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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必须舍弃其中一方(1 / 2)



1 七草 现实



昨天我捡回了自己。



捡回那个被塞进黑色不透明塑料袋,确实捆绑起来,在垃圾回收日丢掉的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的那张脸的那个我,可我昨天突然感觉他是必要的存在于是又捡回了他。



没什么实感。



像往常一样睡觉,于梦里见到了自己,最后在捡回他之后醒来。仅仅是这样,另一个我在别处生活的记忆突然从我脑海里浮现这类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心里乱哄哄的,不安、焦躁、失望这种到昨夜为止都抱有的情感,好像突然有了质量般让我心情沉重。



所以我想起了真边由宇的脸庞。



露出淡淡微笑但同时也闷闷不乐的她。



存在这样的真边由宇吗?心中的我说道。当然只是幻听,他大概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但我确实的有一种听到那个声音的感觉。



最近真边由宇学会了各种类型的微笑。



到两个月前为止都还不是这样。



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基本只会在高兴、安心或是在心中对什么感到确信的时候露出微笑。而且无论是笑还是哭,永远在注视着远方的某个目标,但现在不同了。



比如说学会了悲伤时的微笑;学会了伤心时的微笑,为了让对方安心;也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回避问题;为了随波逐流;为了躲开视线;为了避而不见;为了按捺泪水;为了忍耐不满;她学会了欺骗自身感情扭曲脸庞的露出笑容。



同时我觉得她散发出的氛围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在漫无目的的日常生活里时常让我发出【啊,真可爱呢】这样的感慨。稍微强迫着自己努力的时候,比如拼命组织话语而露出困扰表情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说起来,她本就五官端正,会有这种想法也是自然的,倒不如说从小学认识她开始至今为止的这么长时间里从没有感觉到她【可爱】才很奇怪吧。



这对我而言自然也是幸福的改变。



她的内心变得更加柔和,表情不断变得可爱在我看来是很棒的。



毕竟我恋慕着她,因此我下定决心否定我过去的一切并与她构筑全新的关系。但每当她露出此般复杂的微笑时,那种让我空虚的寂寥感是因为什么,看来我也不得不有所成长,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我完全把她作为恋爱对象时一定能够接纳一切。



不能一直因为自己幼稚的愿望而把一位女孩擅自当做某种偶像或是象征。当然我现在也还记得在那片群青色夜空中闪烁着的手枪星,但那也不过是一片景色,单纯作为美丽风景而感动便足矣,怎么能把人当作那颗星星的替代品呢。那份孤独洁癖的光辉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本就该是我个人的问题,是存在于我心中的,空白的问题。(译注: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对心中空白的描述是什么?)



那份空白,是因我舍弃了自己而出现的。



舍弃那份对真边的信仰之后,本该用对她的恋慕填满那片空白,但是好像尺寸有所偏差,无可奈何地出现空隙。



因此我将他捡了回来,不再丢弃他,而是重塑他,为了从根本上否定他并找到能填满空隙的碎片,而捡回了他。



回忆起真边由宇的笑容时,我还是一如既往,心中隐隐作痛。



但是今早有比起以往更加强烈的感情让我焦躁,不该是这样的吧,不是我的那个我这么倾诉,即便是幻听,那也是昨天拾起的那个我的声音。



这是我的敌人。



是该被改写重塑的,幼稚的我。



*



和在阶梯岛听说的一样,邮箱里出现了一封信。



外面是非常可爱的猫头鹰图案信封,没写寄信人,里面有几张信纸,圆圆的字迹排列着文章,不是我的字。



是一封写得过于详尽的信。



内容基本就是不停的重复昨夜我和另一个我的对话,也就是为了解决相原大地这名少年的问题而寻求某位女性的协助这件事,只多出【协助者】那位女性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在我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响了,真边打来的电话,应答之后立即听到她说道。



【你也去了那个阶梯吧】



【去了,也收到了信】



【怎么办?】



不该是这样吧,昨天捡回来的我说道。



——你所该做的事应该和我无关,早就决定好了才对。



我反驳着那个声音,不要单方面的给真边下定义,能首先想着听取他人意见是很正常的成长。



在内心深处抱怨后我回答道。



【虽然不是可信度多高的事,但既然和大地有关我们便不能忽视。总是我先尝试联络那位能够帮助我们的教师】



也没有别的办法。



真边踌躇的说道。



【能让我来联系吗?】



【那倒是无所谓,但为什么?】



【为什么呢?】



真边短暂的沉默着。



大概在摸索该怎么表述,但是却给我有一种违和感,心中隐隐作痛。



【我想尽可能的不依赖你】



终于她给出回复,然后说再联系之后结束了这段简短的通话。



我丢下手机躺倒在床上。



——看吧,很可爱的,那种拼上一切的感觉



心中这么细语道。



也没什么能反驳的话。



真边再打来的电话并没有隔多久。



大概只过了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左右,大概就那么点时间,事情很顺利,能协助我们的那位【老师】时间也有空余,约好了在下午两点见面,见面的地点在坐电车一个小时左右能到的地方,某个车站的咖啡店,【七草也来吗?】真边问道,【当然】我回复着。



挂了电话之后,我用手机检索着儿童商谈所来打发着时间,看着还是和至今为止检索出的一模一样的结果,网上的情报量虽然很多,但每个页面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反而让我有种死板的印象。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距离大地家最近的儿童问题商量中心关门,打开那里的网页,记述着不止本人以及家人,学校的老师或者附近的邻居也好,谁都可以来咨询问题。



我早就把检索的结果设置为幻灯片模式来看,其中一个网页讲述了一个被误报为虐待孩子的母亲的报道,听到她训斥孩子的声音以为在虐待儿童所以周边居民报了警。评论也是两极分化,不过算起来的话大概还是同情母亲的比较多,确实可能训斥的过头了也说不定,但姑且也是教育过程中无法避免的情况,这样的评论比较多。



然后在别的网页上读了关于虐待儿童的定义,即便是教育也不能付诸暴力,上面这么写着。因为暴力不能让孩子学到什么,只会让他们退缩。其他的例子也列举了很多,心理虐待、性虐待、放弃抚养或者懈怠。还有让孩子感觉前后矛盾的斥责方式不行,听起来过于盛气凌人的训斥方式也不行,将这部分的内容以字面意义理解的话,刚才所说的那个误报【虐待】算在虐待的范围内可能没错也说不定。



