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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火炎之中(2 / 2)


(……草)



火灾现场的空气是有毒的。我只能尽量少呼吸。



我全身都被雨淋湿倒是正好,暂时不会把我烧到,但袖子上多少冒了点烟。而且我能行动的时间最多也就五分钟。这段时间之内我必须完成所有需要做的事情。



(烧起来了)



映入眼帘的所有事物,不,是我五官感受到的全部,都在刺激着我脑海深处痛苦的记忆。那是我不愿意再次接近的地狱,而我现在正主动迎向那里。



我想要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情。我想要催促自己,快点逃离这里。而我用自己的意志压下了这些欲望,接着深入。



我放低重心,尽量不被障碍物绊倒,一边用这些来隐藏自己,像滑行像飞翔一样继续深入。



去找到实验室C。







「嗯,又来了。」



显示屏前的那个瘦小男人,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指。



「怎么了。」



「有个从外面跑进来的人。这次是个年轻男子,是附近的逞英雄的人吧。」



「啊」



梧桐抬头望向天空。



「饶了我吧。他们看不见危险的吗?这种人真的会死的。那不就像是我杀了他们一样吗?他们的义务教育里有没有学过火这东西很危险啊。」



「我倒是同意这只是他们自己要求死的,但是怎么都改变不了是我们杀了他们这个事实吧。法院也是这么说的哦。」



「不不不,事实也好法律也好都和我没关系。感觉才是最重要的。错的是那两个人,所以我没有错。只要我这么说心里就过得去。」



「虽然这是世人经常会有的想法,但你这个思路已经是人渣的极限了啊。」







在二层最里面,就是我要找的实验室C。防火门的一角被打开了,我才能一路走到那里不被阻挡。



我从门背面看向里面。



「什么……?」



尽管我知道肺里的空气很宝贵,但还是不自觉发出声音。



我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蜘蛛巢」这个词。



地板上。



墙上。



天花板上。



还有和它们相连的空间里。



被火焰映照着的淡红色的什么东西正在蔓延。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纤维状的细丝,但仔细看在地板上和墙上附着的是像布一样轻薄的一层。还有有几个块状物正在打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恐怕那个块状物才是它本来的样子,而那些细丝是它变形之后的产物。



是黏菌吧。还是和它相似的什么生物吧。



这就是在这里研究的东西,那个革命性的研究的对象。



它像是在告诉我它想要从火焰当中逃离,想要活下去一样,蔓延到我身上,在我身上扩散开来。但是它的边缘被火焰炙烤,逐渐化为灰烬。



「……唔」



这不是欣赏这种异样的景色的时候。我想起我的目的,踏进了房间。



我立刻就看到了。



在桌子下像是成为了柜子的垫板一样的白衣男子倒在那里。真仓沙希未被他抱在怀里,也无法动弹。



「小沙希未」



说话的时候,稍微能看到男子身体的颤动。



摸向他的颈动脉,观察他的瞳孔。



他已经死了。



通过名牌可以看到他的名字。真仓健吾。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六年前做沙希未的家庭教师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他是个很温柔,很为家庭着想的父亲。因为有心脏病,吃甜甜圈的时候会被妻子和女儿说。可能是犯病了被,他没能逃离这里。宗史一瞬间闭上眼睛,为他的死哀悼。



「小沙希未。」



我再次呼唤父亲刚刚去世的女儿。



没有反应。



我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将腋下一侧染成一片殷红。



我想要详细确认她受伤的程度,但我现在没有时间。我强行把没有反应的沙希未抱起来。



呼吸很难,火势还在不断变大。已经没有从来路返回的时间了。这是二楼,但几乎所有窗户都被锁上无法打开。



我必须得重新找一条逃离路线。



(…………切)



