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这件制服。」



被禁闭于悬在半空中的鸟笼里的『世界最强』嗓音低沉地微微笑道：



「你是葛摩诺亚的幸存者吗？」



「不是。」



那是一名消瘦的少年。



这名少年身旁跟著一名拿著武器的苍白水晶少女。



他双眼绽放著污浊的凶光，这么宣告道：



「我是要杀死你，并超越你们的人。」



4



时序回溯到不久之前。



两百层高的超高层庞大电视台。



警卫人员、监视器与感应器，这里应该布下了万全的防卫网，却出乎意料地也有著警备松散的地方。



染成一片橙橘色的屋顶上。



「……没人能想到有人会仅靠肉身从两百层大楼的正上方入侵吧。」



将头发染为草莓香槟金又绑成双马尾的舞梨香全身上下覆盖著半透明的装甲，这么笑著道。



当然，这座电视台顶楼也有直升机场，亦即有著最低程度的管制设备。它并未借助其他天线塔，整座电视台也会自行操作大规模播放电波，只要利用它的波形扰动，便不可能放过任何接近这里的飞机。



不过──



举例而言──



「只要贴著大楼墙壁垂直前进的话，就不用担心会被雷达侦测到，毕竟普通的飞机或直升机如果有这样的动作，一定会撞毁的呀。」



靠人载送到这里的歌琉多这么说道。



到了两百层的话，高度已超过一千公尺，这能吹散赤道正下方令人热得筋疲力竭的热气，甚至令人感到些许寒意，种在这附近的箱型花盆中的可爱高山植物甚至还开出了花朵来。



『去电视台接受访问果然也不太对呢。』



歌琉多脑中忽然想起旧友的话语。



『简单来说，水晶魔法师就像是特种部队吧？就算不耍帅地去上节目之类，也会自然而然地包裹在受众人瞩目的神秘面纱之中。但我们又会边看以水晶魔法师为主题的电影边笑著说「本尊不是这样的啦」，嘿嘿嘿。』



「……」



话说回来，变得硬邦邦的参考书一角上的连环漫画，灵感来源便是他梦想中的电影场景之一吧。



歌琉多眯起了双眼。



他吐著白气，在口中低喃道：



「激磁启动。」



紫色的学生制服背后不自然地隆起，从中出现脸色苍白的水晶少女•爱音。



「爱音，装备武器，对手是世界最强的『排解难题』，连一丝余力都不可以留下。等接到信号后，从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



「瞭解。」



爱音挥舞右手后，便出现一把以水晶生成的日本刀，它的根部有著类似钩棍般的分歧，较短的部位为可射出雷射光束的短枪。



「舞梨香也是。」



「交给我吧。」



屋顶上的入口也有感应器，但立刻便会失去功能吧。



这并非因为切断了感应器，而是因为电视台内所有的警报器都将爆炸。



歌琉多与爱音待在门板旁边，舞梨香则走向不妨碍直升机起降位置的四方形箱子，这是冷气的大型室外机与水塔，以及支撑著无数电梯的电梯减速箱。



「之后就看学生会长的了……」



他们来到预计的位置上，并等待任务开始。



接著，时候到了。



引导直升机安全降落的高亮度边界灯骤然一齐熄灭。



当整栋电视台停电后，同一时间，爱音的刀刃便宛如切奶油般砍断门锁，并由歌琉多踢飞门板。舞梨香则另行从别的地方跳入电梯井中。



透过运用水晶花振动的通讯，能听见坐在轮椅上的学生会长的声音。



表参道镜华肩负著运用瓦斯管线爆炸，破坏一般缆线与电视台外的变压器，以及从外部藉著望远镜观察电视台的任务。



『艾利希亚位于VIP专用的电梯中，她搭乘从左边数来的第三台，停在一百九十层。』



「瞭解。」



『电力大概五分钟就会恢复，在那之前要接触到她！』



歌琉多与爱音奔下照明熄灭的昏暗逃生梯，朝目标电梯跑去。中途如果遇到人的话，便只能运用水晶少女使他们昏厥，但所幸没这个必要。这是因为最高层区域中只有电视台的高层坐镇，与实际制作节目的现场距离遥远吧，亦即人非常地少。