在某个网页上,写着某个养育孩子的母亲说【自己也许不配身为母亲】,当然她也爱着孩子,但每当听到孩子的哭声时,总会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在恨着孩子,所以出现自己不够格的想法。而这条被另一位小学生的母亲给出了答案。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无论多么爱着对方,痛苦的事还是痛苦的,自己虽然也爱着孩子,但每到暑假结束的时候还是会感觉高兴。



说得没错。



父母也是人,并没有接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教育孩子上大家都是新手,所以要求做到完美才是不可能的,多数的父母都经历过相当的失败,并对此感到内疚,但即便如此也还是爱着自己的孩子。



不能把人当做单纯的记号或是象征,同理父母也不是只作为父母的记号,不过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同时带有父母的属性,不能把人当做不是人的其他事物,无论是谁都不是完美的,同时我们不得不容许那种不完美。



关于那些新闻的感想有人在博客这么写道【说到最后是不是虐待,还不是得看孩子那边是怎么感觉的嘛】。乍一看,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思考方式,个人的日常生活交给个人自己判断才算公平的情况确实比较多。但是别的页面上有人这么写【并不是所有被虐待的孩子都一定会厌恶父母,爱着虐待自己的父母,为此而说谎造成虐待被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的例子也有不少】,认为单将这些交给孩子自己判断,实在是不负责任。



我们也不清楚大地的实际情况。



他也不怎么说家庭状况,以至于过了几个月也没能深入了解任何事。



但这样看来,我们说不定将问题都放任到他自己身上了也说不定。这样的事我已经思索了太多次了,是不是有必要用更加强硬的方法而烦恼着,也就是以前的真边所用的方法,相信自己,也相信这个世界的善,所以总之先大声喊出问题的所在这样的做法。



——但是,被人要求到这种地步实在不好办



在心中想着的这个借口,让我露出苦笑。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掺和进别人的情由,大声呼喊着让问题变得更复杂了怎么办?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力所能及的事就行,确实至今为止我们没能触碰到大地的情由,但也没有对此视而不见。我们想要成为他的友人,并想要为他创造一个避难所般的存在。仅仅是这样就足够温柔了吧,往这方面努力的真边也比起以往更像个大人,更加温柔。



——完全没错,但是。



以前舍弃的,昨天捡回的那个我在心中喊道。



——你究竟爱着真边的什么?



这种话当然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并没有那个被我捡回的人格存在,实际上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只是怯懦的我在小小的迷茫着。



所以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可我就是为了一点点的反驳他否定他而捡回他的。



——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我这么回道。



——我恋慕着真边由宇的一切



无论变成什么样,今后又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我都会接纳一切的同时构筑新的联系。



——你这是在骗自己,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都可以接纳的话,对方就不一定非得是真边由宇



他这么说道。



——这种思考方式太幼稚了



我切换着思维,再次考虑起大地的事情。



但注意力没能集中,在分着心看手机画面的时候,已经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



*



和真边汇合后,坐电车前往目的地。



安排了充足的时间,到达咖啡店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真边由宇在咖啡店前发了【到早了所以先在里面等你】一条信息。



立刻接到了回信。



——我也已经到店里了,坐在窗边最里面的座位。



我们进入店内往最里面走去,有一位女性面对着我们坐着,就像摩登海报里描绘的女性一样,嘴巴、鼻子、眼睛、睫毛各个部件轮廓清晰分明,皮肤白皙,秀发黝黑,宛如黑白照片一般,只有嘴唇是红的。



我和真边并排站在她的桌旁。



【我叫大江,是真边和七草对吧】



她对我们打着招呼。



听起来有点冷淡的声音,却并不感觉僵硬,不是那种直接触摸冰块而是在冰块周围感受到冷气的感觉,虽然确实很冷但没有攻击性。



真边回答道。



【是的,占用您的时间,真是非常感谢】



大江小姐红色的嘴唇露出笑容。



【我才是,不好意思,把还是学生的你们给叫出来,明明应该是我去拜访才对——】



她用右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长距离的移动让我有些不安】



长相、手足、声音以及表情都如此分明的她,只有腹部柔软的膨胀着,恐怕距离预产期不远了。



大江小姐是孕妇这件事可没事前听人说过,感觉是不是应该多顾虑到对方这点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在催促下坐到她的对面,告诉过来点单的店员点两杯柠檬茶。



店员走后,大江小姐说道。



【你们知道魔女以及那座阶梯的事情吧】



这次我好好回答道。



【几乎什么都不清楚,但我和真边都拜托过魔女分离了自身的一部分,并且至今为止在那座阶梯上见过几次被舍弃的自己】



舍弃的自己又被捡回来的部分没有说。



大江小姐轻轻摇着头,大概并不是否定什么。



【我昨夜是第一次和被舍弃的自己对话,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些混乱,毕竟本就不是能简简单单接受的事情】



这种感觉我也是一样。



从去年夏天开始至今为止发生的事完全没有现实感。将一切当做我个人的幻想坚持漠不关心的态度也是能做到的,但因为一个原因而不能这么做,相原大地。



大概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吧,真边开口说道。



【无论情报源多么的非现实,都和大地有关。只要大地的问题还在,相不相信那些事情都不重要,我们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不是吗?】



就是这样。



在非现实的情况下,提到现实的问题。大地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且因家庭因素受着伤害。无法获得本来理所应当的幸福。



大江小姐点了点头。



【同感,即使无法相信魔女这个话题,也不能放着年幼孩子问题不管,两位见过大地对吧?】



是的,真边回答道。



我补充说明着。



【他和母亲两人组成的单亲家庭,和母亲的关系不好大概是事实吧,算不算得上是虐待我倒不清楚,他本人也不怎么说这方面的话题,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原来如此,大江小姐点了点头。