视线的角落里有一束微弱的红光,我看到了正在工作的监控摄像头。







「诶……」



瘦小男人歪了歪头。



「这次又怎么了?」



「刚才进去那个男的,找不到了,哪个监控里都没有。」



他按顺序指着各个显示屏。



「虽然我觉得他肯定是在哪力竭了,但是总得有个地方能看到他跑的样子。但是除了在入口处看过他的全身之外,之后就一点都没有痕迹了。」



「哈?」



梧桐摸了摸下巴。



「难道说是他一直在监控的死角里游走?」



「你想多了。也有可能只是在入口附近就倒下了。」



「这样吗,算了,就当是这样吧。」



梧桐沉默了几秒。



「倒回去一下,看看在入口处发现他的时候的画面。」



「你对那里比较在意吗?」



「是有点在意。做工作嘛,除了要大胆还得有点细致在里面。」



「我倒是听过这种话,但那都是百分百的扯淡罢了。」



他停下一个显示屏,将其倒带,停在了有问题的画面上。



「这个吗?」



「就是这个。」



画质很差,只能看出有个人跑进研究大楼,他的细节特征都看不出来。



「就这一张静止图什么都看不出来,你稍微让他动动。」



梧桐目不转睛,盯着画面里的任务。



按照他的指示,这几秒被分割下来的画面,在显示屏中重复播放。



「知道什么了吗?」



「没……但是,总有种感觉。」



梧桐挠挠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家伙,但是想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是同行?」



「有可能啊,啊,可能在哪见过……」



在别的显示屏里。



有个人影掠过。



「啊」



「嗯」



倒回刚才的画面。重新播放。那个人的样子比入口处的那段画面要明显的多。



二十多岁的男子,抱着一个年轻的女性,坚定地走着。



看不见脸。从这角度来看应该能看到的,但是他正好被挡住了。



「他注意到监控了呢。」



「而且,他这动作明显是知道我们在。」



梧桐佩服地说道,然后嘴唇便摆出了一个邪恶的角度。



「也就是说——这肯定是不知哪里来的身分不明的敌人,来阻挠我的工作了吧。」







大雨打在身上,我拼命将外面的空气吸入肺中。



因为大脑被迅速供入氧气,我有一瞬间感到极度眩晕。打了个趔趄后我又站定。



成功逃离了。



而且正好,在入口的反方向,这边没什么人。现在就可以悄悄离开这里了。



衣服外面传来沙希未身体的触感。没什么违和感。虽然能看到出了不少血,但腋下的伤看起来不重。不过当然也不能放着不管。到这里之后,现在至少不能算连应急处理都做不了的情况了,但我却很着急。



我觉得,还是会被人注意到啊。



并没能到最后都一直走监控的死角。我把没有被封锁的休息区域的窗户敲开逃了出去,这个过程中怎么做都会被一个监控捕捉到。虽然我挡住了脸,但这从另一个角度,告诉了对方这个闯进来的人不是普通人。



所以必须要尽快逃跑。



大雨是我的强力伙伴。能隐藏逃跑的人的样子,也能抹消声音。我一边躲避别人,一边抱着沙希未远离研究大楼。



在避雨的地方,我拿出手机。



不管这东西的防水性能多好,触摸屏被打湿了都没法很好地使用。一番捣鼓过后,终于给『话痨』打了出去。



『你干了什么啊江间,你脑子正常吗?』



似乎完全被看穿了我在哪干了什么。他突然就开始说我。



「啊……也是啊,我对自己(脑子是不是正常)也没什么自信。」



『啊啊算了,你还活着吧!?没事吧!?』



「现在我还算活着。但是一小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被梧桐注意到了。」



电话的另一端听我的话就像是遗言一样。



「所以说,有件事要拜托你。」



『啊啊啊啊真是的,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啊!』



像什么弄破了一样,不,是强行弄破了一样的高声传来。



『从你那里,嗯,向深路三丁目移动。正好那里有个一段时间没人用的安全屋,你就在那里躲一下,看看情况。行不行!?』



几乎同时,他就把建筑的位置和外观,甚至钥匙的保管场所的数据都发过来了。



「帮大忙了。你真的帮大忙了。不过,我还有个要问的事情。」



『什么!?』



「那地方,能不能带女孩子进去?」



『…………』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诶,说真的,你带什么?』



他用低沉的声音,反问我。



(4)



我用钥匙打开门进了指定的房间。



那是木结构的1DK房间(一室一厅)。因为几乎没什么家具,看起来比实际面积还大。房间里有一点尘土的味道,应该有段时间没人出入了。



简单看了一圈,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刚想要伸手打开窗户换换空气,立刻就收了回来。紧急情况就是紧急情况,还是应该稍微慎重一点的。



