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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如今已听不到她的回答(2 / 2)


关我什么事。真希望你别做多余的事。要是真有心招待,不如拿出没开封的罐头。等我放进水里确认上面没开小孔之后再吃。



坐在对面的Nick嘀咕了一声“这什么情况啊”。尽管把他牵扯进来多少让香屋有罪恶感,但有个打架厉害的人跟着很值得感谢。其实香屋更想带月生来,但他现在所属于电影院,在平稳领土内用不了能力。只为了这个就对平稳宣战也不现实,于是香屋决定利用碰巧遇到的Nick。



Simon坐在Nick旁边、秋穗对面。香屋主动给四个人分色拉,算是勉强做一点抵抗。Simon露出让人看不透的笑容说“谢谢”。



“这么早吃晚饭真是抱歉呀。最近我习惯早睡早起了,早早吃完饭,然后读一会儿书,太阳落山后就睡了。不过,在日出比较早的八月,比黎明更早醒来的生活也不错。”



饭桌上准备了刀叉,勺子和筷子。秋穗合掌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拿起勺子,喝了口法式洋葱汤,然后径直朝Simon看去。



“味道很好。”



Simon用筷子从盛色拉的盘子里夹起腌泡的番茄干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您知道Water要离开平稳之国吗?”



“哦哦,略有耳闻。”



Toma,那个笨蛋。至少要瞒住Simon啊。



话虽如此,香屋也明白她的意图。一方面是她相信被Simon知道后,自己就能安全地离开平稳。另一方面是为了妨碍香屋这边。如果香屋要优先自己的利益,就不得不行动起来,避免Toma和Simon之间出现争端,就结果而言会做出保护她的行动。



秋穗轻快地点头后继续说:



“今天,我们来见您的理由之一就是这件事。准确来说,是要怎么处理Water消失后的平稳之国。”



“一切要看莉莉的决定啊。”



听了Simon的话,秋穗笑了。



“对她瞒住真相,结果秘密暴露后失势。真想不到您会说这种话。”



Simon听了依然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没把真相看得那么重要。真相的确方便,但人们总是夸大真相的价值。”



“夸大,是吗?”



“最重要的,是保持正确的心和正确的意识。但真相会让那份纯粹变得浑浊。真相会带来怒火,孕育不安与嫉妒。那么我要用谎言做盾牌。”



香屋到底没有动桌上的菜,他把手撑在大腿之间,稍稍前倾身体盯着Simon。



——真是个极端的老头。



虽然不知道Simon说这话时有几成是真心的,但就算只是场面话,也一样危险。



Simon用热切的声音继续说:



“就算是真相,失落和绝望也能把人毁掉。就算是谎言,希望还是能让人生存。如果大群人都相信正确的谎言,那个世界就被称为社会。到那时谎言也会成为真相。请想象一下,莉莉保持纯真,而任何人都相信莉莉的世界。哪怕莉莉这一存在是编造的谎言,那个社会仍然正当而又正常。”



秋穗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您不相信莉莉对吧?觉得那个孩子脆弱到知道真相就会崩溃。”



“那不是当然的吗?就比如说Water死了吧,假如她在哪里战斗然后被杀。如果知道这件事,还要对莉莉说不能憎恨对方吗?还要让她继续做善良的象征吗?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期待这种事才更可怕,也更残酷啊。如果是我,就会瞒住Water的死。”



Simon是怎样一个人,香屋已经大致明白了。



他说的话并不稀奇。管理情报,按自己的意愿维持对方内心的安定——如果总结成这样,就是典型的独裁者思维。只不过,Simon还挺温柔的。温柔,又脆弱。



香屋决定把Simon交给秋穗来应对。如果是得到了新任代言者这一地位的秋穗,Simon应该不会小看。而且香屋不擅长这种类似辩论的事情。他经常太过情绪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结果什么都没给对方说明白。



在这方面,秋穗总能保持冷静,所以棒极了。



“我不是不明白Simon先生的想法。不过,如果Water死了,我会告诉莉莉的。”



“然后怎么办?莉莉会憎恨敌人。”



“可以憎恨,也可以哭。我会安慰到她心情平复为止。”



