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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圈内降临!(2 / 2)




「看样子,赤堀黄太的人生要完蛋了。」



朔太郎看着对方的大头照如此说道。



他的手机响了。



小圈内:10秒前



帮我加热咖哩,我饿了。



事情大概暂时告一段落,绿子伸着懒腰回过头。



朔太郎走到厨房将咖哩锅放到瓦斯炉上加热,香料的味道不断刺激鼻腔。绿子也会做菜,但还是朔太郎做得比较好,所以不知何时开始,做菜就变成他的工作了。



对于完全不和他人接触、大半时间都闷在家里的绿子而言,忌女板或许是她维持精神平衡的唯一机会。对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忌女们来说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忌女板的话,那当中说不定有不少人会精神崩溃,绿子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极端封闭的人们需要发泄的场所,不然总有一天会崩溃。



但是——朔太郎还是觉得很不安。



「不是有句俗话说,诅咒别人『自己也会有报应』吗?」



不过他的这番话,绿子却没有听进去。



嫉妒、憎恶、怨恨。对他人抱持负面情绪,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上,这就是因果报应。玛依趴在房间角落,抖着小小的身体,用湿润的黑眼睛看着主人。



汐见坂凉太



从东京车站搭乘光号列车,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能到达滨松站。



车站前面是广场以及巴士转运站,东侧矗立着象征和谐的高层大楼,睥睨下方扩展出去的街道;西侧则是当地铁路公司所经营的百货公司,本馆与新馆两栋建筑透过玻璃帷幕的空中走廊相连。



「以地方都市来说,这问百货公司也太豪华了吧。那栋高得夸张的大楼也很宏伟,比我想像得要现代化。」



泷口吾郎眯着眼睛仰望眼前的建筑物说道。百货公司里到处都是购物的人潮。



「就是啊,我还以为车站前面会是鳗鱼养殖场呢。」



「怎么可能啊?小心被滨松市民骂!这里好歹也是政令指定都市。」



「不过,车站里的商店倒是堆满了鳗鱼派。」



「滨松市就是靠鳗鱼派发迹的嘛!」



「前辈说这种话才会被骂吧?」



从车站走到外面,强烈的阳光直射在两人身上,那几乎烤焦肌肤的热度逼得汐见坂脱下外套喘了一口气,他身上的衬衫也因吸满汗水变得沉重。



「我记得是滨松中部署?近不近啊?」



「地址是滨松市中区住吉,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很难用走的过去。」



汐见坂拿出手机查询了Google地图,距离大约是四公里,用走的话要将近一个小时。



「好,坐计程车吧!」



两人在计程车招呼站找了三口车,告知地址后司机开车转进了闹区,通过市公所后就看见了滨松城。据计程车司机表示,当年德川家康曾在那座作为远州攻略据点的滨松城住了十七年。在德川家康之后,许多统领过滨松城的城主也接连跃身幕府的重要职务,因此这里被称为「出世城」(发迹之城),其中又以天保改革的水野忠邦最为出名。



从市公所前面的道路往北开了一会儿,就抵达了滨松中部警察署。汐见坂和泷口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其实就连滨松市他们也是第一次到访。四层建筑带着公家机关的朴实,是一栋坚固的钢筋大楼。进入停车场之后,里面停了好几台警车。入口处站着身穿制服的警官,汐见坂他们对警官行礼之后走进玄关,在门口的柜台表明身分,并拿出自己的警察手册。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接着,一名略有年纪的男性从走廊深处出现,对着汐见坂两人打招呼。灰白相问的头发,额头、脸颊与眼角都明显刻着深深的皱纹。尽管身材矮小,但穿着西装也能看出他的体格极为结实精悍。长相虽然平和,眼底深处却闪着锐利的光芒。之前就听须田组长说对方是个很优秀的刑警,实际面对面之后,更能厩受到他身上所散发的强烈气势。若是对着他说谎,大概会立刻被戳穿吧。