「从这里……」



歌贝歌琉多跳下逃生梯，跑过楼层走道，紧紧咬住了牙根。



他脑中逐渐积蓄起有别于恐惧的异样热度。



「一切就由这里开始！！爱音，接著我们就要挑战世界最强的『排解难题』其中一员──艾利希亚《恐龙》路克博格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的，祭品大人。」



两人抵达了位于一百九十层的电梯口。



爱音用刀贯穿了金属制的门板，与歌琉多两人一起强行撬开了它。



位于门板之后的便是……



5



终于──



真的是终于。



歌贝歌琉多遇见了自己的宿敌。



身穿西装的白发女子。



她位于停止动作的电梯之中，宛如被囚禁于半空中的鸟笼。



然而，艾利希亚的脸上没有恐惧。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后，甚至未将手抽出来。



「真蠢，乖乖装死不就好了，还是说你想得到被身为『排解难题』一员的艾利希亚•路克博格的脚确实踩烂的荣耀呢？」



「你就试看看啊。」



少年离开空中电梯一步，毫不松懈地役使著拿刀的爱音。身为复仇者的少年站在坚固的电梯口这一个安全地带，满身大汗地笑道：



「你现在站在危险的吊桥上，安全装置？紧急剎车？那种东西根本无法撑住那只巨大的恐龙。你敢召唤出来就玩完了，那些全部都会断裂，然后你就会从几乎两百楼的顶端倒栽葱地往下掉。如果这样也无所谓的话，你就召唤看看啊，召唤出你的最强。」



这是第一回合。



理论上毫无破绽，艾利希亚只要一召唤出她引以为傲的恐龙，支撑电梯的缆绳与紧急煞车的蹄片就会断裂且往下坠落。如果她有所迟疑，便让水晶少女•爱音冲进去与之厮杀。召唤恐龙便会坠落，不召唤的话则会惨遭砍杀，正常而言，这一著棋便能将死她了。



没错。



如果艾利希亚《恐龙》路克博格这个怪物，是一种可容于『正常』且『理所当然』范畴内的存在的话。



「呵。」



那是一抹微笑，但那份无法抹灭的狰狞，却令歌琉多背脊感到一股恶寒。



他不禁叫道：



「爱音！！砍了她！！」



然而，水晶少女并未遵从指令。



理由相当简单。



「我祈求印度的幻化之神•毗湿奴……」



从正后方。



从坚固的电梯口大厅地板，且位于距艾利希亚半径五公尺以内的极近距离。



一只聚集了数以万计锈蚀铁块的恐龙，犹如从水面涌现一般露出脸来。



「祭品大人！！」



纯白的衣装翻飞，爱音当机立断地转换了刀刃的轨道，成为阻挡从少年背后逼近的恐龙的盾，而非贯穿正前方的目标。



她果然没判断错。



然而，杂乱无章地混合了剑、枪、斧、弓的恐龙冲撞力非同小可，歌琉多与恐龙之间夹著水晶少女，整个身体水平朝著强行撬开的门内遭到震飞，被拋进电梯之中。



「哇！？」



歌琉多未感受到坚硬的墙面触感。



不可思议地受到温暖、柔软且充满女性芳香的物体所包围。



他被张开双手的艾利希亚抱住，头埋进了她的胸口之中。



「………………………………………………………………………………………………………………………………………………………………………………………………………………」



此时，歌琉多冷汗狂流。



当他维持著被抱紧的姿势并抬头一看，便见到白发女子露出了一抹冷笑。



连一秒，不对，甚至连一剎那的犹豫都没有──



「爱音！！！！！！！！！！！！！！！！！！！！！！！！！！！！！！！！！！！！！！！！！！！！！！！！！！！！！！！！！！！！！！！！！！！！！！！！！！！！！！！！！！！！！！！！！！！！！！！！！！！！！！！！！！！！！！！！！！！！！！！！！！！！！！！！！！！！！！」