“心怀憎恨与悲伤的莉莉,无法保持这个组织的平稳。”



“为什么要依赖那个孩子?遇到悲伤的事情时,用不着宁可说谎也要让她和以往一样发挥作用吧?重要的是让她好好休息,以及把平稳之国变成莉莉不在时也能保持平稳的组织。”



Nick的刀碰到了盘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好像是想切鸡肉但是用力过猛。虽然知道他听腻了,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真希望他能安静一点。你不是擅长用匕首吗,区区鸡肉就安静地切嘛。



秋穗又喝了一口洋葱汤,然后继续说:



“Simon先生的做法最大的问题,是会带来明显的弱点。”



“哦?是什么弱点?”



“就是真相被揭露。正如您所说,真相是有价值的,一般人都相信有价值。所以靠谎言创造的和平,会轻易被真相破坏。”



“只要准备更牢靠的谎言就好了。”



“明明您已经用过这种做法,而且失败了啊?谎话被揭穿,然后代言者的地位也丢了。所谓谎言,就是比真相更脆弱。”



“但在这个悲惨的世界,只靠真相要怎么战斗?”



“莉莉已经证明了。您听到她的广播了吗?在那之后,已经有两个公会加入平稳。”



在上次战斗的最后,莉莉用自己的话语向整个架见崎播出广播。按香屋的想象,其中多少有些措辞或许经过了秋穗的推敲,但根基部分应该就是莉莉最真实的想法。



通过那次广播,莉莉宣布平稳之国讨厌战斗、支持弱者的立场。结果有两个弱小公会不需要任何交涉就加入了平稳。无论看点数还是人员都不起眼,却是实实在在的成果。因为莉莉证明了一件事:在架见崎这个地方,可以不靠战斗力而是靠话语来说服他人。



Simon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水。



“我反对让很多人听到莉莉的声音。那次广播的确很棒,完全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但那件事以后,那个孩子对自己的力量有了自觉,早晚会用同样的声音向全军下令攻击。”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了。莉莉知道自己的能力——那个布偶杀过人。对那一真相,她感到后悔。”



听了秋穗的话,Simon露出的面容非常独特。



他眯起眼睛摇摇头,停顿片刻后再次摇头。这时他的模样就像个内心温柔的牧师,似乎纯粹对秋穗的话感到悲伤。



“真是愚蠢。受伤的心会犯下过错。”



实际上,香屋多少能对Simon产生共鸣。



莉莉是个好孩子,但并不是无论听到什么都会盲目相信。老实说如果Toma死了,香屋也想瞒住莉莉。直到可以确信现在是安全的、接下来莉莉整整郁闷一个月也没问题之前,都想尽量不说出真相。



尽管如此,香屋还是会赶快把Toma的死讯告诉莉莉吧。因为秋穗指出的问题完全正确:那个弱点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敌人用什么办法——比如强行通过检索来通话,把真相告诉莉莉,说不定会带来致命的问题。所以还不如由自己亲口告诉她,这样造成多少伤害还可以控制。



秋穗吐出一口气,微微笑了。



“不管怎么说,这下就放心了。Simon先生和我们的目的大体一致。”



对面的Nick皱起眉头。虽然没出声,但眉毛和嘴型明显在说“这哪儿一样了?”



Simon的想法似乎也算是和Nick相近。



“是吗?感觉我们的对话一直像两条平行线啊。”



“细节上是的。不过,最基础的部分一样对吧?无论我还是您,都想要保护由内心温柔的莉莉担任会长的这个组织。只不过做法有些不同罢了。”



“如果只是‘有些不同’就好了。”



“既然目的相同,其他的就是细节了。剩下的只要一起讨论,选择更可靠的方法。如果今后我们可以愉快相处,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收尾是不是有点牵强啊——香屋暗自担心,但既然秋穗觉得这样就好,那么一定不会有错。要协调两种对立的意见的确是种重体力劳动,如果在这儿表达主张时太过卖力,导致商谈破裂,那就是最糟的结果。最合适的妥协方式或许是彼此都继续保持自己的意见,只在表面上握手然后告别。



Simon开口说:



“怎么愉快相处?”



