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序章 悲剧与复仇的开端(2 / 2)


吃完午饭,我继续懒洋洋的躺着,度过了毫无意义的下午时光。工作繁忙的时候,满心只想抛弃一切工作,脑袋里涌现出五花八门的愿望;可是真闲下来了,反而什么都没干。甚至还想回去工作。得培养一些认真的爱好啊,我望着窗外悬着的太阳心想。



试试陶艺如何?或者玻璃工艺品也行。我想要的是制作某种东西的感觉。



“不如一门心思折纸鹤吧……这个如何呢?”



“啊?想折千纸鹤吗?要探病吗?”



听了我自言自语,她疑惑地歪着头。“不,没啥意思”,我翻了个身朝向她。她好像接受了我的回答,真的不再在意,抛出了别的话题:



“晚饭怎么办?”



她真的经常说吃饭的话题啊。可她饭量又不大。



“晚饭啊,这个嘛……不如出门吃吧?”



“这个甚好。”



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日语表示赞成,然后双手阖上了正在读的书。



我喜欢她合上书的方式。干脆的啪嗒一响,声音听起来比其他人更舒服。我也喜欢她的关门声,轻柔的声响中饱含着新事物开始的希望。说到这份上,连我都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既然这样,我现在准备出门,等我一下。”



“咦,那么早?”



我确认一下时钟,才四点多,就晚饭来讲有点早。



“虽然还算不上晚上……顺便散个步就差不多了。”



和她不同,我没必要整理仪容,于是躺成一个大字等她准备好。



她俯视着我,问道:



“我很久以前就有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男生明明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为什么碰头时还会迟到啊。”



她叉着腰愤愤不平。不过我是会合时不迟到的那种。



因为我会把碰头时间弄得很模糊。



“这个得看人吧。有些人会理所当然地用掉一两个小时哦。”



上大学时我认识一个傻子,为了决定发型每天六点起床,过着非常不正确的健康生活。这家伙每次下课都直奔厕所,照着洗手池的镜子用梳子梳头,生活总是忙忙碌碌。不得不等他的朋友心里会一齐诅咒“你丫给我早点变光头吧”。嘛,总之这种极端的人确实存在。



“那你呢?”



“我也是,你看,还要刮刮胡子刷刷牙什么的。”



我可没把握以后绝对不迟到,所以赶紧打一剂预防针。说是这么说,也没想出什么好借口。看来下次开始可不能迟到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她准备完了。我个人认为就算出门前化妆,一旦流汗就完蛋了,当然我还没愚蠢到如实说出这种想法。我们小心地躲开上司和同事的耳目,悄悄离开公寓。这栋公寓不会管你已婚未婚,算是好事,但是住起来总觉得没有面子,还有以前留下的团体党派之类的烦心事,实在谈不上舒适的住所。



出了公寓,离闲静的住宅街不远有一个儿童公园,我们从公园前方那条路走过。公园里长着茂盛的大树,枝叶一直延伸到路上,夏天里我总是走这条荫凉的路;与之相反,冬天里这条路日照很差,走起来很冷,让我提不起走它的心思。



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在公园玩耍的小孩也比从前大大减少了。现在的小孩肯定是在空调强劲的房间里打游戏吧。取代小孩嬉闹声的是蝉鸣。在脑袋上叫来叫去真的很吵。时节接近夏末时,常有寿命将尽的蝉掉在脑袋上。这还算好,万一被蝉的尿淋到,那真是痛苦万分。



“话说,到市中心真的好麻烦啊。拓也现在住的地方。”



走在缓慢爬升的坡道上,她抱怨道。



“将来计划从这里搬走哦。”



“啊——……比如结婚之后——是这意思吗?”



和中午的话题接上了啊——她装作开玩笑,不过语调听起来就像喉咙里塞了东西。



既然不好说出口,她其实不说也行。我这么想着,回答道:



“我也在考虑将来结婚。你就是考虑的对象。”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没必要把这个也说出来啊。不安开始膨胀。



为了挥开不安,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



“呃,那个,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您能与我结婚呢?”



我尝试从下方看她。惶恐地一点一点抬起脸,确认她的反应,不料拜见到了非常稀罕的景象。她咧着嘴,露出看起来很坏心眼的满脸傻笑。大概是有所自觉,她赶紧用手遮住嘴,这次换成眼角不停地抽动。



“怎、怎么了嘛。哪里好笑了?”



