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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之卷 毒鱼与幻父(1 / 2)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虽然在狂热和欢呼声中又加唱了三首歌,但今晚的演唱会实在是糟糕。



粉丝可能觉得还是通常的“纯烈”,但成员们都很清楚并非如此。歌也好舞也罢,都只有形没有神。每个人都心里怀着歉意,继续着无意义的表演。



这样的话,可能组合很快就要解散了吧。每个人都抱有危机感,但并没有人说出口。好像都在害怕一旦说出来就会成真似的。



“辛苦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还会加上“去喝酒吧!”“玩到天亮!”等话语,但这次只是在形容真实状况,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只是三三两两地走回吼太。



都是我的错,一甲想。是我的担忧和芥蒂传染了大家。所以,让我们愉快的演唱会,也仅仅变成了一份工作。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一锹。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怪事的呢?应该是在七海初次表演之后的事情吧。可能我也是被一锹传染的,我的思路最近都变得迟钝了。一甲揉了揉脑袋,最近总感到原因不明的偏头痛。



但是,那天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



“哥哥,爸爸他……霞一鬼还活着。”



当时一甲正因为联系不上一锹而担心,结果他突然来找自己了,而且表情还苍白得不行。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看到哥哥一笑置之,弟弟却焦急地摇着头。



“我们都被骗了。被爸爸的法术骗了。”



“你够了吧,一锹。爸爸已经死了。你不也知道吗?”



“但是没有发现遗体啊。”



“这倒是……”



一甲不说话了。这确实是。



霞一鬼曾是迅雷流首屈一指的人物,但并没有成为轰雷者,甚至还给迅雷流抹了黑。



他打破规矩,无视合作,一直进行远超必要的破坏和杀戮,因此各国的情报机构将他列为特A级危险人物,视作抹杀对象。最后,他接受了相当于死刑的任务,死去了。有人说他被卷入了无差别的爆炸,有人说他自己做了人肉炸弹,众说纷纭。留下的,只有他身体的一片皮肤罢了。



一甲和一锹从父亲那里只学到了愤怒和憎恨,这两点也深植于他们内心。一切都只为了让“它”出现,那个被称为是忍者究极奥义的东西。



结果父亲的妄想被邪神者所利用,甚至引得二人刀兵相向。如果那时没有破里剑者的话,恐怕结果不堪设想,“它”的力量也会毁灭这颗星球。



虽然死去,但仍然诅咒着孩子们的,那霞一鬼的亡魂,也终于消失了。



父亲什么也没有,只是空虚的活着,真是可悲的男人。一甲到最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本该是如此的。



“我……做了个梦。”



一锹的眼光看向远方。



“梦?”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不是梦。”



“父亲的梦,吗?”



“我都说了那不是梦。那是……以梦的形式传达的一种讯息。他还活着。”真是的。一甲叹了口气。到底是谁着了魔啊。这种想法,只能认为是偏离常理。



“听好了,一锹。你别告诉我,你忘了父亲对咱们做过什么。”



“这当然是不会忘的。也不可能忘。所以说,我才……”



“听着!我啊……我们已经重生了。和父亲断绝关系,超越了父亲。所以我们才能和破里剑者一起战斗,打败邪神者。”



“这种事我自然之道。但是,这是两码事。父亲还活着。他活着,还向我……我们发送了新消息。”



“……新的?那是什么?”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和哥哥你谈的。我们一起去阻止他吧,哥哥。”



这样想来,一锹也变了。



他原本是内向、克己的性格,现在每天却是很享受的样子。这倒不是坏事。曾经一锹心里的脆弱和危机感消除了,可以说变得更勇敢了。对于哥哥来讲,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是,一甲感觉眼前的一锹,又恢复了那时的脆弱和危机感。



“我也不想一直纠结着。想着就在此一口气搞定他……”



“随便你好了。我很忙的。”



一甲本想说别的话的,但他没想到一锹要告诉他的是这种无稽之谈,惹得他很是生气。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做的。”



本以为一锹会很激动,可没想到他只是耸了耸肩就走了。



那时,在后台门关闭前,如果能再跟他说一句话就好了。一甲一直对此十分后悔。从那天起,就再没收到过一锹的消息。



虽然现在不是开演唱会的时候,但毕竟签了合同,也没法不干。一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唱下去。