秋穗回答:



“我们非常希望Simon先生作为检索士,回到平稳之国的中枢。”



这便是今天的正题。



香屋需要可以信赖的检索士。如果那个人是Simon,会留下不安因素。但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了。不是纯粹看能力,要让平稳保持安定,利用他的名字会更有效率。



Simon听了点头。



“如果莉莉允许的话。”



“我会向莉莉进言,不过有三个条件。”



“一个是不能从你手里抢代言者的位置?”



“那是前提。我不打算让您抢走,您也做不到。因为莉莉不会允许。”



“那么,是什么条件?”



秋穗微微低头。



“首先第一个,在Water离开前,请静观情况。”



Simon什么也没有回答,微微歪头。但他应该理解其中的含义。



Toma打算脱离平稳,而且没想隐瞒这件事。所以留在平稳的人会防备战斗力流向Toma一方。事情应该没法靠和平交涉解决,那么就会考虑追杀脱离者这种做法。有人会觉得与其被人把点数全都带走,不如把人杀了,还能给自己剩下一半。



但如果变成那样,就是最糟的发展。现在还不完全清楚谁是Toma派,肯定会互相猜疑,甚至可能演变成队友间互相残杀。



一旦这一情报泄露到外面,平稳之国这个招牌就毁了。换句话说,就是温柔的莉莉担任会长、帮助弱者这一招牌。因为这件事砸了招牌,今后平稳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香屋的目的——让架见崎的多数人放弃战斗,主动交出点数的计划也将破产。



Toma要脱离也没办法。她的“朋友”会跟她一起走,也只能当成是开销。所以现在,香屋和秋穗不得不像是要保护Toma一样行动。



秋穗补充说:



“平稳之国是莉莉的组织,而她没有和Water为敌的意思。请遵从她的判断。”



那是当然。Simon听了点头。



“虽然我不太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不过莉莉的决定就是一切。”



“太好了。就我来说,如果平稳内部出现争端,就只能最优先去调查具体情况。”



“不会出现什么争端。不过,你有什么权限?”



“我是莉莉的朋友,而且,是香屋步的朋友。”



“香屋君。”



Simon低声嘟囔,然后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与其说是在打量,不如说是带着些敌意看着可疑人物。



没办法,香屋回答:



“电影俱乐部下面是拥有十八万点数的月生。如果没出什么问题,我们应该会和平稳联手。”



“哦?怎么联手?”



香屋朝秋穗看去。



她继续回答Simon的问题。



“那就是第二个条件。让香屋步做平稳之国第一部队的会长。”



第一,Simon嘀咕道。



“他能战斗吗?”



闻此,秋穗噗嗤一声笑了,表情很愉快。



“不,完全不行。这正好吧?宣布放弃战斗的平稳之国,第一部队的会长交给这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家伙。”



当然,香屋可不想当什么部队会长,他想尽可能低调、稳健地活下去,就像公园角落处的老旧长凳。



不过,香屋已经做出选择,要成为架见崎的名人。



那么,多少了不起一些比较好,最好能得到大部分人认可。要引人注目就要做得彻底,那样更安全。



“电影院要怎么办?”



听到Simon的问题,香屋只好回答:



“我正式转会到平稳之国时解散。”



那个公会已经和解散差不多了。至于现在还留着,是为了保证月生的自由。平稳已经发誓专注于防守,不会主动宣战,那么最好守住这个承诺。但香屋希望月生暂时还能自由行动,所以需要平稳以外的招牌。



原本,香屋就打算把留在架见崎的组织控制在三个。



一个是平稳之国,另一个是PORT,或者是伊甸。而最后一个,是Toma将要建立的组织。这样刚好是三个,其他的都用不着。



秋穗表示:



“不知道Toma会从平稳带走多少人材。但如果是电影院——香屋和月生,再大的空缺也能填上。”



架见崎的势力关系正逐渐接近香屋预想中的最终形态。



尤里会变得多庞大?Toma会有多可怕?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只要不放开月生和莉莉这两张牌,实力应该能和那两人不相上下。



不是说互殴或者互相厮杀,而是把那些家伙拖进香屋所期望的战斗领域。



一时间,Simon一言不发,似乎在沉思。不久后,他切下一块嫩煎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后咽下,拿玻璃杯喝了口水,才终于开口说:



“第三个条件呢?”