【他上的小学和所在班级知道嘛?】



【知道是哪个学校,但在哪个班级就不清楚了,学年的话倒是知道】



【那就够了】



我将从大地那听来的学校名以及二年级的事情告诉了她,在这个春天应该要升到三年级。



明白了,大江小姐说道。



【我这边也会尝试了解一下】



真边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调查?】



【最终还是要问本人,在那之前先和他的班主任谈谈,得先搞清楚他平时的状况,同时也能拜托他去家访,对于大地而言,自己的老师参与进来也容易交谈不是嘛】



当然,这样的处理方法非常实际。



但是,让我隐约有点不安,没能好好组织语言的我说道。



【大地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而且意志也很坚强,他一定爱着母亲】



这样补充道,想要表明大地应该是比印象中更加复杂的孩子,不会简单的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就算是这样,不见面的话事情也不会有所进展,大地的事情你们没有特别在意的必要,交给我吧。没关系的,我会妥善处理】



不自觉的确认着真边的表情。



也许是昨天拾起的自己让我这么做的也说不定,会在这里老实妥协让步的真边的确不是那个时候的我所相信的真边由宇。



她用我司空见惯的,但最近很少看到的,难过眼瞳率真的注视着大江小姐。



【我也想见大地的母亲,可以吗?】



那样的视线,大江小姐用微笑回应,然后摇头道。



【现在还不行,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的话也许会让怒火发泄到大地身上,这类微妙的问题,只能以微妙的方式一步步解决】



我明白真边在咬着嘴唇。



但她还是回答道【我知道了】



大江小姐刚开始休产假,所以还有点时间。



于是立刻动了起来,也答应常和我们联系情况,我们又谈论了一会魔女与阶梯的话题之后离开了咖啡店。



回程的电车上,真边由宇呢喃道。



【就没有什么我能做到的】



我微笑着说道。



【和至今为止相同,当大地的朋友就好】



发自真心的话语,即便能稍稍成为他内心的支撑就具有足够的意义,而这些真边当然也应该明白。



【恩,但是——】



她突然皱紧眉头。



【但我不想放弃】



【放弃什么?】



【可能是烦恼下去,吧】



她仔细的盯着自己映照在电车车窗上的脸,不对,我觉得她只是注视着那个方向而已,视界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事物,那是就像候鸟一样远望蔚蓝天空彼方的眼神。



依旧以那样的眼瞳说道。



【想要为止烦恼,就算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也想绞尽脑汁寻找能做的事。要是在什么程度上感到了满足,感觉就会变得停滞不前】



我觉得现在的她依然是一位理想主义者,还在把遥远的未知理想作为自己的目标,视线也和原本相同,只是无法再迈出第一步。发觉自己若是向某个方向以某种方式迈出第一步的话会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明明想要做些什么却还是原地不动,只在自己心中继续当个理想主义者。



她曾说过自己舍弃的是我。我回想起说那句话的情形,那是她诉说着舍弃的事物,用好像哭出来般的声音。



——因为我一直坚信自己错了也无所谓



她这么诉说着。



——七草,因为有你在。你总是走在我前面,就算走错路你也会把我带回正轨,所以我没有害怕自己弄错什么的必要,相信着只要继续前进就能够看到你的背影。



她真正舍弃的,一定不是我吧。



不是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存在。



——你知道的吧,七草。我一直都为了不被你丢下而拼尽全力,因此不会让我有迷茫的空闲。



真边由宇舍弃的大概是,对世界的信赖。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温柔,人们也足够的善良,因此大家有犯错的权利,即便有什么错误,温柔的世界也会让身边的人指出你的问题然后改正。那样的信赖一定是能让真边迈出第一步的支撑,但现在已经被舍弃了。



终于她发现了自己映照在玻璃窗上的可怕表情,变得柔和、温柔的露出微笑。



【我想坚持,自己一定还有能做到的事。至少我不知道能够证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方法,当然我脑袋也不是那么灵光,也不想明白自己所不明白的事】



我莫名的有点悲伤,像呼吸般的寻找着积极的话语。



但是没能找到,没办法只好把消极的话语用尽可能积极的说法来安慰道。



【没错,世上只有神明有资格使用不可能这样的话语,我们所做不到的不可能和真正意义的不可能有什么区别当然谁都无法分辨,所以,继续烦恼下去是正确的】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不放弃坚持下去什么的只会留下痛苦,被允许说什么都不放弃的只有被社会所保护着的孩童们。



当然我是发自真心认为能够断言不可能的只有神明大人,但如果不明白的情况下也不能决定什么是不可能的话,活着也太痛苦了。当然能够想去了解自己不明白的事也是一种成长。



还是那样美丽的微笑着,真边点了点头。



【恩,一边做能做的事,一边尽可能的烦恼】



这样就好,我这么想着。



随着时间的经过慢慢地学会如何放弃就好。



这样的过程一定会继续让她受到伤害吧,会让她流下眼泪吧,但每当那时我一定会陪伴在她身边安慰她。



现在,尽可能的希望她的心情能够舒畅一些,因此我说道。



【有件想弄清楚的事,能帮我吗?】



以前,为了防止真边擅自行动(走出第一步)带来麻烦,我都是尽可能的选择以不会引发问题的行动作为提案。但这次正好相反,为了让对迈出第一步踌躇不决的她走出第一步而准备的安全方案,我说道。



【想知道大地舍弃的事物】



真边疑惑的歪着脑袋。



【我知道哦,没跟七草说过吗?】



【说过,但是】



根据我们的认知,大地所舍弃的是【无法讨厌母亲的感情】



也就是说大地即便依赖魔法这种不切实际的存在也想让自己讨厌母亲。通过魔法变得能够讨厌母亲的他发生了那次二月份离家出走的事,但在另一面,他也还有爱着母亲的情感,所以那天夜里又回去了。



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但是。



【阶梯岛的那个我说过,大地舍弃的是厌恶母亲的感情】



大地究竟是舍弃了【无法厌恶母亲的感情】之后变得能够率直的讨厌母亲,还是舍弃了【讨厌母亲的自己】让自己能够一直爱着母亲。我们,我和阶梯岛的我认知完全相反。



真边好像对这个话题也很有兴趣。



【这代表什么意思?】



【这边的大地或是那边的大地,其中一方在说谎,或者是其中一边的我搞错了】



再或是,两边的大地都在撒谎,两边的我都搞错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地还在隐藏着自己的真心呢】



其实,我有线索。



整理现状,来想象他的心境并不困难。



意思是舍弃的那方也好,被舍弃的那方也好,两边的大地都主张【自己讨厌着母亲】,若这是谎言,究竟会是多么悲伤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被虐待的孩子都一定会厌恶父母,爱着虐待自己的父母,为此而说谎造成虐待被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的例子也有不少。