他一直为弟弟的事而烦恼。这一点全体成员都知道。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霞兄弟就是轰雷者,但音乐总是和另外的事物有关联的,他们都能察觉到。因此,一甲也什么都没有说。虽然很感激其他人,他自己也觉得很憋屈。



“到极限了啊……”



在演唱会结束的路上,一甲下定决心要调整明天的时间表,和其他成员说清楚。



调查,其实也就是取消演唱会,但这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是十分丢人的事情。违反合同、违约金等等词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一甲刚想去常来的店喝一杯就走时,却意外收到了一锹打来的电话。



“我找到父亲了,哥哥!”



还没等一甲说话,一锹就抢先发言了。



他说,要在码头等。



早晨柔和的阳光洒在铅色的水面上,带来了一丝温暖。潮汐也散发着安稳的气味,撞击着岩壁,散出层层白色的波纹。



话虽如此,春天却还很遥远。一甲穿着立领外套,下意识地踱着步,以此来缓解寒冷。



“明天,下午3点准时来,一定要一个人来。这就是条件。”



“条件?”



一锹一言不发。既不说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也不回答一甲提出的问题,只是传达了这个“条件”而已。



“然后,去那儿……就能见到父亲了?”



真是问了个蠢问题啊。明显就是一锹找到了父亲,证实了自己的梦啊。本以为一锹会开心一笑,以示胜利,没想到他却依然那么冷静。



“然后,会有人把父亲从他在的地方带过来的。我要说的就这些。”



“带过来?谁?”



“我到时候等你哦,哥哥。”



“等一下,一锹……啊!”



突然,猛烈的偏头痛袭来,挂断的电话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从没有过这样的疼痛。不,还是有的。但那是胸口的疼痛。曾经自己的胸口被邪神者的干部蛮马鲁巴放入过宇宙蝎子。那时如果没有鹰介,自己恐怕已经死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没事吧,一甲?”



一甲终于恢复了精神,发现自己又犯了偏头痛。他边揉揉头,边回过身去。



集装箱的阴影里出现了天界的身影。



“你……一直跟踪我的吗?”



昨晚,一甲没了喝酒的兴致便直接回了家,没想到天界就在门口等着他。



“因为小孩子不能进去看演唱会。所以我在这儿等你。”



一甲便带天界进了房间。屋子墙上张贴着“纯烈”的海报,还有不少演出时穿的服装,天界感觉看什么都特别新鲜。



“总感觉好厉害啊。就像艺人一样……啊不对,一甲本来就是艺人吧?”



“……是鹰介让你来的吗?”



“什么?”



“不好意思,最近一直没有联系你。因为我这边也有些状况……”



“一锹呢?”



“那家伙……那家伙,也有他要忙的事情……”



因为这一个磕巴,一甲感觉天界眼里闪过一道小小的光芒。



“这样啊……鹰介哥总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那个宇宙咒术师伽卡鲁达的活动,鹰介哥总是放不下心来。所以,他想让大家找时间凑在一起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一口气说完不喘气。果然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给一锹的。鹰介那边我也会和他联系。总之,难得来我这儿一趟,就多待会儿吧。番茄汁要喝吗?”



没等天界回答,一甲就打开冰箱,拿出了两罐番茄汁。



这时他才想起来。那孩子不是个简单的孩子,甚至都不是普通人类。他无言的视线里,早就饱含着对自己的怀疑了。



“……晚安。”



不顾一甲拿出来的番茄汁,天界离开了。



可能在那之后,他就在公寓之外待了一夜吧。然后,等到了白天,他在跟着一甲一直来到这里。这不像是孩子会做的事情。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可能也是一锹的影响吧。一甲十分混乱。



“没有遵守约定啊,哥哥。为什么他也一起来了?”



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一锹走了过来。



“一锹……我可不记得我约定过什么。是你单方面地……”



“我是擅自跟来的,一锹。一甲没有错。比起这个……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吼太的SOS。”



“什么?”



“吼太怎么了?”



一甲打开了轰雷者的无线电开关,录音马上传来。



“大家……大家,快过来啊!是伽卡鲁达的宇宙忍者!”