「我是刑事课的饭岛昭利,听说警视厅的刑警们大驾光临,真是让人紧张。」



饭岛挺直身体迅速敬了一个礼,汐见坂两人立刻回礼。紧张的是他们才对,静冈县警搜查一课对能力强悍的饭岛刑警眼红已久,但每次挖角都被他以想留在从小生长的城市维持治安为由,坚决推辞。



「我们涉谷组长也说要跟您打个招呼。」



听到泷口这么说,饭岛高兴地笑了。



「涉谷浩介吗?那家伙和我是高中同学呢!」



「是的,他跟我们提过。」



汐见坂两人属于第五组,涉谷则是第三组的组长。相较于看起来经常去现场的饭岛,白皙瘦弱、梳着三七分发型,脸上带着黑框眼镜的涉谷比较像管理职。尽管他个性不够强势,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却深受部下们的爱戴。他虽然不擅长拒绝别人,却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好人。



「我们的新人前阵子调到警视厅受照顾了。」



饭岛摸着灰白夹杂的头发说道。



「是的,他被分配到涉谷组长的第三组。」



泷口笑着回应。



汐见坂不曾和那位从滨松调过来的年轻刑警说过话,不过却在厅内的办公室看过他好几次。名字好像叫代官山,是个长相端正、身材高跳的刑警。前些日子第三组侦破一个大案子,想必他也付出不少贡献。既然分属不同组,双方就是对手,他们可不能输给对方。汐见坂立刻绷紧了神经。



「我听说你们要来调查十一年前的案子……去年井之头公园案发生的时候,警视厅的刑警们也曾经来做各种调查。」



社交辞令结束后,饭岛立刻进入正题。十一年前的案子,指的就是滨松市内发生的左手断掌杀人事件。



「是的,当时也受各位照顾了。由于此次又发现新的被害者,所以上面要我们再重新调查一次,希望能获得你们的协助。」



泷口恭敬地低下头,饭岛则微微点了几次头。



「那是当然,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忙两位的,要是再出现新的牺牲者,我们警方的威信也要扫地了。先不管那个,你们也认为是十一年前那个案子的犯人干的吗?」



「现在还无法确定。目前的判断是,就算只是模仿也不能忽视。」



「那么,我们先到二楼的会议室吧。」



饭岛示意两人上楼,然后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那是一问大约能容纳十个人的小型会议室,空调开得很强,十分凉爽,桌上堆着小山般的资料。



「我们将当时的调查资料都找出来了,上次过来的刑警们看的也是相同的资料……」



大概是察觉到这段话听起来有些讽刺,饭岛又加了一句:



「不过调查的人不一样,切入角度也会不同,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非常谢谢您的帮忙。」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谢。



之后,他们就埋头浏览资料。被害者是一名叫尾道沙月的二十六岁女性,在当地一问兼做当铺的折扣商店『低价王』工作。



「长得很漂亮嘛。」



泷口小声地嘟哝着。听说她在当地的知名度挺高,她曾替自己工作的折扣商店拍过广告,店家起用她,就是因为她是员工可以节省广告成本。广告在静冈县西部与爱知县的某些区域放送,她也替店家放在区域报纸的夹层广告做模特儿,因此当她遭到杀害的时候,在滨松市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很清楚,那件案子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饭岛眼神变得很遥远,他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浮现着过去的记忆。



「一具没有左手掌的年轻女性尸体,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平常我们踏进现场,内心都会涌起对凶手的强烈愤怒与憎恨,但这件案子却有些不同。感觉就像是被一片薄薄的剃刀在背上反复滑过一样,全身毛骨悚然。」



