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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长(2 / 2)


应该是如此才对。



但这里有一项出乎琴叶预料之外的因素,便是徽章的加持。



正因为琴叶在被召唤前也是一名一流的剑士,所以无法彻底理解徽章加持究竟是多不可思议的神技。



胜负就此分晓。



两道剑闪不断疾趋、交错、肆虐,弹开琴叶的剑,掠过她的脸颊,挥打她的躯体,肉眼无法追上的连续斩击,一步步地将琴叶逼上绝境。



接著,只听见:



「学姊,承让了。」



麻梨果冷静地发言。只见一把木刀便将琴叶的细剑震飞扬空,而另一把木刀则深深地刺进琴叶胸口。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斗终结。



琴叶的胸部传来断掉数根肋骨的触感,她随即吐血跪下。没有就地昏厥这一点著实令人赞赏,但她的肉体明显地已面临极限。



琴叶痛苦喘息,问道:



「你学剑却又舍弃剑……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我相信吧。」



麻梨果毫无犹豫地回答。



「相信那个男生吗?」



「当然我也信赖柏木学长,能相信《二刀流》对你管用也是托了他的福,但我所相信的不只是学长而已。」



「什么……?」



「不管我多乱来,只要有彩东学姊的《祝福》,我便会没事,而就算我倒下了,其他人也会来帮我……正因为有这份安心感,我才能勇于尝试未知的战斗方法。」



「……!」



琴叶露出貌似悲伤的面容。



她发出呜咽声垂下头去,肩膀开始颤抖。



「这样啊……栞里她找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了啊……」



「……爱洲学姊?」



麻梨果诧异地盯著琴叶的脸。



琴叶似乎不太对劲。



她方才充满敌意与杀气的音色荡然无存,现在彷佛是一位为栞里著想的姊姊一般,流露出一股温和的氛围。



接著,琴叶便顺势屈膝一跪,宛如要以头撞地面似地磕下头去。



土下座式下跪。



「拜托你们……!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先攻击你们的我可以说的话,明知自己任性,但我有件事定要拜托你们!」



「……是什么呢?」



听见麻梨果的问题,琴叶如此回答:



「请保护栞里──远离伊织会长的魔手!」







「我们休战吧,这样打斗也没什么意义。」



我装出一脸无害样接近阿南。



但他脸上却不减一丝警戒的神色,并且更增几分狂犬般的凶狠表情,吠叫似地狠瞪著我们。



「浑蛋,看看后面这栋熊熊燃烧的大楼,你竟然还能提出那种狗屁建议啊?别开玩笑了!」



「……您说的是。」



我们这次实行了毫不留情的奇袭。



我们朝对方潜伏之处放火后,还说我们没有敌意、提议休战,简直毫无说服力。



……嗯,的确会变成这样呢,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我本来就不想和阿南休战,也不觉得休战的提议可行。



只要能更接近他一步即可。



大步的话十步以内。我确认已来到这样的距离内后,用力地蹬地跃出,握紧右手的拳头,朝阿南奔去。



「啧!《重力魔音》!」



阿南急急忙忙地拨弄吉他,大声叫喊。



下一瞬间,被声音的奔流侵袭,我停在原地。



重力突然增加的感觉,连一步都无法动弹的沉重压力,这是在前日战斗中,让我们大吃苦头的技能。



「哈!跟你打的话,只要不让你接近就好了,上次是我太大意了,但这次可不会再犯错啰。比起警戒你的技能,更需要警戒你是否接近。我可是个会从错误中学习的男人呢,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了!」



「嗯,我早就知道了。」



我奸险一笑,点了点头。



「蛤?」



阿南瞪大眼睛。



露出一种听不懂我在说啥的表情。



这倒也是。



我明明只能打肉搏战,怎么能在这种动弹不得的状态下,还能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



阿南是不可能明白的。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并不知道。



不知道我得到新技能的这项事实。



我张开右手,朝向阿南。



接著,便将技能名称说出口:



「《吐出》。」



下一秒钟,我的身体涌现一股彷佛融化崩解般的错觉。



右手背发烫,我身体轮廓开始震动。



变得模糊不清。



「唔、啊啊啊啊啊!」



我咬牙忍著这让人想抓遍全身的不快感,高声嘶吼。



右手掌大幅隆起胀大。



阿南看到这过于毛骨悚然的一幕,瞪大眼睛地尖叫:



「什、什么鬼!?」



「御陵学长,我本来就很想让你用这招《重力魔音》了,这个计划要成功,可不能让你用《除咒魔音》呢。」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体内传来一道轰然龙鸣。



隆起的右手挤出只剩下龙骨的角与下巴,并吹出一阵伴随著腐臭味的狂风。



之后,出现一副腐烂的肉体、凋枯的翅膀。



呈半溶化状态的眼球狰狞地睥睨著阿南,尖锐的龙爪划过地面。



黑死龙。



司掌一切疾病、凶残极恶的黑龙,从我的手掌心内,宛如推开空间似地现身于世。



「见鬼了!喂,这是啥鬼啦!你的手到底是怎样!?」



「这是用《吸收》技能先将黑死龙保存在我的体内喔。」



看见阿南困惑的神情,我如此回答。



没错,这就是我向黑死龙提议的作战计划。



是一个不让敌人察觉黑死龙庞大身躯的巧思,也是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计谋。



看来这计划似乎奏效了。



阿南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龙,好似失了魂似地傻愣站著。



但他又立刻回过神来,道:



「《重力魔音》!」



他将技能名说出口。



黑死龙充满骨头的躯体因承受重压而震动,空洞的骨骼间发出奇妙的音色。



但就仅止于此。



黑死龙一副丝毫无屈服于重压的神态,悠然自若地往前迈步。



它张开了口,发出可怕的声音。



阿南见到这如虚无一般的口腔,用颤抖的声音快速讲出另一个技能名。



「哪、哪会让你使用技能!《除咒魔音》!」



这次用的是消除声音的技能。



但黑死龙依旧无动于衷。



「吾为此世之民,为守护世界之龙,无需咏唱即可使用技能。」



黑死龙从那血盆大口吐出紫色的气体。



腐坏龙息。



让烟所接触之物悉数腐败、比火焰更为凶狠无情的烟团,弥漫四溢地朝阿南的脚跟悄悄袭去。物体被烟碰到便立刻枯萎凋零,见状,阿南不禁发出惨叫:



「见鬼了!它想要我的命啊……!」



他露出胆战心惊的神色,往后退步。



但又立刻停下脚步。



「好热……可恶!都忘记后面烧得一塌糊涂了!」



他想撤退的方向有著一栋熊熊燃烧的大厦,游子的《地狱火》至今毫无止歇的徵兆,完美地封锁了阿南的退路。



这还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埋伏。



腐坏龙息将地面上的青草追入死境后,再缓缓地从四面八方包围阿南。



「投、投降!是我不好啦!」



阿南拋开吉他,高举双手,试图表示他没有敌意,并高声大喊。



接著,他吐了口唾液,粗暴地骂了声:



「我才不想因为爱洲那臭婊子而丢了性命咧!」



「如何是好呢,少年?」



「请收回龙息吧,如果能沟通,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那便依汝所言。」



黑死龙点点头,用力地吸了口气。



逼近阿南的紫烟如同倒带一般地,回到黑死龙的口腔之中。



「呼……好险,差点丢了小命。」



阿南吁出安心的喘息。



接著,他重重地往地上盘腿一坐,粗鲁地抓著头。



「栞里怎样本来就不干我的事,但那女的是我的从表妹,又是青梅竹马,她无论如何都定要救栞里,所以我才帮忙的。」



「救……栞里?」



我怀疑自己刚听到的话。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单方面地来奇袭我们,又说想要救栞里,言语与行动实在太不一致了。



阿南则点点头,道:



「没错,这样下去栞里那家伙,会被伊织会长杀掉的,所以……我要救她。」







战斗结束后,我们将琴叶与阿南绑在一棵大树上。



著火的大厦则请黑死龙用它的力量灭火,虽留下焦臭味,但这片森林可说是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从战斗紧张感中解放的我,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大家都辛苦了,平安完成作战计划真是太好了。」



「我只不过是发了个大招而已呢──」



「我这次也没什么能帮到大家忙的地方,唔唔唔……真可惜。」



「没事的,阿什克罗夫特学姊,聪颖之人光是聚集在这里,便有其价值存在,流血流汗的粗活是游子那种人的工作唷。」



「你这话,是兜圈子在说我不聪明吧?」



「唉呀,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直接了呢,听起来很委婉吗?」



「小──栞──你这家伙!」



「啊,附带一提,武田同学不包含在那里面唷,还请安心,因为武田同学又强又聪明呢。」



「这、这样啊……」



「真是的!对我的感谢之情完全不够啊!阿凑,你也说说她啊~」



「啊哈哈……游子也辛苦了,是个很赞的大招喔。」



「呜呜……对我温柔的就只有阿凑了。」



游子开玩笑地作势哭泣。



这也是平常的互动。



「但栞里也差不多该对游子更坦率一点儿了吧?勉强自己讲些嘲讽话也是很累人的吧?」



「才、才没有,我才没有勉强自己嘲讽她呢……凑老是注意到一些多余的事情,真是的。」



听见我苦笑参半的提议,栞里双颊微红地回答。



不知是否有一天能见到栞里不再掩饰害羞,坦率地传达自己平日的感谢呢?



而正当我这么想时。



「嗯嗯!?」



游子的耳朵动了一下。



「给我等一下,给我等一下,你们俩刚有点奇怪唷。」



「欸?有吗?」



「我的不对劲雷达哔哔哔地有所反应欸,总觉得有哪里和平常不一样呢,嗯嗯?」



游子用手抚摸下巴,装出类似名侦探的动作,绕著我和栞里转圈。



「不对劲的是YUKO吧,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唷?」



「不不不,绝对有那里很奇怪!麻梨梨呢?超高中级的剑道少女的耳朵,有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单字啊?」



「不,虽然我动态视力还不错,但耳朵却没特别厉害,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对啊对啊,MINATO跟平常都一样,SHIORI(栞里)……嗯?啊──!」



艾玛学姊突然大叫一声。



游子则露出开心的表情。



「喔,小艾你注意到什么了?快说说看啊?」



「他们两个直接称呼彼此的名字欸!」



「「──!?」」



我和栞里的表情同时变得僵硬。



「原来是这个啊──!」



「经学姊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呢。」



游子拍了下膝盖,麻梨果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了点头。



而我则一脸铁青。



……糟、糟糕了,这话锋不太妙啊,平常都被栞里戏弄的游子若注意到这个事实,一定会消遣栞里的。



而且我也会被拖下水,会被她消遣好一阵子的!