之前在网上看到类似的报道。



大地所说的话是不是这类的变种呢。



假如有一位被母亲虐待的孩子,那个孩子究竟是爱着母亲呢,还是厌恶着呢,这个区别会让事态完全不同。我觉得能够正常厌恶母亲的那类还算可以救赎,至少给我一种能改善的印象。



所以,某一方的大地,或是说两边的大地都在撒谎。



为了让我们能够接受【状况没变得最糟糕】这种说法而掩藏着真相,不过区区小学二年级学生应该不可能凭借理论来预测我们的想象与行动,但他却是那么的敏感又纤细,但用外在表现就能读懂我们的感情,并借此改变自己的发言也没什么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



——大地在避免让我们掺和进自己与母亲的问题



打算自己一个人把这个大问题藏在心底。



我的确无法裁决大地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但我从心里希望他错了,想要告诉他对小学二年级学生而言这样的决断过于沉重。



——毕竟,我们决定成为他的朋友



为了逐渐了解大地的真心而做出的努力,应该是没错的。



因此,我用冷静的神情对真边微笑道。



【所谓适材适所,大地母亲的问题就交给大江小姐,我们就负责了解大地吧,去理解他真正舍弃的东西】



【明白了】



真边由宇眼瞳所释放的光芒好像一束细细的星光,变回了冰冷切实时的她,但又好像是稍微遇到一些打击就会简单的挫折一般。



不过,会因为真边露出此般表情而安心的我,让我在自己心中叹息。



就像真边由宇不得不去学会放弃一样,我也不得不有所成长。大概,不,是一定,无论身处何方,我们都不得不走上成长的阶梯,不得不登上我们曾经放任不管的高处。



直到日落为止,我和真边都在商讨着接下来的打算。



我们周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预定的话都会去陪大地,而明天正好是周日,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公园玩玩,顺便带上飞碟和羽毛球什么的,谈论着这样的话题。



在我和她挥手告别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映照着晚霞的天空上仿佛太阳在背对着我们。云朵泛着锈色的黄,那难以形容的复杂形状让各处都有暗沉的阴影,仿佛封印于古董店角落布满尘埃的垂暮天空。



我走着的同时看着影子逐渐变长,心想着这片天空之下的景色一定很适合电线杆之类的存在,不过这一片街区没有搭电线杆或是电线,全都埋在地下。



回想起昨夜和另一个我所说的话。



——捡回你



我这么说道。



——用我的话语来否定你,这次不会再依赖魔法什么的。



仔细想想,这是宣言杀死对方的话也说不定,具有将在那座阶梯的我完全抹消的意义。



但我没有什么罪恶感,毕竟他也是我。如果说把这算杀人的话,那我至今为止一定无数次、无数次的杀过我自己。每当我在一个个琐碎的心里矛盾中摇摆斗争并确实的得出答案之时便完成了杀死我自己的一个过程,当然这种思考方式太过极端,就像把蝉蜕当做尸体一样。



他说了一会各种各种的对我而言无意义的话题,而我的决意异常坚韧,终于他叹息着这么说道。



——你知道魔女的诅咒吗?



*



【你知道魔女的诅咒吗?】



他这么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要是让睡美人沉睡的原因是魔女诅咒这种事的话倒是知道,但他肯定不是在说童话故事的问题吧。



【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歪着脑袋这么回答之后,他说道。



【魔女是被诅咒的存在,被幸福以及全能所诅咒。那个孩子只要在这里就是全能的,明白吗?全能是多么的辛苦】



能够想象,我回答道。



世上到处都是不可能从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一种救赎。因为没有钱所以能以赚钱为目的生活下去,因为未来不是自由的所以能为了让明天更好而在今天努力,因为明白无论怎么希冀怎么祈祷都无法传达到,所以能够一边抱怨一边放弃。



这就是我们所生活的现实。



不过就算现实世界是被不可能所包围的,现实以外的世界比起乐园一定更像噩梦吧。



不过他这么说道。



【我们也是一样,也背负同样的诅咒】



我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不明白什么意思】



依然用带着讽刺般的笑容,他说道。



【试着想想,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的话,应该早就跨越了无数个夜晚吧】



夜晚,究竟是什么意思。



【夜晚究竟代表什么?】



【从老师那里学来的,那是为了迎接清晨的孤独时间,属于个人的决断时间。而要决断之时,我们其实也和魔女一样像在流血般痛苦】



【我学校里倒是没有学过这些】



【这样啊,那么就教师水准而言阶梯岛比较高呢】



那是他最后的话语。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他最后的话语。



*



我在黄昏的天空下前进着,这是还没迎来夜晚,距离清晨更加遥远的天空。



之所以会回想起和他的对话主要是因为今天一天的经过好像在证明这段对话一般。其实我早已明白他话语的意义,从很早之前就明白,那无色透明覆盖世界的诅咒。



无色是无法反抗的颜色,不允许对立的颜色,单薄的透明无色不会引起他人在意,就连其是否存在都不会发觉。但它每过一天每过一秒都在不停重叠涂抹自身,变得不断膨胀,最后像黑夜般包裹着我,将内部的颜色全部消去变成无色。无论是谁、就算是我、或是真边,都被囚禁在里面。



我一边走着一边用鞋底敲着柏油路面来发泄着这股焦躁。



突然,背后传来了声音,非常小的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子,但声调很低,刺耳又粗糙。



【打扰一下】



打来招呼。



虽然不确信是对我说的,但我还是驻足回头望去。



大概后方十米左右的位置,站着一位个子挺高的少女,眼睛好像在注视着我,会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她的上吊眼。同时她的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所以看起来显得格外悲伤。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我认识她。



【魔女】



我呢喃道。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魔女,既没有戴着黑色的三角帽子,也没有拿着古风的扫帚。只是在白色衬衫外穿着莫斯绿色夹克裙的少女,这种搭配不太适合她,倒是挺衬这片阴沉沉的黄昏。