汐见坂自己就亲眼看到两具没有左手掌的尸体,因此他很能理解饭岛所说的感觉。尸体传出一股冰冷可怕的氛围,令人畏怯,这是一种不同于压迫感的诡异感受。



「凶手的目的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性侵,他只是想要被害者的左手掌。」



如果光看被害者的遗体状况,滨松案与东京所发生的两起案件的确非常相似。那两件案子都找不到强盗及性侵的痕迹,凶手也只拿走了砍断的左手掌。搜查本部目前将之定调为变态杀人者的犯行,因此在周遭DVD出租店调出了详细的租借资料,并在爱好猎奇电影的顾客名单中找出有犯罪前科的人,只可惜每一个都有不在场证明,因而获得了清白。



「您认为那个失踪的杀人嫌犯还活着吗?」



汐见坂双手抱胸坐在桌子对面询问饭岛。只见对方用力搔着灰白夹杂的头发,露出苦涩的笑容。



「那家伙若是还活着,我就能亲手逮捕他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悔恨。如果嫌犯只是一个人的话就算了,但他当时是带着就读小学的儿子一起失踪。带着孩子还能消失十一年,就现实来看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现在或许早已变成一堆白骨了。」



「原来如此……」



换句话说,嫌犯很可能已经和儿子一起自杀身亡。就常理判断,东京的那两起案子很可能只是手法一致或是模仿犯。



「非常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汐见坂致谢后,饭岛便走出了会议室。桌上还放着七堆小山般的资料,汐见坂深吸一口气之后打开卷宗,里面记载着尸体被发现当时的现场状况,以及刑警们四处奔波搜集到的各种证词。



「由搜查资料来看,嫌犯应该是重度恋物癖,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很多左手的照片与素描画。」



汐见坂看的那个卷宗里夹着好几张证物照片,还有嫌犯所画的素描。那些看似是女性左手的素描,光影描绘得十分细致,让血管与肌肉显得栩栩如生,写实度高得就像专业画家的作品。



「你怎么想?你觉得这家伙还活着吗?」



泷口将一张照片放到桌上。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大约四十五岁以上,瘦长脸、白皮肤,带点神经质的细长眼睛透过无框眼镜盯着镜头,那情感淡薄的五官给人一种昆虫的感觉。他就是十一年前滨松市断掌杀人案的嫌犯有仓久夫,是个当时在市内开诊所的整形外科医师。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还有这张照片。」



这次是个孩子。从外表看来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头上戴着中日龙的棒球帽,滨松因为地区的关系,很多人都是中日龙的球迷。不愧是亲生父子,孩子细长的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皮肤也同样白皙。他和父亲都在案件爆发前就失踪了,自那之后十一年,无人知道两人的行踪。



见内朔太郎



绿子眼睛盯着手机画面,同时又想搬开象头神石像,但是那座高度到她腰部的石制神像重量实在不轻,她只能用眼神向朔太郎求救。



「是是是。」



原本正在看电视剧的朔太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



「又要搬了吗?」



看到她点头,朔太郎先环视了整个房间。橱柜与书架坐镇客厅中央,倾斜的书籍和CD小山维持着危险的平衡,虽然摆设看起来一片混乱,其实当中有着绿子的某种坚持,证据就是她每天都会微妙地改变它们的位置。每当她想改变书籍与CD小山的位置时,便会从零开始往上堆,像今天和昨天便有着微妙的不同。那座小山呈Z字形倾斜着直达天花板,每次朔太郎都会为它的屹立不摇感到佩服。



「要搬到哪里?」



朔太郎扶着象头神石像问道。绿子指着北侧,于是他依照要求将石像搬过去。真的很重。



停!