栞里似乎也和我想法相同,她满脸通红低著头,唇瓣微微地颤抖著。



她虽然努力不让游子看到自己的脸,却很明显已陷入惊慌之中。



现在她的脑内,恐怕正为了运算出该如何撑过这个场面的藉口,而以超高速运转在进行演算吧。加油啊,栞里,我是已经放弃了。



游子的嘴角逐渐上扬。不行,要来了,要被她疯狂消遣了。



我已有所觉悟,只听游子开口道:



「什么嘛,终于啊──」



她语带一种毫无所谓的感觉,甚至是有点松一口气的语气。



「欸?」



「游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反应是什么意思?」



我也有同感。



我原本以为绝对会被她好好调侃一番的,但她那是什么反应啊?



「讨厌啦,你们本来就很速配不是吗?虽然因为小栞价值观很怪,所以迟迟没有发展,但我们都觉得你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啦。」



「……对啊,不过似乎比我们想像中更快在一起了呢。」



麻梨果也静静地这么说。



只有游子也就算了,连似乎对恋爱话题没什么兴趣的麻梨果也这么认为?欸,骗人的吧,大家竟然是这样看待我们俩的吗?



「唔……虽然被SHIORI抢先一步有点懊悔,但我还没放弃喔,接下来要朝小三的宝座努力!」



「小艾的爸爸不是英国的高官吗?阿凑会有生命危险的呢……」



「NO PROBLEM!爸爸不会采取违法手段解决他啦,但如果是合法途径的话,可能就会处理他就是了。」



「柏木学长……请节哀顺变。」



「不要对我合掌!我不要去想那么恐怖的未来!」



我看著双手合十、默祷阿弥陀佛的麻梨果,用力地吐槽。



话说回来,麻梨果也变得会讲这种玩笑话了呢。



这就表示她和游子与艾玛学姊混熟了,是件好事,但我还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呢。



「话说回来,大家都弄错了啦,对吧,栞里?」



我们并没变成男女朋友。



我只是在听完栞里的境遇后,觉得她应该不想被称呼姓氏,才贴心地决定这么做而已,所以大家不必用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看我们啊。



我们就冷静地这么说明吧?我盯著栞里的脸,用眉目传达这项讯息。



结果栞里却说:



「没、没没、没错呢,我、我们才、才不是……那、那种关系……」



她连耳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开始否定。



欸,这是什么反应?这不仅完全没否定到,反而还像是自己招供说你们三人的推测完全正确一样啊。



「栞里!?别讲得那么意味深长的感觉啊!要更乾脆一点地否定!」



「我、我也没办法嘛!其实从决定要互叫名字的时候开始,就那个……满尴尬的啊……」



「啊对了,阿凑,跟你讲件事情,小栞她如你所见的,不只完全没朋友,也没有跟男生变成朋友的经验,所以不管你们的关系是恋人还是朋友,被男孩子直呼名字这件事对她而言,还完全是初•体•验唷♪」



「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



一切意外变得合情合理了。



冷漠又毒舌的秀才少女。



这是彩东栞里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那是她透过拚死努力才累积起来的实力,以及因不想被彩东家这个强敌打垮,而戴起的强者面具罢了。



其实她对不擅长或不习惯的事情都非常头痛。



这才是彩东栞里这个女孩的真实面貌。



没办法了。



连栞里的份,我都帮忙一起厘清吧。



「总之!我们是有原因才直呼彼此名字的,并不是在交往。是说现在明明得思考如何在这异世界中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吧。」



「欸──是吗──?就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人自然会希望有各种支柱不是吗?就是那个嘛,叫做背桥摔效应的那个。」



「游子学姊,是吊桥效应。」



「背桥摔的话,脊椎会断成一节一节的啊。」



「啊对就是那个!吊桥效应!你们两个都知道得好多啊~」



游子乾笑著说。



可恶,不管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似乎横竖就是要造成我和栞里在交往的既定事实呢。



正当我思忖到底该怎么反驳才好时──



「呜、呜咕、呜哇啊啊啊啊啊!!」



蓦地,耳边响起一道女孩子的嚎泣声。



这不畏周遭眼光的哭法,会让人以为是否有小学生迷路到这儿来了,但我四处张望后,确认这里除了我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谁啊?当我这样想,看向声源时──



「栞里!被朋友这么包围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呜啊啊啊啊啊!」



是爱洲琴叶。



原本全身带著一股干练剑士氛围的琴叶,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声嚎泣。



「欸欸欸欸……爱、爱洲……学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嗝……抱、抱歉,我一直都很担心栞里,所以看到她像这样被伙伴包围著,也有喜欢的人,非常幸福的模样……我就……呜、呜呜。」



讲到后半她甚至开始吸起鼻涕了,角色完全崩坏。



「喂别哭啊,蠢货,可恶,你这家伙每次一哭就很麻烦啊……」



绑在琴叶身旁的阿南流泄出无奈的嗓音。



「啰、啰嗦,我也是人类啊,会哭会笑的。」



「……琴叶,等等,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为我而哭?」



栞里彷佛缓解头痛似地抚著头问道。



栞里见到琴叶嚎啕大哭的模样,似乎抚平了她方才的动摇,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你也和哥哥一样讨厌我吧?当我是没有优良基因的劣种……你应该也是厌恶妈妈和我的其中一人啊。」



