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对她、她对她、他也对她,她与他…… (2 / 2)
当时的我洋溢著幸福知足的感觉,至少绝对不会想到未来会与女朋友分手。所以,交往时我一直确信绝对会顺利交往下去,这想法却被彻底推翻,我们闹得吵架分手。到了现在,我变得无法百分百相信一切事物。我受了伤而变得胆小。
伤脑筋的是,有时会误以为这样就是变成熟了。
「恋童癖好!」
忽然有种喉咙哽住的感觉。我边咳嗽边抬头仰望,看见比内抓著二楼的扶手,身体摇来晃去。咚!咚!比内用力踹著扶手,行径相当扰民,最后竟然不走楼梯,直接越过扶手跳下来。
比内宛如一只蝙蝠般伴随著影子飞来后,站在我面前,完全看不出有脚麻的徵兆。
一个接一个的,好忙碌的夜晚啊!忽然觉得很想躺下来休息。
或许是午觉睡得太饱,明明已经是晚上,比内却跟我相反地显得精神十足。
真是遇到了不妙的场面。这算是遇到吗?不懂。
「嗯。」
比内把手凑近嘴边,表现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犹豫态度。好想逃啊:比内一副想到好点子似的模样,露出开朗的表情在胸前交叉起双手。接著,她开始小幅度地左右晃动身体说:
「NO!NO!NO!我不是坏坏恋童癖。」
「……有乖乖恋童癖吗?」
「当然没有。」
可恶,竟然如此断言,就是有你这种大声公,才会引来偏见。
……不对,我没必要帮有那方面癖好的人说好话。
「你有什么藉口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NO!NO!NO!」
你烦不烦啊!不要在那边左右晃动!
「没想到你有偷看的不良嗜好。」
「我只是抓著扶手晃来晃去的时候,恰巧撞见援交现场而已。」
「没有这种偶然!」
「难道你认为我会故意抓著扶手玩耍吗?」
别人或许不会,但比内很有可能。来路不明的女人配上怪异的行径再搭不过了。
不过,很有趣的是,这女人明明来路不明,却一下子就能摸透她的性格。爱闹别扭、具有攻击性、爱吵架,可说和友善的人们完全相反。和我也老是在吵架。
不过,吵架之间时而吹来一阵让人感到祥和的轻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偶然,你撞见的机率实在高得惊人。」
比内如利箭般的犀利目光捕捉著我。每次都是如此,她总是直直地投来视线。
她的视线不会顾虑到对方,也不会闪躲。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时地感到害怕吧。
「你不会是在追著我跑吧?伤脑筋耶,你的爱感觉很沉重。」
我试著开了玩笑。如果是冷不防地遭到突击,这女人或许会慌张起来。
我带著一丝丝的期待,然而……
「对啊,我对你这个异性抱有好感。」
「……啊?」
才在高兴砍了对方一刀而已,却被对方狠狠地回砍一刀。反遭攻击后,我不禁往后退缩。
看见我的反应后,比内满意地扬起嘴角。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感觉像是骗人的。应该说,根本就是骗人的。比内的眼神毫无笑意。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这女人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还没有到超爱的地步。」
「所有你说过的话当中,这句话最让我开心。」
「说实话,对你呢,我必须说……Pass。」
比内的否定方式不能说是在装模作样,但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呿!我只能说运气好。」
我是指我。
「不开玩笑了。有个女国中生喜欢你,你应该不觉得讨厌吧?」
我看著比内的衬衫,发现上面印著「强硬派」的字眼。要去哪里才买得到这种衬衫啊?该不会是自制的吧?
「也不能说是喜欢吧。」
「要不是喜欢对方,哪个女生愿意亲他的手?」
比内抱住身体补充一句:「如果是我,连被碰一下都不愿意。」那你怎么有办法毫不在乎地打我?这么说来,是不是表示她其实不讨厌我?虽然我们是在近乎最糟的状况下认识,但说实话,我能理解比内的心情。事实上,我也并非真心讨厌比内,就连我自己也感到意外。
虽然不知比内为何要像藏在地底下的树根一样躲起来,但和她相处的感觉并不差。
没错,感觉不差。
「不过,她应该不讨厌我就是了。」
「你连从正面接受别人好意的度量都没有啊,真是个没出息的胆小鬼。」
比内在胸前交叉起双手,用鼻子发出笑声。
你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凭什么随便批评人!更教人生气的是,比内的批评与事实相差不远。至少比荒唐无稽地硬说我是恋童癖,还来得接近事实。所以,我连反驳的意愿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我提了一个问题:
「那年纪的女生都会对年纪大的人产生憧憬……对吧?」
「对你?」
比内表现出怀疑的态度,怀疑到身体往后仰……也对啦,我对这女人也完全无法产生憧憬。
基本上,我根本不觉得她比我大。
「你给人的印象和年长者相差甚远。」
那是我想说的话!