歌琉多这么厉声惊叫的下一刻，水晶少女便将手中的透明刀刃朝上一挥。



雷射光束随著于空中画出圆弧的刀刃轨道迸射，撕裂电梯的天花板。



将粗壮的缆线、安全装置与紧急剎车的金属零件全数破坏殆尽后，四方形的鸟笼便轰然往下坠落。



这是在──



全力奔驰的恐龙将整座电梯连门带框地撞破之前一秒钟的事情。



恐龙来不及咬住朝正下方落下的电梯，似乎便因剎车不住撞破了玻璃墙，而飞舞于晚霞之中，但歌琉多等人已经无暇一一确认。



整座四方形箱子开始往下坠落。



他们的体感重力轻飘飘地消失了，这彷佛利用飞机急速俯冲造成的无重力实验，抑或利用设置于天线塔内的特大自由落体的太空人专用训练设施，歌琉多等人虽然位于地球上，却面临忘却重量的局面。



这对艾利希亚而言，似乎也有些超乎想像，她松开了纤细手腕的束缚。



歌琉多从了女性的胸口挣脱，于极近距离内与宿敌互相瞪视。



「你的恐龙是利用巨大质量产生攻击，但在没有重力的世界里还能发挥实力吗！？」



「在你没成功把最关键的恐龙……我的降世化身关进无重力的牢笼时，这问题就毫无意义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失去了在电梯内召唤出新恐龙的方法，也就是说你束手无策了。就这样让爱音砍死你也行，放著你不管你也会坠落身亡！」



「所以──」



艾利希亚飘浮在无重力的电梯之中，拇指朝向玻璃墙外的那片橙色世界。



「我不是说这毫无意义吗？」



外面有一道红黑色的瀑布。



利剑、长枪、战斧、弯弓等武器，冰箱、汽车等废弃物，螺丝、弹簧等零件，这些锈蚀物的融合体甚至失去了恐龙的外形，追赶著成为自由落体的电梯。不对，它是在配合著电梯的速度平行移动。



那再度形成了肉食恐龙的嘴巴。



于发出「铿锒铿锒铿锒铿锒铿锒！！」这种异样声响的洪水之中，艾利希亚•路克博格背对著这些物体沐浴于夕阳余晖之下，全身的轮廓宛如熊熊燃烧一般绽放出光芒。



「那么亡灵，我就先走一步了。话说回来，你有能够有效脱离的方法吗？」



「……爱音。」



「如果没有的话，会摔烂在地上的可是你呀。」



「现在马上杀了她，爱音！！！！！！！！！！！！！！！！！！！！！！！！！！！！！！！！！！！！！！！！！！！！！！！！！！」



水晶少女回应了咆哮声，正当她意欲操作透明刀身上宛如钩棍般分枝的雷射光束短枪时，在那前一秒──



完全恢复形体的恐龙，将脚爪刺进横亘于玻璃墙面之间，沿著钢筋形状建造的些许水泥壁面减速，并顺势用它庞大的嘴巴撞进玻璃之中。



爱音的准心因剧烈的震动而有所偏移。



光束烧灼艾利希亚脸庞附近的空气，但她却面不改色。



只要恐龙的嘴巴咬住电梯便结束了，唯有艾利希亚能爬到恐龙的身上逃脱，剩下的人便会连同整座电梯，有如吐掉的口香糖般被拋向傍晚的天空之中。



然而，状况并没变成这样。



在那前一刻。



一道橙色闪光「轰隆！！」一声由上至下垂直贯穿了电梯，一名全身生成锐利水晶装甲的双马尾少女跃进开了大洞的天花板之中。



「舞梨、香！？」



闻言，少女似乎没有一一回应的闲情逸致。



她抓住因类无重力而飘浮于空中的歌琉多与爱音后，顺势朝地板上的孔洞飞走。



头顶上陆续传来「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的碎裂声响。



恐怕是咬住电梯的恐龙透过将脚爪插入电视台墙壁中的方式，逐渐减缓了坠落的速度吧。



「舞梨香，还没！艾利希亚的『最强』还没失效！！」



「我知道、啦！」



舞梨香沿著电梯井九十度转弯，撞碎厚重的玻璃墙面飞了出去。



他们与乘坐在恐龙肩上的艾利希亚隔著二十公尺的距离，眼神交错。



然而──



这里是一整面玻璃制的垂直墙壁。



歌琉多等人仰仗水晶魔法的飞行能力，艾利希亚则藉助强行嵌入墙面中的恐龙利爪。



双双忽略了地上与地面的概念。



立足于玻璃制的战场之上。



「亡灵，你终于和我正面交锋了啊。」



白发女子愉悦地说道。



虽然高度降低了，但这里恍若黄昏之海。脚下的玻璃墙面反射著橘色阳光，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而那之中逐渐混入了人工光源。