「那是误会啊,栞里!」



琴叶露出痛苦的表情,厉声辩解。



她的肩膀不断颤抖。



「亲戚们对栞里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分了,让我心中一直都觉得很纠结,但若站出来讲点什么的话,我的父亲便会受到族长一家的打压,所以表面上无法拥护你们母女俩,但是我不曾说过侮辱你的话!」



「……都是一样的,你默不作声也是同罪。」



「我知道,栞里你当然不会相信我,这毕竟只是我的自我满足而已。」



「自我满足啊,你还真会挑词选字呢。」



「我对小心翼翼地看著会长和彩东家的脸色,无法对栞里伸出援手这件事,一直都感到很懊悔。」



语毕,琴叶的肩膀骤地停止颤抖。



「但是这里是异世界,是一个能从原本世界的束缚中解放的世界,在这里的话,我就可以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所以……我才开始行动。」



「话说回来,你说要我们拯救彩东学姊呢,那是什么意思?」



麻梨果问道。



琴叶脸色倏地发青,像是怕有人偷听似地左顾右盼后,这才回答:



「会长他……伊织会长可能会杀了栞里。」



「什么?」



发出这道惊叹声的是黒死龙,它目光灼灼地看著琴叶与阿南,待在我们的后方,嗓音之中尽是疑惑。



「栞里为学生会长那厮亲妹不是吗?故《赛梅塔里》才决定以栞里为盾,威逼要胁之,如今……学生会长竟要手刃亲妹,汝等究竟在说什么呢!?」



「拥有一颗正直的心的人,是无法理解伊织会长那扭曲的价值观的。」



琴叶这么说道,但她本身也并非完全理解的样子。



彩东伊织──连在偏差价值观的荼毒下长大的彩东家族一员,亦无法理解的存在,令我感受到纯粹的恐惧。



「你可知道伊织会长为什么要带著大批学生离开校舍吗?」



「……不,一般来说这根本不合理。」



我摇了摇头。



琴叶点头说了声「果然呢」。



「那是为了测试栞里。」



「测试?」



我发出尖锐的诧异嗓音,但这也无可厚非啊,毕竟出现这么一个不符合状况的单字嘛。



「伊织会长认为……栞里继承了劣种基因。但在这个从现代文明解放的异世界中──若她能活下去的话,他就承认栞里的基因也是很优秀的,会长是这么说的。」



「……我头都要痛起来了。」



这不只是说而已,实际上我真的感到头疼。



光听这番话就能理解他的异常性。



明明自己也被丢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中,却还能说要测试别人。



而且还卷进大量无关的人,使自己陷入不利处境。



为什么他对未知的世界能展现出这么从容自若的态度呢?



「我总觉得能理解学生会长的想法,但还有很多不明确的地方,这样只代表他放任栞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已,并不是要杀她啊,爱洲学姊是在担心什么呢?」



「简单来讲,这座树海中有魔物,而你们跟《贾苏尔》有过节,《赛梅塔里》也对栞里虎视眈眈。在这种外敌环伺的环境中,只有你们被留了下来……放著不管的话,总有一天会被谁杀掉的。」



「实际上你们也被我们袭击,非常危险不是吗?」



接续在琴叶之后,阿南也插了嘴。



艾玛学姊则歪了歪头,道:



「但是ANAN(阿南)你不是被我们痛扁一顿了吗?」



「闭、闭嘴!那只是我轻忽了而已,金发婊子!」



阿南吐了口口水,大声怒斥,脸上涨红。他当时华丽登场的下场,却是被轻松地击退,看来他本人似乎十分在意。



此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把木刀,剑锋挑起他的下巴。



「竟然敢叫艾玛学姊婊子,看来你还没理解自己的立场呢。」



麻梨果眼神冷酷地睥睨著阿南。



「喂、喂喂喂,这个眼镜妹搞屁啊,外表那么不起眼,却这么好战,学剑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变得这么不可爱啊?」



「阿南,你这是在说我吗?还真是不要命呢。」



「就是这种地方一点也不可爱啊!」



「算了,先别管这笨蛋的吠叫了。」



完全无视阿南,琴叶继续道:



「这次我带著阿南袭击校舍是有两个理由,第一,确认你们的实力,想测试你们是否有可以守护栞里的力量;第二……若我判断你们实力不足,我就会带走栞里,回到伊织会长身边。」



「但是这样的话,学生会长不是就不会承认栞里……?」



「或许不会承认吧,但是这样做的话,会长便会对栞里失去兴趣,可以回避危险。在这个过于危险的异世界中,待在伊织会长的庇护下才是最安全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所以你在第一次袭击中便判断我们实力不够,认为会长会对栞里失去兴趣。」



「没错,你们对奇袭的准备不足,虽然阿南战败,但老实说,如果和我这种程度的人对打*就会陷入苦战,那我认为你们是无法和居住在这世界的强者抗衡的。」



「但是,看到第二次──也就是这次我们的战斗后,你就改变想法了。」



「虽说这次是你们先发制人,但是作战计划与实力都无可挑剔,我们彻底败了。如果是现在的你们,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听著琴叶侃侃而谈的嗓音,我叹了口气,道:



「虽说你们没有恶意,但为了测试我们,以那种好像要把我们杀了一样的气势攻过来……你们这种心高气傲又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态度,就是来自于彩东家那不可一世的价值观吧。」