我拉上窗帘,打开了灯。



「抱歉。」



为了给她看一下伤势,稍微道了歉,把她染血的衣服掀了起来。在稳定的光源下看向沙希未的腋下,当然满是血污。



但在那下面。



「……嗯?」



伤口已经看不到了。



用毛巾擦拭掉血污之后,露出了洁白的肌肤。



腋下,具体说是腹外斜肌下方,鼠蹊部到肚脐那段,从血迹分布看这里应该有一条撕裂伤才对,但是完全找不到。甚至看不到一点皮下出血的淡紫色。



我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有点违和感。感觉那里,稍微有点硬……



我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摸到了腹部。很柔软,我又摸回腋下。确实有点硬。我本以为是她那里发炎了,或者是肌肉比较紧绷,但又有点不一样。



「唔……」



沙希未发出了一点痛苦的声音。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把手拿开。



尽管有点没弄清楚的事情,但是既然没有伤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能是她父亲受伤了吧。她被父亲的尸体抱住的之后沾上了血,我因为慌忙看错了。虽然这也是挺勉强的,但既然没看到实际的伤口,我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我摸向沙希未的额头,很热。



她的身心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吧。先把伤的事情放在一边,得让她赶紧休息才行。



暂时忘了她是个年轻女性,我找了几个浴巾,擦拭着失去意识的沙希未的全身。脱了她的衣服,给她穿上衣柜里的新运动服。



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我找遍厨房的橱柜,找到了装常用药的药箱。找到了口服退烧药,又打了一杯水,回到了卧室。



「……老……」



她发出声音。



沙希未把手举起来,向我这边伸过来。



我稍微安心了点,看来她已经恢复意识了。



「…………江间……老师……」



「啊啊我在」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叫我的名字。



「我在的,没事了。」



我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道。



「求……你……」



「我在」



「救救……」



「嗯,我肯定会救你的。」



我用力点点头,接下这个任务。



当然我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我也没有犹豫。



「我肯定会救你的,你放心。」



沙希未稍微歪了歪嘴,本来想要再说些什么——



她便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沙希未?」



我呼唤她也没有反应。



我走出了房间。



墙上的钟指到了九点。



内部对讲机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看向屏幕中出现的来客。他的头发染成银色,小麦色的皮肤,戴着深色的墨镜,穿着花哨的衬衫。各处垂着无数链子一样的饰品,露出能看到牙齿的微笑。



『哈喽啊,是我。我带来点战场慰问品,让我进来吧。』



那是我认识的脸,和认识的声音。宗史把门打开了。



「真不错啊。还得是江间你,真不错啊。」



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怎么说话了,那个男人,筱木孝太郎一直说「真不错」这个词。



那个开玩笑一样的说话方式,刚才就在话筒里听到了的人,就是『话痨』。



他和各种各样的人对话,也接受各种各样的商谈,有时把各种各样的人介绍给别人并以此为生。所以他自称『话痨』。虽然他并不是受欢迎的性格,但他的精明也让他很少被人讨厌。



「现在还会去把JK捡回家的人,几乎没有了吧?怎么说都是有犯罪但风险的啊。刑法第224条不害怕吗?反正我很害怕啊。」



「你好像有很多误解。」



我想想该从哪个误解开始解释,



「她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好像已经上大学了。」



我的话似乎没有准确表达我的意思。



「这样啊。嗯,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从格调上还是很重要的啊。以成年男性的角度去看的话,高中生和大学生之间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确实啊,大学入学考试结束的一瞬间,青春的气息就消失殆尽了啊。对想要和年轻人一起取回青春的大叔们而言,大学生实在是不行啊。」



「我一点都理解不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现实中这样做就是犯罪也是原因之一,这种背德感也是重要的调味料啊。先不管到底会犯什么罪,但要先成为共犯关系啊。这才是重要的啊。要是都是成年人那就只是普通的同居了,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现实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赶紧说现实的事情。」