“因、因为,听起来不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坏事,请求妈妈原谅嘛。”



她笑得肩膀不停抖动。真是屈辱,似乎连身后走来的男人都会来嘲笑我。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嘲笑我。何等幸福的被爱妄想!



“总之和我结婚吧,就这么定了!”



我本想赶紧结束掉这话题,结果顺着势头提出了婚约,这真是所谓的“耻上加耻”。原本只是几年之后的假设,被我弄成了好像要当场就结婚,惹得她笑得更欢了。她一边笑,一边像安抚小孩一样开口:



“好啦好啦——”



突然她下巴被打了。被看起来只是路过的男人,狠狠打了一下子。



从结果上来说,她以很尖锐的角度点了头。



咦。



怎么回事。



我先是吓得呆了,然后眼前好像迸射出白色的火花,最后愤怒将我的脑袋灼烧得火热。



从头皮发出的汗浸湿头发,瞬间沸腾为热气。我嘴里迸出一句气急败坏的咒骂,同时伸出手想抓住他衣服。但是那男人横向一避,将两者都避开了。惊觉不妙的瞬间,我的脑袋就像是被石头砸了一下,也挨了一记重拳。原来光是脑袋被殴打一下,人的意识就会模糊,还会催生恶心和吐意——我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一点。然后我下巴也被殴打,膝盖没了力气,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被痛打两下后,抵抗的意欲削弱大半,满脑子只剩下想道歉求饶的卑贱想法。明明没做坏事,却忍不住想谢罪。



一心只想着别再挨打受痛,只能像发高烧一样呢喃着谢罪的呓语。



然后,一辆车算准时机从后方出现,我和她都被带着丢进了车后座。



绑架。诱拐。



形容现在紧急事态的词语浮现在脑海,恐慌将我的脑袋逐渐侵蚀成一片空白。叠在我身上的她也意识到这一点,眼里微微含泪。我第一次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在极近距离感受到痛苦的恐怖,我不由得战栗。



我们接下来会受到什么对待?



四只眼睛如相对的镜子,映照出了彼此的恐惧不安。



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才招致绑架?理所当然,对此我毫无头绪。



这世上,会在走路时认真考虑遇上交通事故的可能性的人,恐怕很少;时刻做好未来会遭遇事故的心理准备,却能正常生活的人,更是不可能存在。



能正视未来的人,也被称为向前看的人。可他们不曾想过,前方道路上会暗藏陷阱,顺遂的人生也可能一瞬间落入谷底。除了光明之处,他们什么都不想看。



我正是如此。



遭遇了一定程度的不幸,不过状况应该不会更差了吧——我模糊地怀有毫无根据的安心感。没错,我觉得已经到达最低谷了。



直到我被那伙人绑着手脚,丢在地板上翻滚。



我们被带到一幢古老的西洋风宅邸。红色地毯已经模糊褪色,像是被烟熏过;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处,结着像是人工仿制品的蜘蛛巢。我们绑着手脚,被抬运到一个看似饭厅的房间。那伙人把我们扔到地板上,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种种不安如潮水涌上。但看到她双唇紧闭,一副强忍不安的僵硬表情,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她面前吐露软弱的心情。我强打精神静观事态发展。手机和行李都被没收,只能期望会有善意的目击者报警了。可是,偏偏那条路没什么行人,不禁对贪图荫凉选择了那条路的自己感到无比悔恨。



外头蝉的声音,在这宅邸里听不见了。室内通过空调维持着舒适的低温,但在这状况下只有加剧寒战的效果。有生以来,我们从没有与犯罪扯上关系,既不是加害者,也不曾成为受害者。那为何我和她会突然受到如此对待?憎怒与恐惧在我心中交替浮现,此起彼伏。



毫无疑问,我希望摆脱现在的状况。但其中包含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既有凭着一腔怒火打破现状的昂扬斗志,也有俯身低头,恳切地祈祷一切平安无事的懦弱。



这两种想法中,占据上风的是后者。被绑架时遭受暴力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心中筑起了恐惧之巢,巢中的蛋噗嗤噗嗤地裂开,畏惧逐渐支配了我的思想。



