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这虽然是尚未确认的事，但如果是会随时释放遥控用通讯电波的无人侦察机和关闭一切通讯的有人高空侦察机的话，关闭电波的侦察机还比较「持久」喔，这就代表被那个雄狮型「威胁」烁光体的地对空雷射锁定的频率会有所改变。但因为高度、速度、材质、尺寸和形状等所有规格都不相同，所以也无法一概而论说那都是因为电波的错啦。』



持久。



以结果而言，无人机与有人机最终都会被击坠，逼人瞭悟到这宛如泥沼的战场并无任何标准攻略法，连身为专家的『队』也一筹莫展。尽管一般社会大众还不知情，但神户港即为末日之地。



此时，镜华如闲话家常般地继续说道：



『这虽然是闲话，但从地面上杀过去的歌琉多同学他们好像比想像中还陷入苦战喔，他说要暂时撤退，带回第一手资料和经验。』



「他在干嘛啊……」



『你们多少也猜到了吧，水中路线才是撒手锏喔，请加油吧。』



辣妹型同学•桥先多世里再度帮边露出腼腆笑容边全裸奔回的松田唯实穿上麻烦的紧身潜水衣，并悄声低喃：



「那个学生会长，应该是对谁都会讲一样的话的女人呢。」



「有吗？但我觉得她本性应该意外地纯情……」



多世里与舞梨香的意见相左，但这并非什么重大问题。



三名少女背起在地上搬运显得沉重的金属制氧气筒，抓起随身的防水袋后，走出房内。即使全身包覆着特殊潜水衣，但被雨水扑打的不适感并不会消失。她们从中央穿越平坦的巨型人工浮岛，一直线地走向岛缘。



松田唯实戴着大型潜水镜，往下探头一看。



「哇啊──这意外地高呢，有三公尺吧？」



「来，就用闲聊的空档时间跳下去吧。」



「哇啊，多世里，别推人家的屁股……呀啊──！？」



唯实被人用手掌（避开背后的氧气筒）推了一下臀部，率先掉进海中。接着，舞梨香与多世里站在人工浮岛边缘，直立式跳进染上橘色的水面之中。



这是最新的隐匿型潜水衣。



这套水中装备能让人不在乎水温与水压，透过表面的细微凹凸，将游过水中的噪音尽量降至最低……据说如此，但不知究竟能有多少效果。



『呼噜──当吐气时会发出咕噜咕噜声唉，这是对的吗？』



『唯实，别抱怨了，就沿着海底光纤电缆去神户港吧。』



『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按照原本计划走呢，真希望歌琉多那家伙更明目张胆地扮演诱饵，转移「威胁」的注意力……』



舞梨香一行人藉由胸前水晶花的近距离通讯沟通，开始沿着海底移动。自人工浮岛综合机场至神户港为止，即便无视陆路的最短距离也要向北移动三十公里，假使正常地长泳，会比参加全程马拉松更加消耗精力，等抵达现场时，将失去作战的力气。如此一来，当然必须以水晶装甲包覆全身，运用『飞行』能力的护佑。



没错，在水中也能施展水晶魔法。



这自然是一种特殊的运用方式，有几个必须注意的点。



『激磁启动……唯实、多世里，不要飞太快喔，水阻相当大，要是飞太快的话，会压扁自己的身体的。』



『被潜水镜和吸嘴压扁……直接咬在嘴里就觉得很可怕呢，会担心牙齿受伤之类的。』



『其实氧气筒也很危险，但我们也没得选择了……要是因水阻误导而启动「初始能力」的「障壁」的话，随身道具就会飞向四面八方呢。』



解说如上。难得穿上隐匿型潜水衣，却全身遍布水晶装甲的突起物，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另外，当然也必须维持某种程度的警戒。金属基自主型高次元生物战斗兵器，俗称『威胁』，是一种无法判别其为生物抑或机械的东西。它们或许不需要氧气，也或许能运用鳃呼吸，如此便能正常地在水中活动，这也不足为奇。



而实际上。



『……注意。』



舞梨香于海中前进，并悄声低喃。



她们遇到某种庞然大物，那是以漆黑金属制成的半球型伞状物，它们漂浮于海水之中，或许模仿了水母。这些高达两公尺的庞然大物透过粗壮的锁链系于海底，肆无忌惮地漂动着比发丝还细的长长触手，那模样与其说是拥有自我意志的掠食者，更近似于妨碍海底交通的水雷。



水母型『威胁』于橘色的海中左右摇曳，并不只一只，将视线投向远方后，能见到四处都有红光若有似无地忽明忽灭着，恍如黑夜中的高楼大厦。



『……水雷？那虽然发出红光，但好像没有眼睛。』



『多世里，你为什么会知道？』



『如果它们能用透镜目视物体的话，早就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了啊。唉，唯实，你觉得「威胁」有放过人类的理由吗？而且，这次来袭的「本尊」不知为何明确地锁定了第二代葛摩诺亚呢，也就是说，对方瞭解水晶魔法的价值。』



舞梨香等人注意不要碰触到长长的触手，于海底附近潜游，闪避漆黑水母。所幸，并未发生它们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或引发爆炸等惨剧。