「话虽如此,你也没有让人觉得像年幼者的可爱感觉,真是毫无可取之处。」
「嗯,没错。」
我决定装出认同的态度,并早早离开。既然我毫无可取之处,我的同伴也好不到哪儿去。
继续在这里跟这女人交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金钱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我觉得那样还比较好。」
纯粹是被金钱吸引比较简单易懂,我也不会感到疑惑……也不会害怕。
我就这么离开现场,逃回房间,比内没有再说出挖苦的话语。比内跳下楼梯登场时的气势十足,落幕时却是如此安静,让人觉得毛毛的。我一边留意背后的动静,一边关上房门。
理所当然地,屋内一片黑暗。窗帘从白天拉开到现在,其后可看见街上的灯光,那景象彷佛星辰排列在挨近地面的高度。光线微微照亮著房间,我在宛如湿了一大片的地板上坐下来。
抬头仰望著窗外时,似乎能暂时忘却白天延续到现在的闷热感。
手背上还有些湿湿的。指尖在半空中游走,犹豫著要不要擦乾手背。
「………………………………」
即便没有勇气从正面直视,还是掌握得到朦胧的轮廓。
如果询问喜不喜欢我,她应该会顺势大声说喜欢吧。
问题是,在那之后呢?
不论是回应她的心意也好,拒绝也好,都绝对会伤害她。
所以,让人害怕不已。
在这段插曲之后过了三天。垃圾桶里的垃圾多到满了出来。
一大早,垃圾桶就像洪水暴涨似地不停涌出垃圾。我本来还在睡觉,差点就被堆高如山的垃圾砸到脸。坐起身后感觉到头部沉重,睡得一身汗也让人很不舒服。
夏天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到现在都还未出现夏天即将结束的徵兆。
「……不过,也没差吧。」
根本不是我造成的垃圾,一早却必须从倒垃圾展开一天。不论在哪个季节,想必都不会是一个爽朗的开始。我整理著多到冒出来的垃圾。「恶~」一大堆黑色发丝,让人忍不住恨起二楼的剪发男。在大半夜里剪头发,这样的行为给人极度毛骨悚然的感觉。剪发男到底过著什么样的生活啊!把所有垃圾塞进垃圾袋里后,我决定直接拿去倒掉。
比起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的屋内,屋外感觉舒服多了。
我让晨光洒落在侧边头部上,带著彷佛就快溶化般的心情,准备走出公寓的院子。这时——
「你真的很常倒垃圾耶。」
一名男子突然从旁边冲出来,挡在我的面前。我吃惊地挺直背脊。
对方是柳生。他的登场方式简直像在等著我出现……不,事实上他肯定就是在埋伏。看著捧在怀里的垃圾袋,朦胧之中我察觉到柳生的埋伏代表著什么意义。
「有件事让人很在意,为什么我丢在垃圾桶里的东西会跑到那袋子里呢?」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柳生目光无神地指著垃圾袋问道。他果然是想问这件事,我顿时睡意全无。不过,我刻意保持一脸睡眼惺忪,装出反应迟钝的模样观察著对方如何出招。
「我可是观察了一整晚,直到垃圾桶里的垃圾消失。好想睡啊!」
柳生硬是忍住哈欠,愤怒使得他的牙齿看起来变得尖锐。
我又没有拜托你,是你自己要验证的,现在却跑来怪我,会不会太不合理?
不过,柳生调查了一整晚,还主动来找我,应该就表示他已经大致知道状况。
「嗯~」我表现出难以掌握真意的态度后,柳生发出攻击说:
「请你好好说明一下用了什么魔术吧!」
「……魔术啊。」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怎么说明?更何况那是前女友留下来的垃圾桶。真正的魔法师已经搬走了,现在是她留下来的残渣为我带来故事。
「先到你房间再谈好了。就这么决定!我站得很累。」
柳生搭著我的盾,准备把我拉进房间。我还没倒垃圾耶!我对著柳生摇了摇垃圾袋,但柳生的蒙矓眼神似乎没看见我的动作。被迫又回到房间后,真如柳生所说,他一脱下鞋子便立刻瘫倒在地。他就这么瘫软著身子,擅自爬上人家的房间。
既然这么累,何不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呢?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把垃圾袋暂时放在玄关,也走进房间。我在地板上一坐下来,柳生立刻逼近。柳生在地板上发出唰唰声响爬到我脚边,我忽然有股冲动想朝他的额头踹一脚。
「你不是魔法师吧?」
「如果我会魔法,早就住在糖果屋里面了,哪可能住在这种地方。」
我开玩笑地做出回应。
「那这样……」柳生试图接续说话,但我用话语朝他的鼻梁猛力一击:
「抱歉,我跟你不是朋友。说实在的,我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你说。」
而且,就算说了,肯定也只会得到「把垃圾桶丢掉」的回答。
我瞥了垃圾桶一眼,露出苦笑心想:「要我丢掉它有困难耶。」
不过,仔细一想,为什么我要那么珍惜地留著它呢?
反正也不会再收到比内的诗篇了,何必呢?我的目光移向前女友写的「神」字。
因为她吗?