终于,有几个人走进了饭厅。和实行绑架的不是同一帮人。



第一个人是个大块头的男人。不太长的头发披在背后,令狭窄的额头非常显眼。油腻的脸颊泛着令人恶心的光泽,是个气色很好的男人。他瞥了我们一眼,露出卑贱下流的微笑。是她最讨厌的那种外貌。



第二个人是个老人。可能是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老人见了我们,同样洋溢起笑容。第三个人推着干瘦老人的轮椅。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如果说第一个人因肥胖而显得个头大,第三个人看起来就是魁梧丈夫了。但是支配他表情的愉悦和其他人并无二致。



最后进来的中年男子面目丑陋,但穿着很整洁光鲜。整齐的衣服比那被压扁的团子一样的丑脸更引人注目。那张脸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反倒被那诡异的笑容勾起了恐惧。



绑架我们的一伙人也从后方进来,站在他们四人身旁待命。和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欲望的四人不同,他们只是冷漠地俯视着我们。



“把多余的也带来了,要怎么处理?”



“真伤脑筋。也不能就这么放回去……顺序就从……”



第一个人和老人好像在商量什么。“多余的”是在说我吗?换句话说,绑架是以她为目标。再加上这群男人站在眼前,他们的混账企图很明显。



如果假定他们为了玩弄我们而实行了诱拐。



一想到她将遭受何等悲惨对待,浑身流淌的血液就要凝固。不能放任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绝对不行。



我不能随波逐流。不能只当一个悲剧的旁观者!



可是要如何是好?不论如何绞尽脑汁,在被拘束的现状下,根本想不出扭转局面的计策。哪有人会在平时预想这种情况并研究对策呢……可是,就算如此。总不能坐视她遭受蹂躏。



努力思考的过程毫无用处。必须要导出结果,能够拯救她的结果。



“你们想拿我们怎么样?要钱的话存款尽管拿去,放我们走吧。”



我绞尽勇气向他们提议。要是用钱能买回安全,那真是太划算了。但是,他们四人互相看着对方继续微笑着一言不发。从外表氛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群家伙哪一个都不为钱发愁。要是这幢房子的房主就在这四人中,那就更不必说了。



可是,我能交出来换取自己生命安全的,就只有钱了。



反过来,如果把我自己交出来和她交换,他们能满意吗?也不可能。



“那么、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



我强忍着怯意,慎重地低声问道。我的提问无比地严肃。可其中某个人的回答听起来却如此轻率。但那回答一把揪住了我的神经。



“咦?哦,打算chīdiào啊。”



……chīdiào?



chīdiào。



chīdiào?



不明白。



靠直觉也好,仔细思考也罢,都搞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像在听陌生的外语单词。看到旁边的她脸色渐渐发青时,我终于注意到了。所谓的chīdiào,难道是说……



“吃掉”、吗?



怎么可能。我和她,还有他们,都是人类啊。



是人啊。



抛下无法理解的我,周围开始动作。像侍从一样站在四人身后的那群人走向我们。一句“放开我”还没到嘴边,恐惧的本能就擅自驱使身体开始死命挣扎。可是被绑着无法抵抗。她也一样,叫喊着“不要快放开我”想逃离他们,却不能如愿。她被拖着带到了房间外。我和她四目相交,看到了彼此的惊恐不安。但我毫无办法,只能徒劳地望着这一幕。



似乎他们只要把她带走,而我被他们扔在地板上不管。这时那四个人围着餐桌正谈笑风生,一副对我毫不在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美味佳肴。回想起“吃掉”这个词,我不禁狠狠咬着颤抖的臼齿。



“吗、啊、啊”



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我甚至不安地怀疑,我说的话的意思,能不能被眼前这群人理解。



“今天太期待了,兴奋得没吃午饭就过来了。”



“哎呀,可是据说不吃饭胃就会收缩,反而会吃不下东西。”



“没问题,我先喝了牛奶。听说这样胃里会覆盖一层膜,就没问题了。”



“你们的知识不都是看漫画看来的嘛!”