魔女点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用很难听清的声音说道。



【我可以协助你们】



协助,我反复思忖着。



但魔女并没有提具体如何协助,只是像忠实背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一样继续道。



【与之相对的,请再把你的一部分借给我】



既不是咒文,也不是诅咒。



只是用作为一位弱气少女的声音,魔女说道。



2 真边由宇 阶梯岛



现在七草已经消失了。



真边由宇一个人站在阶梯岛的海岸边。



这是刚到阶梯岛时见到七草的地方,站在堤坝边远望水平线的尽头。不,并没有在注视什么,仅仅无声的哭泣着,只在这里待五分钟,真边下定决心只停留于此五分钟。



——也许我无法再见到七草了也说不定。



真边想着。



想象着身边的他所带来的温暖光芒逐渐远去,直到真边自身也被纯粹的黑暗所包围,无法知晓那束光芒的去向为止。和两年前搬家的时候完全不同,那个时候的真边相信一定能和七草再会。



但现在七草从阶梯岛消失了。



真边今早为了商量今后的事而去寻找七草,但是没能找到,回到宿舍后堀打来电话才得知七草已经被现实里的自己所捡回。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至少在真边的想象中没有比这更加遥远的了。



若是发生别的事,总有办法解决。能不能做到先不提,至少可以以解决为目标;仅仅只是离开的话,再追上就好;规则有问题的话,重新制定就好;出现任何的障害只需要去跨越、去破坏、往前进就好,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这是正确的事



真边这么思考着,也为了说服自己。



——七草被现实里的自己捡回是正确的



要去理所应该的这么认同。



人不该舍弃自己的一部分。



但正因为七草被捡回而从阶梯岛消失是正确的这个无法改变事实,同时以真边的价值观而言也不希望他再回来,所以才会是最远的距离。并不是代表距离上的远,也不是道路极其险峻,只是不能迈出第一步,因此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会理所当然的悲伤吧?



真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无法再见到七草,所以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她如此伤感。



究竟该怎么办?真边也,现实里的真边捡回自己就可以了吗。拾回七草的七草与拾回真边的真边相遇,能被称作再会嘛,那真的是作为七草的七草和作为真边的自己吗。



完全不明白。



但真边清楚明白一点。



——这不是现在应该烦恼的事



因为不该去想解决这个问题,甚至不能将其称之为问题,所以该考虑更加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大地的事情;魔女以及阶梯岛的未来;但自己在感情上却无法接受,毫无办法。



所以真边由宇允许自己哭泣五分钟,不抬头仰望、也不低头俯瞰;不闭上眼睛、也不发出声音,笔直的远望水平线的彼端哭泣。



【诶】



背后传来声音。



【原来你也会哭呢】



回头望去,是安达。



真边没有停止哭泣,毕竟这是自己正常的情感,没有勉强的必要,于是一边哭着一边问道。



【有什么,事情?】



安达逐渐走近真边,点了点头说道。



【好过分,不是约好了吗,新闻部的事】



这么一说真边想了起来——没错,新闻部。今天说好要碰头来着,而且在大家集合之前还有事要和我单独商量。



真边胡乱揉着眼睛,因为眼泪视界变得模糊。



【抱歉,我忘记了】



【没事,毕竟我也经常忘记约定】



【总忘记约定可不好】



【这样啊,但其实这种事双方都忘了不是比较轻松吗?是好是坏本就要根据对象来决定,同时总迎合对方的价值观也过于死板,自然而然地作为朋友交流不是更好更轻松】



是这样吗,感觉确实有点在意。



但在真边得出结论前安达继续道。



【当然真边同学保持自己本色就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认为自己忘记约定而感觉抱歉也无所谓,和我的价值观无关。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比起道歉还有一件更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



【为什么在哭?】



理由很简单。



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



【因为七草不在了,同时我也无法追上他】



若是能追上他的背影,真边早就出发了,可就是不能去迈出第一步,所以真边为了让自己接纳现实而哭泣于此,简单明了。



【诶】



安达笑了,那是很像七草的笑容。



【原来如此,意外的很早呢】



【什么?】



【七草消失的事】



【你知道?】



【不知道,但是作为可能性的一种确实存在,而且是可能性极高的一种。那种完美主义者怎么可能就这么把自己的一部分随意舍弃呢】



完美主义者,用来形容起草的话,让真边惊讶的同时也觉得最为恰当。



他总是说自己是悲观的,总是会想着放弃,但真边一直对此感到疑惑。他看起来没有哪次是放弃了什么的模样,只有他一个人总是率直的注视真边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他对于真边而言就像是世界最诚实的一面。



安达高兴地继续说道。



【七草君是个扭曲的完美主义者。他所考虑的完美本身就是扭曲的,虽然对他个人而言是完美的,但没有其他人会赞同所以他也不会去主张自己的完美。总得来说是个胆小、扭曲、凄惨的完美主义者】



这样的评价确实大致相符。



但也不是无从反驳。



【七草一点也不弱小】



安达简单的点了点头。



【根据视点不同见解也不同,用别的视点来评价他很弱小。你想在这个时机从阶梯岛消失肯定不行吧,作为堀的守护者而言他一点也不强大。他甚至还不了解自己,用悲观的话语来擅自否定自己,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达究竟了解七草的什么?真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安达在笑着,那种笑容类似过去黑白电影里的黑幕,不过硬要形容的话,可能更像偶然拍摄到的一瞬间看起来在笑的动物一样。



【无论如何现在状况对我们很有利,省略了很多中间过程。要不去试试对堀说我比你幸福,那孩子现在一定无法声张自己比你幸福吧,然后我来夺取魔法再转让给你就结束了】



这次真边强硬的摇头拒绝。



【并不是为了这种事】



【恩?】



【不是我想要魔法,而是要用魔法把阶梯岛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为此要和七草争论,听完他的反驳,找到最合适的答案】



所以其实并没有从堀那里夺取魔法的必要。



只要能和她同桌而座,对等交谈就行。



【噢,这样】



安达毫无兴致的说道。



【我理解你的想法,确实是很棒的正论。但七草已经不在了所以没有办法不是嘛,除了尽快决定下一个目标还能做什么,还是说七草因为不在了,魔法也好这座岛也好都无所谓了】



说的没错。



就是为了决定下一步动作真边才允许自己在此啜泣。



回过神来泪水已不再流淌,确实如同安达所说,只能前进。



【我明白了,去和堀谈谈吧】



真边回应道。



但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首先我们先去拜访了科摩利科波造型的宿舍,堀外出了,然后到了新闻部的大家碰头的时间她也没有出现在教室,班长水谷好像收到了她今天请假的联络。