我对她还恋恋不舍吗?有吗?必须先有依恋的心情,才会觉得恋恋不舍耶,实际状况是怎样?宛如滚轮在转动般,我不停地自问。历经几次的空转后,我做出否定的答案。现在的我没有恋恋不舍的心情,而是想过得安定。垃圾桶或许就象徵我的心情。
「………………………………喂!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
柳生不停摇晃我的肩膀。蒙住眼睛的薄膜裂开,原本转向内心的视野瞬间打开。
现实在眼前摊开。柳生在我的房里,而且就近在身边,好闷热啊!
「抱歉,我没在听。虽然我确定不会跟你说什么,但不听人家说话的表现太失礼了,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等你说完,我再拒绝。」
我为自己的失礼表达歉意,礼貌地做出回应,柳生却顶出下嘴唇,一副怒气难消的表情。不然你要我怎样……喔,最好就是全部老实说出来。
不过,我个人不希望那样,所以只能用其他方法来说服柳生。
有什么方法可以说服柳生呢?我正为了这个问题烦恼时,柳生低下头说:
「好吧,我就不再问这个了。」
柳生加快说话速度,并且接受了。咦?你真的接受啊?柳生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意志坚定,没想到却意外乾脆地死了心,这样的结束方式反而让人觉得心有疑虑。这时,柳生抬起头直视著我。他的目光闪闪发亮,让人看了不禁害怕待想要站起来。
「比起这件事,其实我更想跟你谈另外一件事。」
柳生一副提起垃圾的事不过是为了找机会和我谈谈的模样,逼近身子说道。别靠过来啊!
女生就算了,若是男生毫不客气地拉近距离,你不觉得快要呼吸困难吗?
柳生近距离地瞪著我,眼神散发出恨意,我不由得歪著头想:「我做过什么会让柳生生气的事吗?」
柳生自动揭晓了答案:
「你们最近好像感情很好嘛。」
「啊?」
柳生比了一下墙壁。确认墙壁的方向后,我的脑海里浮现住在隔壁房间的家伙。
「西园?」
「去死吧你,隔壁的隔壁。」
「……木鸟?」
虽然柳生的回答夹杂著粗话,但我不敢追究这点,而是道出木鸟的名字。
柳生头冒青筋地扬起眼角,一副只是顺便这么做的模样点头认同。
「很要好对吧?」
「喔,确实不算感情不好吧。」
每次我都会思考一个问题,要怎么知道跟对方的感情好不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基准,单方面的想法不过是一种固执己见罢了。
我和前女友的分手原因,就是出在想法上的落差。
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是,如果是感情不好,大概都看得出来。可能是因为感情不好的相反不等于感情好吧。
「你昨天还被邀请去吃晚餐,对吧?」
柳生怎么会知道?柳生的眼皮不停抽动,感觉下一秒头发就要高高竖起。
这家伙该不会是偷听到的吧?柳生的房间正好位于木鸟母女俩的房间正上方,他如果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应该听得到才对。这般联想之后,我不禁感到错愕。
我还陷在错愕情绪中时,柳生仍旧没有停下攻击:
「她为什么跟你那么要好?」
「啊……」
「她为什么会对著你笑?」
柳生朝我逼近,嘴巴还一直念著:「为什么?」恶心死了,不要用你的额头顶我的下巴!
先给我滚开一点!我推一下柳生的肩膀后,他就这么滚了出去。柳生的额头撞上地板,发出一声惨叫。
尽管是在夏季,我却开始感觉到寒意。
「不好意思,如果太大声会吵到邻居,这样会害我的风评一落千丈。」
「你的风评早就跌到谷底了!」
柳生撂下反驳的话语,但这句话说得颇有道理,房东对我的印象肯定是最差的。
这一切都是比内的错。我决定把所有责任都塞给比内。事实上,她在发生骚动后所做的小动作,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木鸟。你以前跟她没有多要好吧?」
柳生揪住我的胸口问道。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你说,不是吗?我很想这么说,但柳生的气势让人难以开口。此刻如果转头看向右侧,他很可能会把我的脖子往左侧扭断。
「嗯……木鸟符合你的喜好啊?」
我抱著如履薄冰般的心情,谨慎地挑选字眼问道。
不过,想要踩在薄冰上本身就不是一个谨慎的举动。
「符合喜好……这也是一种表现方式。」
柳生如同一块冰冷的岩石般静止不动,然后简短地说道。
我犹豫著该不该听其他的表现方式。
「看著她,就会沸腾起来。没错,会沸腾起来。」
我根本不想听,柳生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沸腾起来啊?我不敢这么问。
就某种涵义来说,我确实想知道答案,但又觉得会有危险,所以不敢采取行动。
柳生一边抖动眼角,一边说出我根本不想听的告白话语:
「嗯,我想帮她修剪,为她整理毛发。」
「喔,原来是这种意思。」
「只要是毛,上面或下面的我都无所谓。」
和柳生比起来,我这个伪变态简直是逊色太多。
「啊……」
柳生的发言让我察觉到一件事。
从柳生房里走出来的女生,各个都是短发。
而且,她们都是马桶盖的发型。
察觉到这点后,一股不悦的情绪迅速爬上心头。
「……哇!」