这是因为电视台内的照明恢复了。从停电状态切换至紧急电源，使照明恢复了功能吧。



至恢复原状的预设时间约为五分钟。



亦即，只经过了五分钟。



这是一场密度惊人的『实战』，体感上彷佛已经缠斗数日。



「你没有把戏好变了吗？那就落幕了，让你回归尘土吧。你在那艘已经沉没的船里，应该早就知道，单凭纯粹的暴力是无法赢过我的降世化身的。」



舞梨香与爱音。



少年若未受到两名少女自左右支撑的话，甚至无法站立于墙面上，他却这么啐道：



「别开玩笑了。」



「察觉到敌我差距后却仍然选择突击吗？真是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存活下来，真是难以理解……动手。」



水晶魔法与仰神魔法。



双方术者同时出招。



他们宛如期盼著最短距离内的激烈冲突一般，于玻璃制的大地之上笔直奔驰。



受恐龙攻击的话将会一击毙命。



空间振动领域与自动再生技术都无力回天，她原本便是曾存在于海上水晶魔法学园中的七百人一拥而上都无法抗衡的『世界最强』。事到如今，仅凭一己之力的歌琉多等人，不过多了一两个战斗的理由，也无法震飞能颠覆一切前提的那只恐龙。



因此──



歌贝歌琉多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它。



「舞梨香！脚下！！」



「瞭解！！」



她手上类似刺剑般武器的剑锷部位开始震动，原本覆盖住手背的剑锷如因阵风损坏的雨伞般反折，出现了射击用组件，一道惊人的闪光从中迸射而出。



众人的脚下不过是玻璃。



击碎之后，歌琉多三人便如潜水似地忽然从战场上消失了踪影。



「……？」



被留下的艾利希亚心中抱持著些许疑问。



「──！！」



随后，她咬紧牙根。



『那个』袭向了她。



6



在入侵这栋两百层高的电视台之前，歌琉多与舞梨香在纷扰的城市之中收集材料与进行事前准备。



『有霰弹枪的子弹就可以了，虽然想整箱买起来，有多少买多少，但在同一地点买齐的话会被怀疑吧，多绕几家店或许比较好呢。』



那是用于狩猎与镇压暴徒、能射出复数小铁球的子弹，但歌琉多等人的目的并非拿来装填在枪枝里射击。



那无法伤到号称世界最强的艾利希亚一根寒毛。



『要用怎样的机关呢？』



因此，手法不同。



他们选择引爆霰弹枪的弹药，而非将之装填进枪枝之中。



『只是要点火的话并没有那么困难，只需一点火花就可以了，所以只要有乾电池或铝箔纸就可以做引信了。不过，实际上还需要负责启动开关的东西。』



将之化为小巧可爱的极小炸弹。



要瞄准并命中恐怕不可能，即使小铁球幸运地掠过目标人物的肌肤，也无法透过枪身将炸裂时迸射出的能量统整到同一方向，所以无法期待有多大的破坏威力。



『你要用无线电引爆吗？那里又是电视台又是直升机场的，我想到处都有各种频率的电波啊！？』



所以说，这是虚张声势。



只要让目标人物警戒著「自己受到枪炮抑或爆炸物的威胁」即可。



『或许还有过度狂热的粉丝偷装的窃听器呢。总之，事前假装观光客在大楼周遭走一圈，先确认频率的占有度比较好，一定有没有人用的频宽。话说回来，舞梨香，这次的关键是能用标准型水晶花的你，你觉得你办得到吗？』