「你需要我推荐给你几本书吗?」



「不需要。」



我轻轻挥挥手,说道。



「我们接着说,梧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在那种大规模作战中嘛,应该还在注意那边吧。」



我也觉得差不多会是这样。



把研究大楼烧了这种离谱的大型破坏工作必须要委托人那边的隐蔽工作才能得以实施。防灾设备不自然的宕机,火焰不自然的产生与蔓延,这些在警察后续的调查中都会多少露出破绽。一定会用这里是前沿研究的场所这种理由来阻拦他们。所以他们在撤退之前一定会尽可能销毁证据。



就算看到了奇怪的人影,现在他们应该也没有余力分出人手来追踪。



「我来这里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奇怪的地方。现在可以放心了,但是他们一有时间应该就会开始搜索你这个在火灾现场出现的不明身份的间谍吧。」



「确实」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把研究大楼点了。在那里进行的研究也消失在火炎之中。但是梧桐他们的工作——并没有结束。



有个特意跑进大火中的研究大楼的人,他肯定有能侵入大楼的理论和技术。梧桐得出的结论之一便是『他带走了实验数据』。那应该是对委托人而言不好的一件事。没有理由把他放走。



(其实,确实带出来了点。)



宗史的裤子口袋里面有个U盘。那是带沙希未出来的时候,掉出来的东西。



「不过我先说一下,你最好还是放弃那孩子吧。」



宗史觉得确实是这样。这是合适的判断。



「要是只是小争斗都还好,但那是甚至可以把它点把火烧掉的研究人员吧?风险实在太大了,已经没法回头了。他们的原则不是『自己寻求帮助的人,可以让他付出对应的代价来帮助他』吗?我可不觉得她能付得起对应的钱。」



「话是这么说。」



宗史摇摇头。



「……确实是这样的。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但是,」



「我知道的,你只是没法抛弃她。这不挺好的嘛,偶尔违背原则,对原则也很好哦。」



他又说着无法理解的话,耸了耸肩。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前说一下而已。我可没有资格对江间先生你的『没法抛弃』说三道四呢。」



「是吗?」



「那可不是嘛,真是的。」



孝太郎看了一圈房间,说道。



「最好还是先知道对方的习性再行动比较好。你们两个现在在这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是啊。现在就回家有点太乐观了——等等,两个?」



「两个。」



确实是这样,我和沙希未两个人都是梧桐要追踪我们的理由。而我们要藏匿起来的理由也是一样的。



「……这样啊,两个人啊。」



「嗯?怎么,你意识到了?也是啊,江间先生你也是年轻男性呢,和可爱的女生同居的话,有点信不过自己嘛?」



「不是这回事。」



我轻轻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肯定懂得吧。



「嗯,我懂的。」



他收起了轻浮的笑容,孝太郎露出一副有点险恶的表情。



「怎么可能把你们分开藏起来啊。不管你怎么说想要独居,现在的状况都做不到啊。」



「也是啊。」



宗史吐出一口沉重的呼吸。



想要独居,这是宗史迫切的愿望。但是现在他都没有想过应该优先做什么。



「我带来了居家隔离需要的最低限度的物品,但你们同居要是需要更长时间但话,肯定会有物资不够的地方。需要补给的话我会摆脱我信任的人,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和我说。」



「麻烦你照顾了。要多少钱?」



「不用客气,一会我都写在账单上。」



孝太郎嘿嘿地笑了。



他晃了晃肩膀,带着那些饰品哗啦哗啦地响。



「我啊,现在也好,以前也好,一直都很尊敬江间先生你。尊重你那个原则。所以,你求助于我的时候,我也会收取对应的费用给你提供帮助的。还有啊。」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一直都一个人解决一切的独行客,特意选择我来求助啊。无关报酬,这也让我有了干劲啊。」



(5)



为什么我会过着这样的人生呢?江间宗史偶尔会这样想。



当然肯定不是最开始就这样的。至少那个时候,六年前,宗史还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虽然很平凡,但他比别人还要更不谙世事,更有正义感,而且空有行动力。他认为应该帮助有困难的人,而且应该竭尽全力。