唉,这反应真讨厌。



Simon坚持不表态。虽然不知道是有意不回答,还是他自己也在犹豫,不管怎么说这交流缺乏效率。



秋穗喝了口洋葱汤,然后说:



“在下个循环开始之前请给我们点数,希望能有一万P左右。用来给香屋使用能力。”



目前,香屋手上只剩下300P。这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香屋补充说:



“您知道我的能力吧?已经有两个问题决定要在下个循环买下了。一个是‘Toma脱离后,还会有Toma派留在平稳吗?’,另一个是‘部队会长中,不爱莉莉的人有谁?’。当然只要您提供点数,得到回答后也会告诉您。”



这两个问题对于Simon来说应该都很重要。



他微微皱起眉头,把手里的刀叉放下,用桌上的白色餐巾擦了擦嘴。



“你们好像有什么误会啊。现在我在平稳之国的立场,不允许我自由使用点数。”



我可不这么想。



Simon现在应该还有不小的发言权。



“老实说,只要让秋穗和莉莉交涉,一万点数还是能要到的。只要不出现多余的人碍事。”



进一步讲,感觉基本不用把“多余的人碍事”当然威胁。莉莉本身就有足够的点数,很可能是她从里面转让一万点数过来。



尽管如此,自己这边和Simon交涉还是更轻松吧。毕竟要提出怀疑Toma的问题,这件事本身难保不会坏了莉莉的心情,而另一方面,Simon对Toma的怀疑应该比香屋他们更厉害。



香屋不知道谈这些事时该说到什么地步,于是确认秋穗的表情。



她看也不看这边,径直盯着Simon说:



“这同时也是对您的测试。如果您真的很无力,我们也没理由拉拢您。只要确认点数付到香屋手上,我就向莉莉进言,让您回到平稳之国主力检索士的位置上。”



Simon的反应果然还和前面一样,没有具体回答,只是轻轻哼笑一声。







离开Simon家时,天还亮着。离太阳落山还有一点时间,天空是柔和的水蓝色,但空气湿热。



尽管是夏天里临近傍晚的时间,在架见崎却听不到虫鸣。仔细想想就发现,在这个世界看不到生物,没有猫也没有狗。不,到处生长的茂密林木也是生物,但怎么说呢,感觉这世界被简化了。



走在前面的Nick说:



“刚的话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香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鹦鹉学舌似地反问:



“事先商量?”



“负责制定计划的不是你这边吗?电影院的会长。”



倒没这回事。香屋和秋穗的职责分配在两人自己看来理所当然,但很难用语言来解释。



“虽然商量过大体方针,但剩下的完全交给秋穗了。”



这样事情能更顺利,香屋没必要多嘴。



身旁的秋穗补充说:



“大体上香屋是负责紧急情况。像日常的各种事情,由可爱的我来负责也能让对方更高兴吧。”



“架见崎这地方,一直都是紧急情况吧?”



这倒没错,但性质不一样。如果是类似“被PORT宣战了,该怎么办?”这种情况,就算是香屋也会更积极发言。不过这次交涉的对象是Simon,姑且也算同一阵营,那么秋穗来更好。



Nick停下脚步,朝这边转过头。



“算了,也行吧。让我最后问个问题。”



就算听他提前做铺垫,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想问随便问就好,只不过遇到不方便的问题我就不回答了。



Nick把手伸了过来,手里握着匕首。



“虽然现在才说,我也要和Water一起脱离这个组织。所以如果你是个威胁,趁现在杀了比较好。”



香屋躲到秋穗背后。



能毫不在乎地说出杀人这种事,果然架见崎让人讨厌。



“要是杀了我,会被Water讨厌的,而且再不能辅助Kido先生了,对您来说非常不利。”



虽然关系复杂,但身在伊甸的Kido对Nick他们应该也有保险的功能。Kido不会舍弃Nick吧,那么如果有什么万一,就可以逃到他那里去。



香屋抓住秋穗衬衫的背后,继续说:



“不如说Toma应该是一直在监视我,估计现在也一样。那么在您伤到我之前,会有什么人出来保护我。Toma态度乐观,但对这种事可是滴水不漏。”



回答香屋的不是Nick。秋穗无语地说:



“既然明白,就别拿我当盾牌啊。”



我才不要。害怕就是害怕。



“被匕首指着还逞能有什么用。”



“不是有可能提高我的好感度吗?”