绿子拍手表示停下,然后盯着手机画面挑高左眉毛,这次又指了指餐桌,意思是也要搬动。朔太郎照着她的指示,将餐桌连同椅子一起从写满笔记的墙边搬到阳台旁,连椅子的位置都有详细指示。最后她看着手机满意地点头,用手指表示OK。



「我怎么觉得房间变得更狭窄了。」



朔太郎拍拍双手环视着房间。如果能将书架、橱柜和沙发搬到它原本应该放的位置,房间就能变得更宽敞了,这次的配置对朔太郎来说仍然很遗憾。



小圈内:10秒前



我也没办法啊!谁叫这跟手机讯号有关系。



她将手机递给朔太郎看,上面显示满格,刚才这个位置应该还少了一格的,也难怪她要清空这里。手机讯号的强弱不仅跟温度与湿度有关,似乎也会陋着周遭的环境而产生很大变化。特别是东京这个都市每天都在改变,天天都有高楼大厦在新建或是拆除,再加上空中交错着各种电磁波。如果将这些电磁波染上颜色,一定会形成迷幻风格强烈的景象。因为如此,绿子才需要每天都更动家具以及摆设的位置。



手机讯号对现在的绿子来说等于氧气,她必须移动家具来确保生存所需的氧气。这么一来朔太郎也无法抱怨,更何况这栋公寓本来就是她的。



啊啊,失业真痛苦。



朔太郎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刚才的电视剧不知何时结束了,开始播起新闻。



<昨日,敬明大学校区内发现一具女性尸体。被害者脚边掉落一支训练用的铁制哑铃,经由警方调查,发现是从七楼的青年徒步旅行社的教室掉下。社员们表示,意外发生当时教室里应该无人,目前案件正从意外与杀人两个方向进行调查……>



年轻女主播表情严肃地播报新闻,画面切换到敬明大学的校区,同时字幕上也打出死者的姓名。死者名叫穴井真理惠,二十岁,敬明大学经济系二年级学生。



「敬明大学?这个名字,我怎么好像听……」



想起来了。



「绿子,那个敬明大学的学生怎么样了?」



距离那场忌女板的制裁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绿子抱着玛依坐到朔太郎旁边,提高电视音量。



「穴井真理惠……」



她眯起眼睛,嘴里嘟哝着被害者的姓名,然后突然站起身,开始在壁纸的笔记上仔细搜寻。她很清楚每个笔记的位置,等确认之后便马上坐到电脑前面。



小圈内:15秒前



死者很可能是忌女板的人。



「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朔太郎看着手机荧幕瞪大眼睛。



绿子指了指电脑画面,朔太郎从她身后探头看着,那里PO着一星期前的留言。



102 名称:板主



征求调查员!需要能进出敬明大学,并详细调查黄太同学六月二十一日在部落格所写的内容。



那是忌女板的板主征求调查员的PO文。制裁目标赤堀黄太在部落格上说自己捡到了「不得了的宝贝」,所以绿子建议板主针对这件事做调查。



107 名称:洞真里



我是敬明的学生~~同样参加调查!



绿子指着回应板主征求PO文的三名志愿者的其中一人。



「洞真里……穴井真理惠!」



朔太郎立刻明白绿子的意思,『洞真里』就是取自穴井真理惠的昵称。



根据报导,原本置于社团教室窗边的七公斤铁制哑铃因不明原因掉落,重击位在正下方的穴井真理惠头部。大脑遭受从七楼坠落的重物直接撞击,基本上很难存活。朔太郎觉得自己头顶传来一阵不舒服的疼痛,他立刻用手压住。



她在忌女板留言时,绝对没想过自己一星期后就会不在人世。警方打算从意外及杀人两方面展开调查。



绿子一脸沉思地盯着电脑荧幕。



「那个敬明大学的男学生怎么样了?」



朔太郎又问了一次,绿子这才像是回过神般在键盘上打字。



小圈内:10秒前



黄太同学好像失踪了,是洞真里同学提供的消息。



「这、这样啊……」



朔太郎有些沉重地说道。她似乎经常提供赤堀黄太的情报到忌女板,毕竟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比较容易获得内部情报。