除了「哇!」之外,我无法产生其他情感。我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老实说,如果手边刚好有喷火器,我肯定会控制不住地拿起来喷火,把眼前的一切烧个精光。换成其他人,肯定也会跟我一样认为必须消毒。
这栋公寓里,果然只有我是正常人。
变态先生,看你怎么给我精神赔偿!不管怎样,拜托你先离开我的房间。
「我一直在旁边守护著她……还随时保持笑容……」
柳生碎碎念个不停。你不是在一旁守护,只不过是从远处望著她而已。
「这件事才真的像是魔术。你做了什么?说出来吧!」
柳生再次揪紧我的衬衫。原来这才是重点。
柳生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找机会跟我问清楚这点。对于垃圾桶之谜,他打从心底地不在乎。柳生很正直,而且专心一意。不过,是个变态。
「喂!快告诉我啊!」
柳生抓著我摇晃个不停。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逼退到墙边,后脑杓频频撞上墙壁。然而,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后脑杓的闷痛感,必须先设法解决柳生才行。
做了什么啊?让我想一想,我拒绝买内裤,也停止援交,还有……
「我把蝥虾放在她的头上,顶多这样而已吧?」
省略掉细节后,只剩下这件事可提。柳生的目光在空中游走,宛如被卷入了混乱的漩涡里。不过,他立刻恢复冷静说:
「你说的蝥虾是指真正的蝥虾吗?还是一种隐喻的说法?」
「妖魔鬼怪散去!」
虽然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被允许的暴力,但我抱著坚定的信念踹了柳生一脚。
没有「恋童癖好」这种打招呼方式!没有人会这样说话!
不对!
身体被我一脚踹飞后,柳生轻盈地飞起,最后滚落在地。或许是被踢时柳生自己临时往后缩起身子,所以没有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好一个动作轻盈的变态。动作敏捷的怪人不论去到世界何处,都不会受欢迎的。这种人就让我在这里把他消灭掉吧!我抬高脚,摆好姿势准备使出让对方十秒倒地的飞踢。柳生则是一副看见杀父仇人似的模样,抬头注视著我。
不过,柳生充满敌对意味的表情立刻恢复冷静,对著我发问:
「长出来了吗?」
「长什么东西?」
「下面的毛。」
「我怎么可能知道!」
「原来你不知道啊……」
你干嘛露出安心的表情!这种会突然冷静下来的家伙最可怕。
因为这种人也会突然激动起来。
到目前为止的状况还算正常,真正奇怪的还在后头。
事情的开端是,木鸟在那之后跑来找我。看见她端著小锅子来到我的房间,柳生大叫一声。不,那完全像狗在吠。然而,在那同时,柳生端正地跪坐著迎接木鸟的到来。我看了不禁感到佩服,柳生真是个擅长伪装的变态。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受到其他女人的欢迎吧。
在吵闹声音的引诱下,公寓的住户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爱凑热闹的一群人迎接了早晨的到来。首先,西园飞快地冲来。他像在滑垒似地滑进玄关后,往前摔了一跤,脚上的木屐飞高撞上天花板,最后他连滚带爬地爬上房间。整个过程中,我差不多有三次忍不住想一脚踹飞他。
接著是路过门口时听到吵闹声的米粉头男,一副「发生什么事了?」的模样从门外探出头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走进房间来。
一个我根本没交谈过几句的男人,把薰衣草的香味带进闷热的房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的身上老是散发著跟外表一点也不搭的花香。
最后是比内从窗户进到房间来。虽然搞不清楚比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从天而降后,整个人贴在窗户上,还披著一头乱发。如此隆重的出场,足以把人吓出一身冷汗。现在这位大小姐正把头探进冰箱中,生气地说:「没有冰淇淋!」我的房间里当然不可能随时都有冰淇淋。
「至少要随时准备个羊羹吧。」
「我这里又不是卖甜点的。」
「啊!我去帮你准备好吗?」
西园插嘴问道。比内发出冷漠的目光瞥了西园一眼后,拒绝地回答:「不用。」
要不要我去帮你买?如果是我开玩笑地这么提议,比内肯定会说:「还不快去!」然后顺便用力踹我的屁股一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待遇呢?不知道这样是对谁的评价比较高?我不由得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西园明明受到冷漠的对待,却精神奕奕地边回答:「是!」边扭动著身子。我看他是没救了。
……总之,历经这般过程后,房间里的人口密度从一大早便呈现飘高的状态。
一路回顾下来,似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实际经过的时间并没有长到足以一点一点地解决眼前的现实。所有人都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忍受著闷热感。
都给我出去!