新闻部的协商也很难说顺利,七草消失的事同宿舍的佐佐冈以及大地已经知道了,即使知道的还不太清楚,估计也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阶梯岛时常有住民消失,消失的他们是回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认知。



因为七草消失,大地情绪回落,受此影响这次部活协商的氛围非常沉重,安达没有积极发言,【没能告别真难受】佐佐冈发的牢骚回荡在耳边。这也是阶梯岛存在的问题,真边思索着,即便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是一个侧面。



结果新闻部的事不得不推迟,刚过晌午大家就解散了。



【先去邮局吧】



安达靠近真边低声说道。



【然后只剩去抓魔女,虽然很麻烦,但总有办法】



安达究竟在考虑些什么,真边完全没有头绪。



【为什么明明要寻找堀,却去邮局?】



【因为这座岛上堀最亲近的人是时任姐】



【是这样嘛】



完全不知道。



【堀也没有其他的咨询对象了,而且时任姐还是前代的魔女】



这也是真边不知道的事。



【就不能早点告诉我嘛】



【没有说的机会,你不惊讶吗?】



【不清楚】



既然知道魔法是能被夺取的,那么在堀获得魔法之前还有前代的魔女也很正常。而那个人是时任姐的话,也不会有违和感,因此她能够给魔女送信这点也能够得到解释。



【我也想和时任姐说说魔法的话题】



当然首先要找到堀。



我想尽可能地了解更多的人对魔法的看法,一定能以此总结出一个人无法得到的答案,真边相信着。



*



到达邮局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周六港口盛况空前,因为送网购商品来岛上的船到了,取快递的同时也有很多人打算顺便寄些什么而导致邮局前很少见的排上长队。



安达从队列旁挤到柜台前搭话时任姐。



【知道堀在哪吗?】



手没停下来,视线也没看过去,时任回答道。



【请到队列最后去,按次序来】



真边点了点头,毕竟现在也不是要争分夺秒的情况,不能插队,于是皱紧眉头抓着安达的手腕排到最后。



虽说是盛况但前面也就五六个人排着而已,很快就轮到了她们两个。



【知道堀在哪吗?】



安达再次问道。



时任淡淡的回答道。



【这里是邮局,我在工作中,私事请等到工作时间结束】



真边说。



【那么请给我邮票和信函集,我要给魔女写信】



清晰地听到后面排队的几个人吸了口气,时任姐微微笑道。



【信函集有三种,要选哪种?】



真边选择了设计最单纯最便宜的。



同时也获得了借用柜台角落来写信的许可,以备不时之需的廉价圆珠笔写起来倒是出奇的顺手。



和刚才告诉时任的一样,收信人写的是【魔女大人】。不是寄给身为同班同学的堀,而是给支配阶梯岛的魔女大人,真边认为应当这么做。安达在她的旁边靠着墙站着。



想要写的事情虽然明确,可一旦要组织成语言却很难,很花费时间。写了大概七八行左右的时候听到时任姐的声音。



【那么?见到堀之后打算怎么办?】



真边抬头看了看周围,邮局内暂时没有客人了。时任在柜台对面看起来无聊的托着腮,真边回答她。



【商量今后魔法和阶梯岛的去向】



【保持现状的话,不满?】



【是的】



时任还是一脸无聊,但看起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在等待着她说些什么的真边身旁,安达开口道。



【虽然不是全部,可能还有很多更加复杂的问题,但我们也不是不明白时任姐的心情。把那么沉重的魔法给了那么小的孩子,明明自己没能支撑下去的却期待着对方能够做到。所以会想要尽可能的给与她帮助也是无可厚非的,可那个孩子是魔女,不能被温柔对待】



不明所以的真边向安达看去。



安达用认真的表情注视时任。



【魔女一旦逃跑就结束了,一旦被人保护就结束,发生这种事不就像在证明自己的不幸嘛】



我觉得不太一样。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真边已然开口。



【我觉得被人庇护不构成问题,逃跑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好】



安达的眼瞳转向我。



【为什么?不正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理想在动摇,让人才想要保护她不是嘛?而且会保护她的七草已经不在了,她才逃走了不是吗?】



【我并不是在说堀的事情】



这次安达好像没能理解真边话语的真意,看着她皱起眉头的样子真边发出感想,这是七草不会有的表情呢。



【那么,究竟是在说谁?】



【并不是特定的谁,而是说魔女和魔法的话题】



【所以说,不就是堀吗?】



【堀只是拥有魔法而已,不将她和魔女分开考虑的话才很奇怪】



我非常混乱,真边感觉着。



没能好好组织想说的话语,若是七草在场是不是能帮我好好的指摘出来呢,但他已经不在了,真边不再能够只将自己想着的事说出口,不得不甄选辞藻。



有意图的,吸了一大口气又吐了出来。



等到心情平缓了再重新说出口。



【我,不知道堀的事情,她在考虑些什么,什么是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也无法明确。或许她是不幸的,又或许不是这样,但是无论如此也不能将堀和身为魔女这一职责的她混为一谈】



对真边而言已经算是仔细甄别词句了,不过依然没能传达给安达的样子。



【无论她是否不幸,魔女和魔法的联系是不可忽视的,将这两点分开考虑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对。就算堀是因为魔法而幸福的也没有办法,那也是她的幸福,谁成为幸福的魔女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我不擅长说话,真边这么想着,也有过于简便随意的自觉。但要找到补充说明的话语还很困难,就在真边烦恼该之时,时任姐无语的叹了口气。



【真酱还真是不会扭曲呢,能够平静的无视他人心情说话】



真边没有这种自觉所以疑惑的歪着脑袋。



时任用评价善恶时的奶奶般的语调,像在告诫不能说谎般的那种感觉的平静声音,继续说道。



【魔女被幸福所诅咒,并不只是代表魔女被证明不幸时,魔法就会被夺取的意思,这只能算其中一个要素而已。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万能的魔女而言不得不面对一个必然出现的命题,对我而言最理想又幸福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该怎么使用全能的魔法?被迫做出这样的决断可以算作魔女的不幸。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堀一定也有同样的印象】