唯实三番两次地回望，说道：



『要怎么称呼它们？可以由发现者命名吗？？？』



『你可别用远距离通讯问学生会长喔，会马上穿帮，被「威胁」包围的。』



不过，对舞梨香而言，纵使成功闪避了『威胁』，也无法感到开心。



『不只是神户港，它们也扩散到海里去了，「威胁」这些家伙到底要扩大污染到什么程度……』



『只能祈祷它们还没包围整座日本列岛了呢。』



两人对多世里无精打采的祈祷无法一笑置之，可见状况已经惨到谷底了。



再者，据说当第二代葛摩诺亚遭袭时，『威胁』是从海底前来，所以果然无法掉以轻心。



舞梨香等人调低飞行速度，不让身体被夹在自己的速度与水阻之间压扁，并沿着海底光纤电缆来到神户港附近。不过，即使她们在水阻强大的海中前进了三十公里，也只花了四十五分钟。



港湾深处除了水母之外，还有多种诡异生物。



巨大红花于海底绽放。



『那是什么？不是……海胆吧，看起来更柔软一点。』



『是海葵吧。』



松田唯实与桥先多世里这么低语。



那是一群以触手集合而成的物体，小至直径十公尺，大至直径超越一百公尺。它们宛如向日葵一般，呈圆形大幅展开，伸缩着根本不像金属的柔软触手，陆续包住掉落至海中的『威胁』同类。



（那个Q弹的东西是什么？明明是坚硬的金属，却是液体吗……？不对，那是类似软骨头坐垫的坚硬小颗粒集合体吧。）



多数海葵散发出红光，但其中也有发出绿光的个体，它们的触手花大幅展开，将刚才包裹住的蝌蚪型『威胁』送回水面上，而蝌蚪尺寸则如货柜拖车般巨大。



唯实从厚厚的潜水镜后方睁大双眼道：



『它们好像在刺蝌蚪唉。』



红光转为绿光。



这或许并非具有意义的联想，但舞梨香当下低喃：



『……它们该不会是在充电吧？？？』



『到处好像都有脉搏……不过，这以单纯的输送液体来说，却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呢，那可能是凝胶或块状物，也有可能是固体。虽然不清楚「真正的威胁」的正确生理机制，所以无法下定论，但在讨论燃料是否为它们的营养这一点上，应该可以说它们需要维持某种动力来源吧？』



摧毁『威胁』的海底补给站或许能打击它们，但舞梨香并未实行。在陆上活动的个体不同于刚才的水母或海葵，应该拥有耳目，即使海水中视野不佳，但莽撞地靠近将使行动曝光，并开始交战。而且，我方并无『威胁』在这片辽阔的海域中共拥有多少补给站的资料，假如它密密麻麻地遍布各处，那么任凭摧毁可见范围内的补给站，也无法阻止整体『威胁』的进军。



即使勉强冒着曝光的风险，也无法保证能产生具体效果。



既然如此，就没有推翻原有计划也要挑战的意义。



舞梨香挥开充满诱惑的留恋，在海中摇了摇头后，说：



『……唯实、多世里，走吧，我们的目标不是它们。』



『收到。』



能大致透过红光与绿光瞭解海葵型『威胁』补给站是否包覆着其他『威胁』，她们注意不与往来水面的其他『威胁』撞个正着，朝着上方游去。



一行人悄然无声且不疾不徐地将头探出橘色海面。



「噗哈。」



松田唯实的浏海滴落充满海味的水珠，将潜水镜推到额头上，把氧气筒吸嘴拿出口中。



「第二代葛摩诺亚，我们回来了。我手机的契约还放在宿舍房间里，所以不要擅自把我扫地出门啊，我已经忘记发生紧急状况时的密码了呢。」



面前矗立一片高耸的墙壁。



以层积材制成的船壁呈九十度以上的倾斜角，朝下方斜切进来。即便不说也知道，这是特殊三体船构造的新型学园船第二代葛摩诺亚的外壁。



比起眼前目标，桥先多世里反而望向远方，见到存在感强烈的阵阵黑烟。



「这艘船有点漂移了呢，已经离开港口了。」



「靠近海港的海上正在延烧着石油火灾吧，幸好它离开那里了。」



舞梨香从水面仰望，上方充斥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威胁』，虽然不能以『飞行』能力往上飞，但这名拥有卷发双马尾的少女想确认的并非此事。



「……雷射呢？」



「『烁光体』盘踞在平坦的屋顶上，如果它不刻意探头往下看的话，以这角度是没办法看见位于正下方的我们吧？因为它是地对空，所以比起脚边，更会提防远方。」



随意飞到空中，将被『威胁』发现。



舞梨香再度含住潜水吸嘴，以肢体语言下达指示──往下潜。



她藉由水晶花的近距离通讯补充：



『如果能在水中自由移动的话，就往下潜吧，这样比较不会被发现。』



『唉？水面下有出入口吗？有洞不就会沉吗？？？』



『唯实，这么大的船不可能只靠后方的舵和螺桨移动，一定会有侧推器喔。』



侧推器指的是一种嵌入船身的螺桨，可从船只侧面的槽道朝左右排出海水。可用于离港时，或自艏右舷与艉左舷制造不对称的左右水流，如转盘一般地原地回转。



停止运转的螺桨约有舞梨香身高的两倍。



一行人仰赖氧气桶潜入槽道内部，再从以厚重金属制成的空气压缩泵的双重检修孔潜入船内。这以感觉而言，类似推开路上人孔盖，再爬上路面。



「噗哈！超级、讨厌的！！」



舞梨香从口中拿出吸嘴，往上推开潜水镜，左右甩着头。



失去水的浮力后，使得沉重的氧气筒更添份量。



她也很在意头发，充满海潮气味的海水比想像中更加黏腻。



船内充满金属管线、阶梯与莫名其妙的各种机械，此处理所当然没有窗户，比起学校，更像是工厂。第二代葛摩诺亚的风景随着身处甲板上或下，而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对舞梨香而言，此处为自己的主场，既是一如往常的学校，也等同于自家的学生宿舍，却毫无『回家』的安心感。这种令心脏紧缩的重压或许超过冰天雪地的冰晶海岸，这里是充斥着『真正威胁』、超越常规的战场，它们无法沟通，也没有战争条约。纵然在被逼进死路时举起双手投降，它们仍然会一拥而上，将对方凌虐致死，因此紧张感截然不同。



