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时间停止的冰冷校园(2 / 2)
(五)
鹰野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必独自留在下面的深月也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吧。她也被允许进入四楼了。
深月一脸困惑地走了过来。
“我刚才在三楼,找到了上来的楼梯……然后听到说话的声音,就……”深月停了下来,迷茫地看着鹰野和榊,“鹰野跟菅原都没事吗?我在下面没找到你们的人偶。本来以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听到说话声时吓了一跳。”
“深月……”
鹰野站了起来。他走近深月,牵起她的左手。纤细的手腕,绷带上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鹰野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说:“深月,你
仔细听我说,自杀的人不是你。”
“啊?”
“自杀的人不是你,死去的是角田春子。”
深月的表情篓时僵住r。她的目光迷茫,仿佛没听懂鹰野的话。鹰野又重复了一遍。
“打从一开始,就是舂子同学。”
“小春……为什么?”
深月抬头看着鹰野,僵硬的脸上试图扯出一丝假笑。她突然垂下目光,摇着头看向榊。
“那……那张照片呢?那张少了一个人的照片。不是说那是因为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死了吗?”
深月的话音刚落,鹰野就想起了那张照片。那是自杀事件发生后,他们几个年级委员围着榊拍的。它一度被摆在榊的办公桌上,但又不见了。仔细一想,所有的误解其实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张照片上并没有少人,而是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鹰野回答。
榊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深月。东道主深月不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并不是缺失的那个人,而是榊的脸。眼前的“菅原”与“榊”,他们有着相同的面孔。“榊”的脸,东道主是为了避免让他们想起这个。
“快想起来,深月,我们班上真有菅原这么一个学生吗?年级委员共有六个,加上经常在学生会露脸的景子同学,总共是七个。根本不存在第八个学生。”
深月眨了一下眼。鹰野继续说道:“‘菅原’就是榊。菅原榊,是我们班主任的名字,你肯定知道吧?”
“榊……君?”
深月似乎还未能理解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低声重复了一遍。她求助似的看向榊。榊默默地站了起来。此时的他有一张比印象中要年轻一些的面庞。鹰野记得,榊作为学生在这里度过高中时代时,样子确实和现在一模一样。那张跟自己十分相似的脸。
鹰野继续道:“自杀的是春子同学,你差不多也该想起来了吧。你无法忍受春子同学自杀的事实,无法接受那是你造成的结果。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曾经无数次责备自己,认为自己原本有能力阻止那件事发生呢?春子同学的死不怪你,我们也有责任。可我们却都接受了考试压力这个表面上的理由,遗忘了自身的罪恶感……只有你无法忍受这种行为,无法忍受我们这些班级的中心人物,甚至班主任老师对春子同学无声的谴责。
“你是否曾想过,如果榊不是老师就好了?遭到学生们的谴责和遭到老师的谴责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如果榊跟我们一样是学生就好了。深月,你应该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当他们还在楼下,忙着回忆自杀者姓名的时候。
鹰野等人脑中存在着一个明显与事实相悖的记忆:榊没有责怪角田舂子,没有大张旗鼓地站在深月这边。就算会伤害如同自己妹妹一般的深月,他也没有感情用事——那是谎言。
深月希望有人保护自己,希望榊能在自己身边。同时也希望春子还活着,希望有人能支持春子。如果作为班主任的榊能够成为那个人,如果榊能创造出一个春子并非是加害者的环境。
两个矛盾的意愿最终融合为一种形态,那就是他们脑中被篡改的记忆,以及眼前的这个“菅原”。
深月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鹰野一口气说道:“这里是实现东道主愿望的世界。而那个东道主,就是深月,你自己。”
“骗人……骗人的吧?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深月挣扎着想甩开鹰野的手,她带着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不断摇着头。
“春子自杀了,东道主是我?这到底是……”
“深月,快想起来!”
鹰野没有放开深月。后者的视线转向榊。直到此时,榊才缓缓开口道:“深月,为什么你的手腕在流血?”