「可以先让我说一句话吗~?」
西园……更正,有个蠢蛋举高手说:「我~我~」
「话说回来,你来干嘛?」
「我的坐垫不见了。」
西园诉说著自己的不满,完全无视我的提问。基本上,我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坐垫这种东西。
先说明一下大家的位置好了。我在窗户边,木鸟缩成一团地坐在我的旁边。有个人挡在电风扇前,如此恶劣的举动不用说也知道是比内。西园坐在比内旁边,很努力地试图尽可能接近比内,但目前移动速度只达到分速三厘米。西园端正地跪坐著,身体还不停扭动,那模样令人同情,同时也显得恶心。再来是柳生,他坐在我的正前方。真的很碍眼。
这么整理一遍后,才发现大家都集中在窗户墙边。狭窄的房间还留有一半的空间,大家明显挤成了一团。又不是角落生物(注7),何况角落生物可爱多了。
在这之中,米粉头男独自低调地抱膝坐在最后方。与其说他聪明,不如说他真的是非相关人士。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米粉头男身上,米粉头男一边搔抓鼻头,一边做自我介绍:
「呃……呵呵呵,我应该算是历史的见证人吧。」
你这个米粉头在说什么鬼话啊!所有人都投以冷淡的目光,米粉头男本人却是心满意足的模样,一副他一直希望有机会说出这句台词的神情,这般充实感让米粉头变得朝气蓬勃。
「老实说,我跟你们没什么太大关系。我看你们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所以跑来看热闹。」
不是为人耿直,就代表不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好吗?不对啊,基本上其他家伙真的跟我有关吗?难道垃圾桶光是引来垃圾还嫌不够,现在把人也都召集过来了?
注7◆日本SAN-X推出的角色,一群害羞怕事、喜欢窝在角落的生物。
不管事实为何,现在大家一直这样你看我、我看你,也只会引来中暑罢了。
「对了,那是什么?」
我把目光移向木鸟捧在怀里的锅子。「是!」木鸟举起锅子说:「我想分一些早餐给神先生吃。」
「喔?」
可不可以拜托你们不要每个人都摆出手摸下巴的姿势?还有,唯独柳生的眼神很恐怖。他睁大眼睛瞪著我,彷佛就快说出:「你快吃一吃升天去吧!」不过,有人分享食物还是很令人开心。
「里面是什么?」
「马铃薯汤。」
「喔,感觉很好吃……的样子喔~」
柳生的视线令人在意,我说话时忍不住夹杂了「嘿嘿嘿」的诡异笑声。木鸟不知道做了怎样的解读,她一副腼腆的模样摸著头发。如果不是热得大汗淋漓,此刻的画面肯定美得像幅画。
除了比内之外,所有人都满身大汗。霸占电风扇的比内似乎也没有凉快到哪里去,她一脸不悦地皱著眉头。我很想对所有人说,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简单的解决方法呢?
我很想自己出去,但坐在对面的柳生应该会阻止我。
柳生一边淌著汗水,一边露出亲切的微笑。当然了,他是在对木鸟笑。
「木鸟妹妹,你跟这家伙……你跟这位先生好像感情很好喔。」
或许是想保持好形象,柳生显得不自然地掩饰著对我的失礼态度。是说,他根本没有掩饰得很好。
「不是感情很好,而是我最近受到了神先生的照顾。」
木鸟斜眼看向我。光是木鸟坐在我旁边这件事,想必就让柳生看得很不顺眼吧。我这么想著,露出笑容回应。不过,我只不过照顾她一次而已,现在却收到第二次的回礼,这样妥当吗?但是,以次数来计算恩情不见得就是正确的做法。只要还有受恩于人的感受,想要回多少次礼都是那个人的自由吧。
不限于恩情,超越善意、恶意的人类情感或许也应该如此。
「………………………………」
我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向垃圾桶。
对于前女友,我传达过多少爱意?
「原来是这样啊,受到照顾啊~是喔~真想不到呢~」
若不是木鸟在场,柳生肯定很想勒紧我的脖子。他只有声音显得沉稳,目光和有棱有角的腮帮子朝向我。柳生拉长语尾、像是有话想说却忍著不说的说话方式,让人印象深刻。
「具体上是受到什么照顾呢?好想知道喔。」
西园企图明显地插嘴说道。你根本是明知故问!
「这件事跟西园先生无关。」
出乎预料地,木鸟抢先我一步提出反驳。虽然杀伤力不足,但木鸟瞪著西园。
可能是觉得木鸟的反应很有趣,西园开心地晃动著肩膀。
「也对,确实跟我无关啦~嗯~神是恋童癖嘛~」
干嘛随随便便贬低我!难不成是想破坏比内对我的印象?
没用的,比内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虽然那根本不是事实。
说到比内,她挨近电风扇,颤抖著嘴唇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在玩耍。
好想直接用电风扇的电线把她跟电风扇捆在一起,然后拿去外面丢掉。
「对了,木鸟妹妹是国中生,对吧?」
柳生平常和木鸟接触时,肯定是表现出更有礼貌、更具绅士风范的冷静态度。
就快露出马脚的柳生竟然在确认这件事。不用说也知道,柳生肯定知道木鸟是国中生。他到底有何意图?