好了，舞梨香等人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危险，人数稀少地潜入敌阵呢？



其实她们早已讲出答案了。



舞梨香以单手耙梳湿漉漉的浏海，仰望沉重的天花板说：



「那个地对空雷射在屋顶上呢，如果它现在也还没离开就好了……」



「『烁光体』没看到我们。」



「为了以防万一，就从校舍里上去吧，只要能偷袭并一招打倒『烁光体』的话，就能从正面硬上。大家很快就能回到学校了，已经找到方法了。」



而理所当然，假使在成功偷袭前，就被『威胁』阵营发现的话，计划将付诸流水。她们深深瞭解绿光雷射的威力与精确度，必须在不让对方发射任何一炮的状况下，从死角潜近并一招歼灭它。



上方为国中部校舍。



辣妹型的桥先多世里将单手放在自己的柳腰上，说道：



「中规中矩地走楼梯？」



「反过来说，一般路线应该都被守卫占据了吧。」



目前依旧不明白『威胁』为何攻击第二代葛摩诺亚，而且不击沉而是占领它。因此，船内必定也有一些『威胁』。



骨碌碌。



远方墙边上，有某种大型圆球正慢条斯理地滚动着。



「嘘！」



当松田唯实打算碰触胸前的水晶花时，舞梨香急忙地从旁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并直接将她拖进遮蔽物后方，多世里则滑到其他器材之后。



她将朋友搂向自己，再度悄悄地确认。对方的身体接近球体，并三百六十度地长出类似电视天线般的刺状物，每一条都能独立地蠕动，彷佛在推动自己的身体一般。包含这些尖刺在内，它的整体尺寸约为两公尺。



那是……石笔海胆吗？



舞梨香在『第一艘』葛摩诺亚上经常看见栖息于南方海域中的热带鱼与珊瑚礁生物。



这只『威胁』当然只是形状类似，无关乎实物的生态。



『本尊』的实力为未知数，甚至连攻击方式也不明，不知会以庞大身躯压扁敌方，或射出如长枪般的尖刺，抑或以肉眼不可见的电磁波烤熟对方。另外，纵使打倒它，也可能成为导火线，不知会引来多少『威胁』，目前交战毫无益处。



「呣唔，舞梨香的咪咪好大……」



「……真对不起喔。」



「话说，那是什么啊？是在机场提过的类似海胆的家伙？？？」



松田唯实陷入别人的胸部之中并露出暗自窃喜的模样，疑惑地歪着脑袋这么问。



「那和蝌蚪、狮子比起来算小呢……这里虽然并非主体，但也是机关室吧，我们明明已经潜入了敌方大本营的核心地区了说。」



「应该是因为过于巨大的话，难以在船中行动吧。」



舞梨香听着桥先多世里的回答，偷偷地扩展水晶装甲。



这当然并非为了作战。



水晶魔法能『飞行』，她以躲在粗壮管线后方的形式，轻盈地从地板上飘起，潜入位于天花板附近的紧急排烟口中。不需要照地图或蓝图前进，在室内不必担心被『烁光体』的高输出雷射所击落。



「舞梨香，等等，你是怎么进去的？我卡住了。」



「把装甲收起来啦，虽然我也懂每次都要重新激磁启动很麻烦。」



这里是平常不会使用的火灾用排烟口，内部相当干净，这样可以前往甲板之上……前往校舍或学生宿舍也并非难事。



不过──



「可恶，潜水衣贴在身上，氧气筒和潜水镜也好烦！」



事到如今舞梨香才注意到这些理所当然的状况，并咂了声嘴，但在狭窄的排烟口中无法更衣。当她们来到甲板上的区域后，暂时拆开天花板的铁丝网，并探头偷窥走廊。



她倒抽一口冷气。



此处为国中部校舍──舞梨香并非在闯入船内的瞬间，而是过了一阵子后，才感到指梢悄然窜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这感觉就像被人强逼、将手伸进不只覆盖着一片黏稠脏污，甚至还密密麻麻地爬满莫名其妙小虫的排水口内。



室内相当昏暗。



因为大量『威胁』紧贴于窗上……但似乎不只如此，外侧以黏着剂贴着类似铁板的东西，那似乎是拔下了第二代葛摩诺亚的修补材或甲板上的设备，船外传来有如利爪搔刮般的「喀喀」声响。