1阿……”
深月停止挣扎,转头看着榊。
“为什么你的手腕在流血?为什么那些血止不住?你必须想起来。”“鹰野,放开我。”
深月的声音孱弱得近乎呻吟。她再次试图挣开鹰野的手,表情扭曲,用近乎哭喊的声音叫着。她不再看榊,一味抗拒着鹰野的束缚。“求求你,快放开我!……很痛,真的很痛。”
听到她喊痛,鹰野才赶紧放开了深月。她挣开鹰野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捂住被解放的手腕,含泪的双目盯着鹰野,然后怒视着他摇了摇头,双肩开始颤抖。
“深月。”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想不起来。”
话音未落,深月便转身跑出了教室。“深月!”鹰野喊了她一声,但她依旧头也不回,慌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榊抬起头,看着鹰野。
“追上去吧。”
“榊
“她应该会往上跑,真正的深月在上面。”
“我能问个问题吗?”鹰野把一直忍耐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在进人校园之前。”
“可你却一直没告诉我们,是这样的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别生闷气啊。我们在深月脑中,不能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情,我只是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而已。”
“在你的使命范围内你已经很努力了。是这个意思吗?”
榊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算是吧。我不想让你们经历痛苦,这是真心话。”
在梨香消失前,第一个提议用睡眠来躲避袭击的是“菅原”。不希望他们痛苦,希望他们在梦乡中安静地回到那个世界。虽然如今榊已经知道那根本没用了,但他不希望学生们痛苦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把烟还给我,博嗣。”
榊伸出手。不知为何,榊的手和脸颊,甚至眼睑上都在流血。但他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鹰野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万宝路,榊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
“去找深月吧,我们一定要把她救回去。”榊摸了摸右耳上的金色耳环,对鹰野说道。
(六)
辻村深月哭着来到了教学楼的五楼。
五楼跟四楼的温差大得惊人。走廊上的窗户全部敞开着,风雪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昏暗的走廊上散落着被狂风撕碎的玻璃碎片,每走一步都会因踩到玻璃碎片而发出刺耳的响声,可深月的足底却
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风吹刺着制服裙下露出的腿,深月觉得自己就要冻僵了。
自杀的人,是角田春子。
深月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这怎么可能?小春死了,这怎么可
能?!
深月捂着嘴,靠在墙壁上哭了起来。指缝间流出脆弱的呜咽声。昏暗的走廊上只有深月一人。这个学校是她心中的产物。
“有人吗……”
深月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谁在这里。她凝视着包裹着绷带的左手腕。为什么一直在出血?菅原——榊让她去回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走廊上四下张望,只有一间教室亮着灯。深月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自然而然地走向那里。唯一透出黄色光芒的教室。深月站在门前,把门打开,炫目的光芒顿时包裹住她。
深月眯起眼,渐渐适应了灯光,紧接着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间浴室。
这光景似曾相识。浴室里充斥着水蒸气,耳边的淋浴声呆板而缺乏变化。她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浴室的瓷砖地上流淌着鲜红的液体,地上掉落着一把眼熟的黑柄刻刀,锋利的刀刃上沾满血污。浴室中央躺着一个赤裸的女性。
深月尖叫起来。
裸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双手无力地瘫在地上,手腕上横亘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知道——深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猛地向后退去,脚下突然传来某种触感。
深月背部一僵,目光缓缓落到脚边。她踩到了一张纸条。她用颤抖的手拾起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寥寥几个字:对不起。
深月难以置信地紧握着纸条。那是她的字迹。就在深月认清那些字迹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想起来了?”
深月感到脑中像有什么东西冻结了。她战战兢兢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前的裸女正用四肢撑起身体,似乎要爬起来。虽然依旧看不见脸,深月却已认出那痩削的胸口和双肩。深月知道刚才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眼前的女人站了起来。
“终于想起来了?”
那声音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她眼前站着的,是辻村深月。
十月十二日。青南学院高中学园祭,最后一天。
深月仰望着屋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当时她刚从教学楼里出来,准备去扔垃圾。她提着黑色的垃圾袋走出玄关,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学生和老师们,甚至还有一些外校的学生,都指着屋顶尖声叫喊着。现场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情绪,与学园祭的气氛截然不同。有的人面无血色,有的人放声哭泣,与学园祭结束的气氛莫名矛盾。深月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态。
一名学生跑过深月旁边,大声叫喊着,她听清了叫喊的内容。“自杀”、“跳楼”,尽管她能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却一时无法与现场的状况联系起来。直到她抬头看向屋顶,看到春子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
春子摇摇欲坠地倚在屋顶的护栏边,低头看着地面。
风很大。舂子的制服裙在风中摇摆。她握着护栏的手看起来纤细得令人惊恐。
深月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还放着春子刚刚交给她的信。深月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摇摇欲坠的春子。“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请六点钟到楼顶来。”信的内容在深月的脑海中忽隐忽现。
深月手中的垃圾袋滑落在地。她看了一眼教学楼上方的大钟:五点五十三分。“六点到屋顶来”——她想起那句话,感到背后蹿过一阵寒气,喉咙霎时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
深月在心中呐喊。
不要,求求你,不要跳下来。
深月不断呐喊,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深月仰着头,眼看着春子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她没有捂住双眼和耳朵,却突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电影。深月缓缓瞪大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并发出嘶哑的悲鸣。
“小春……!!”