「抱、抱歉,我的想法的确很傲慢。」



「算了,你受了武田同学的一击,还被打到吐血,就让一切付诸流水吧。」



「……感激不尽。」



琴叶咬著下唇,低头鞠躬。



──那么,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袭击的动机了,但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可否听吾建议?」



不知是否看到我正思考著,黑死龙提出建议。



「此处周遭有《赛梅塔里》之聚落,各位不妨在那儿稍事休息?」



它稍微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



黑死龙认为我还未完全信任它。



但透过这次的作战计划,我认为黑死龙应值得信赖。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它赞同我所提出的运用《吸收》与《吐出》的战略。



被史莱姆的《吸收》技能所吞噬的话,若对方不使用《吐出》,便无法回到外界,可能遭半永久性地禁锢,但尽管如此,它还是答应了我的计划。



它信任我,而且认真地为《赛梅塔里》四处奔波,这点也让我觉得它值得信赖。



综观以上,所以我也该稍微信任它不是吗?



而且,比起回到校舍或《ZOO》的聚落,前往《赛梅塔里》领土确实比较近。



「大家认为呢?」我回头询问伙伴们。



「我相信你的眼神喔,虽然你可能还没发觉,但凑的眼神中透漏著你想信任黑死龙的讯息。」



栞里明确地说,并带著一抹微笑。



我看其他三人的表情似乎也表示与她意见相同。



「谢谢,那就蒙黑死龙的好意,去《赛梅塔里》的聚落借住,之后再慢慢想该怎么应对学生会吧。」



「喂,给我等等,那我们要怎么办?」



阿南高声询问。



……啊,对了,还得想想该怎么处置他们。



虽说他们不是栞里的敌人,但还无法相信那些人。



「请跟我们一起来吧,但我们不会帮你们解开束缚。」



「那我们是要怎么移动啦!」



的确是。



银色尖牙也已经客满。



「……老是给你添麻烦真的很抱歉。」



我向麻梨果道歉。



麻梨果则叹气似地摇了摇头。



「真是没办法呢,不过既然学长那么说的话,我会照做的。」



她直率地答应了我。



麻梨果的反应让阿南表情扭曲,露出一副心中警铃大作的臭脸。



「喂、喂喂,该不会……?」



麻梨果看见心惊的阿南,不留情面地说:



「我来扛你们,一次扛两个人难度实在有点高,所以我大概会时不时地东撞一下西撞一下,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简直毫无慈悲。







越过森林后便是一片辽阔的泥沼地带。



能疗愈双目的绿色已消失无踪,也感受不到动物的气息。



眼前尽是一片灰色,泥泞的地面上耸立著巨大的骨头,不知是否为魔物的亡骸。



若真有死者国度,恐怕便是像这般风景吧。



我也被这初次亲眼见到的《赛梅塔里》领土惊呆,只看文章描写与隐藏设定,是无法想像出这么荒废衰败的环境的。



若爷爷脑中真能勾勒出与这风景分毫不差的画面,那他的想像力还真是令我望尘莫及。老实说,我不觉得我有能耐能赢过爷爷呢,真不愧是职业小说家。



「到了,那便是托特海姆,《赛梅塔里》之边境聚落。」



黑死龙以下巴示意方向,可见山丘下有一群建筑物,两只银色尖牙一口气跑下山丘。



来到聚落入口后,骤然感到聚落中传来骚动的气氛。



应是居民的人一个个地从建筑物中出来。



当然,这里的居民并非人类。



黝黑肉体、小小尖角与细长尾巴,是典型的恶魔。



像团毛球一般、使用双脚行走的兽人。



拥有红色皮肤与锐利巨大尖牙、身高超过两公尺的鬼。



有各式各样的种族,但很明显都并非人类。



恶魔族。



是在《赛梅塔里》生活的这世界的原住民。



他们基本上是对外来者毫不留情的种族──但此刻从他们身上却感受不到敌意。



「喔喔,是黑死龙大人!承蒙您大驾光临!」



「抱歉,请为他们准备客栈,此乃关乎《赛梅塔里》未来的上宾。」



「这是当然的!」



恶魔们纷纷鞠躬致意。



并开始商量这村子最好的旅馆是哪一间。



「不愧是《赛梅塔里》的守护神,很有人望呢。」



「嗯,他们对吾崇敬万分,正因如此,吾亦需有所回报。」



真是理想的上司呢。



如果居上位者都有像它这样的价值观,居下位者也便不会遭遇到蛮横无理的待遇了。



当我正觉得佩服时,麻梨果比我们这些银色尖牙组稍晚一步抵达目的地。



「大家久等了,抱歉我晚到了,要慎重地搬运两个人有点辛苦呢。」



「不会的,没关系的。我现在正请村民帮我们找旅馆呢。」



麻梨果似乎感到非常抱歉地低下头去,我则摇了摇头,表示她无须介意。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她这么说著,便将扛著的货物粗鲁地往地上一丢。



琴叶华丽地著地,但阿南则从背部著地,摔了个狗吃屎,而且他面无血色,手忙脚乱地跪起身来后,脸一朝下便──



「呜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大吐特吐一番。



「见、见鬼了……把人、摇来、晃去的……呕呕呕呕呕呕呕!」



见状,麻梨果傻眼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出息,爱洲学姊还是一尾活龙呢。」



「真是的,你的锻炼还不到家呢,竟然这种速度就晕车,也未免过于软弱。」



「是你们的标准太奇怪了啦!」



阿南发出悲鸣一般的嗓音。



……该怎么说呢,阿南是那种天生会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男性呢,我默默地同情起他来。