「这是在筑巢吗？有蓑衣虫型『威胁』吗……？」



（不妙的是这有种不上不下的生活感呢……）



舞梨香垂吊于天花板上，这么心想。假如地点为前所未见的森林，还算是迷路受困，但如果是在白天去过的医院或游乐园，于深夜踏入时，将变成一场试胆大会，目前状况与之类似。



学校展露出另外一面。



舞梨香喉际发出声响，恐惧仍旧位于喉咙下方。



这不同于来历不明的自杀胜地，这是可以摒除的黑暗。她勉强自己强烈地心想「只要排除『威胁』的话，第二代葛摩诺亚就能回来了」。倘若明白原因，就能厘清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至少可以避免徒劳无功。



既然如此。



（嗯嗯。）



教室窗户果然也全被废弃物所掩盖，外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它们之所以盖住玻璃，或许目的并非制造装甲，而是制造可供大大小小无数的『威胁』行走之处。



「这是换衣服的机会……」



「靠那个？你的标准变得好奇怪，这就像是说太平间的冰柜空间和睡袋一样，所以可以一夜好眠……」



松田唯实目瞪口呆，但此处为敌营，根本没有完全安全的地区。尽管只是一片盖住窗户的铁板，若能隐藏自己的身体，就可视为『安全』地带。打造一个坚固却不自然的避难所，反而会过于显眼并遭到包围。



首先，由舞梨香从天花板下到走廊上，再从下方支撑住双腿乱踢的唯实。



当她们走进空教室后，舞梨香便缓缓地将背着的氧气筒安静地放下，再从防水袋中拉出平常穿的制服。隐匿型潜水衣虽然方便于水中行动，但当来到船上后，就只是防碍作战的多余物品。倘若附近的『威胁』具有『地板上有不自然的水滴，去检查看看』的智力水准的话，将会被顺藤摸瓜地跟踪到。舞梨香等人将穿完的潜水衣卷成一团并收进袋中，再将氧气筒与潜水镜一同塞入靠墙摆放的多个长型扫具柜中。



她们虽然没胆使用会发出大声噪音的吹风机，但光用毛巾擦拭被海水弄得黏腻的发丝便大不相同。舞梨香以俐落的动作系着领带，并说：



「……大家记住这间空教室，在最糟的状况下，如果我们失手必须撤退时，就必须来这里回收装备并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遇到那种事呢。」



一行人为了不被恐惧所吞没，勉为其难地闲扯淡，却少了一道回应的人声。



舞梨香两人露出讶异的神情，并转过头去。



「唯实？」



「……」



即便呼喊对方的名字，也毫无回应。



松田唯实甚至还没换完衣服，她的浏海「滴滴答答」地淌落海潮味的水珠，短裙不上不下地挂在腰上，甚至并未拉起拉炼，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某物，对象并不在教室之中，而是能从拉门缝隙看到的走廊上。



是什么？



一只纤纤柔荑伸进教室门口的缝隙之中，幽幽地招着手。



接着，又缩了回去，宛如厌恶他人的视线一般。



「唯实，等等！？」



松田唯实毫不遮掩内衣与肌肤，衣衫不整且脚步踉跄地走向教室之外。好奇怪，有什么不对劲。舞梨香与多世里即便要抓住她的肩膀并硬拖回来，也必须加以阻止，而冲出教室之外。



撞个正着。



她们与一名全裸的少女四目相交。



那是一名明明没有风、长长的蓝发却无端摇曳的年幼少女，她一身晶莹剔透的雪肌与其说是滑嫩细致，更显得纤弱得令人不忍直视。但果然事有蹊跷，目前这艘船被『威胁』所占领，潜入船内的人类理应只有舞梨香三人。



既然如此，无论这名少女为何，都可判断她并非人类。



举例而言，那是功能类似鮟鱇鱼发光器般的饵球之类的东西。而实际上，这名蓝发少女的双腿犹若幽灵，她没有脚踝，腿如蛇般细长蜿蜒至走廊的地板上。



状似蓝发少女的物体直到最后都露出了盈盈巧笑。



舞梨香她们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糟……）



盛开！！！！！！



墙壁、地板、天花板等一切景象解除拟态，海葵自四面八方绽放触手，同时咬住被引诱进领域中央的一群猎物。



7



歌琉多明白在面对一种状况时，会同时进行双重、三重作战计划。



他之所以苦涩却毫不迟疑地选择撤退，也是因为隐约注意到存在着『备案』。



然而──



「……音讯全无？」



此处为空无一人的机场塔台。



这里似乎成为了临时的学生会室，尽管如此，由于已经撤走其他人了，所以除了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之外别无他人。



目前为世界最强之间的对话时间。



歌琉多茫然若失地低喃。他在确认『威胁』配合漂流向外海的第二代葛摩诺亚而返回海上，并未前往神户市区后，完成了撤退行动。



时间已从傍晚转为夜晚。



尽管如此，海水颜色并未变为诡异的黑色，自人工浮岛综合机场至神户港约三十公里，但能见到水平线彼端被橘光笼罩的景色，不自然的光线源自于蔓延在海面上的原油正在燃烧所致。



另一方面，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微微地吁出一口气。



她承认道：



「因为有长出一堆类似电视天线般尖刺的奇怪海胆，所以我叮咛她们说不可以采取无线联络，以免被『威胁』阵营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但卫星迟迟未补捉到她们应在约定时间射向夜空的红外线，虽然也有可能是被海上火灾所产生的黑烟所遮蔽……」