她不敢站起来,不敢看向屋顶,也不敢看向春子坠落的地方。深月蹲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放声哭泣,绝望地不断呼喊着春子的名字。
但深月的哭喊声被周围的混乱所湮没。世界突然恢复了色彩,所有人都叫喊着春子的名字,跑向坠落的地点。混乱中,深月终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呆滞地听着人群的骚动,缓缓站起身,膝盖在止不住地颤抖。
深月突然回过神来,明白了一切。
她顾不上擦拭眼泪,逆着人群逃也似的跑向教学楼,早已把垃
圾袋忘在脑后„
走进教学楼,她马上找到一楼最近的洗手间,跑进其中一个单间里。虽然刚刚呕吐过,胸口却再次涌起恶心的感觉。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尽管如此,苦涩的胃液还是涌上喉咙。深月边哭边呕吐起来,干燥的喉咙里留下了苦涩的滋味。她压抑着哭声,生怕被别人听到,捂着嘴低声呜咽着。颤抖的手抽出口袋里的信,挣扎着展开信纸,上面的文字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现在请求原谅或许已经太晚了,不过,你愿意原谅我吗?没有了深月,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寂寞,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胸口一阵苦闷,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深月彻底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什么了。
深月用颤抖的双手撕碎了春子的信。
无论她把信纸撕得多碎,都无法让自己安心。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咬紧牙关,把那封信撕扯得粉碎,最后又把纸屑扔进马桶里,强忍住哭喊的冲动,扭动冲水阀门。纸屑渐渐消失在旋涡中,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时,那封信已经彻底消失了踪迹。
口中一片苦涩。深月捂着嘴,无力地靠在厕所单间的墙上。她大口喘着气,依旧止不住地哭泣。快想想,意识边缘有个声音在对她高喊。“快想想,还有什么不利的证据!还有什么能将舂子与我联系起来的东西。”
“没事的,谁都没看见,春子是趁没人的时候把信交给我的。没事,没事的。”另一个声音回答道。但她还是不能放心,总觉得还遗漏了什么。想到这里,深月突然意识到并没有看清春子跳下来后的情况。恐怕当场就死亡了,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可能已经没救了。可她真的跳下来了吗?自己亲眼确认过了吗?万一没有呢?如果春
子活下来了,又或者她还留下了别的遗书呢?
肩膀和膝盖在不停地颤抖。深月强忍着哭声,倚在墙壁上。
—Lh她死吧。求求你,让她死吧。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吧。她一定会说出深月的名字吧。一定会高声指责深月吧。她一定会说,是她把我逼上了绝路,是她杀了我。
她哽咽着,无法呼吸,泪水无论怎么擦拭都擦不完。
现在想来,当时深月便犯下了“杀人”的罪孽。她为了断绝跟春子的关系,把证据撕碎了。为了自保,深月由衷地希望春子死去。“求求你,让她死吧。”她无数次重复着低声的祈祷。
杀死春子的,是深月。
“无论如何,也该想起来了吧?”眼前的辻村深月用冰冷的声音说,“‘我’做了什么,鹰野和榊君,还有大家都知道了。你要怎么向小春道歉?”
她的脸颊凹陷,只有双眼依旧跟从前一样大。眼前的深月冷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苍白的手缓缓伸过来。她又说:“你已无处可逃。还想让鹰野和别人保护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明明想死,为什么还活着?”
她抓住了深月手腕上的绷带,力量惊人。
“你说,为什么我还活着?!”
回过神来时,眼前是五楼的走廊。刚才的浴室已消失无踪。浑身赤裸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自己,那身影不断逼近,又骤然消失了。深月闭上眼睛,沉默地接受了她。原本不觉得疼痛的手腕渐渐有了
痛感。
深月心中早已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深月想起来了。
(七)
鹰野和榊来到屋顶,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背影站在护栏前摇摇欲坠。
“深月!”