我也不禁感到几分同理心。



之后,一名恶魔带著我们前往位于村子中央的旅馆。



这是一栋干栏式建筑,几根铁柱深深插入地面,运用了在这片泥沼地带盖房子所需的巧思。



内部装潢虽然老旧,却带有几分高雅的气氛,由于国情民风与缺乏资源所致,这里虽称不上豪奢,但因装饰著古老的绘画与瓶壶,让这里有了旅馆的感觉。



不过整体而言还是非常老旧,说是高级饭店,不如说更像是鬼屋,这么讲反倒还能让人信服。



毕竟这就是《赛梅塔里》风格的建筑物,我们也只好将就点。



黑死龙无法进入旅馆,所以请它在外面待机,我们则纷纷被带往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果然也像恐怖电影一般,四处充满蜘蛛网,且尘埃满布,真的非常破陋不堪。



但只有床铺的床单是乾净的,能感受到想招待客人的意思。



「这就是《赛梅塔里》呢,栞里的哥哥侵略这样的国家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怔怔地思索著。



但不管我怎么想都不会明白的吧,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琴叶所提到的,伊织的价值观。



总觉得被这种人耍弄的栞里很可怜,而且说实在话,若在原本的世界中,我绝对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但现在却无法如此,只要伊织还是栞里的哥哥,便无法完全切割我和伊织的关系。



不管是在这个世界,或是回到原本世界后,这都是不变的事实。



……当然,我和栞里并不是恋人,我也没有必要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但现在我们之间已不是能对彼此坐视不管的关系了。



而且我也想报答誓言成为我同伴的她。



就如同黑死龙对《赛梅塔里》居民秉持著重情重义的侠气,我对栞里也抱持著类似的情感。



叩叩、啪叽。



敲门声响起后,旋即传来一道木板碎裂声。



「……我本来想问我可以进去吗?但看来我是不是先去找旅馆老板道歉比较好?」



我听见栞里困惑地提问。



「没事的,《赛梅塔里》的建材有一半以上都是腐烂的木材,所以连老板都觉得坏掉很理所当然,就算坏掉也没人会去报告,大家都不在意的。」



「真是奇怪的国家,虽然我已经在文献上读过相关记载了,但实际接触到他们的文化,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栞里傻眼地说,并进入我的房间。



她反手关上门,踩著嘎嘎作响的地板,直直地靠近我的床,坐在躺著的我身旁。



「我把琴叶和阿南关进同一间房里了,没帮他们把绳子解开,所以他们应该无法随意行动唷。」



「哈哈哈哈,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样,所以帮他们解开也无妨吧。」



「不行,在决定今后的方针之前,都要把他们当作珍贵的交涉筹码,好好保留才是。」



──真是冷静啊。



那么,栞里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了。



「研讨战略?我们一起想之后要怎么对付学生会吧。」



「是呢。但在那之前,我们先来一段例行公事吧。」



她口中的例行公事当然是夜半读书会,是我和栞里最初的沟通管道,也是一项重要的仪式,将我俩之间的连结定义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关系。



「好啊,那就来讲讲『徽章传奇』的《贾苏尔》内乱篇好了,大英雄们分成东西两个阵营,赌上霸业,彼此争斗──」



「不是,虽然这段故事也很有魅力,但我现在想听的不是那个。」



「欸?这样啊,那你想听什么?」



「凑的故事唷,我差不多想听听你自己创作出来的故事了呢。」



「欸……我们不是约说那要等到……讲完『徽章传奇』的未发表情节之后吗?」



「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吗?」



栞里娇俏地偏著小脑袋说,她的眼神中透漏著惋惜的情绪。我对她这样的表情很没辙啊。



「……一点点的话是可以啦。」



我输给了她,不情不愿地说:



「但你要跟我约好绝对不会笑啊。」



「不会的,只要内容不是太滑稽的话。」



「你这么说不是还是有可能会笑嘛。」



「就算我笑了,也绝不是在嘲笑你,所以你就安心地说故事吧。」



「不是那个问题啊。」



我虽然无法抚平胸中的不安,但再推托下去只会让她有过多的期待,便开始说道:



「这是一个野猪少年憧憬飞鸟的故事。」



「什么嘛,这不是很棒的故事吗?你一直不说,我还以为是充满妄想与色情的后宫剧情呢。」



「主角的名台词是『不会飞的猪,就只是平凡的猪』──啊,这是笑点喔。」



「是喔,我完全没注意到呢。这是对那个作品的致敬吗?」



那个作品是指那部有名的※动画电影。(编注:「不会飞的猪,就只是平凡的猪」为宫崎骏电影「红猪」的经典台词。)



栞里当然也知道它,不知道的人还比较稀奇呢,就算没看过这部动画,应该也听过这句名台词。



「本来只是写来练笔的,所以创作主题就参考了自己喜欢的作品,还自作聪明地把猪换成野猪。」



「自己都说自己自作聪明了啊,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国外有很多国家都承认二次创作,也有从致敬作品一举跃身为热门电影的例子,我认为这也是创作的一种形式啊。」



「谢谢,能听你这么说,我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栞里虽然有些坏心眼,但却能鞭辟入里地直捣核心,她的话语具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能被栞里肯定,就会陷入一种被全世界肯定的感觉中,而这只是我个人的错觉罢了。