镜华的铁则为若无法确定状况的话，将朝消极方向修正预测。



这是为了存活。



「舞梨香同学和另外两名志愿者目前生死不明，应该认为无法乐观看待了吧。」



「她们那边才是撒手锏。」



「对喔。」



「但你当初是说如果卖力当诱饵的话，就能降低风险吧！？你……你曾在别人召集帮手时，嘱咐说要好好尽职地监督帮手，但自己却……！！」



「祭品大人。」



站在一旁的爱音虽然未接获命令，却出言插嘴。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算您责备镜华小姐，状况也不会好转，她在后勤没办法直接掌控前线战况，至少没办法纸上谈兵，应该由现场人员负起现场责任吧。」



「！」



也就是说，责任归属为瞭解整套作战计划并自愿前往的水中路线•舞梨香等人，以及扮演诱饵的任务失败而逼不得已选择提早撤退的陆上路线•歌琉多等人。



镜华淡淡地微笑道：



「……你就算更生气也没关系喔。」



「不，对不起，我力有未逮也是原因之一，将责任推给你是不对的。」



当歌琉多紧咬着牙并低头鞠躬后，总是露出从容笑靥的镜华转而出现难得一见的神色。



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如同遭人抛下的迷途羔羊一般。



「歌琉多同学，你少数的缺点之一就是太有礼貌了。」



「……？」



「像这种时候，要是你大发脾气的话，我还比较轻松呢……这样就真的变成只有我是让人失望的坏人了啊……」



镜华语毕，现场弥漫起一段沉默。



当追踪『排解难题』时，以及在暴风雪中思考如何幸存时，都未曾有过这么凝重的沉默。



四人之中缺少了某人，仔细想想，还是初次遇上这种经验。



「镜华小姐。」



「什么事？」



爱音打破了沉默，像这种时候，（正因她并非人类）不识相的水晶少女的言行举止反而值得倚靠。



「请提出下一步吧，祭品大人从刚才起就成了废物，派不上用场，目前如果遵循他的指示，或许反而会缩短他的寿命。」



「是呢。」



镜华微微地吁出一口气。



这名轮椅上的学生会长显得忧愁，但唯独指令相当准确。虽然那也类似因为来不及厘清情绪，而藉工作加以逃避的现象。



「来拟定拯救舞梨香同学她们的计划吧，『烁光体』的外观确定是雄狮型了吧？因为它的地对空雷射依然如旧，所以会是一场硬碰硬的对决，但也无法一直放任不管。」



「……」



「这是一个将剧烈地耗损资源却欠缺可靠结果的计划。毕竟，假使舞梨香同学已经死亡的话，我们将一无所获，所以就需要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了呢。这理由与其说是不让大家心生疑窦，更像是当听人家这么说后，就算是想退缩也不敢退缩。」



8



以歌琉多同学与舞梨香同学实际获得的资料为基础，执行了海底作战计划。



根据同时攻击陆上与水中路线所得出的结果，发现水中路线的难度较低。而实际上，舞梨香同学等人也成功潜入第二代葛摩诺亚之中。



为了夺回新型学园船第二代葛摩诺亚，难关即为镇守于国中部校舍屋顶上的雄狮型威胁『烁光体』的地对空雷射。



我们将召集志愿者，这次要从水中路线展开大规模攻击，人数为两百人，将优先选择自荐者，并请其他学生彻底扮演好陆路上的诱饵，还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这并非根据理想观测，而是来自实战中所获得的资料，地对空雷射无法射进海中。我先说清楚了，比起直到作战计划结束为止，都会不断被雷射锁定的地上诱饵，深入敌营的海中路线实际上还比较安全。



当名额满两百人后，将立刻执行海底作战计划。



请各自仔细思考，再自行判断要参与陆上或水中路线。



布达内容如上。



简报透过水晶花通讯同时传出，震撼了整座机场。



山根出入与猫海广介在辽阔的机场大厅中，这么聊着：



「喂，你要选哪边？」



「水中吧，毕竟，在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状况中，不断闪避雷射让人心惊肉跳啊。」



「对啊，虽然可能会很危险，但能自己选择死法还比较好呢。」



「人、人数只有两百人吧，那路线是少数派，不快点报名的话就会额满……」



「嘿，而且不见的是我们班的女生吧，就让我们潇洒地去拯救她们，来提高好感度吧。」



十二岁的金发少女──娜塔蕾娜•普雷司特聆听这段对话，并从旁仰望歌琉多的侧脸，她小口地啜饮着在自动贩卖机买的罐装热牛奶，说道：



「学、学长你呢？好烫，你果然会担心雨脚学姊，所以那个，会选水中路线吧？好烫……」



「……」



「说、说得也是呢，你们同样都是世界最强『天外四神』，不可能不担心她的嘛！我、我也要去，要是学长姊在这里死掉的话，我会很伤脑筋，把我姊姊逼上绝路的幕后黑手真面目也会不了了之──」



正当此时。



传来「砰！！」一声沉重声响。



那是不住颤抖的歌贝歌琉多握拳捶向附近墙壁的声音，往来于宽广大厅中的少年少女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转向了歌琉多。



「太奇怪了……」



娜塔蕾娜因为这种程度便吓了一跳，抑或感到害怕。



既然如此，为何无法发现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异常？



「为什么没人说『我不想干』呢！？听好了，对方可是『真正的威胁』啊，和冰岛那些假目标不同。就算打了这么久，也没收到半个击败报告，它们的规格根本截然不同啊！！而且，就算单纯地打倒它们，或许又会出现捕食残骸并壮大自我的改造升级现象，那很可怕吧，这和使命什么的没有关系，也和陆上或海中哪条路线比较安全没有关系，正常来想，对抗『真正的威胁』应该很恐怖吧！！！？？？」



