这样展现自己的力量的!你真是最差劲了,名鹰!”



“不,不是…………!不是的啊…………!七三,七三……………!“



胃里面感觉有粘稠的东西在积聚,十分不妙。



必须要想办法打断这个话题才行,但我一下子想不起能制止住他们的手段。总之我想要帮助名鹰同学,该怎么做才好。



“那个——啊——……”



这个时候,发出了咔哒一声,话题被中止了。



是不知道何时,从我身后进入了食堂里的语木同学坐在食堂的椅子上发出的声音。



她用着好像完全无视了争吵的动作,向我挥了挥手。



“夕日君~来吃饭吧~”



“那,那个,语木同学,刚才的话题呢?”



“我不打算放飞小鸟,也不打算杀小鸟~这样的话,话题不就结束了吗?”



自己擅自结束了话题,语木同学正要向在厨房的友根同学搭话。



“你,竟然敢小瞧我————————”



“————算,算了算了。”



我不能让这个机会逃走。



我边无视着冷却下来的空气,边站到正要顶撞语木同学的田病君面前。



“我能理解田病君你的心情。养鸟是我们擅自要养的,如果能一直听到声音的话确实会感到很吵吧。”



“那我现在就去把那只臭鸟宰了吧。”



“其实不用做得这么绝。只要让田病君听不到鸟的叫声不就好了?”



我瞥了一眼背后。



这个动作可以看作是看着食堂内部的动作,也可以看作是看着前方的校舍的动作。



“那,我们不养房间里总可以吧?”



“啊?”



“既然在房间里养鸟声音会很吵的话,那我们就把鸟的笼子放在食堂吧。都到了这里了,田病君还是会觉得吵吗?这样的话我们把它放在校舍里也可以。”



后背直冒冷汗。



说到底‘鸟的声音好吵’这句话自身也不过只是在找茬而已。所以在这之后的问题是田病君要坚持到什么地步。这是到食堂为止呢?还是到校舍为止呢?



难道是整座岛,这种话他应该是不会说的吧。



“……………………切。”



最终田病君的回答是露骨至极的咋舌声。



“竟然用合适的说辞逃过了一劫。那你们就在食堂养吧。下次,如果让再听到它的声音我会杀了它。”



“谢谢。那我们会把笼子放在食堂里的。”



“啊——啊,因为你们的错浪费了我好多时间。连校舍都破坏了。



你们真是没用的一群家伙啊。“



田病君用夸张的举止回过头看,然后走向了大门。我理解了他想说“出去的时候别让我撞到你的肩膀“,但我还是没有避开。如果换做我之外的人跟他撞上会很麻烦。



结果走到我身旁的田病君又砸了咂舌。



“……………………可恶啊。”



他有礼貌地避开了我的身体,踹开门走了出去。



这让我想起了这之前在夜晚看到的田病君和白夜君的交易。说不定田病君意外地有着遵守戒律的性格呢。



田病君离开了以后,食堂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幕贝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名鹰同学变得很消沉。跑过来的友根同学在擦名鹰同学脸颊上湿乎乎的汗水。



我因为疲劳感而变得浑身乏力,坐到了离语木同学近的椅子上。



“对不起啊,擅自变成了在食堂里养它。”



“没事啦~夕日君会这么说那就表示只能这么做了吧~?”



“那也太高看我了。语木同学误解我了。”



“那样的话,想让你成为能被误解那样厉害的人啊~因为你是我的恋人嘛~”



语木同学一下子说出来的话要传递到食堂的各个角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一瞬间的沉默后,除了我们以外的全员突然异口同声了起来。



“恋人?!”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



既然从昨天开始我和语木同学成为了恋人,那跟恋人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场合下,早晨我应该去接她比较好吧。还是说,一大早看到她收拾之前的脸太有失礼数了,所以一如既往地在食堂等她会比较好呢。



这是多么幸福的烦恼。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收拾好自己,胳膊穿过制服的袖子。看着镜子,感觉现在的样子能够外出了之后,出门去了走廊。



重新细想了一下,我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有了恋人。



虽然还没有实感,但是如果就这样一起度过很长时间的话,就能变得像是恋人了吧。还是说,毕竟是语木同学,和一般人的认知完全不同,即使如此也在逐渐接近幸福吗?



接近食堂后,能听到食堂内部传来一阵喧嚣声。



虽然是远不及昨天的骚动,但仍然是让人感觉到不安的吵嚷声。我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加快了脚步。



我用手推开了门。



有数名学生在里面。毕竟是没有规则的岛屿,最近学生们的上学频率也在逐渐下降,即使如此早上的食堂也非常热闹。



他们的视线都看向了桌子上。



自不必问发生了什么,在看什么。因为这个答案就摆在了眼前。



也就是说,桌面上是还非常崭新的鸟笼。



在里面倒下的,是头被折断了的小鸟。



无论怎么看,小鸟都已经死了。



独白



我家的味噌汤里一直都会放青椒。



人们都会说‘你们家真奇怪啊’。我自己也没有异议。虽然放进味噌汤里的青椒很好吃,但是确实很奇怪。一定是的吧。



但是,直到我产生这样的自觉为止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我在学校的食堂之类的地方喝过外面的味噌汤,但是外面的东西毕竟是外面的。我以为大家在家里的时候都会喝放了青椒的味噌汤,不如说,我小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没有青椒的味噌汤是什么样子。



这份误会第一次受到质疑是在中学,不得不等到第一次住在朋友家里的时候才发现。



世间,大概都是这样吧。



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越注意不到错误。



咖喱自然而然的辣味,到底又是谁来做担保的呢。衣服理所当然的折叠的方法,理所当然的洗衣服的顺序,边散着步边不经意间哼出的歌谣,在闲暇的时候出现在脑海里的天马行空的想象。



又或者说,理所当然的爱。



自然而然,不抱有疑问的事物。在这些事物里面,存在着差异。有着当事人无法注意到的差异存在。



‘明日的犯人‘肯定也是这么回事吧。



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因为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某种东西无可救药地错了,所以才会被说将来一定会犯罪。



是这个吗,是那个吗。这样胡思乱想也没有意义。只是一个人思考的话,就连对味噌汤里该不该放青椒这种事情都不会抱有疑问。



必要的是,实验。



必须要确认才行。在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的事物,究竟是跟普通人一样的,还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如果不实际去比较一下看看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