歌琉多一行人所做的安排极为简单。



在霰弹枪的弹药上装设无线引爆装置，并涂上黏著剂。



之后只消从远方将之射到电视台的墙上。



这便宛如将墙面改造为一片地雷区。



『我──能──办──得──到──啦──虽然我比较喜欢雷射或迈射，但这时候果然要用非核光子火箭呢。』



仅靠这样便有办法战胜艾利希亚《恐龙》路克博格吗？



她以区区血肉之躯站到七百名水晶魔法师面前，并以质量庞大的恐龙挡下所有攻击，逆势摧毁了一切威胁。他们足以令这样的怪物负伤吗？



『无论如何都先试射一下比较好。』



针对这问题的回答是YES。



『当然，这么一来，也想要有能把它们黏到大楼墙上的橡胶黏著剂。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缓冲材呢。』



至于这是为什么呢──



7



「碰！」「碰！！」「碰碰碰！！」小型爆炸声从艾利希亚的四面八方传来。



混杂于爆炸声中划破傍晚天空声响的真面目──可能是为了提高杀伤力而加入的铁钉与钓钩等物品，以达破片杀伤功效，也可能是运用了霰弹枪的弹药。



「！！」



无论如何结果都相同。



艾利希亚《恐龙》路克博格虽然身为世界最强『排解难题』的其中一员，但本人仅是血肉之躯，若沐浴在鎗林弹雨之中也难免死亡，假如遭爆炸风浪吞没也会四分五裂。



（我被引入陷阱了？不对，他们应该是在在电视台的所有墙面上都安装了爆炸物，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踩中陷阱！！）



实情如何不得而知。



她在物理层面上可谓世界最强，但却非透视能力者或预言家，无法分析这里到底设置了多少爆炸物。



只要艾利希亚踩中其中一个就会死亡。



身为世界最强的自己，即将踩中从自己手上溜走的亡灵所设下的陷阱而死。



8



歌琉多撞破闪耀著橙色光芒的玻璃壁面，再度飞进电视台中，终于得到较为像样的立足点。他与舞梨香、爱音在建筑物中的地板上奔驰著。



「她没有钢铁般的肉体，也并非回复魔法的术者，即使如此，她却总是站在战场的最前线，刻意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为了什么呢？」



这里也能听见微弱的爆炸声，不对，是接连不断的枪击声。



必须在声音止歇之前抵达目的地，否则真的会一筹莫展。



「答案很简单，因为恐龙旁边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不过就是这样。这和她为什么要在船内体育馆中，站到七百人注目下的台上的理由一样，那只恐龙能发挥抵销任何攻击的强韧力量，但这盾牌只有一面。因此，对艾利希亚而言，最为可怕的就是七百人分散活动了。如果被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的话，就可能产生遭人越过恐龙大盾的间隙，使她自己受到危害的风险。所以，她想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固定在同一个方向上。」



也就是说──



「她只能召唤出一只恐龙，她无法召唤出拥有同等质量的第二只或第三只恐龙，也无法将巨大的恐龙一分为二，制造出分身。如果可以这么做的话，她就会在身边留下一只护卫用的恐龙，再另外准备侵略用的恐龙派出去攻击，这样就不需要出现在现场了！」



现在，在大楼墙面上遭受无数炸弹包围的艾利希亚状况如何呢？



是否正犹豫著应该将身为护盾的恐龙挡在哪里呢？



抑或──



『歌琉多同学，要小心，艾利希亚的状况不太对劲。』



从远方用望远镜观察电视台外观的学生会长•镜华透过水晶花的振动传来了联络。



『恐龙无法维持形状了，它为了强行防御各个方位，变成不成形的甜甜圈状了！』



「是什么形状都好。」



歌琉多等人爬上了逃生阶梯。



「无论她陷入恐慌不知所措，或是恐龙失去了具体形状而无法动弹。」



越过走廊。



「只要艾利希亚那家伙无暇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好！！」



他朝妆点大楼的玻璃墙面撞去。



没错。



也就是说──



只要艾利希亚《恐龙》路克博格，无暇想到敌人从脚边靠近一事即可。



锈蚀的废弃物无法维持恐龙的形体，尽管它受限于只能拥有同一个体，却为了防御来自四面八方来的攻击，变为甜甜圈的形状。然而，那毕竟仅限于单一平面上的防卫。



然后，艾利希亚本身似乎也因为将玻璃墙当作地面而遗忘了某件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歌琉多的拳头贯穿了厚重的强化玻璃。