「我很喜欢那种被世人小觑的存在,发挥与原本形象大不相同的力量,而大为活跃的故事,猪在天上飞,小鱼勇敢地去冒险,狐狸与兔子相亲相爱地合作解决案件等等。」



「这就是故事的醍醐味呢。」



「嗯,而且这世上应该有很多人,拥有比他人所想更为厉害的能力,却因为社会结构与人际关系,而造成他个性内向消极,或因为各种理由,导致实力不被别人承认而一直受其所苦,我希望能创作出让这些人鼓起勇气的作品。」



我斩钉截铁地说,却又立刻觉得害羞。



「啊,我知道我这样想很天真!我看爷爷的工作就知道,商业出版业界是无法只靠理想混口饭吃的,像我这种人竟然想要拯救他人,真是太傲慢了。」



我慌张地挥舞双手,替自己辩解。



但栞里却摇了摇头,道:



「没这回事,你的温柔一定可以传达给看书的人,因为凑一直在拯救这样的人啊。」



「欸?」



「阿什克罗夫特学姊,她一直隐藏自己的聪慧本性,与透过赌博培养出来的脑力,不被任何人认同,一直活在众人的恶意之中受尽委屈,拯救她的就是凑你啊。」



「啊……的确是,听你这么一说,那时候的确是这样呢。」



「武田同学也是喔,她眼中只有剑道,在学校中,从未被说过她有女孩子的可爱之处,但你却对武田同学说她有身为一位女性的魅力,因而鼓舞了她的心。」



「……栞里,你果然听到当时我们的对话了啊。」



那时候栞里有一阵子心情都很不好呢,她本来想自己去安慰武田同学,但麻梨果却在和我聊完后,便恢复精神了。



「不只在故事之中,凑实际上也是根据自己的信念所行动的,所以我认为你这样的态度很令人敬佩唷。」



栞里直爽地称赞我的创作理念后,蓦地露出落寞的笑容。



「创作者能真挚地思索内容并创造故事,这样的话我也会很开心呢,因为这能使我觉得从故事里找出希望绝不会有错。」



「……希望?」



我重覆一遍她的话语,栞里点了点头。



「没错,阅读是妈妈教给我的兴趣,但对我而言,也是督促自己坚强地活过明天的原动力。」



「坚强地活过明天……话说回来,以前你说过自己不摄取故事的话,就会死呢。」



「那大部分都是玩笑话啦,只有一点是我的真话。」



栞里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虚无飘渺。



「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被家人承认,其实还是让我很心痛。我每天都会想说我的努力是否没有意义,或就像哥哥说的一样,没有优良基因的凡人,不论做什么都注定会失败,所以在这种时候──」



「你都会读书,从中获得勇气对吗?」



「没错,有趣的故事能让我忘却忧愁,充满冲击的故事能给予我勇气。透过书本我能接触到许多人的各种想法,就能觉得我也是各式各样人当中的一人……这样就得以在内心彻底否定彩东家的人们所说的话。」



「对栞里而言,书本是缓解不安的处方签呢。」



「对啊。」



原来如此,那么──



「你想摄取新的故事就表示……栞里现在其实很不安对吗?」



「……虽很不甘心,但的确是这样呢。」



为什么我没发现呢?



栞里的右手一直颤抖著。



她紧紧抓著左手,力道之大甚至都能留下指痕,却无法止住右手的颤抖。



栞里被迫做出选择。



在这场《赛梅塔里》与学生会的战争之中,她应当扮演怎样的角色。



只要她哥哥伊织持续率众侵攻《赛梅塔里》,那么身为妹妹的她便难以置身事外。



不只黑死龙,可能还会有其他来自《赛梅塔里》的使者叩门造访,学生会阵营也可能像琴叶这样主动来招惹我们。



而虽这样讲,但我们若要过问战事,到底又该如何插手,情况实在是过于微妙。



应加入学生会阵营?或加入《赛梅塔里》阵营?还是保持中立立场,暗中消弭双方的战争?



「我认为我们要和平地过日子,就必须结束学生会与《赛梅塔里》的战争。」



我乾脆地将自己的意见说出口。



「而我们应以何种立场插手这场战争,则该由栞里决定。」



「凑……但是我……」



「无法选择?」



我直勾勾地盯著栞里飘忽的黑瞳,不过于强硬地默默问道。



栞里则颤抖著双唇,缓缓地开口说:



「我……很害怕……与哥哥为敌。」



「……为什么?」



「从还在原本世界时,我就搞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他给人一种……不论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奇怪的感觉。」



「那栞里自己的想法呢?被自己的哥哥说三道四的,却还不想跟他敌对吗?」



「──才不可能呢……!」



我继续追问下去,栞里的嗓音有了明显的变化。



愤慨与怒火。



她眼中浮现出这样的感情。



「在充满敌人的彩东家里,妈妈是我唯一的支柱,只有妈妈站在我这一边,支持著我,是我重要的人。但是妈妈……在三年前因病过世了。」



「生病……这真的只能说……」



节哀顺变,但我连这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栞里的神情混杂著怒火与悲伤,使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栞里继续道:



「没事的,虽然我很难过,但眼泪已在那时候全部流乾了。不过却有件事让我到现在都还无法释怀。」



她的眼神中满是杀气,彷佛光瞪一眼就可杀死对方。栞里颤抖著声音说:



「在妈妈的葬礼上,伊织他……那男人这么说:『外人的血果然缺乏生命力呢』,那家伙连在分给自己血肉的母亲棺前,都能用彷佛看著研究对象的冷血眼神观察。」



──这是什么啊,何止是精神异常的程度。



我感到背上一阵寒颤,全身上下寒毛直竖,炙热的血流冲上脑门。



「这种家伙……根本不是人……!」



「没错,那家伙比恶魔还像恶魔,竟把宝贵家人的死都当作实验一般看待,我实在无法原谅他。但是……同时却又感到恐惧,与这种人为敌,如果情势一个不对……不知道会让凑和大家遭到怎样的对待。」



「栞里……」



我深能体会她的心情。



召唤前,我之所以不反击大室的原因便是如此,不知道这混帐会对我的家人或重要的人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所以我才没有还手。



栞里现在对得到力量的伊织感到恐惧。



心中虽希望能发泄对哥哥蔑视母亲去世一事的怒火,却又无法踏出那一步。



所以……现在轮到我鼓舞她昂首向前了。



「我也无法漠视学生会长的存在,不只是他那对栞里妈妈没血没泪的态度,他还使用邪神巴力的技能,操弄大量学生的意识,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棋子,这就好像在说除了自己和拥有优良基因的人以外,都毫无价值一样,不论怎么想这种价值观都是错的。」



「凑……是啊……没错,我绝不会选择加入学生会阵营,要我和伊织走在相同道路上,我宁愿去死。所以我应做的选择就是──」



栞里重新有了觉悟,而正当她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时……



外头轰然响起一道划破暗夜的巨龙惨叫。



「欸?刚那声音是什么?该不会是黑死龙?但从没听过它发出这种声音,那简直就像是……」



我从床上跳起,跑到窗边。窗户映照出我身后栞里担忧的脸庞,只见她点了点头,道:



「简直就像……临死前的痛苦叫声。」



为确认这道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奔出旅馆,立刻便闻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不禁乾呕一声,用手遮住鼻子。



这并非从某处传来血味这么简单而已,硬要说的话,便是血腥味来自于这整个聚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方才对黑死龙展现敬意、欢迎我们的恶魔们,现在却被残忍地砍得面目全非,在血海之中?



「恶魔……死了?到底是谁……为什么……?」



栞里见到眼前的惨状,也无法保持冷静,她杏眼圆,朝我露出求助的眼神。



我感觉手心不断冒汗,喉头一阵乾涩,想回答栞里,却又发不出声音。



我和栞里无视堆积著恶魔尸体的道路,脚步不稳地朝传来临死叫声的方向走去。



而在那儿的是一种光想像都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



距离旅馆不远处,为了让黑死龙那巨大身躯可以休息,聚落的恶魔好意借出他们的中央广场,在那里──



倒卧著黑死龙。



它展现出的并非傲然绝世的守护神应有的威风凛凛,而是如风中残烛般的虚弱姿态。



「黑死龙!怎么会!?」



我奔向气息奄奄的黑死龙身边,对它说话。



它身躯表面的腐肉剥落,被切断的双翼掉落在地面,肉体、骨头、眼睛,都被砍得伤痕累累。



「黑死龙的肉体应是不死之躯啊,为什么被破坏的部位没有再生呢!?」



栞里口中流泄不知所措的声音。



而知道答案的我则慢慢地摇了摇头,说:



「它的龙核被破坏了。」



「龙……核……?什么意思?龙是统御这世界的神之一族,不论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会死的啊!」



「在小说内容中的确是那样,但隐藏设定中可不一样,龙的肉体中心部位存在著核,那是它们生命的来源,如果核被破坏的话,就算是龙也会……死。」



听见我的说明,栞里露出绝望的神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只有短暂时间,但好歹也有了一起行动、共同执行作战计划的交情,见到黑死龙逐渐死去的模样,栞里是无法保持平静的。



黑死龙的下巴微微抖动,似乎还有气息。



「小……心,弒吾之人……还在此地……!」



「……!」



背脊爬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我使劲地回头后,眼帘中映入一道人影。



苗条高䠷的身材与长发,以及与那纤细身躯十分搭配的优雅细剑──



「爱洲……学姊……?」



是爱洲琴叶。



说栞里是她珍视之人,希望我们拯救栞里,夸口说自己是为了栞里而行动,这样的人此刻眉清目秀的脸上,沾染著漆黑的血渍,伫立不动。



而就像要证明她就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真凶一般,她那把细剑亦沾满黑血,被血玷污的刀身已无法闪耀出银色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你刚才所说的都是谎话吗!?你的目的是为了骗过我们,好进入《赛梅塔里》杀死恶魔吗!?」



说实话我当时松了一口气,知道依然有人默默关怀著在彩东家中孤立无援的栞里,这项事实让我有种心灵受到洗涤的感觉。



但是。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



「琴叶……快说明啊,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栞里也和我一样……不,是比我更感到震惊。她声音孱弱,忐忑不安地要求一个解释。



「……」



琴叶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眼神空洞,彷佛对眼前的惨状,或我们的斥责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接著,琴叶没做任何解释,也没袭击我们,仅逃离现场。她的身影立刻被黑暗所吞噬,不见纵影。



「琴叶!你给我等等!等等!我说等等啊!琴叶!」



栞里悲痛的叫声消溶在掩上死亡气息的村落之中。



但,并无一处传来回答她叹息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