「是。」看见木鸟轻轻点头这么回答,柳生以开朗的语调说: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喜欢哪个男生呢?哈哈哈!没有啦,你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嘛。」
我在一旁听著,忍不住板起脸来。
就算他真的很在意,也不能问得这么直接吧!
虽然柳生装出爽朗的态度,但还是隐约散发出被逼急了的感觉,所以显得有点恶心。明明是国中生会说的话,却想换成大人的话语来表现,所以才会失败吧。我抱著这般感想看向柳生,被柳生瞪了一眼。对柳生来说,他似乎是很认真在提问。
不过,虽说很在意木鸟和其他男生的关系,但这样的问法会不会有点迂回?
你和隔壁男生是什么关系?可以的话,柳生应该很想直接这么问吧。
「没有。」木鸟低喃后,明明只要随便回答个什么就好,她却停顿下来。木鸟左右移动著视线,像是慢慢咀嚼著内心情感似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还不敢确定是不是喜欢……不过,会觉得在意……」
木鸟把话含在嘴里似地说,嘴唇的动作显得僵硬。不过,大致上还是听得懂她想表达什么。
这部分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在那之后,木鸟别有涵义地瞥了我一眼,让状况变得更加复杂。
我知道木鸟不是故意的,但在不小心对上视线的情况下,我想敷衍都难。
「……喔。」
「是……」
我和木鸟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头上传来某人咬紧牙根的声音。
「啊!没有,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木鸟急忙做了更正,但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毫无否定的意义。
「那我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木鸟加快说话速度说道。虽然她一副头晕目眩的模样,但说话还挺流利的。柳生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一副充满期待的模样。然而,木鸟的视线移向了比内。
「我在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从窗户进来?」
木鸟对著比内问道。的确,这点让人很在意。
只是,现在这状况适合问这个问题吗?木鸟果然也有一些不正常。
和电风扇变成好朋友的比内接到话题后,转过头说:
「我吗?想到男朋友的房间里玩,不需要任何理由吧。」
怎么觉得比内答非所问?而且,她的发言带著挑衅的意味,真不知道她想挑衅的对象是谁。不用说也知道,气氛当场变得僵硬。现场只有我勉强做出回应:
「你男朋友是谁啊!」
「呼~」
比内让电风扇的风吹向我,嘴里还发出风声。我最近一直没去剪短的浏海随风不停摇曳。
比内说的男朋友好像是我。关于这点,我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更谈不上会觉得难为情了。
比内为何要若无其事地扯这种谎呢?
「哈哈哈!你真是爱开玩笑!」
尽管表情显得僵硬,西园还是一笑置之。「就是啊~」我跟著西园一起开朗地笑著。剎那间,西园龇牙咧嘴地露出凶狠的表情。连西园也被柳生同化了。不过,可以不用理这家伙,反正他很不会打架,基本上也不喜欢暴力。大致上来说,他算是比较接近我这一类型的人。
至于柳生,他应该是有些超出正常范围的人。
那么,另一个人会是什么类型呢?
木鸟也嘴巴开开地僵住不动。不过,这样的反应只持续一下子,她很快地闭起嘴巴,也皱起眉头。木鸟露出严肃的表情低下头,那表情像是在回想著什么。
回想完后,木鸟不是看向我,而是把目光投向比内。
木鸟的双唇紧闭,嘴里像在咀嚼似地动来动去,就好像舌头在嘴里不停狂动著。
「怎样?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比内也立刻察觉到木鸟的视线,开口问道。「没有。」木鸟立刻垂下眼帘,然后对我投来求救的眼神。你跟我求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啊!