听到吼太的喊声,就连一锹也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30分钟前。”



“鹰介他们呢?”



“已经赶过去了。”



“那么……就没有我们出场的必要了。”



“一锹……”



“哥哥,我们要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能这样了。”



一甲无言以对。说实话,他很迷茫。



“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天界,我不想和你谈。趁你还没受伤,赶紧离开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此时,一锹的手上浮现出了他惯用的手里剑。



“住手啊,一锹!”



天界也沉下了腰,准备应战。



“你觉得我会乖乖离开吗?”



“天界你也住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到底是谁的错。别闹了。一甲的怒气无处宣泄,只能劝阻着二人慎重。



不知何时,从海上飘来了一团牛奶似的雾,并逐渐将周围都覆盖起来。



“这是什么?”



“雾?”



一锹和天界也哑然地四顾着。



刹那间,猛地有一阵汽笛声响起,将浓雾撕裂。



“哇!”



这次不是偏头痛了,而是像被针贯穿一样的痛苦袭击了一甲的耳朵,一甲颤抖着。



“来了吗!”



“一甲!”



听到一锹的呼喊后,天界看着海面喊道。



一甲忍着疼痛望过去,那里竟开来了一艘快艇。从浓雾中,一颗颗雾的粒子组合在一起,组成轮廓成形后竟实体化了。



快艇的驾驶舱里,站着那个少年。他的脸上依然浮现着邪恶的笑容。



“那家伙!”



当快艇靠岸时,比起一甲,一锹率先向少年打招呼道。



“哟,等你好久了。”



一甲惊讶地停了下来。



“一锹……你?”



“好啦,去吧,哥哥。”



一锹看着一甲,自己向快艇走去。少年的笑容越来越大,并张开了双手,好似在欢迎一般。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有着诡谲阴谋的大人,不,是老人。



“等下,一锹。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到一甲还站在那里,一锹回过身来抓住他的肩膀。



“去那个岛上。”



“那个岛?”



“你忘了吗?就是为了让“它”诞生,我和哥哥战斗的那个岛啊。”



眼前一眩,一甲晕了起来。



当耳边疼痛达到最高潮时,他终于回想起了那时和一锹的死战。



“……当星球走向灭亡之时,忍者的最终奥义将出现……”



那是父亲霞一鬼如恶魔一般的低语。



“……勇者是……只从唯一同样的黑暗中诞生的,所以不会被打倒……”



在如此狂气的刺激下,一甲曾决心杀死自己的弟弟一锹。



难道又要重复一遍吗?不行的。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而且,这次是一锹发疯了。父亲本就不该活着,所以绝对不能把一锹,把自己的弟弟交给他们。



“一甲…··小心啊,一甲!”



天界担心地问道。而一甲已经一跃离开岸边,跳向快艇了。



同时,快艇也启航了。



“一甲!”



天界喊着,跟在后面追着一甲。少年朝着空中的天界挥了挥手。



“哇!”



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锤子击打了一样,天界被砸飞,并直接掉进了海里。



“天界!”



看到天界沉入水中后,一甲马上跟着跳了进去。



“哥哥!”



不顾一锹的呼喊,一甲在海里追逐着天界。



一甲刚要碰到天界,他便恢复了意识,开始暴躁起来。他发动了全身的力量漂浮,脸出现在了海面上,二人一起贪婪地吸食着氧气。此时的天界恢复了安静,但快艇已经远远地驶离了。



“没事吧?”



“对不起,谢谢……啊,对了!我们得告诉鹰介哥!”



天界在码头上抱着湿漉漉的身体颤抖着。他打开了通讯器的开关。



“各位,我们找到一甲了!”



然后一甲插话道。



“那家伙……一锹他……请快过来,破里剑者!”







快艇依然在雾中前进。



可视范围最多只有10厘米。一锹站在船头,却看不见波浪与海洋。前后左右都没有天地,仿佛自己漂浮在空中一样。



那个少年,不知从何时起就消失了。



他不该仅仅是个海上的引路人。总还是会再次出现的。他有真正的样子,和真正的目的。不知为何,一锹就是有这种直觉。



没有一甲在身旁,不妨说一锹反而更轻松了。我不用依靠哥哥,要一个人打败他。一锹下定了决心。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哥哥,发现一甲很奇怪的呢?