「事情闹戍那样,他应该也很难再去学校了吧。」



小圈内:10秒前



大学方面好像也决定将黄太同学停学了,这是池田屋小姐提供的消息。



「池田屋小姐?」



小圈内:10秒前



三名调查员的其中一人。



绿子给朔太郎看一星期前的留言。



104 名称:池田屋真子



敬明大学是我的客户,愿意接下调查工作~~♪



她在去世的洞真里留言之前表明参加。



绿子在面对朔太郎方向的电脑荧幕上叫出一张照片,那是大学所贴出的赤堀黄太停学处分通知,据说是池田屋贴上去的。没有将他退学算是校方手下留情了。



「忌女板那边有什么反应?」



小圈内:10秒前



停学和取消内定的消息让大家热烈讨论了两、三天,现在已经冷却下来,留言人数也少了很多。



绿子耸了耸肩膀。忌女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另一个在大阪大型主题公园做出不当行为的大学生,黄太的骚动很快就要变成过去式了。



「我记得那位黄太同学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她怎么样了?」



小圈内:15秒前



对方好像很快就和他分手了,这是洞真里同学提供的消息。这方面果然还是得靠学生才行,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她死了真是可惜。



谁叫黄太同学在部落格自爆自己劈腿,再加上他还害人家父亲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对幼儿弹额头这种行为,让他的人生整个变调了。



小圈内:15秒前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绿子对朔太郎露出一抹微妙的苦笑。在被板主以及其他忌女们当作高手崇拜的同时,每当目标受到过度的制裁,她就会陷入极度的自责,这种时候朔太郎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小圈内:15秒前



小朔,帮我买煎焙奶茶汽水~♪



不过,她今天的情绪看起来似乎还可以。绿子经常喝这种难喝到他几乎无法下咽的罐装饮料,就像是把它当作净化仪式。煎焙奶茶汽水只在特定的超商才有贩卖,网路上买不到。



「你偶尔还是要出去晒晒太阳比较好,不然小心生病喔!」



她鼓起脸颊对朔太郎做了一个鬼脸。



KOOTA



「KOOTA,这星期的日本对突尼西亚战你看了吧?」



数学课才刚结束,坐在旁边的铃木就这么问我。五年三班的同学每次都故意拉长音叫我,我觉得听起来很蠢所以很不喜欢,但是我愈阻止,他们就觉得愈有趣,反而得寸进尺。现在这个叫法已经变成习惯了。



「嗯,看了看了。」



现在全日本部在为2002FIFA世界杯疯狂。



虽然一开始为了「日韩」还是「韩日」这个称呼而吵翻天,但毕竟日本是主办国。只要一到学校,就会听到五年三班的同学口沫横飞地讨论德国队比英国队强、或罗纳度最厉害什么的。



我对J联盟或世界杯足球都没兴趣,所以通常只敷衍地回应着,连班上女孩子都如此热衷,只有我一个人冷眼旁观。不过在这种时刻,只要不支持日本代表队就会被当成叛国贼,一不小心就会被排挤。



「森岛的先发球超厉害的。」



「中田的头鎚也好帅。」



我不断笑着点头,之后又应付了好一会儿热烈说个不停的铃木。虽然很烦,但也只能忍耐到放学了。



今年六月都已经过了一半,感觉却比往年凉爽许多,只是梅雨季节的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日本对突尼西亚战的隔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政府之前重新修正了学习指导要领,正式开始周休二日,从此展开所谓的「宽裕教育」。



只要放假,我就能从烦人的同学们身边解放了。学校对我来说无聊透顶,自从开始推行宽裕教育,学校功课就简单到乏味至极,所有课程都是配合班上脑袋最差的孩子。我的运动神经不太好,但学习成绩经常是一、二名。