「你不要太欺负她啦。」
我试图化解僵局而这么说,比内板著脸垂下两边的嘴角。
「我不过是问她有什么事而已,哪里欺负人了?」
「表情吧。」
你光靠眼神就有足够的威力让天真无邪的女国中生吓得说不出话来。
比内带著愤怒的情绪朝我扑来。为了迎击,我保持坐著的姿势往前探出身子。这时,木鸟从中介入。因为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停下动作,木鸟就这么被我和比内猛力地夹在中间。木鸟的头部侧边撞上我的左胸口,我也清楚感觉到左胸口一阵疼痛,由此可见撞击的力道不小。
「你、你还好吧?」
我的胸部加上比内的胸部,木鸟总共被撞了两次耶!且不论比内,撞到我的胸部时应该挺痛的。不对,撞到比内的胸部应该也会痛才对。我暗自这么更正时,忽然感觉到比内的杀气而急忙抬起头。比内一副早就识破我的心声似的模样紧握著拳头。
这女人的直觉到底有多强啊?我一边忍受爬上心头的那股寒意,一边和比内对峙。
「呃~吵架不好喔。」
木鸟再次介入地说道。
一双小巧的手推著我和比内的肩膀,试图把我们推开。
木鸟的气势薄弱,但动作本身带著强劲的力道,感觉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比内和我互看了一眼后。她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但眼神里不带笑意。
「没礼貌!这位小姐的表情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风浪好不容易平息,西园又来搅局。千万别过来!我打从心底这么想著,但西园一副「不准你污辱比内」的模样展开突击。「啊~~」西园像只螳螂一样举高双手,朝我使出攻击。天气太热,这家伙的脑袋可能快要烧坏了。木鸟差点被西园推倒,我急忙把手绕到木鸟的背后扶住木鸟。看见我抱著木鸟的肩膀,柳生不用说当然是睁大眼睛瞪著我。唉~头好晕啊~比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对著木鸟找碴说:「快说啊!」
木鸟低著头,抬眼注视著比内,眼神里散发出斗志。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米粉头男机灵地把电风扇移到自己面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快要中暑了。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我就这么陷在骚动之中,想逃也逃不了。房东也好,可不可以有个人赶快来帮忙收拾场面啊?真不傀是我所认识的房东,当人家迫切希望她出现时,偏偏不出现。
往右手边一看,木鸟满脸通红地注视著比内。比内扬起嘴角,一副感到有趣的模样欣赏著木鸟的眼神。往左手边一看,西园尽管大声嚷嚷吵个不停,仍旧试图拉近与比内的距离。柳生瞪著我的同时,则想若无其事地介入我和木鸟之间。
不论看向哪一边,涌上心头的情绪都一样。
好麻烦啊~
我累了。其他人也都累了。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无奈柳生和西园还精神十足。
既然已经没有精力跟他们继续耗下去,乾脆……
我学米粉头男抱膝坐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此刻应该假装自己是非相关人士,让时间慢慢流逝。我是椅子、我是石头……我发挥念力,让自己融入黑暗之中。不论场面再吵闹,或有人发火地把矛头指向我,都要不予理会地让时间过去。直到狂澜怒涛恢复风平浪静为止,就算被人踹飞,也要想像自己被一层硬壳保护……嗯?怎么会有一只脚?我抬头一看,发现比内一脸开心的表情正在踢人。虽然不是当真使出力道,但比内动作轻快地踢著我的屁股。
「你凭什么第一个跳出来踢人!」
「好好玩喔~」
比内继续踢著。这时,我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忍不住扑上前展开反击。
闭关作战不堪一击地宣告失败,我主动跳进混乱的漩涡之中。
反正我的风评已经跌到谷底,也没什么东西必须舍命保护了。
混乱的时间总算过去,骚动宛如迎来台风眼似地平息下来。于是,我开始准备收拾乱局。与其说是要送大家离去,不如说是为了赶人会更贴切。我打开门率先走到屋外,对著所有人招手。第一次看见玄关被各式各样的鞋子埋没,说实在的,很挡路。
好了、好了!回家了!我不停地招手。房间里弥漫著热气,彷佛一直待在蒸气室里的住户们在我的诱导下,像僵尸般走出屋外,寻求虽然闷热但至少是新鲜的空气。每个人都流了一身臭汗,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厌烦。
「你给我等著瞧!」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认真地对我撂下这句狠话。柳生发出「呿!」的一声离去了。
「你给我等著瞧喔!」
「不要用假音说话!也不要用让人想忘记的恶心动作扭来扭去!」
可能是有一部分的脑袋烧坏了,行径比平常更怪异的西园也离去了。我迫切希望西园能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但他只是走回自己的房间。
呿!
接著是米粉头男走出来。对上视线后,米粉头男张开如鸭嘴兽般的嘴巴,报上名字说:「我叫三四郎。」这名字听起来给人一种一天到晚在喝红酒的感觉。柳生、三四郎、喜助,难道这栋公寓会聚集名字带有古味的住户?又名三四郎的米粉头男搔了搔头后说:
「没有啦,其实我以前住在另一栋公寓,但因为临时需要一间房间,也可以说是把房间让给别人,或说是房间被人抢走也行……总之,就是有一些状况,所以我就近搬到这里来。」
「喔。」
「这里还真是热闹呢。」
米粉头男用力搔抓著头离去。他不是回房间,看样子好像是打算外出。
他或许正准备去见偶尔会在公寓里出现的美女。
呿!从刚刚到现在,我一直态度很恶劣。就在我露出无精打采的表情时——
「……不好意思。」
木鸟缩著头,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走出来。「喔……」我含糊地点点头后,和木鸟注视著彼此。彷佛提前请来了夕阳,木鸟的脸渐渐染上红色。
这什么反应?我也不由得垂下眼帘,闪躲木鸟的目光。
补充说明一下,目前的时刻还不到早上十点。虽然有种完成任务的感觉,但一天的尾声还相当遥远。
「我刚刚说的,呃……没有太深的涵义。」
木鸟像在辩解什么,把话含在嘴里说道。接著,她挺直背脊说:
「不、不是那种意思!」
木鸟说到一半时破音,害得我也受影响地僵住身子不动。
「也没有其他什么涵义!」
「嗯、嗯。」
你可以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吗?我很担心柳生会突然跑回来。
「不过,要说到底是什么涵义呢……」
「……不是啊,你镇静一点。」
看见木鸟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我忽然发现自己比想像中的冷静,也比木鸟要镇静。「我先告辞了!」木鸟省略掉很多话语,深深行了一个礼后快步逃离。她应该是察觉到自己已到了极限。「辛苦了。」我对著木鸟的背影轻声说出慰劳的话语。
房门半开著,我倚在门上叹了口气。度过一段密度高过夏天热度的时光后,整个人感到虚脱无力。这种时候应该待在冷气很强的房间里躺成大字形才对。
然而,现实生活中,房间里只有电风扇肯为我卖命。
电风扇的叶片转动声从背后传来。
……嗯?