“不用提高。不下降就行。”



“一般都会下降吧?”



“你不一般,所以不会下降。”



虽然没什么可靠的根据,但香屋还是对此毫不怀疑。他已经决定只相信秋穗和Toma两个人。



Nick继续严肃地说:



“我说你,能保护Kido先生吗?”



“当然有能做到和做不到的事,不过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的。”



感觉可以和Kido互相协助。或许他绝不会背叛自己所认为的正义。



Nick继续用匕首对准这边,另一只手挠挠头。



“这样啊,真头疼。”



“哪里头疼?”



“其实Water和我说,要我变得能赢过Kido先生。”



“所以呢?”



“要是你帮着Kido先生,果然还是现在杀了更有效率吧?”



我才不管你的效率呢。



真希望Toma别给这人煽风点火。



“那唯独两位打起来的时候,我会帮您。”



“这话,你觉得我会信?”



“不,完全不觉得,但我是说真的。”



感觉就算和Kido敌对也能被他原谅,但Nick就不太清楚了。虽然隐约感觉这个人不会像嘴上说得那么随便就杀人,但这种模糊的印象可不靠谱。



“是吗,算了,就这样吧。”



Nick收起匕首。



“电影院的会长,对你的测试结束了。”



“到底是什么测试啊?”



“谁知道。大概是测试你的强度吧。”



莫名其妙。真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规则强加给别人。



“没想到用来打发时间还挺有意思的。虽然以被Water当成对手这个标准看还有点弱,但算是个怪人。”



那我走了啊。Nick说着转过身,在头顶草草挥了挥手。



这人真是不可思议。虽然给人感觉非常任性,却一声不吭地陪这边一起和Simon吃了饭。或许他只是假装任性而已。



香屋长出一口气时,听到秋穗嘟囔说:“差不多该放开了吧,衬衫都起褶了。”



4



那天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香屋把时间都花在研究Mono给他的数据上。必须想象尤里在图谋什么才行。这是为了预测架见崎接下来的势力关系,此外,也是为了尽一切可能保护原电影院的成员们。



这次他尽可能不记笔记,也尽量避免和秋穗商量,目的是防止Toma偷看。虽然不知道她手下有什么水平的检索士,但只能相信对方再怎么说也没法连脑子里的想法都能翻出来。



专心地思考了一周左右——这个循环10号晚上,香屋的房间来了客人。对方是以前约好要过来的。



月生。他打开门,抱着纸袋走进屋子。



“思路理清了吗?”



香屋摇头回答:



“还没有。无论如何都少一半。”



“一半?”



“主要的四个组织里,有两个还不了解,所以是一半。”



所谓的四个组织,就是说伊甸、PORT、平稳,此外还有Toma将要建立的新组织。



如果相信Mono的数据,那么伊甸的战斗力基本已经清楚了。至于平稳的战斗力,虽然有一部分被隐藏起来,但基本上可以想象。问题是PORT,还有Toma的组织。PORT纯粹是没有能拿到数据的门路,而Toma的组织根本就不知道会有谁。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平稳的Nick,紫,还有名叫子弹蚁的检索士。最近Toma好像和三色猫关系不错,那个公会应该也会整体——主要是白猫、黑猫和黑焦加入。光是这样就足够强了,但肯定还有更多。平稳里面到底会有多少战斗力流向Toma的组织?



月生坐下后轻声笑了。



“那不就和什么也不知道差不多吗?”



“没错。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好在对方有下一步行动时能立刻下决定。”



伊甸会怎么行动?PORT又会如何应对?不对,也可能是PORT比伊甸先行动。Toma呢?她到底让“朋友”混进了多少组织?藏得多深?