表参道镜华的话术相当巧妙。



她只准备了两种选项，仅仅提出陆上与水中路线，并说明雄狮型『威胁』的地对空雷射对海中威胁不大。她之所以安排海中路线为先抢先赢的少数派，也是为了引导众人前往被『威胁』占领的第二代葛摩诺亚的算计吧。



而这计划本身并无谬误。



不过，却并未提供充分情报。



究竟是由谁判断敌军中最为骇人的个体为雄狮型威胁『烁光体』呢？第二代葛摩诺亚中群聚着无数『威胁』，或许还潜藏着更加强悍且难以应付的『威胁』也说不定。实际上，舞梨香、唯实与多世里三人也杳无音讯，明明可判断船上存在着足以将她们逼进绝路的掠食者，但镜华却只字不提这一部分。



然而，歌琉多也不认为只有坐着轮椅的学生会长是反派。



他之前便担心着某件事，如此一来终于一清二楚了。



『第二艘』的学生已经麻痹了，他们沉醉于冰晶海岸的成功体验之中，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次也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他们并未心生疑窦，不去深究布达内容背后的依据，甚至不愿察觉情报是否有所偏差。



「唉，阿山，你在冰晶海岸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问什么，就是虽然那些是假目标，但我们打赢『威胁』那浑蛋──」



「在仅仅一次战斗中就死了三十四人啊！！那根本算是一败涂地！！！！！！」



歌琉多以比闹钟更加宏亮的音量大喊。



这样大家……清醒了吗？



不过，这是原本的正确认知，一般而言，假使同校学生有一人死亡，就将构成严重案件。学校理应疲于应付媒体，心理谘商师于校园中四处奔走，众人将因为保护隐私乃至拒绝上学的问题，而忙得昏天暗地，焦头烂额。



为什么大家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



三十四人，包含凛穗与早苗在内的话则更多。由于身为世界最强的歌琉多等『天外四神』运筹帷幄的失误，导致死了整整一班的人。「如果面临难以预测的状况就无可厚非」……但当全校学生能冷静地分析并接受这种结果时，感觉便已经麻痹了，而且是致命性的。



哪怕大家更用力地谴责挞伐，乃至于否定自己的人性也不足为奇。



所有人都表现得过度像模范生，乖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别因为这是正确的就接受啊。



「不管是世界最强还是什么，就算有『修复』和『障壁』，会死的时候就是会死，这就是人类。」



歌贝歌琉多重新提起这天经地义的定义。



将事实摊在仅拥有一条性命的少年少女面前。



「所以，你们要更仔细地思考！！这世界并非二择法，而是广阔得能通向所有方位吧！？你们不需要勉强配合『天外四神』，就算说害怕也无所谓，哪怕逃避或躲起来也没有人会批评你！！你们为什么要像这样，沦为只会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齿轮啊！！！？？？」



歌琉多语毕，现场鸦雀无声。



他心中急速地涌现一股在这辽阔的机场大厅中，唯有自己属于异端分子的自觉。



『世界最强』的对公众模式冰消瓦解了。



「……在下决定前，再度仔细地想想。」



歌贝歌琉多的话是否传递至他们心中了呢？



这名少年紧咬牙关，并宣告：



「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的命。」



9



歌贝歌琉多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祭品大人。」



「嗯嗯，爱音，抱歉。」



少年坐在地上，并扬起疲倦的双眼。



此处为机场的登机门。



假使全校学生听进歌琉多的劝说，他们将爱惜自己的性命，即便无法听进去，无法理解的情绪也将迅速地夺走他的人望，已经不会再出现遵循歌琉多的指令，并竭尽全力的学生了。



无论众人相信与否，这项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表参道镜华也会因为自己毁了事前准备，而大失所望吧。



这一如自己的目的。



已经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这是歌琉多的真心话。



纵使众人听不进自己的真心话也无妨，自己的面子无论变得怎样也无所谓，最优先考虑的当然是他们的性命。



世界最强这四个字有许多涵义，歌琉多主动从中选择了一种，之后仅需勇往直前，待功成身退后再回首前尘即可。



「……」



之后仅剩下歌琉多一人了，当初就应该这么做。毕竟，希望从『威胁』手中抢回『第一艘』的戟叶等人，只是歌琉多的一己之私而已。



（……舞梨香也是。）



他口中仅剩下苦涩的滋味。



等到后悔为时已晚。



（我不应该认为因为同样身为世界最强，就理所当然要参加。她明明保有随时可抽身的选择，但我却主动删除了它！！）



要拯救雨脚舞梨香，所以要与『真正的威胁』作战。



不过，自己果然无法为此连累『第二艘』的师生。



歌琉多自嘲地道：



「……刻意糟蹋机会，失去所有信用和帮助，这会是一场硬仗喔。」



「爱音无所谓。」



「抱歉，你和我是命运共同体，就只有你无论如何都必须配合我的任性妄为呢。」



「只要您希望的话，爱音就会战斗，啊呣？」



总是沉着冷静的爱音稍微睁大双眼。



歌琉多以指尖捏着并塞入她楚楚可人的小嘴里的东西，是随处可以买到的一口巧克力。水晶少女动着小嘴嚼了嚼后，说道：



「这是？」



「是谢礼喔。」



之前在北极圈内的人工度假胜地•冰晶海岸时，因为位于冰天雪地之中，故众人为了争夺食衣住器具而忙得不可开交，正因为如此，巧克力成为他随身携带的紧急粮食。



「……爱音觉得这没什么效率，如果想扩充爱音的功能，强力建议让我摄取纯金，强力地。」



「不是这样的。」



歌琉多微微地笑了笑。



他的笑意内涵有所转变。



……倘若强力地命令爱音『留在这里』，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歌琉多于一瞬之间，不由自主地幻想着这样的未来──如果能让她留在安全场所，真的仅凭自己单打独斗，心无罣碍地去贯彻一己的任性妄为。