似乎是在七海初次主演的舞台上发生那件事之后的事情。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很明显,他的样子变化很大。本人可能想隐瞒,但“纯烈”的成员们告诉一锹,一甲最近常常患偏头痛。



对,其实一开始就是他们来找我谈的。



现场演出虽然可以说欣欣向荣,但只有一甲一直在说“和以前不一样”“完全不行”“这样下去会解散的”之类的话。近来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他到底因何而困扰呢?会让他这么坚定地认为,一锹知道背后的原因只有一个。一锹有些厌恶,甚至可以说,害怕。



霞一鬼。我们的父亲,也是个恶魔。



能让一甲的心如此之乱的,只有可能是他了。现在每次见到哥哥,他都会说自己已经和父亲一刀两断,克服了那时的自己。但他越这么说,越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走出来。



正当此时,一锹的脑海中猛地浮现起了一幅景象。



“临在空海真遮专佛限缕千愿鬼极害唐烈权”



念经的是个背对着一锹的异形之人,恐怕就是伽卡鲁达吧。



“临在空海真遮专佛限缕千愿鬼极害唐烈权”



谁知当他回过头时,那张脸竟赫然是父亲一鬼的面容。



我不是哥哥。对于我来说,我和父亲之间是有哥哥作为缓冲的。虽然不知道宇宙咒术师是什么东西,但你可打错算盘了。



虽说没有确认过遗体,但父亲肯定是死了。我不相信他还活着,能躲过全世界的情报机关。



话虽如此,肯定有什么事。有什么要开始了。利用对于我们兄弟来说很重要的父亲。而他的首领,肯定就是伽卡鲁达。



他预测对了。



脑海中的形象扩散开来,又集合起来,面露邪恶笑容的少年出现了。



“太晚了。该到了吧。”



在自己的身体里,一锹无声地说道。



“……霞一鬼在等着呢。”



“哦,这样啊。在哪儿呢?”



“……岛上。”



“原来如此啊。”



如果想利用我们兄弟的回忆的话,选择那个岛,那个和父亲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岛,最合适不错了。在那座地狱之岛上,两兄弟展开了死斗。



之后和哥哥说的父亲的梦、信息,也就是这件事。



一锹接受邀请,坐上了船。他假装顺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揭露伽卡鲁达的阴谋,并将其打破。太久没有燃起来的感觉了。



仔细想想,这十年来,我就像燃尽的烟灰一样活着。



和破里剑者一起击败邪神者时,我就已经燃尽了。鹰介他们都做回了以前的工作,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每天努力精进着。哥哥则组建了“纯烈”,钻研音乐之道。



但是,我却不行。我对什么都没有热情。我醒过来了。



所以,时隔十年与鹰介他们重逢、一起战斗,使我无比开心。不如说,开心地快要疯掉了似的。本来我现在的坏毛病,就是无法坦率地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份热情现在也已经醒过来了。懒惰、享乐的日子回来了。容易醒过来,也是我的一个坏毛病。



也该到尽头了。



仅仅追求战斗狂热的人生,和雇佣兵、军犬有什么区别呢?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没有哥哥和鹰介他们的话,我肯定会走上这条路,最后在不知哪里的路旁凄惨地死掉吧。



这种死法和父亲霞一鬼的死法是一样的。一锹突然害怕起来。



啊,对啊。就是这么回事。不管我再怎么高高在上地批判哥哥,到头来我也是一样,一样被父亲束缚着。



那么,一锹下定决心,那就由我来终结这一切吧。如果我能看到真相的话,就让我看看吧。



不知从何时起,雾散了。



快艇开进小小的船坞,停了下来。



一锹全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不禁颤抖起来。



那座岛,就在眼前。基本上看不到绿色的草木,只有荒凉的岩石遍布其中。和十年前一样,是相当凄凉的光景。



走过小桥,来到地面上后,一锹不再颤抖,而是进入到了战斗模式。



出来吧,伽卡鲁达。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让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将轰雷变身器拿在手上,以便随时都能变身,谨慎地一步步走着。波浪声渐渐远去,坡道越来越倾斜。突然,一股硫磺似的味道侵入一锹的鼻息,他身上再次起了鸡皮疙瘩。那是十年前,让一甲疯狂的毒气。一锹不由得屏住呼吸,捂住鼻子。



这一瞬间的回忆,露出了破绽。



从周围的地面、岩缝、天空,同时飞来了像蜘蛛丝一样被编在一起的绳网。



“什么?”