有太多可能的模式,没法逐一去想象。所以香屋把思路集中在尤里身上。尤里应该是几乎对PORT了如指掌,那么,就可以把他接下来的行动当线索,想象PORT的内情。



问题是Toma的新组织。这才是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



香屋在月生对面坐下,简短发问:



“怎么样?”



月生当然是具备压倒性实力的强化士,但就个人而言也具备足够强的检索能力。他的能力多数被冻结,但现在也能使用6000P左右的检索。



“可以知道的内容是这些。”



月生说着把笔记递过来。



他现在仍然生活在架见崎站。车站原本是月生的领土,在他加入电影院时也成了电影院的东西,所以没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和以前的不同也就是月生失去了具有压倒性力量的点数,但另一方面又得到允许,紧急时可以逃进平稳。



香屋拜托月生检索一些简单的内容,站在车站检票口前面就能做到。内容是调查一个弱小公会的动向,名叫风滚工业。



看着香屋眼神落在笔记上,月生表示:



“正如上面所写,这十天里,风滚在平稳停留了两天,在PORT和伊甸各停留了四天。”



“没想到在伊甸待了这么久。”



“是啊。那个组织刚吸收鲁滨逊还有玛丽·赛勒斯特,正常来讲应该有各种事情要谈——”



“没去三色猫。”



“是的。”



风滚工业,可以修理家电的四人组公会。由于拥有特别的技能,他们不会被任何组织攻击,可以在架见崎自由移动,在弱小公会里属于异类。此外,风滚还负责架见崎的物流,就是在为修理家电而停留的组织以物物交换的形式行商。



香屋伸手摸着嘴角,嘀咕道:



“太明显了。”



这和风滚至今每个循环的行动还有倾向不同。



通常,每循环前半段,风滚不会在一个组织长期停留。因为新鲜食品会不断腐坏。修理家电这个本职工作也一样,冰箱要尽早修好才不会失去价值,而且行商时食品的需求量很大。循环开始时尽量多去些地方才好,然而这次他们把时间花在了PORT和伊甸上。



月生打开他拿来的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摆到桌上。是面包,还有罐头和瓶装的耐保存食品。香屋和月生约好一起吃晚饭。



“如果事情和您想象中一样,那么伊甸是重点?”



“当然PORT也是。”



对于风滚,香屋有一个假说。



调查那个公会的过去,便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情报。



Toma过去有自己的公会,而且把那个公会交给平稳换来了自己的地位。而风滚工业,是在Toma那个公会旁边出现的。



如果风滚由Toma的意愿建立。



——如果她想要一个特殊的弱小公会,让他们能在架见崎自由行动,目的只能有一个。



那便是Toma分散在各个组织的“朋友”之间的联络网。那么,风滚在各处停留时间的比重,与即将与Toma的新组织汇合的人材比重,在某种程度上恐怕成正比。



月生拿起瓶装的苹果汽水(apple sider),打开瓶盖。



“如果Water在PORT和伊甸里都有不少棋子,会怎么样?”



香屋盘腿坐在沙发上,弓起后背。



“假如PORT和伊甸开战,连结果都能被她左右。”



交战双方的组织里混进了第三方的棋子,这很危险。虽然不知道人员的水平和数量,但最糟的情况甚至会变成“PORT和伊甸一同被Toma收服”。



月生把汽水瓶口 送到嘴边,然后说:



“那么,您的判断或许不正确。”



目前,香屋正专注于强化平稳之国,做出这一判断的理由在于有情报表示,不管尤里是回PORT还是留在伊甸,“尤里的组织”都不打算对平稳宣战。但如果那两个组织一同被Toma收服,等平稳处理完内政可能就太迟了。



香屋皱起眉头。



“就算Toma对PORT与伊甸的战斗插手,果然还是不能让现在的平稳之国行动。”



与动用武力战斗的尤里和Toma不同的,是独自期待和平的莉莉——必须在架见崎形成这样的构图。况且单纯看战斗力,无论Toma还是尤里都打不过,所以利用平稳战斗这个念头本来就是错的。



“月生先生,可以拜托您配合我行动吗?”