（这是毫无意义的妄想吧……）



「祭品大人？」



少年摇了摇头。



爱音一头雾水地歪着小脑袋。她是自水晶魔法的装甲变形而生的水晶少女，亦即倚靠着身为魔法师的歌琉多，即便两人分离二地，假使歌琉多惨遭杀害，爱音也将无法保有能自由活动的状态。



（要赢。）



因此，两人为命运共同体。



无论如何，歌琉多能独力完成的事有限。



（只思考自己定下的条件，因为当分心的时候，正是世界最强挫败的瞬间，所以就算现在沦为修罗，也只能一路往前冲了。）



「……差不多该出发了。爱音，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那么，优先目标要怎么设定呢？」



「？」



「歼灭『威胁』？拯救舞梨香小姐等『第二艘』学生？带回戟叶先生等『第一艘』学生？」



「以上皆是，守护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歌琉多立刻回答，并离开冰冷的地板。位于玻璃窗外的广阔世界已是黑夜，但水平线彼端却诡异地燃烧着石油火灾。



之后，他将前往该处。



光是船上的『真正的威胁』就有数千，或更多的数量吗？而且，并非单纯地将之屠戮殆尽即可，若要拯救舞梨香与戟叶等人，难度将暴增几十倍。



正面进攻绝对无法取胜。



（……那就彻底发挥偏执跟踪狂的真本事，死缠烂打地调查，以找出威胁的弱点吧。）



当他稍微破颜微笑时。



「学长。」



背后传来一道不可能听见的嗓音。



霎时之间，歌贝歌琉多的思考真的静止了。



当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后，见到娜塔蕾娜•普雷司特站在后方。她或许在四处寻找自己，明明身处于机场之中，却气喘吁吁，小脸也红通通。



「太好了，你还留在机场里……学长乍看之下很理性，呃，但遇到突发状况时，就会完全无法预测行动。」



「娜塔蕾娜……？」



「请让我帮忙。」



她开门见山地说了。



歌琉多再度感到呼吸一窒，但并非因为即便自己大声疾呼，她依然麻木不仁。



见到她的眼神就能明白。



「老实说，我也很害怕，不过，正因为害怕才想紧紧抓住身为世界最强的『天外四神』，请不要在这里放弃我们……和我们断绝关系变得轻松或许很简单，但也请为被断绝关系的一方想想。」



「娜塔蕾娜，不可以，这样你就只是受我们所左右而已啊！」



「所以──」



十二岁的少女反而打断歌琉多似地开口。



她微微笑了笑，宛如安抚畏惧的孩童般说道：



「我是老实说了啊，我就全盘托出吧，即使说要和表参道镜华并肩作战，我也难以信任她。她虽然正确，但也只是正确而已，是否值得信赖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学长你就不一样了，我们并不会因为你们是世界最强，就听从你们所有人的话。是你要我们『在下决定前，再度仔细地想想』的啊，还说『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的命』。所以，就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要跟随谁。对，这样只是紧紧抓住世界最强，并把问题都丢给你们承担。不过，最想相信『天外四神』其中的谁，这毫无疑问是靠我们自己的意志所下的选择。」



「……」



「学长，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所以请带我去吧。难得我们两人一起斩断了冤冤相报的轮回，就不要在这里说要分道扬镳啊。」



紧紧抿唇。



少年勉强自己抿紧嘴唇，经过一段时间后，才挤出一句话：



「……如果我不要呢？」



「那我就自己跟着你去，因为我没办法让事到如今还一心担忧我们的顽固学长被『威胁』大军给五马分尸啊。」



呵。



歌贝歌琉多不禁微微地莞尔一笑。



假使放松精神的话，将无法维持狡诈的自己并潸然泪下，但他仍旧按捺住。



「不行。」



「为什么？」



「就算多你一个也不会改变战况，所以我不能带你去涉险。」



「学长，那就没问题了啊，因为我是说我们吧。」



娜塔蕾娜•普雷司特一直巧笑盈盈。



「因为……这是山根学长和猫海学长，呃，还有其他很多人一起想出来的说服说词啊。」



这次。



歌贝歌琉多终于屏住气息。



过去自己都认为「必须守护她」，如果她被蛮不讲理地杀害的话，届时『天外四神』将一败涂地，但娜塔蕾娜却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歌琉多。



「……我没有和大家并肩作战的资格。」



自己不应该在学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不应该在学妹面前发出这种声音。



尽管他心知肚明，却不由自主。



少年咬着下唇道：



「因为我扯谎欺骗大家，打算帮助自己的朋友，其实应该赶快放弃充满『威胁』的第二代葛摩诺亚，再造一条第三代葛摩诺亚就好了。但我之所以执着于『第二艘』，是因为化为水晶的『第一艘』朋友还留在最下层。对你们来说，他们是从未说过话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尸体。」