一锹条件反射地切断了几根绳子,但数量实在太多了,他被绑住,无法动弹。一锹原地倒在了地上。勉强伸出的手,也根本够不到轰雷变身器。



“可恶……你们是伽卡鲁达的……宇宙忍者吗?”



一锹从包裹住自己脸的绳索中向外探去,却被自己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啊哈哈哈!”



“咔哈哈哈哈!”



十几个孩子发着稚嫩的喊声,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



“你们是……什么人……?”



孩子们停了下来,像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样,行为盎然地俯视着一锹。他们相视一笑。一个个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有男有女。



虽然周围寒寂,可他们却几乎全裸。只穿着手工制作的树枝或叶子作成的衬衫和内裤,以及用鱼刺或兽骨作成的装饰。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妆,身上也涂有类似的图案。武器是手工制作的小刀和小斧头、矛。简直就是一群小鬼、小哥布林。



“你是间谍吗?”



其中有一人,顶着又大又华丽的羽毛饰品,看样子是个头头。他睥睨着问道。



“间谍?”



“高臣的间谍啊。”



“高臣?那是谁?”



哥布林们哄笑起来。



“这家伙是笨蛋吗?”



“明明身份都已经暴露了。”



“要杀掉他吗,凯?”



“对啊,杀了他吧,凯!”



“杀了他,把尸体送还给高臣那边,凯!”



“赞成!”



“赞成!”



“安静!”



凯一声令下,其他人马上噤若寒蝉。



“该怎么处理,先问过一鬼哥再说。”



“一鬼?”



一锹脑海中划过一个名字。一鬼。难不成,不会吧。



“喂,那个,难道说……”



他话还没说完,马上就被抬了起来。手脚被粗粗的树枝绑上,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猎物。



“你们要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啊哈哈哈!”



“咔哈哈哈!”



“我让你们把我放下来,这群小鬼!”



好多只手伸到了一锹的手边。



“喂喂,这个给我!”



“是我的、是我的!”



“不,是我的!”



他们想抢走轰雷变身器。这群孩子看抢夺不来,甚至还用上了手斧,要把一锹的手砍断。



“住手!那可不是玩具!”



正当此时,轰雷变身器掉在了地上。



“成功啦!”



凯却又制止了众人,自己把变身器捡了起来。



“好狡猾啊,凯!”



“这是我的!”



“是我的啦!”



“这个也要交给一鬼哥决定。”



听到这话后,所有人又沉默了起来。一锹也放弃了抵抗。毕竟,他也想见见那个一鬼。见到他,确认自己的假想。



“走吧!”



凯高声喊道。



像猎物一样,一锹被搬运了15分钟。



手脚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痹,然后没了感觉。终于到了洞穴。他们一路沿着山脊上山,洞穴就在一个倾斜突出的岩厦上。两个负责守卫的少年高兴地奔来迎接。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凯!”



其他少年少女也十分开心地喧闹起来。凯制止了他们后问道。



“一鬼哥呢?”



“已经醒来了。”



“看来今天身体状况不错啊。”



“是啊。太好了。”



可能是受地热的影响吧,洞穴里满是温暖潮湿的空气,简直热得让人淌汗。



在等距离安置火炬的照耀下,拱形的天花板上映照出了少年少女们摇动的身影。



习惯了微暗的洞穴后,一锹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像广场似的平整的中央空间里。少年们在维修武器等手工制作的道具,少女们则在处理鱼和野兽,以及缝补衣裳。



墙边接连摆着一排蚕架似的装置,其下都是洞穴,可能那儿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吧。现在,每个洞穴里的少年少女都好奇地伸出头,看向新的猎物——也就是一锹。



完全没有大人的身影。是完全由孩子们构成的集团。



“……喂。”



一锹被绑着放到广场的一角后,躺在地上呼唤近旁的凯。



其他一起来的少年都离开了二人,去帮助自己的伙伴们。



“我也想见见那个什么一鬼哥。”



凯回过头来,一半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半晌,他用不像孩子的低沉声音说道。



“……见了又如何?”



