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最近金伯利内外开始流传奇妙的传闻。虽然是应当斥为胡说八道的内容……”



“说来听听。”



压力更大的目光刺来。泰德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



“——『克萝伊·哈尔福德存活假说』。说她伪装自己死去，其实偷偷活了下来，现在回到金伯利杀死了达瑞斯、恩里科、迪米崔三人。虽然是个荒唐无稽的传闻，但为难的是用来解释事情姑且说得通。若是生前的‘双杖’，应当可以击败上述三人——也不难想象足以驱使她这样做的原因。”



泰德故意没有继续说，等待教师们的反应。艾丝梅拉达立刻开口：



“也就是这个意思？达瑞斯他们过去曾经袭击克萝伊·哈尔福德，但未能杀死。那三人连续失踪的现状，是逃过一劫的‘双杖’前来复仇。”



“我是说，有这样的传闻。”



泰德擦拭额头的汗水。……与克萝伊·哈尔福德之死相关的危险传闻不胜枚举，其真相至今仍包裹在迷雾之中。关于“死亡”这个事实也同样。她现在肯定也还活在某处——这种近乎于愿望的“存活假说”现状依然有数不清的版本在流传。但是，这次明显不同以往。



“我也认为这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空想。可是——我认为，即使只有万中之一，也需要警惕敌人是那个‘双杖’的可能性。我想原因谁都明白。”



教师们沉默了。对——如果是她的话，有可能摧毁金伯利。不只能击破达瑞斯、恩里科、迪米崔三人，再进一步也能做到。克萝伊就是有这样的实力和器量，因此她在受敬仰的同时也被人畏惧。因为她是魔法界力量平衡中产生的特异点。



“我并不是想提出低微的可能性来扰乱搜查方针。我反而是想要最先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我认为到了现在，有必要重新把关于她死亡的过去挖出来。



请告诉我。——杀了克萝伊·哈尔福德的人，或是杀害失败的人，是他们吗？”



泰德认为不需要继续绕弯子，正面询问真相。然而不是校长，而是西奥多先开口回答：



“克萝伊之死是异端袭击造成的结果。当时检查了现场的我必须再次强调。我在那个地方确认到了许多只可能属于异端的痕迹。如果刚才那些话是真的的话，就是说迪米崔老师和异端联手袭击她喽？”



“……我也认为这不可能。但是否有伪装的可能性？又或是在合作迎击异端袭击后背叛？”



“原来如此，也有可能是我睁眼瞎。可是——假设这真的是克萝伊干的，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太不像她的风格了吗？‘双杖’最讨厌的就是在背后暗杀这种事。如果说她想报过去的仇，那她应该会光明正大地出现，给所有人脸上揍一拳吧。我觉得不管对手是谁，唯有这一点不会错。”



泰德闭上了嘴巴。对——这里存在的不协调就连主动提出的他自己也不能无视。克萝伊·哈尔福德有能力悄悄葬送之前失踪的三名教师，这是事实。但同时，她不会选择这种做法。即使是为了报暗算之仇。他们讽刺地共享着对她人格的信赖。



“另外，也可以这样想。……如果她还活着，世界大概会更加明亮一些。”



西奥多带着寂寞的微笑低声说。面对沉默下来的泰德，他又继续说：



“我也会考虑一下克萝伊存活的可能性。但至少在现在，和其他可能性相比，还不到需要特别警惕的等级。进行中的校内监察也可以期待起到确认传闻真伪的效果。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不。只不过请容我再次强调，失踪的三人为何被盯上——在这件事的搜查上，这是极其重要的一点。明白了这一点自然就能看出……接下来是我们之中的谁会被盯上。”



泰德最后提醒一句，闭上了嘴巴。……如果不强调这一点的话，他的发言就没有意义了。在之前的事件中，他们总是处于被动。最重要的，便是看穿敌人的目标是什么。



“——这、这样好吗，小泰。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你那么不客气地说其他老师——”