鹰野用尽力气大喊一声。听到他的声音,辻村深月缓缓转过头来。靠在护栏外的身体卜.落着白雪,狂风和大雪吹得她连眼睛都无法睁幵。
屋顶的护栏比深月的肩膀要高一些,能看到铁制的护栏已被冰雪冻结。深月纤细的手正抓着护栏。鹰野感到面颊一阵抽搐。她抓得够稳吗?她的手会不会打滑?
无需任何想象力,鹰野和榊很明白深月要做什么。深月转过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也被冰冻了一般。她无比冷静,鹰野绝望地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鹰野想跑向深月,但看到他动了起来,深月表情扭曲地说:“别过来。”
她没有叫喊,而是安静地劝阻。那声音让鹰野停下了脚步。深月凝视着鹰野。
狂风不断呼啸,鹰野心想,这声音就像某人在哭。视野扭曲,变成灰色,想必不仅是因为狂风和大雪,鹰野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慢慢崩溃。
深月正徘徊在生死之间。
抓住护栏的纤细手指,一切都维系在那脆弱的一点上。必须有个人留在这里,从内部关上她的心门——清水说过,若不这样,东道主的结局就会是……东道主会在现实世界中死去,如此才能让一切复原。然而,这个精神世界的主人深月,还活着。
鹰野没有动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的深月要选择死亡,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全身被恐惧所侵袭。鹰野无法动弹,双肩违背了他的意志,渐渐松懈下去。喉咙深处发出近乎呻吟的沙哑呢喃:“为什么?”
榊站在鹰野身后,处于同样的状态。他突然对深月说:“快停下,深月。”
他的声音跟深月一样,冷静得近乎异常。深月咪起眼睛看向鹰野身后,目光穿过风雪,很快聚焦在一点,落在了榊的脸上。榊又幵口道:“我不希望你死。快停下。”
“对不起,榊君。”深月忧郁地垂下目光,“忘掉这一切吧。”
忘掉这一切吧。
就在深月说出这句话的瞵间,她的手松开了护栏。鹰野大喊一声。脑中所有的声音骤然消失,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身体穿过狂乱的风雪,冲了过去。
深月的身体骤然从眼前的护栏上剥离。鹰野绝望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躯坠落下去。
他拼命伸出手,用尽全力奔跑,同时咬紧下唇,无声地祈祷:让我赶上吧。
就在此时……
鹰野突然看到榊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他静静地凝视前方,全
力奔跑,那只手赶在鹰野之前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护栏。榊已抛却了全部迷惘。
榊猛地翻过护栏,追在深月后面纵身一跃。
鹰野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
“榊!!”
鹰野瞪大了眼睛。
这时他总算跑到护栏边,慌忙向下望去,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榊在空中伸出手,抱住深月的身体,把她搂在胸前。鹰野注视着那一幕,哭着把手伸向空中。榊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鹰野看不下去了,他不断哭叫着榊的名字,脑中突然闪过一张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和榊同时失去的那个小小挚友的脸。小博,救救他们。救救榊,救救深月——救救哥哥。
突然失去挚友时的痛苦和无助……在鹰野一蹶不振的时候,是榊和深月对他伸出了救赎的手。在他独自一人、无法重新振作的时候,是榊和深月一直在旁边陪伴。深月并不清楚鹰野的痛楚,但她还是每天陪在鹰野身边,跟他一起哭泣,陪他一起承受痛苦。那或许就是深月和鹰野最初的联系,他们的羁绊。
鹰野的手抓不住,尽管他拼命伸长双手,却仍抓不住任何东西。榊已把深月护在怀中,在鹰野面前迅速坠落。坠落——
鹰野像个任性的孩子大声哭喊着。深月或榊,他们中的一人必将死去。
就在这时,鹰野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白光。视野陷入白雾中,白光迅速膨胀,仿佛要包裹整个世界。但鹰野依旧不顾一切地往下伸出手。首先被白光吞没的,是抱着深月不断坠落的榊。
迅速膨胀的白光仿佛护住了榊的身体。
鹰野深吸一口气。白光从下方迅速涌上来,瞬间便将鹰野也包裹其中。他的视野已完全变成白色,渐渐模糊的意识中,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
—-对不起,深月。
声音再次响起。
——深月,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