「什、么！？」



首次。



他抓住了首次发出惊讶嗓音的宿敌脚踝，顺势将她拖进楼层之中。



并往地板上一丢。



「咳！」



艾利希亚的背猛烈撞上地板并瘫倒在地，此时她应该瞧见了。



一名从紫色制服中拿出伸缩式特殊警棍的厉鬼。



「爱音、舞梨香。」



两名少女从直挺挺站著的歌琉多两旁转向窗外，废弃物甜甜圈迅速地逐渐恢复形状，但在那之前，从她们的日本刀与刺剑形武装中所射出的闪光接连不断地命中它，强行剥除贴在墙面上的半成品甜甜圈。



恐龙受到重力拉扯，这次终于往下坠落。



朝著橘色的地表。



艾利希亚倒在地上伸出了手，却只能坐以待毙。



「啊──」



「你能马上消除它又创造出一只新的恐龙吗？不可能吧，如果那可以像瞬间移动一样地拿进拿出的话，你就不需要跟在恐龙旁边，潜入危险的最前线上仅存的安全地带了呀。一旦创造出形体，之后就只能继续沿用了呢。」



「啊啊啊──」



「这里是一百零四楼，它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爬上来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要在那之前杀了你的话，就是我们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噗呃哇啊！？」



首先，使用钝器殴向瘫倒在地不断惨叫的世界最强大人。



歌贝歌琉多透过凶器感受到回传至手腕上的真实触感，并确认了一件事。



艾利希亚果然是仰神魔法的术者。



她不具备水晶魔法师的『初始能力』，亦即障壁或修复的能力。



如果是现在的话便可以杀死她。



只要攻击这具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便能打倒『最强』！！



歌琉多犹如连续赏巴掌似地用特殊警棍殴打了第二次、第三次后，反而是警棍呈ㄑ字形弯曲了。这或许是因为它具备伸缩功能所以内部为中空所致，另外也是因为它是便宜货吧。



「这意外地不好用呢。」



「呼嘶──呼嘶──……」



歌琉多丢掉警棍，从口袋中拿出别的武器。



这次换成手指虎，亦称为指节套环。他将右手的食指至小指套入金属环孔中握住，并用这彷佛戴上了好几个粗糙戒指般的拳头往艾利希亚•路克博格的身上招呼。



「喂、等──」



「砰咚！！」歌琉多以轰然巨响回应她。



然而，这也无法持续很久。歌琉多跨坐在她身上痛殴了她的脸几拳后，食指根部的部分便传来奇怪的声响，他的手指一部分化为水晶，进入三十秒的恢复疗程之中，这恐怕是因为骨头产生了异状。尽管歌琉多的障壁能力相当微弱，但好歹也能施展空间振动领域才对。



「可恶……别开玩笑了。」



歌琉多拋开派不上用场的金属块，取出改造过的军用手电筒。



艾利希亚用双手护脸，宛如不明究里地忽然遭受莫名其妙暴行的普通女孩一般。



「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了！？我连一个人都还没有杀过！你想说这样已经够了吗？我已经好好反省过了？攻击毫无抵抗的受害者是错误的行为？别开玩笑了！！你至少也要背负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啊！你就背负著罪孽去死吧，该死的王八蛋！！！！！！」



军用手电筒的功能与其说是钝器，更接近闪光弹。装上了雷射笔以取代高亮度LED，运用装设于雷射印表机的特殊镜片，将之如手电筒般地打开后，便能灼伤对方的双眼，这种手法因水准不佳的球类比赛观众与作为妨害飞机飞行的手段相当著名。然而，不辱『军用』之名的强化型不锈钢制外壳与大容量电池的重量，加上追加于底端的放大电路后，便能成为警棍的完美替代品。