集会在沉重的气氛中解散后，图书管理员伊斯科和泰德并排走在走廊上时问道。泰德听到后过了几秒，突然低声说。



“……就是他们。杀了克萝伊学姐的。”



“——咦？”



“他们对存活假说太缺乏警惕了。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可能。……包括失踪的三人在内，恐怕‘幕后会’的成员全都和杀害她有关。派遣凡妮莎老师和瓦蒂亚老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隔离嫌疑人的同时，缩小下个目标的范围。”



泰德心中的臆测变为了确信。即使在教师中也只有限定成员组成的“幕后会”——他也隐约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排除掉他这样的新人，只由知晓金伯利阴暗部分的人讨论学校方向的地方。不难想象，达瑞斯、恩里科和迪米崔都是其中的成员。那么 “幕后会”的开端甚至有可能就是谋杀克萝伊·哈尔福德。



伊斯科听到同事过于大胆的发言说不出话来。泰德用力盯住她。



“你不要误会，伊斯科。就算真相真的是那样，我也不想责怪他们。……我能够想象其中包含着不同寻常的缘由。我不了解详情，也会一直留有无法接受的部分——但现在我是金伯利的教师，以我的立场应当支持他们做出的判断。”



泰德说完，转过身快步走出去。伊斯科也连忙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泰德看到了其中一位在中途转向别的方向的同事的背影，出声招呼。



“海吉斯老师！”



被叫到的男子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小个子的帚术教师达斯汀·海吉斯面露惊讶。



“——是泰德啊。怎么了？你今天特别积极啊。那样激进是活不长的。在这里周围的每一个家伙都是怪物……”



“我理解，在现在的金伯利教师阵中，我是最弱的。”



泰德带着苦涩的自知说。……原本他就一次也没有觉得自己能够填补达瑞斯的空缺。姑且不论作为指导者的能力，作为研究者，他连对方的脚后跟都够不到，这就是现状。但是——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有工作要做。正因为弱小才能够胜任的工作。



“所以我希望同伴中也有怪物。……你愿意和我们联手吗？”



听到这个提案，旁边的伊斯科猛地看向他。



“——小泰。”



“伊斯科，你也愿意一起来吧？想要保护金伯利——这应该是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泰德带着确信说。这时达斯汀环视了一下周围。他们正处于无遮无拦的走廊正中，连遮音屏障都没有设置。被谁偷听到都无所谓——感觉到泰德的这种意志，达斯汀又问：



“你是特地选在这里找我的吧。……姑且听听你怎么说吧。你想做什么？”



“以解决事态为目的，由我们主导进行搜查活动。……以校长为首的‘幕后会’的成员瞒着我们的事情太多了。单是这样也就算了，现在他们互相猜疑，可能导致搜查陷入僵硬。”



达斯汀也在内心点头。既然嫌疑的重点转向教师，那么接下来将会开始的正是更加严格的互相监视体制。还有嫌疑的教师们的脚步会不由分说地变得沉重。正因为如此，泰德他们作为少数例外能够发光发热。



“在此期间，我想要仅靠能够信赖的成员独力搜查校内。我和伊斯科跟教师间的力量平衡基本无缘。海吉斯老师的立场有所不同，但你不喜欢这种钻营，因此现状基本相同。同时我也信赖你的为人，判断你适合成为我即将成立的‘台前会’的成员。”



听到这个单词的瞬间，达斯汀狠狠地瞪向对方。



“这还真是露骨的名字啊。……你是想和校长唱对台吗？”



“正相反。这个动作正是校长现在需要的，我能确信，才如此提议。……若是由校长敦促，那就变成了与校长有关联的派阀。由我自发来做才有意义。



另外，我们三人还有一个共通的条件。那就是在自己的研究所占的比重不大。……其他老师为了钻研专业领域不得不保持孤立，但我们不同。我和海吉斯老师的主要活动是指导学生，伊斯科的本分是作为图书室管理员的职责。以我们的立场，可以一边完成工作一边互相关注。再进一步说，也可以关注其他老师。”