我每天都去补习班。学校那边则靠着完美的社交技巧融入班上,不过没什么好朋友。我对电脑、网路或三国志等策略游戏比较有兴趣,可是班上却没有人跟得上这个话题。



我念的补习班在滨松站南口走路十分钟的地方,叫做「佐鸣台学园」,在静冈县西部有好几个分校。



这里对我来说是很舒服的地方,学生们来自滨松市内各个小学,全是成绩优秀的资优生,对电脑、电视游戏或历史感兴趣的学生也很多。和学校里完全不同,我跟他们很聊得来。



「KOOTA,要不要到我家玩?上星期我买了最新的游乐器。」



补习结束后走出大楼,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我回过头,一个头戴中日龙棒球帽的少年站在那里。他是有仓清人,也把我的名字叫成「KOOTA」。由于和我同班的佐佐木也在这里补习,就把这个绰号带过来了,真是给人添麻烦。



清人眨着细长的眼睛对我微笑,他总是戴着中日龙的帽子,却说自己不是中日龙的球迷,只是这顶帽子是生病过世的母亲买给他的,算是纪念品。我的母亲也在我小时候过世了。



因为相同的境遇以及兴趣,我和清人很合得来。



「最新的游乐器?Xbox吗?哇,好棒喔!」



Xbox是以Windows作业系统著名的微软公司剐推出的高性能游乐器,我对它非常有兴趣,所以很高兴地接受他的邀约。



然后,我们两个就骑脚踏车回他家。他家在距离滨松站前闹区车程约二十分钟的地方,就在离蚬塚遗迹很近的幽静住宅区里。外墙贴着很有韵味的红砖,攀沿其上的藤蔓描绘出奇妙的图案,门口挂着「有仓整形外科」的招牌。他的父亲是整形外科医师,这里是住家兼诊所,玻璃帷幕的待客室总是挤满了患者,是一问很受欢迎的医院。停车场停着一台红色BMW,应该是他父亲的。



我们从后门进去他家,凉爽宽阔的玄关飘着花香。我不是第一次来清人家,虽然我家也算不错,不过他家更大更豪华就是了。每次来这里我都觉得很羡慕。



「哎呀,少爷。欢迎回家。」



我们正要脱鞋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衣、胖胖的中年女性从走廊里面出来。她大约五十岁,长得就像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多嘴欧巴桑。我来这里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见到她。



「我回来了,他是我的同学KOOTA。」



清人向对方介绍我。



「她是小枝细江护士,来我们诊所已经四年了。」



我心想,她的名字跟体型也差太多了。



「KOOTA同学吗?你好。」



她也跟着清人叫我KOOTA,我只能苦笑着对她低头行礼。



「哎呀,看起来似乎很怕生呢。你长得和我的侄子好像,他的年纪跟少爷和你一样,会不会是亲戚啊?」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枝接着说道:



「我开玩笑的啦!怎么可能呢?虽然说像,但也没有像到那种程度。」



她笑着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我痒得缩了缩肩膀。



「对了,少爷。记得不要随便跑进医生的书房喔!被看到会挨骂的。」



她对清人这么说完,就打开诊疗室的门进去里面了。



「去我的房间吧。」



清人催着我去他二楼的房间,他有一台自己专用的电视,Xbox已经接好了。



「哦哦!好棒喔!」



我们立刻开始玩起来。不过因为这台游戏机才刚发售,所以游戏不多,清人也只有一款赛车游戏而已,一个小时后我们就玩腻了。



「欸,KOOTA。要不要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清人神秘兮兮地笑着对我说,我立刻被引起兴趣,对他点点头。



「跟我来。」



他离开房间慢慢走下楼,我也学他轻声地走着。到一楼之后,我们努力踮着脚不发出声音,往走廊深处走去,再打开尽头一扇涂着亮光漆的门偷偷进去。那里就是小枝细江特别叮咛我们不能进去的,有仓医师的书房。