“哦?在我看来,已经相当配合了。”



“是的,不过希望能更配合一些。首先想让您去见Simon。”



“为什么?”



“为了让Simon认同电影俱乐部的价值。我想顺利交涉,先从他那里拿到平稳的数据。”



可以认为Simon几乎完全掌握了与平稳人员相关的情报。至少直到他不再担任代言者为止是这样。无论总点数还是人数,平稳都仅次于PORT,在架见崎排第二。说不定哪里会有用得上的能力。



“为什么是我?”



“无论对方是谁,您都是交涉的王牌吧。”



哪怕同样的话,香屋说出来和月生说出来的价值就不一样。就算香屋说“我们联手吧”会被一笑置之,换成月生来说,对方就不得不认真考虑。



“而且,我对月生先生战斗以外的方面也有所期待。”



在香屋所知范围内,月生在架见崎的资格最老。纯粹是经验丰富这点就有价值。



“去和Simon谈倒是没问题——”



月生停顿一下,轻声笑了。



“怎么了?”



被香屋问道,月生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镜。



“没什么,就觉得您相当信赖我啊。没考虑我可能背叛吗?”



香屋皱起眉头,拉开桌上培根罐头的拉环。



“当然会考虑了,时常考虑。”



目前,月生是电影院的唯一一张牌,而且香屋可以依靠的基本只有他,自然会怀疑了。这就像是在跳伞,就快要跳的时候开始担心降落伞能不能打开。



而且,月生和Toma的关系也值得怀疑。这两人好像见过好几次面。最糟的情况甚至要想象月生也是Toma派。



“那么,为什么?”



“因为那种情况我只有一个选择。”



“是什么选择?”



“举白旗。”



无论怎么考虑,结论都不会变。如果连月生都是Toma那边的人,就根本没有下一步棋可走,只能承认是她完胜。



“拼命投降,我也跟在Toma下面。至于接下去怎么办,可以等她接受投降之后再考虑。”



要先保证活下去,不然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为此香屋能舍弃碍事的志气或是自尊,输掉所有战斗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月生点头。



“或许就算我说‘请放心吧’也没法让您放心,不过我目前还打算继续做您的同伴。因为您比我至今在架见崎遇到的任何人都更接近第零类的假象。”



第零类假象。为活着这件事本身找到价值的偏见。运营者似乎想要找到它。



“月生先生也在寻找吗?”



“姑且在找。别看这样,我也有‘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名片。”



“这我也不太懂啊。那家公司到底是什么?”



“现在还是先保密吧。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添麻烦是给谁填麻烦?运营者吗?



按香屋的预想,月生恐怕和某个运营者有密切联系。



“总之,有月生先生做同伴,我很高兴。”



“我先去和Simon谈谈吧。”



“好的,非常感谢。”



月生喝了口苹果汽水,微微露出笑容。



“对了,会长,有件事务必要和我说一下。”



被他叫会长真是不舒服,总觉得极其不合时宜。在香屋的认识里,与其说月生是队友,不如说是有交涉余地的合作者。



月生说:



“希望您能告诉我电影俱乐部今后的打算。今后有什么目标、想打倒谁、想和谁联手。当然我已经知道您的目标是让战斗从架见崎消失,但在那之前还需要几个阶段吧。”



当然需要。



眼下的目标,是在平稳内获得稳固的地位。不过除开这个,还有个很大的目标。



“因为目前没找到方法,所以还像是梦话一样。”



“嗯。”



“比起其他人,我最想得到银缘先生。”



月生和莉莉。既然这两张票已经在手上,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了。



银缘——PORT的Ido。



香屋每天都在发愁,琢磨能不能想办法把他抢过来。虽然想拜托Kido他们准备交涉的机会,但目前还不知道合适的时机,以及能吸引银缘的筹码。



“原来如此。接下来是架见崎最强的检索士啊。”



“也有这方面因素,但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检索能力。”



就算单论检索能力,银缘也强得要命。但如果把银缘看成单纯的检索士,他就不是下一张牌的最佳选择。要是只考虑架见崎的局势,让香屋举一个最想要的人,他打心底想得到尤里,其次大概是白猫吧?总之,他想和能在弱者中产生向心力的强者联手。



但如果从另外的视角来看,香屋最想选择的便成了银缘。



“那个人,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的导演啊,剧本也是他负责写的。”



Water与Biscuit的冒险。



那部动画决定了香屋的思想,让他和Toma还有秋穗产生联系。



“那能成为战斗力吗?”