达斯汀点头同意这个观点，同时继续深挖对方的目的。



“你也不觉得这样就能解决事情吧？……你是想拿自己当诱饵吧？”



他指出的这一点令伊斯科倒抽了一口冷气。经过沉重的沉默，泰德决然地开口：



“这次事件的黑幕肯定会觉得我的动作烦人。那么他就没理由不盯上我。因为和至今为止牺牲的三人比起来，我明显要弱。



我已经受够了失去无法替代的人才。能将敌人的目标吸引到我身上——你不觉得光是这样就有很大的意义吗？”



“……”



“如果你要叫我想干就一个人干，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对手是足以葬送那三个人的敌人，我一个人的话很可能半途就突然死去。即使加上伊斯科也一样。但是——如果魔法空战的英雄加入阵营，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达斯汀承受着他笔直的视线，平静地反问。



“我这边没有好处啊。……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听到这个问题，泰德无畏地笑着回答。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因为丧失Ms.艾希伯里而变得窝囊。”



达斯汀皱着眉头沉默。泰德握紧拳头继续进攻。



“即使老师拒绝，我也会做。……否则就就太对不住推荐我的达瑞斯了——”



看到对方的决意，达斯汀大大地叹了口气。——让同事白白死去的话良心过意不去。



“专戳痛处。……唉，是啊。我差不多也要厌烦了。眺望着没有那家伙的天空发呆。”



达斯汀转了转肩膀切换心情，然后用拳头敲打泰德的胸口，咧嘴一笑。



“台前会，我加入。如果前提是有好扫帚、讨龙刀和能够飞翔的天空——就算是神我也能斩下来。”



“——真是惊讶，泰德居然那么努力。”



“他是有骨气的男人。虽然待人接物温和，但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没有改变。”



另一边，西奥多和嘉兰德走在远离三人的走廊上，谈起泰德刚才的发言。凡事都很谦让的同事突然展现出的主张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最重要的是，他说的内容也不能一笑置之。意识着这一点，嘉兰德说：



“最重要的是，缺了迪米崔老师后，事态确实变得迫切了。……是不是就快把我也叫去幕后会了？”



“谁知道呢。吉克里斯特老师可能会这样提议，但我觉得校长会拒绝。她对你的成见真的很深。……话是这么说，其实我也不觉得你适合那个地方。”



西奥多平静地耸耸肩膀，抚摸下巴。



“不过，克萝伊的存活假说。……虽然从立场出发对泰德说了否定的话，但我自身觉得不能那么轻视。当然其中的内容不是原封不动。”



“此话怎讲？”



“从生前开始，她就敌人多，簇拥也多，现在的学生中应该也有不少。再进一步说，也无法否认其中还包含教师。认为是这种人动的手的话，目标人选也说得通了吧？再说下去的话，你这位亲传弟子最可疑。”



他微微笑着直言。嘉兰德听到后一脸认真地抱起胳膊。



“为了给克萝伊学姐报仇，将这里的教师挨个斩杀吗？……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惊讶，我确实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拜托你不要产生这种想法啊。若真变成那样，我不知该有多辛苦。”



“放心吧，我不会做的。不过——刚才那些话我也要还给你。



要说给克萝伊学姐报仇，比起我来，更该是你的任务吧？”



嘉兰德反问。两人间沉默许久。西奥多的侧脸没有浮现任何表情，淡淡地改变了话题。



“目前还不会叫你去参加幕后会。但是，有可能会要依靠你。……毕竟是足以击败迪米崔老师的对手。对方是如何攻略的虽然只能依靠想象——但『第五』很有可能被击破了。”



嘉兰德默默思考起来。西奥多看着他的嘴角，冒出一句：



“你的笑意漏出来了，路德。”



当事人听到后猛地按住嘴角，转而露出苦笑。



“……惭愧。老大不小，却还是如此无法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