「一、二、三……」
我不由得屈起手指头数数。算一算后,发现少一个人。思考一下后,我惊觉地走回房间确认。
比内躺在房间里看著电视。「哈哈哈!」显得生硬的笑声传来。
兄弟一起吃烤肉的画面有什么好开心的?不对,就某种涵义来说,或许还满值得开心的。
「你干嘛悠哉地躺在别人的房间里?」
「悠哉?」
比内硬是保持躺在地板上的姿势,转过头来。她眯著眼睛,眼睛细得像是被人用力挤压。
「你以为躺在这种房间悠哉得起来吗?想得太天真了!」
连个软垫也没有——比内这么补上一句后,在地板上打起滚。灰尘随之扬起,她踢著灰尘玩耍。
好像满好玩的耶。
「……那你回去啊。」
放心,我不会硬要你从窗户爬回去。我为人很谦虚吧?
我一边等著比内认同我说的话一边坐下来,但比内依旧躺著不动。她连看我一眼也没有。
「你回房间去肯定也是无聊吧。」
比内彻底不理我。一个人能如此以自我为中心,反而让人羡慕起来。
我也闭上嘴巴不说话,但沉默下来后,不禁想起刚才的事情。
你怎么有办法一脸满不在意的表情!比内的态度让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恨意。
「你刚刚帮我制造了不少问题嘛。」
「什么问题?」
「不是啊,就是……你扯了一个大谎说喜欢我什么的。」
「我才没有说谎呢!我超爱你的!」
「……谁会一边抓背一边说这种话?」
比内托著腮,态度冷漠地开口说:
「你是男的没错吧?所以的确是我的男性朋友啊。」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
「我只是想到这样刚好可以避免男生来追求我。」
「你是在说西园啊?」
原来比内早就发现了。也对,就算那家伙不可能直接说出来,也表现得够明显了。
「我不喜欢那种男生。」
「这我能体会……」
不过,西园毕竟算是我的朋友,所以难免还是会有些尴尬。
或许是我不自觉地流露出这般心情,虽然不明显,但比内扭曲著脸颊,露出像在笑的表情。
然后……
「你真是个滥好人呢,喜助。」
「……怎么可能?」
比起得到滥好人的风评,比内直呼我名字的举动带来更大的冲击力。
对我来说,被直呼名字有著难以忽视的特别感觉。
比内站起身子,保持微微向前倾的姿势走了出去。我转过头,用视线追著比内。
「你要去哪?」
「你还问?是你叫我回去的耶。」
「喔,对,没错。」
我可能有些混乱了。「那太好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往斜上方飘去。
电风扇的风轻易地吹散了轮廓不明的开心情绪。
比内在玄关处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回来。
算了,还是不回去了——我以为比内会这么说,却看见她弯起一边的膝盖,在我面前跪下来。
比内毫不客气地把脸凑近后,瞪著我看。
「怎、怎样?」
我试图虚张声势,但毫无气势可言,只让自己显得没出息。
我心想比内可能会表现出冷淡的态度,却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我的手上。
「是这一只手空著吧?」
「啊?」
比内抓起我的左手,身体往前倾。视野里出现似曾相识的画面,下一秒钟——
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手背上。
「………………………………」
我整个人僵住了,就连指尖也彷佛变成石头似地停下动作,我只能入迷地看著比内的举动。
血液在体内急速窜流,剧烈流动的声音不停从耳朵背后延伸到上手臂。
比内一边撩起头发,一边贴上嘴唇,那模样藏起了平时的剧烈气势,散发出庄严的感觉。或许不像我一样感到内心动摇,比内很快地挪开嘴唇,瞥了我一眼后便迅速走出屋外。被留在原地的我吓得腿软,站也站不起来,好不容易指尖才开始颤抖起来。
——要不是喜欢对方,哪个女生愿意亲他的手?
脑海里响起比内几天前在夜里说过的话。下一秒钟,我抱起头胡乱搔抓头发。
凝聚在一起的汗珠划过额头,顺著鼻梁往下巴滑落。
「在干嘛啊!」
尽管该回答的比内早已不在房间里,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嘀咕。
不过,下一秒钟,拍打天花板的扰人声音传来。
彷佛听见了我没有指名道姓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