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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2 / 2)




老妇苍白的脸颊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一起去倒是可以,婆婆家旁边没有什么记号吗?你看,可以告诉出租车司机嘛。”



老妇皱起眉。



我安慰她说:



“慢慢想就好。我们一点也不急。”



她却说出一段毫无关联的话来:



“年轻人真好!你们俩是对恋人吧?真般配!我刚结婚那会儿,也是每天快快乐乐的。”



我暗想,这算什么呀!十字路口拐角处,每次信号灯一亮,数百人在此等候。就在人群正中央,我跟一个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搞不清楚的老妇坐在地上东拉西扯。冬日的天空已完全失去光亮,街灯与高楼大厦上洒落下来的光线把人行道照得亮如白昼。这真是个奇异得毫无现实感的场景。我焦躁起来,而你在我身边慢条斯理地和着老妇的节奏聊个没完:



“跟男人正经交往起来可真不容易啊!”



“这小伙子知道疼人吧?你可真找对人了啊!”



你瞧着我笑了。尽管脸上的表情看似毫无兴趣,但要表达的心情却掩饰不住吧!我一定是个知道疼人的人,比自己知道的还会疼人。这一点,美丘你应该也一样。



“您一直住在现在的家里吗?散散步就能走过来的话,离这儿大概不远。您不和您丈夫在自家附近一起走走吗?”



老妇像是独自沉浸在回忆之中,她闭目微笑了一会儿,脸上猛地放出光彩。



“想起来啦!经常跟他一起散步。在代代木公园里慢慢转悠,回来路上在福泉寺供上香钱再回家。”



“您这约会路线可真浪漫!”



说着,你仰起脸冲我使劲儿点头。我站起身,你眼睛放光。



“知道福泉寺?”



“知道。代代木八幡站旁边。”



我们在十字路口拐角乘上出租车。尽管松内的交通还很拥堵,但从涩谷到代代木八幡也就不足千元的距离。我们让老妇坐在出租车后排座的中间,继续着新婚时代的话题。



“以前这一带根本没有高楼大厦,街道铺装得这么漂亮也就是昨天的事儿。虽说我跟我家先生是相亲认识的,可我真是幸运。”



你像是没听明白,问老妇:



“为什么幸运?不愿意去相亲的话,推掉不就行了?”



霓虹灯的光亮斜斜地照在出租车内狭窄的座位上。老妇的表情像徜徉在梦中。



“那年头的相亲,没什么特殊原因是不能推托的。我找对了人,真好,结婚后才开始正经谈恋爱的。”



老妇坐正身子面向你,严肃地说道:



“教你一招。要是你觉得这人真的不错,那就绝对不能放他跑掉!这样的人一辈子里不可能遇见好几次的。我说的你记住了?你放走了他可不成!”



代代木八幡站已近在咫尺。老妇像要从座位上探身出去似的盯着窗外的景物,外面是不知哪家小酒馆的大红灯笼。一看到它,老妇当即叫起来。



“这儿这儿!在这儿停车!”



我偷瞧了一眼她的脸色。可能因为彻底放下心来,她眼角皱纹上已粘满泪水。让司机稍等,我们三个人下了车。老妇向我们连连鞠躬。



“进这拐角就是我家了。什么时候来附近,请来家里坐坐。今天太谢谢啦!交上年轻朋友,真开心。”



她说着,手伸进毛线衫口袋。



“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你接过一团白色的东西。



“那谢谢啦!”



老妇逃离似的消失在昏暗的小巷尽头,鲜艳的粉色背影像是因为兴奋而轻快了许多。



“太好啦!”



见你眼泪汪汪的,我暗吃一惊。你打开纸包,笑了起来。



“一人一半?太一君要哪半?”



那是块干巴巴的鲷鱼烧,你把它扯成两半。



“尾巴那半就行。”



“我也觉得你会这么选。跟麻理说的一样,太一君很有前途啊!虽说现在床上功夫肯定还不太强。”



我笑笑没作声。鲷鱼烧上残留着那位婆婆的体温,还热乎乎的,当然不可能有多么好吃。不过这味道让人难以忘怀。我们两口吃完鲷鱼烧,又坐上出租车直奔大家正在等着的小店。



此时此刻,你我都不相信这位穿粉色毛线衫的婆婆是位预言家。一闪而过的新年街灯,让人的心情更加兴奋。



人心是怎样被联结起来的?这在已失去你的今天,于我而言还完全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