“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不会让你得逞的。本以为你只是个间谍,没想到还是杀手啊。”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是被高臣派来杀一鬼哥的吧。”



就算解释了,也还是听不明白。



“高臣是谁啊?”



“是敌人。”



“敌人?”



一锹注意到,说完这句话后,凯的脸上划过一丝阴翳。这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伤更贴切一些。



“……总之,就是还有一批人咯?这岛上还有像你们一样的……孩子。”



凯没有回答,还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但是……杀了也没用。一鬼哥是不会死的。毕竟他……已经死了。”



“什么?”



一锹愕然了。



什么情况?已经死了。但是,凯刚才的语气却好像他还活着似的。已经醒来了。今天身体不错。这样啊。难不成。不,不会吧。不会吧。这种事可能发生吗。但是,既然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他就必须得去确认一下了。



“总之让我见见他吧,那个一鬼哥。”



凯的眼里闪过一道质询的光。



“……你说要确认。确认什么呢?”



“那家伙……那个一鬼哥可能……是我的父亲。”



瞬间,一锹觉得凯似乎要笑出来了。他在阴影里的半边脸痉挛似的颤抖着。但不是。当一锹看到凯用拳头粗暴地擦拭着眼角时,他惊了。



“你……为什么会哭……”



“谁来……给这家伙解绑!”



凯高声喊道,想盖住一锹的声音。



这里简直是天然的要塞。



道路像迷宫一样分叉,而且每条路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如果不能按正道走的话,是到不了洞穴最深处的。湿气和热气愈加高涨,硫磺味也较之前更为强烈。可能是因为氧气不足吧,引路人手持火炬上的火苗越来越小,一锹也感觉喘不过气来。



“是偶然发现的。”



走在前面的凯说道。他的声音似乎也沙哑了起来。



“我记得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声。一鬼哥在我的脑子里……”



但是,他们来到这个岛也是偶然。刚刚释放一锹并还给他轰雷变身器时,凯是这么说的。



一年前,某个慈善团体以孤儿为对象,组织了一场乘船观光游览的活动。凯他们就是被邀请的乘员。然而在太平洋上,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游览筹备者和船员们把几艘救生艇分给了孩子们,让他们先去避难。



结果,好心办了坏事。没人驾驶的救生艇在海上随波逐流,漂到了不知是哪里的无人岛上。



孩子一共50人,进入了荒野求生的生活。



一开始关系都很不错。因为早已习惯了孤独,所以就算害怕,也不会寂寞、哭泣。就算有,其他的孩子们也很快会来安慰、鼓励他们。大家都在一起,就算没有亲人、没有家人,也能一起携手努力,生存下去。岛上有鱼、野兽,也有草木的果实和根,虽然数量不算多,但也能互相谦让、平分,一开始过得确实很顺利。为了躲避风雨,他们挖了洞,建了小屋;为了获得纯净水,还挖了井,并作了用于狩猎的武器和施工的工具。一桩一桩、一天一天,孩子们沉浸在未知的冒险里,心里满是喜悦与惊讶。这是只有孩子们的乐园。乌托邦。圣所。这些词可谓是极为贴切的。



但是,很快对立和分裂就来了。



契机,是他们乘坐的观光船再次出现。那是一个夏天,一场和之前那场暴风雨相近的气团袭来的次日,晴朗的天空下,那艘船突然出现了。



那时,距离失事已经过去3个月了。



“他们……他们一直在找我们啊!”



“然后发现了我们,要来救我们了!”



“他是来接我们的!”



孩子们欢声笑语,开心地要在地上打滚了。然而跑到岸边后,他们却一言不发了。



原来,那是艘幽灵船。



被暗礁撞上的船体遍体鳞伤,船杆折断,船上的窗户全都裂开,窗帘、席子、船员换洗的衣服都像撕裂的内脏一样纠缠在一起,简直丑得不像样子。



一小时后,孩子们选了5个人进到船内进行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