听了月生的问题,香屋点点头。



“当然能,我想挑起的战斗,关键就在这里。”



为了与Toma还有尤里战斗,银缘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真正能让Q&A这一能力发挥最大作用的齿轮。



“打架太可怕了。我想用故事做武器。”



有莉莉这面旗帜。有月生这一说服力。那么,最后香屋想要的便是话语。



那个人曾创作过一部动画,里面不停叫喊着“活下去”。香屋想让他再做一次相同的事,使得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去面对那句话。



不是Ido,也不是银缘,香屋想要的是身为动画导演的樱木秀次郎。







自从来到架见崎,自己始终睡眠不足。



最近这个症状开始出现峰谷。经过两三个不眠之夜,肉体迎来极限,之后便像是昏过去一样睡上十个小时。这样不好,非常不好。因为如果在筋疲力尽时发生战斗,或者出现必须尽快做出判断的问题,就只能用不太灵光的脑子应对。要不近期让秋穗拿到能够安眠的能力?香屋开始认真考虑这一选择。



那天——八月十日的夜晚,肉体时隔几日再次迎来极限。香屋原本躺在床上,想思考今后的种种安排,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已经醒了。



是夜里,半夜。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窗外还没有朝霞的影子。那扇窗开着。香屋当然不会开着窗睡觉,感觉好可怕。



窗帘随着和缓的夜风摇晃,那面窗帘只有一边拉开一半。这很怪。香屋睡觉前总会紧紧合上窗帘。



天上挂着新月。月光照进屋子,把地板照成一片苍白。在那束光正中间,放着一枚信封。



香屋用力握紧颤抖的手。架见崎这个地方简直太可怕了吧。有人打开窗户和窗帘,放下信离开了。如果那个人有想法,自己已经死了。



他轻轻走下床,首先打开屋里的灯。



放下信的那个人还在屋里吗?恐怕不在了。香屋极其柔弱,从对方来看,要动手应该用不着偷袭。况且会送信过来的人,他只想得到一个,而且大概可以猜到信的内容。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怕。香屋静静走近那封信。



“Toma。”



香屋叫起她的声音,结果没有回应。



他紧紧合上窗帘,捡起信。四周没有动静。他回到床边坐下,然后打开信封。



上面是Toma的字迹,郑重地写着简短的文章。



我要走了。



希望你能和秋穗说,莉莉就交给她了。



我想在月末和你慢慢聊一聊。



到时候,我终于能向你介绍冬间美咲。



香屋重新读过一遍,仔细观察信纸和信封,但没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仅仅是白色的信封和信纸而已。



香屋紧紧捏住信,两肘放在大腿上低下头。



——Toma。



真搞不懂。



这点倒是和以往一样,那家伙一直让人搞不懂。但这封信莫名让他感到哪里不对。上面的温度和以往的她不同。



“既然有话想说,就说清楚啊。”



香屋在嘴上说出这句话,但果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5



一夜过去,十一号到了。



那天早上,平稳之国得知Toma——Water消失了。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无论PORT、伊甸还是平稳之国都不惜全力用检索去找,却仍不知道她的位置。



这实在太过奇妙。



不是说有什么能力连PORT的检索都能骗过。因为正常来想,她的去处只有一个。



那天,架见崎出现了一个新公会。



公会名叫“世界和平创造部”。



公会会长,Water。



位置在架见崎西南方——过去上面是Bulldogs,如今成为平稳之国第十部队的领土。紧接着,平稳之国的第七部队、第八部队和三色猫帝国向那个公会发出宣战布告,开战后立刻投降。



无论在谁看来,Toma都应该在那个公会里才对。



——但,她为什么要隐去自己的存在?



Toma消失了,只在架见崎留下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