「哇,简直就像画家的画室一样。」



书房装设了天窗,天花板显得挑高宽阔。窗边放着巨大的古董书桌,厚重的书柜杂乱地塞满了像是医学专业的厚书籍,宽广的空间里到处放着画架与雕刻作口阳。



放在画架上的大本素描簿上画着各种角度的手部,全都是铅笔素描,翻开里面也都是手腕和手掌。由纤细的手指与指甲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女性的手,手部肌肤有的粗糙、有的流汗湿润,连指甲脱皮都画得很清楚。



「我爸爸很会画画喔!听说他在大学的时候,解剖学的教授还拜托他帮忙画论文里的人体器官素描。」



「一定是吧。因为画得好像真的,虽然是画,却好有立体感。」



明明只是铅笔素描,摸上去却仿佛能感受到体温。



「KOOTA,你这么喜欢这些画啊?」



听到清人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我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



「与其说是画家,其实更像是医生画的专业画像。」



「我爸爸虽然说是整形外科医生,专业却是手部整形,他一直都在研究手臂、手掌以及手指畸形的治疗方法。」



我轻轻触碰放在书房中间的石膏雕像。那个被切断的原寸左手掌,就像是从座台生长出来般地冰冷,听说这也是他父亲的作品。



我按着胸口,自从进来这个房间,心里的悸动就停不下来,眼睛完全离不开那个左手的雕像。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白大衣的男性正站在书房门口,瘦长脸白皮肤,细长的眼睛和清人很像。我立刻就知道他是清人的父亲。



「打、打扰您了。」



我连忙低头行礼。清人向他父亲介绍我,他父亲叫有仓久夫。



「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入迷地看着那个雕像,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有仓医生透过无框眼镜探询似地望着我。



「呃,嗯。我看到这只手就突然涌现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觉得兴奋?还是安心?」



百仓医生仔细地盯着我的脸。



「应该是安心吧……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心跳得很快……」



「原来如此。」



之后,医生让我看了关于手与手指的素描以及医学书籍,书里还刊载了很多关于手部疾病的照片,我不知不觉就看得入迷了。



「人类的手会让我感受到上帝的存在。那是一种极具美感与机能的造物,令人难以想像那竟然是自然的创作,我认为它是世上最美的形状。你不觉得吗?」



他垂下细长的眼角,陶醉地欣赏左手的照片,清人也高兴地倾听父亲的话语。



「就像五官或眼睛、鼻子一样,手也有美丑之分。你看这张照片。」



那里照着一名女性伸出来的左手。我的心立刻激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紊乱,只能假装咳嗽来平静心情。有仓医生愉悦地看着我的模样,我羞耻地转过头去。



「看样子你也能理解这只左手的美丽呢。」



我的视线一直被那张照片吸引,就算只能多看一秒也好,我想一直看下去。我愿意用自己全部的零用钱来换这张照片。



「那是我妈妈。」



清人指着照片中的女性说道。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手上所以没有注意到,那是个非常端正漂亮的女性。我记得他说他母亲已经去世了,中日龙的棒球帽是母亲的遗物。不过比起那个,我更在意那只左手。



「那是世上最美、也最令人怜爱的左手,你也懂吧?」



我不停地点头,它第一眼就将我的心给夺走了。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变成了那只左手的俘虏。



我同时想到,或许有仓医生是为了将这只左手占为已有,才和这位女性结婚的。我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我和医生站在同一个立场,一定也会想尽办法跟她结婚。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照片里的左手。



「爸爸,也让KOOTA看看那个吧?」



清人特别强调「那个」,有仓医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思考了好一阵子。



「嗯,我想你也有看的资格。」



说完,他就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间角落一个铁柜的柜门。那里面放着一个骨灰坛大小的玻璃瓶,被玻璃盖密封着。里面充满淡黄色的浑浊液体,清人说的「那个」就沉在底部。



那是一只左手。虽然已经变为土色了,但籼照片上的左手一模一样。



「那是我妈妈的左手喔!」



清人撑着脸颊,满脸爱恋地望着玻璃瓶,声音变得嘶哑,我几乎像是被吸引过去般贴近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