他们只讨论吃饭的话题。餐桌上一团和气,要不是之前的一幕疯狂得不像发生在人间,谁也不会对他们友善交谈的场景起疑心。从一旁目睹这和睦气氛的我只感觉一阵透骨的寒气窜起。光是听他们说话,脑子就变得不太正常。



他们说吃掉。这、竟然说要吃掉。网上确实能搜到这样的新闻。但那是远在异国,发生在和我们毫无关联的遥远世界的事。而现在竟然发生在身边,而且还落在她、落在我头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太奇怪了,绝对有问题。



简直蛮不讲理。但是我想:



如果卷入汽车事故,我会对碾过我的车辆心怀憎恨吗?



当然不会。相撞的汽车本身不过是一块铁罢了,正因如此才是事故。



眼前这群正谈天说地的家伙,若认定他们并非人类。



就再也找不到能否定他们的根据了。



“对了,我问你啊,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那个魁伟男子回过头问我。语气爽朗得好像在和朋友说话。



我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感觉,回答起来非常困难。



这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哪可能幸福啊!



“你活到现在,是不是没遇过多少压力?我问的是这个意思。”



男子又问了一次。考虑到她还在他们手上,我不敢顶嘴,收了收下巴。没有发出声音。不过男子好像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所谓激烈的幸福,有时可会给心灵带来剧烈的伤痛啊。”



老人插嘴道。大胖子听了这话开玩笑地拍手:



“隐士大人一出口果然不同凡响,这是人生经验的差距啊。”



“真没礼貌,我还没打算归隐呢。”



老人很不满地摸着下巴。面目可憎的男子笑得肩膀上下抖动。



“话又说回来,幸福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呢。”



“这个嘛,应该是大快朵颐的时候吧。”



“这话准没错!”



胖子发表自己观点,引来健壮男子高声喝彩。他的笑法非常惹人讨厌。



这群疯子的笑话渗着逼人的寒气。他们说“大快朵颐”,再参照之前的发言,我感觉胃里有什么在翻涌。



“这、这哪跟哪啊?你们这、这可是、绑架……”



“不错。就是绑架啊。”



胖子一脸坦然地承认了。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良心不安。



“这说法不对吧。应该有更贴切的说法吧,唔……想不起来。”



“要说摘葡萄?也有点不对。”



“不过方向应该没错。”



四人里有两人在绞尽脑汁地想。剩下两人中的某一个总结道:



“嘛,总之是在做坏事呢——”



“可得好好掩盖住呢——”



“也就是说呢——”



他们模仿着扭曲的孩子,然后一齐俯视着我。



我的心境就像被童话里语言不通的小鬼团团围住一样。



仅仅四人,就让我体会到了比父母去世时更深的孤独和恐惧。



被强行架走的她还平安无事吗?还活着吗?忧心与焦急让我伸长了脖子,但还是看不透紧锁的门后发生了什么。厚重的大门似乎隔音效果良好,安静得连悲鸣都听不见。身体撑不住烦闷而沉重的心,好像要扑哧扑哧地沉入地毯。大脑麻痹,各种想法挤压在一起,眼前越来越黑。这时,大门打开了,她的声音传来,让我稍稍看到一点光明。我好像要把喉咙挺出去一样,拼命地抬起头看。



只有头还在奋力挣扎的她,映入了我的视野。



她活着!



她还活着,这让我安心得几乎落泪。但是她被剥得赤条条的,而且手脚都被直直地绑着。既不能挣扎,身体所有角落都被他人一览无余,连遮挡身体都不被允许。她的脸因羞耻而染得通红。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我才意识到绝望尚未结束,刚刚的一线光明不过是虚幻假象,一瞬间就没入了黑暗。



她被抬到了餐桌上。放在了餐桌中央,这可恶的位置让不安愈发膨胀,激起了令人作呕的想象。为什么,需要用到巨大的菜刀。为什么,他们手边各自都有碟子。究竟想拿她怎么样。“吃掉”,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从心底祈求这词语不过是个比喻。