不可思议的话题,真边想着。



因为。



【无论有没有魔法不是一样吗?无关能做到什么,理想本就是存在于理想中的】



因为无法实现所以就不抱有理想嘛,怎么可能,因为顺序颠倒了。不先找到理想的话,就不会明白自己的理究竟要做到什么,而这点与魔法并没有什么关系。



时任点点头。



【真酱和我们考虑的顺序不一样,因为我们拥有心,所以会主张自己所选择的幸福就是真正的幸福,所以会想要相信自己成为的那种魔女就是魔女本来的姿态。而真酱在无视别人的这种心情不是吗?在被感情因素影响之前,定义自己心中理想的魔女,并成为这样的魔女便是你的思考顺序。你把堀的愿望也好梦想也罢全都丢在一边,只追求纯粹理想中的魔女】



原来如此,真边在心中认可着。



——我们就是,这样擦肩而过的吧



头脑清晰之后,真边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初想要说的话语。



【如果理想的魔女和堀的幸福不同的话,那么被保护着、逃跑的事就算不上她的错。若有更适合履行魔女职责的人出现,换给她来就好。而且这种事并不是问题所在,首先应该从寻找出最恰当的魔法使用方法开始,不从这点开始则无法判断谁是应当成为魔女之人】



用选择职业一样来打比方的话,【堀的幸福是什么?】从这点开始考虑,准备好适合她的职业。



不过和现在讨论的话题不太一样,首先存在魔女这一职责,那么就该在看清魔女的理想之后,再寻找与之相衬的人。



时任抬头看着天花板,就这样把身体托在椅背上,椅子稍微往后倒了点,椅脚擦着地板。



【仔细想想,我们七年前好像也谈论过这样的话题。正确的魔女姿态之类的,不过很快就忘记了,果然还是因为魔女和那个孩子无法分开来单独讨论】



【但无法区别出这两者是很大的问题。堀的幸福可能会被魔女的理想所扭曲,而魔女的理想也可能会被堀的幸福所扭曲,两者都不可能变得正确】



而恐怕现在这两种可能都成立了,少女和魔女,人类和职责。将两者混同考虑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你打算对堀说这些话吗?】



【不】



这是对真边而言的前提条件。



真正要说的还在这之后。



【若有必要,会说。但是我所考虑的是更加具体的,从今往后的魔女】



【对于真酱而言的,理想的魔女?】



【我会诉说自己的理想,也希望堀能告诉我她的理想,但在那之前有个关于大地的提案】



【这样啊,不过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因为七草的消失而情绪低落吧?能够回应真酱的提案吗】



【不知道,但我会等的】



【等是等多久?】



【一小时或是两小时】



【这么短?】



时任姐现在以柔和的表情笑着。



一小时两小时太短了吗?虽然自己确实明白每个人平复自己的感情所需要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无论怎么,都想要直接见面说话】



【是与魔女?】



【可能的话,但如果不行的话也要和堀】



不算魔女和魔法,想要和纯粹的她说话,当然这只是真边个人的感情,想要和谁一起分担七草消失的悲伤。



传来开门的声音,邮局又来客人了,时任在椅子上以流畅的动作挺直腰板。



【灯塔,要等几个小时吧】



用很小的声音,她说道。



*



实际上估计也就只等了二三十分钟吧。



当然没有手表并不能准确的估算究竟过了多久,不过大概是这么长时间的印象



那段时间里,真边和安达一样背靠着灯塔外墙。灯塔的门被锁着,外面挂着黄铜制写着【遗失物品保管处】门牌,和去年十一月真边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真边和安达谈话打发着时间,不过更像单方面的回答安达的问题。



被问得的基本上就是这类。



【真边同学至今为止有过讨厌谁的感觉吗?】



真边回答【有过】



【谁?】



【现在而言,大地的双亲】



【不只是母亲?】



【既然是孩子的问题,就不可能只是父母其中一方的原因】



【见都没见过就讨厌对方的嘛】



【恩,至少现在是这样,不过说过话之后会变也说不定】



只是暂时性的讨厌对象,大概不会少,有感觉合不来的同学、老师,看到从车上乱丢烟头的人也让人讨厌。



【那么,你怎么应对讨厌的人?】



无法明白问题的含义。



【会根据对象有所变化,重要的不是你对对方的讨厌,而是对方让你讨厌的理由,不是嘛?】



真边认为情感不过是一种信号,和危险信号、求助信号一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感情代表着什么,厌恶谁的感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找到并解决才是重要的。



安达叹了口气。



【终于能理解真边同学了】



【什么意思?】



【果然真边同学变了呢】



【是这样吗】



【恩,变了,但我开始明白真边同学自身的规则之类的】



【我自己倒是不太明白】



【那肯定,从根本上说你对人类没有兴趣】



真边觉得应该没有这样的事,倒不如说除了人类以外没有让她在意的事。大地的事、七草的事还有堀的事情,最近脑子里都是这些。



【为什么会这么想?】



【保密,或者该说,说明起来太麻烦了】



在我们说这些话题的时候,背后的门传来咔嗤一声,锁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堀。



【比起你,真边更加幸福】



安达说道。



堀微微皱起眉头,在她说话之前真边率先开口道。



【不对,不可能,七草消失的现在我也很悲伤,至少可以确定我并不幸福】



虽然这么说出口,但也许该先听堀说什么也说不定,真边这么思虑着。她对堀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很有兴趣,不过堀好像没有回答的打算。



真边继续说道。



【我来找你商量大地的事,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堀点了点头。



之后说着【请进】把门让开。



我们走上螺旋阶梯。



真边看着前面堀的背影搭话道。



【为什么,七草被捡回去了?】



依然直视前方,堀回答道。



【那不是我该说的话题,不过会回来的】



【怎么说?】



【被七草拜托了,如果他消失了,希望我能再次把他夺回这里】



【但这是能无视对面的七草,推进的话题?】



【我觉得没关系,比起阶梯岛七草的想法,没有理由更优先考虑现实里七草的状况】



有种违和感。



但在将那种违和感组织成话语前,安达抢先说道。



【也就是说对方是怎么想的根本无所谓?说到底,只是你想见到他而已不是吗?】



【是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堀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情感,没有理由为了考虑对方的想法而让堀让步的必要,不过真边在意的不是这点。



【堀将对面称之为现实呢?】



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漏出了一句小声的【诶?】



同时真边也停下了脚步。



【大家一直把这里当做非现实的场所,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这种想法不是很奇怪吗?阶梯岛不能算作现实的理由是什么?】