他的生活有些拮据,打着几份补习讲师和家教的工。而沙希未就是一个曾经被他教过的学生。那时候她13岁,还是个初中生,也就是说她还是,尽管有点成年人的思考方式,但还是个孩子。



六年过去。



这是段相当长的时间,他在见到沙希未之后如此想。十三岁的孩子长到19岁之后,竟然看到之后无法一下子认出来了。



六年过去。



经过了让孩子变成大人的时间过后,本来就是成年人的宗史却堕落了。接连失败无法挽回,变得稍微懂得世故,宗史变得更加害怕和人产生联系。他获得了无法向世人言说的技术和经验还有实绩,选择在阴影中生存。



他变成了,和过去的自己,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人。







在卧室里。



穿着老土的红色运动服的沙希未静静地睡着。



似乎不再发烧了,还是让人稍微安心了一点。



「…………」



宗史再次意识到,她真的很漂亮。



不只是说长相。而是在这样安静的地方见到,和再会时的印象又不一样了。是说透明一样的氛围还是说不真实的气场一样,她让人觉得难以接触。



宗史看着这副面孔,模糊地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江间老师』吗?」



和六年前一样,她叫了宗史。她相信现在的这个宗史和六年前的宗史的延长线上的那个宗史是同一个人,并和他交流。



大概是因为这点吧。



为什么我违背了自己的生存方针呢?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做,但却要赴身那火炎之中呢?一定要接近梧桐那种人带来的灾害性事件吗?不惜如此也不想让沙希未死掉吗?这就是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吧。



我很开心,她还记得我,记得曾经的我。所以我不想失去她,仅此而已。



「我果然是个笨蛋吧。」



如同低语一般,我嘲笑着自己。但也没有让我难受。



在长明灯的微弱灯光下,沙希未的睫毛在微微翕动。



她轻轻张开了双眼。



啊啊,应该是已经恢复意识了吧。



宗史感到很安心,放松了下来。



「沙希未酱」



叫过她的名字才意识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已经是承认了,和六年前她上初中的时候一样叫,把她当成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呢?



算了,怎么都好。将错就错吧。都叫了这么多遍了,以后再问她觉得该怎么叫就行了。



「啊……」



宗史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现在情况有点不妙,虽然我觉得你会有点混乱,但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对面那带着蓝色的黑瞳中,只有黑色的部分微动,看向宗史。



她保持了这个姿势达到数秒。



接着她慢慢地,只用腰部力量挺起上半身。



「——沙希未酱?」



她转过头,用脸的正面对着宗史。



这简直就像关节人物模型一样,一个一个关节在按顺序移动。怎么都能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沙……」



是我的错觉吗,宗史在心中呐喊。应该只是刚起来一时还不是很清醒吧,因为发生了这种事件受到冲击有点混乱吧,肯定会很快恢复原状的吧。



冷汗从脸颊落下。



「你哪里不舒服吗?」



「…………」



没有回应。



不仅如此,甚至都没有反应。



表情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聚焦。完全就像个人偶一样。



「难道说,意识还不清醒?再睡一会比较好吧?」



宗史十分希望,她能点点头。



他太希望现在的状况能归结到一个易懂的现实原因上。



但是,并不是这样。与他所知的现实原因产生的变化相比,眼前的女生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之前说她身上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触。为什么那时候没注意到呢。明明那种氛围就像字面意思一样,和人类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她的长发随风飘扬,略带一丝金色,雪白的皮肤显得冰冷无比。如珍珠般薄薄的嘴唇微微颤抖。泛蓝的黑色眼眸空洞的盯着这边。无比妖艳、如梦如幻。



面前的她,真的是人类吗?如此简单的问题,我却无法得出答案。



「你,是……」



宗史咽下嘴里涌出的苦涩的唾液,他问道。



「你是,什么?」



过了几秒——也有可能是几分钟。



那薄如蝉翼的嘴唇轻启。



「呢,以——」



她发出就像是在耳畔轻语一样的细小声音。



这当然不是为了表示亲近之类的了。怎么看都是因为不会发出清晰的声音,无意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一样。



「我——是——」



眼睛一下不都不眨,也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只是转向了我。



「我,是——什么?」



这完全不是回答。而她又同时用细微的声音,说出了无法更易懂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