如果他们的行为让她受伤,那当然极为恶劣;但我更希望不要发生比那更严重、更无可挽回的惨剧。身处地狱最底层,我祈求着哪怕些微的慈悲。



我恳求着。



但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祈求。



从形式上看,她的大声呼救被所有人无视了,甚至包括我。



接着,那群疯子聚拢起来,真的开始把她吃下肚。



就像碎玻璃在垃圾袋上留下划痕。



又像蚂蚁运送昆虫的尸体。



丑恶又粗陋。毫不掩饰散发着腐臭味的丑陋。



若能不看、不听,该有多好。



至少让我移开目光、背过脸去该有多好,即使这救赎微不足道,我也无比渴求。



真想就此发疯以逃避一切,可是天不遂人愿,眼前的景象将一辈子刻在我脑子里。他们嘎吱嘎吱地啃起了她的手指。性格刚强的她哭喊着扭动身躯,但无情的束缚让她无法动弹。那些渣滓不是打算弄疼她,而是真的要吃了她。听到血肉分离的噗嗤一声,手指尖被咬了下来。她,被他们,咽了下去。



他们一脸愉悦地咀嚼着,好像连骨头都要仔细嚼碎。肉被一点点削下,骨头被仔细地含在嘴里吸嘬。极度的痛苦让她面朝天花板开始不断呕吐。呕吐物大量地从嘴里溢出好像会让她就此窒息而死但他们对此无动于衷继续在手指关节处狠狠咬合牙齿,噗嗤、噗嗤、噗嗤声。



她的手指消失了。已经不会复原,也绝不可能再长出来。她就要、她就要、她就要,她就要真的消失了。她的指尖,曾与我肌肤相触的温暖手指,就这样翻滚落入了他们的胃袋。她就要在,这群丑恶的人渣的体内?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呐?



惨叫声听起来如此遥不可及。就像沉没于地平线彼端的夕阳散落的微弱余晖,淡然而模糊。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她被吃掉了。手指甲,手指骨,被吸吮咀嚼,再也不会复原。再也回不来了啊!她再也、她再也、她再也!那可不是伤口,是永永远远不会愈合的残缺。再也不会长出来。手腕,脚腕,被啃噬,被咬碎,被吞下。



从今以后,就算她活了下来手脚也已经被吃掉了将会一直是残废再说连活下来也肯定不可能,就这么被吃掉,被吃掉,去哪里,她要去哪里。痛晕过去又立即因剧痛而清醒。血、血液也被他们痛快地喝下去了。如风卷残云一般,她急速被他们掠夺、消失。她在被消化。



在哪里。



在哪里出现的。



这明明是我和她的人生,为何你们会出现?



谁允许你们插足?不要妨碍我们的道路,不要夺走我们的一切!



视野里无数条蓝色的线在交叉纵横。如同坏掉的液晶电视,我的世界分崩离析。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被我的大脑正常接收,但我的心在奋力全力地否认着。当我的内心在不断斗争时,她仍在继续被、被、被不断不断地享用。



不断地消失。



她的笑容,偶尔在我面前展露的毫无瑕疵的笑容,安详,心灵的平和,早已破碎不成原形。骨头啪啦啪啦碎裂的声音,就像世界在疯狂的重压下发出悲鸣。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左手已经整个消失。只剩下体积较大的手骨,拧下来的手骨被随手一丢,毫无进食礼节可言,就这样从餐桌上滚落。她的精神早已失常,翻着白眼失去意识。惨叫已经变得像呕吐一样断断续续,只剩下呃、呕、呃之类的含糊声响。像通电青蛙腿一样抽搐的手脚越来越短,最后,消失了。



她被他们,撕裂了。血盆大口咬住了血管和神经,像吸吮素面一样被吸出来,吸食,到这个阶段我和她都呕吐不止,在眼睛坏掉之前感觉脑子会先被破坏。他们不是人类。外星人的捕食。我很想这么想,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能停止吃她不管对方是什么都无所谓。她已经不成原形,胯下、臀部、肩膀都被啃得七零八落也毫无反应,恐怕已经在极端痛苦中断气了。我还能把眼前的物体辨认为她,但这还能持续多久呢?我无比害怕。妨碍进食的骨头被丢弃。



嘎啦嘎啦的摩擦声不断回响。我和她正身处地狱承受着什么惩罚——眼前的景象仿佛异界,让我只能这样认为。



我和她平稳安详的午饭时间,竟然与这个地方接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发出嘎嚓嘎嚓、滋溜滋溜的摩擦声。



令我想堵住耳朵的异质音色相互连接,孕育出关联。



旋律回响着。



战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