「那算是问题吗？」



少女立刻回答。



娜塔蕾娜对呆若木鸡的歌琉多轻柔地笑着说：



「毕竟，以结果来说，那代表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弃朋友吧？而且，你相信如果有我们帮助，就能救回你珍惜的朋友，你认为可以将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朋友托付给我们，那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



「世界最强是心地这么善良的人真是太好了，所以就在这里终结这时代吧，不要再交棒给下一届世界最强了。学长，我是在跟你说这个喔。」



这个娜塔蕾娜•普雷司特。



她究竟需要多少力气才能说出这段话呢？任凭两人已经和解，却仍旧不改歌琉多曾杀害身为她姊姊与前任最强──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的事实，但她却接受了这一件事，并认同目前这时代。



「……他们真的是我很珍惜的人。」



「是。」



「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那种事发生……」



「学长，我明白的。」



这愿望过于奢侈。



然而，娇小的少女却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对抱着这种心愿的歌贝歌琉多承担起这份责任，道：



「所以就靠大家一起来克服难关吧，葛摩诺亚不分『第一艘』或『第二艘』。」



10



「……唉──我被甩了呢。」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在塔台中落寞地笑了笑。



当初是雨脚舞梨香看穿自己的笑意里带有施与受──意图从他人身上寻求慰藉的涵义吧？



（没关系，毕竟，比起见不得光的人互舔伤口，让热血又容易暴冲的歌琉多同学放牛吃草，由我来掌控关键部分还比较容易有成果。）



「我孤单寂寞觉得冷呀……」



学生会长情不自禁地悄然吐露心声。



然而，究竟有哪些部分是『威胁』刻意为之的呢？自己甚至开始觉得『威胁』分析了力量均势，企图分散『第一艘』与『第二艘』，甚至『天外四神』的四人，才袭击了第二代葛摩诺亚。



它们有那么高超的智能吗？



或者说，即使它们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又是怎么收集表参道镜华等人的『内情』？是否从第二代葛摩诺亚的电脑或文件中获悉，还是……



学生会长趴在塔台的控制台上，脑中（藉工作加以逃避）昏惨惨地左思右想。此时，红发丸子头书记走了进来。



「表参道会长。」



「有什么事？」



镜华挺直背脊。



她于一瞬之间恢复天衣无缝的笑靥，令书记并未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虽然是这种时候，但有外来访客……对方并未事先预约，所以也能下逐客令，请问您觉得怎么做才好？」



红发丸子头少女并未道出访客是谁，便亮出『下逐客令』的选项，但镜华心中大致有底了。既然于这种时候来访，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是哪个国家？」



「对方报上的名号为多国联军代表，但实际上是印度参谋长委员会发言人兼特使，以派系来说偏向海军。」



（……果然来了呢，人类的大人。）



虽然并未公开发表雨脚舞梨香的失踪案，但只要二十四小时监视学生出入这座人工浮岛综合机场的状况，就能大致掌握状况，世界最强一员离开后迟迟未归这种异常状况势必立刻传播开来了吧。



不能一直纠结于歌琉多的事。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悄无声息地切换心情。



由自己担任蛇蝎恶女即可，作为守护葛摩诺亚师生的学生会长，达成自己的任务吧。



（这并非鲁莽的逞强，但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实际上就能三两下地切换心情，所以连自己都觉得讨厌呢……）



「我有兴趣，让对方进来。」



「我知道了。」



一会儿之后。



学生会的红发丸子头少女带来一名佩戴眼镜的妙龄美女，她的特征为褐色肌肤与长长的银发，是一名兼具知性气质与火辣身材的女子。假如她并非身穿窄裙与白色军装，将吸引路上所有行人的注目吧。



她深知这项武器，并自觉性地加以琢磨砥砺。



银发女子早已习惯被夸为美女，精确地瞭解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将使周遭他人产生何种情感，并将之利用至极致，连左手无名指上闪耀光芒的婚戒也包含在她的如意算盘之内吧。这当然并不代表──我身为人妇所以不能接受晚上八点后的酒约──这种单纯的心思，反而正好相反，她也将这种背离伦常的欲望逆向性地纳入自己的盘算之中，明知而蓄意为之。



……对方同样有种恶女的臭味，表参道镜华露出灿烂甜笑，出言试探：



「你好，初次见面。」



「我们在两年前新德里的派对中见过面喔，您那时候还是『第一艘』葛摩诺亚的新生，却毫无青涩感，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咳。」镜华宛如掩饰初步性失误般清了清喉咙。



……她是那种当察觉到对方犯错时，不会选择默默忽略，而是出言指出与订正的人种啊，这代表她脑中的想法是「你要配合我」「我的身分高你一等」吧。



这名褐色美女淡淡一笑，对着装饰性的世界最强道：



「我是芮德涅•库伦蒂，再度请您多多指教了。」



「你好。」



（那个──）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流畅地推动对话。



表参道镜华刚才所犯的『初步性失误』只是一种无聊的幌子，她基本上属于那种尽管浮生一瞥也过目不忘的人。不过，这名学生会长早已自其他管道，听闻过芮德涅这个人名。



这是因为她脑中有这一句话。



自冰晶海岸一事之后，昔日世界最强的妹妹──娜塔蕾娜•普雷司特曾明确地指出：



（在我知道姊姊过世的时候，呃，来找我的是……）



「这次就让我们建立一段长长久久的情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