歌琉多仍然维持著骑乘姿势，再度痛殴了艾利希亚好几棍。



他中途曾咆哮了些什么，却没有传进他自己的耳里。



拥有白色长发的艾利希亚•路克博格用双手护住了脸，但在中途便彷佛断了线一般，全身瘫软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施暴。



持续传来粗喘的鼻息声。



这家伙咬碎了同班同学风向戟叶，害整座海上水晶魔法学园沉没，与其他伙伴谈笑风生地将七百名学校相关人员屠杀殆尽。不对，包含周遭的护卫舰在内，受害者应该还要暴增好几倍。



这些家伙如果知道化为水晶的牺牲者们被安全存放于海边洞窟，历经漫长岁月后便能再度苏醒的话，必定会疯狂地翻遍全世界，然后找到他们吧。她们一定会再三地粉碎他们，掺进磁砖或瓦片之中分散到世界各地，以对方无法恢复人形复活的形式做出最终处分吧。



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但是──



即使脑中因仇恨而炙热地沸腾翻滚著，歌琉多感到心中逐渐累积起某种类似身不由己的无奈。他再三地殴打艾利希亚，甚至心想「她为什么不赶快死掉？」「是不是挣扎著不想死？」，并对她感到某种不合逻辑的愤怒。



要杀死一个人相当困难。



这件事十分困难，困难得理所当然。



这些家伙为什么办得到呢？



「……──」



握著沾满鲜血的改造军用手电筒的手垂了下来。



艾利希亚•路克博格扭曲的眼角上有著泪水。



而跨坐在她身上的歌琉多或许也在哭泣。



即使双方都做出了毫无道理可言的暴行。



「祭品大人。」



此时，一旁面不改色的水晶少女•爱音开口道。



她并非要提出「再继续打下去的话就真的会死了」的警告。



「如果祭品大人为达成目的耗费过多力气的话，用爱音不是最快的捷径吗？爱音的话，一刀就可以了结她。」



「呼──呼──……！！」



歌琉多气喘如牛，终于有种面对现实的感受。虽然满腔怒火难消，但他扪心自问「要杀她吗？还是不杀她呢？杀了她让她稍微自食苦果？但是相反的，自己也会沦为这些家伙的同类吧？」



他不住地发抖。



一瞬之间，真的只在一瞬之间，他脑中浮现了毫无抵抗便被咬得粉碎的戟叶的脸。



「可恶！！」



他将作为凶器的改造军用手电筒用力拋向地板，并忿忿地咂舌。他揪住依旧被压在下面、如同鲜红色破布袋般的排解难题──《恐龙》的领口，强行将她拉了起来，道：



「……我有事要问你。」



「呼、呼、呼嘶……」



「其他的排解难题！全盘托出她们的特徵和弱点！！说出所有能帮得上忙的情报！如果你敢有所保留的话就宰了你，我要找到不动手的理由还比较难呢，你懂吗！？」



艾利希亚用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的肿胀脸庞点头如捣蒜地摆动著。



想要其他排解难题的情报，秘密基地、生活半径、魔法的特徵与弱点。而且，艾利希亚的『恐龙』也是一种魔法，是一种技术，是可以学习的大量情报。现在虽然是可憎的敌人，但依用法不同，或许可大幅增加行动范围。



总之是暂时解决了。



当歌琉多这么心想的下一刻──



唰地一声。



一道闪光刺进艾利希亚•路克博格的太阳穴，贯穿她的脑袋。



犹如焊接一般的炫光在眼前慢了半拍炸裂开来。



如同眼底被烧灼般的痛楚令歌琉多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接著，等他回过神来时，便发现揪住领口的对象已经丧命，她的头部整个消失，出血甚少，这是因为伤口断面彻底烧焦所致。



（……雷射、狙击。）



「舞梨香！？」



「干嘛，我们要杀了她对吧。」



歌琉多抬起头来，却不敢望向声音来源。



那是因为她用一种自己从未听过的冰冷嗓音回覆。



「用绳子捆住她然后带回去，接著又要干嘛呢？我们甚至不清楚『恐龙』的产生条件，不一定说夺走她的武器防具或把她剥个精光就没事了。刚才的偷袭只限用一次，如果她又能发挥全力的话就无法应付了，所以杀了她才比较适当吧。」



「……」



歌贝歌琉多一度阖上双眼，接著，放松了双手的力道，尸体虚软无力地瘫倒至地面上。那里已经没有剩下任何一丝曾经盛极一时的最强的威严。肉，那仅是区区的肉块。



「您很后悔吗？」



水晶少女•爱音在一旁缓缓地歪起了小脑袋。



摇曳著一头银色长发的少女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么说道：



「所以说如果用爱音的话，就不会被人抢走猎物了呀。」



9



歌贝歌琉多一行人回到了作为移动据点的露营车上。



「我有帮上忙吗？透过瓦斯管线爆炸让一般民众回避，之后是让电视台丧失一般电源，以及用望远镜从远方观察。我们做了满多准备，所以应该没有市民因为掉落的玻璃受伤喔。」



坐在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正等著他们。



她也渗透进现场周遭，从后方支援他们，所以才能早一步回到露营车上吧。附带一提，这辆车的驾驶座为了她做了改装，油门与剎车都可用方向盘上的按钮操控。



见到歌琉多等人回来后，镜华这么说道：



「哎呀，你们不是杀了她吗？」



「……是的。」



「但你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呢，明明打倒了那个世界最强的人，为大家报了仇。」



站在青梅竹马与水晶少女之间的少年抬起了头。



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他的表情不像是一名复仇者。



「这是为什么呢？」



少年在自己心中这么低喃道。



戟叶，对不起。



我们似乎已经失去演出你心目中动作片的资格了。



插曲一



『水晶魔法？』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与存在时，艾利希亚•路克博格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以人身施行神祇奇迹的魔法，尽管如此，却不需要恳求神明。于称为水晶花的零件中连结印刷电路板并封入神名，以与该神有关的传说或神话为核心编纂运算程式的话，据说便能以类似研判气象图后进行耕种或扬帆出航的感觉，『顺势乘上』超自然现象的气流。



能做出这种事吗？



如果可能的话，这不是大不敬吗？



『这又没有关系。』



回答她的是艾利希亚•路克博格自己的影子。



这并非比喻，而是她延伸向地板的黑影真的改变了轮廓，成为与她似是而非的形状。



幻化之神•毗湿奴。



祂在印度神话之中，与创造之神•梵天以及毁灭之神•湿婆并称三大主神之一。祂为维护之神，当处理扰乱社会秩序的难题时可化为十种化身，以化身的形式解决问题。



也可将艾利希亚的『恐龙』，视为藉助了可自由变换形体的毗湿奴的神力，所显现的亚种『化身』。



『哪里没关系了？简单来说，他们创造了假神，就像在没得到祢们的许可之下擅自引出祢们的力量。作为一位真正的神，在讨论是非善恶之前，能够允许这样的事吗？』



『我并不是要讨论这一点。』



黑影出乎意料愉悦地呵呵笑著。



『维持现状并非指什么都不做，只任凭时间流逝。停滞会带来沉淀混浊这种变化，正因为我是司掌维护的神，所以能够理解这困难之处……老实说，所谓世界最强的光环不就在你身上产生出毫无变化这种沉淀吗？』



『……』



『如果这样的话，这种搅拌就是大好机会，这虽然是一种彷佛称赞毁灭与舞蹈之神的行为一样的微妙心情，但对你而言却不是一件坏事，能得到可互相切磋的对象是一件喜事。』



『和我同等的世界最强已经有五人了。』



『你说那像核武对抗一样、彼此无法互相侵犯的五人组吗？你们最后一次大打出手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啦？』



『结果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无法阻止这世上的变化，却可站在能利用这阵顺风的地方。包含你在内的五人虽然互相制衡，却无法期待彼此之间产生出更进一步的关系，无论是作为敌人或友军。』



『我一直以为你不具备乐于寻求敌手的神性呢。』



『你说的这些人又不一定会成为敌人。』



黑影乐在其中地笑著道：



『能互相提升实力的对手也可能是足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呀，令人心旷神怡的永续维护指的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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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