堀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又回过身去继续上楼梯。



【我不太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问题的含义】



是这样嘛,我倒是自认为容易理解。



【我们有不把这里当做现实的理由,同时擅自将这里和现实区分开来。】



现实的定义是什么。



记得在字典上是这么说明的,实际存在的状态或是事物。而阶梯岛确实的存在于这里,那么阶梯岛自然也是现实的一部分。



我们走完阶梯,堀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不是要说大地的事吗?】



堀点点头。



【恩,抱歉,顺序搞错了】



虽然这也是大地相关的话题,但突然从这里开始讲的话也无从谈起。



【请进】



堀打开门。



里面是不像在灯塔里面的一间房间,摆着像是课桌的一张桌子,那前面放着一把简朴的椅子。还有一张单人床,正面的墙壁上装饰着孩子气的手枪星图画,是以前七草涂鸦过的手枪星图画。



真边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周围很昏暗,没能看清房间的摆设。重新环顾房间之后堀指着墙边说道。



【请坐】



她指的地方放着两把事物用的折叠椅。



——之前有这个来着?



搞不清楚,有之前好像就放在那的记忆,也有是不是刚创造出来的感觉,魔女的话当场创造两把折叠椅什么的也是很简单的吧。



总之真边和安达一起坐在椅子上。



堀把书桌前的椅子转过来也坐了下来。



【要讨论大地的什么事?】



真边点点头回答道。



【首先,请告诉我,魔女能把大地的母亲原原本本的带过来吗?】



堀暧昧的摇摇头。



【在规定上不行,有规定在本人不希望的情况下不能把对方带到这里】



【暂不提你的规定,是可以的吧?】



【可以做到】



那么,其实解决大地的问题一定并不困难。



【那就把她带来吧,在阶梯岛上魔女不是万能的吗?就在这里,找到说服大地母亲的方法吧】



【你是指根据大地的情况,重制一个母亲?】



真边摇摇头。



【不是,是练习,说服大地母亲的练习。只在这座阶梯岛上,我们能尝试很多事,失败的话用魔法消除他们两人的记忆重新再来,甚至可以窥探大地母亲的思想来找到解决方法。等找到了正确的解决方法,再去现实里尝试】



堀皱着眉头。



身旁的安达哈哈笑着。



【确实非常有效率,在这里的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非常棒啊,没有比这更让人不爽的方法了,但这难道不和真边的理想相悖?】



【确实相悖,让我恶心】



不过当然也在考虑之中。



【我的目标明明是改善大地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而且现在没有比这个目标更重要的。但窥探谁的思想、失败的话就恢复原状之后重新来过这种方法还是会让我很恶心,是因为什么呢?】



很难得出答案。



——心中这种暧昧模糊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不过总算能明白了。



安达说道。



【想法太缺乏常识了】



一定是这个原因,和无法认为阶梯岛是现实同样的依据。



真边点了点头。



【现实里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而我认为那也是绝对的规则,当然做不到的事也早已确定,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公平的】



比如说用魔法改变他人的思考,让人恶心。



但在现实里通过医疗手段办到却没有违和感。比如说让非常悲观的人接受心理辅导,用药之类的,只要思考方式能变得积极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是很棒的事。



果然还是因为有现实这一分界来保证事情的公平性。在假想世界里通过窥探人心来解决亲子问题这种事,随着心理学以及电脑科学的发展在现实里也是能够做到的,同时并不会无法让人接受。



【我认为我们需要建立新的伦理观念,以至今为止的价值观而言是难以接受魔法这种存在的,所以我们需要让自己的感性与理性不断斗争得出新的答案】



至今为止,几乎没有过仅凭感性来衡量事物正确与否的情况,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里被逐渐的定义完善着,因此我们总是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但魔法会彻底颠覆这一切,不可能做到的事能够轻易地办到。那么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我们便不得不怀疑自己通过本能所认知的正确。



堀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我会尽可能的在一般伦理观念的范畴内使用魔法】



她的眼瞳展现出她的坚韧,真边觉得她真是个坚强的人,以前就常常有这种感觉,至少她不是会单方面依赖七草庇护的人。



【为什么?】



【这不是我能擅自决定的事情】



【那该让谁来?】



【人类来】



真边闭上嘴。



思考着对方话语的含义,让人类来决定究竟是什么意思?根据至今为止的对话很难正确的解读。



【也就是说,不能单凭魔女的意愿来擅自决定他人的价值观念?】



堀点点头。



真边摇着头说道。



【那么你就不该把魔法当做秘密,不该隐瞒阶梯岛上魔女是万能的事实,如果一切都交给大家来判断的话,那么把这个世界的正确形态当做秘密是矛盾的】



【那是为了和现实——】



尽可能地变得和现实一样。



之前从七草那听说了,但是很奇怪啊。终于在这个合适的时机,真边再次问出最初的疑问。



【为什么阶梯岛不算在现实里?】



不过这个疑问还真是绕了很长的远路,因为真边有别的话想说,确认她的想法就后延了,不过从刚才开始就一个劲的问她,让真边觉得自己有点不诚实,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不过这一定是。



——因为我不信赖堀吧



至少没有像和七草谈话时那么的信赖对方。



更加自然的交流吧,真边想着。将自己所思所想直接表达出来,率直、纯粹、不带善恶、不包括理性、甚至不包含任何感情,和对方坦诚的交谈。



【若是把答案交给大家来决定,就必须相信大家。若是无法相信大家,那就不得不由你自己决定。但是阶梯岛并不是被其他人,而是被你所限制着情报,并希冀着大家不做出改变,同时也诱导着这些。你却说不能擅自决定他人的一切】



【这种说法过于极端】



堀难受的皱起眉头。



真边明白她也和自己一样拼尽全力的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把所有的事情纠葛在一起的考虑太极端了,一条条仔细斟酌的话,果然公开这些事还是太危险了。让魔女来决定一切也是,风险实在太大,有折中考虑的必要】



【但依然这么胆怯的话最后还是会停滞不前】



【停滞有什么问题吗?】



【要说没有问题的话,做出判断的也是你。现在阶梯岛上所有人的判断都由你来决定,如果你擅自决定了这件事的话,更加说明你有这样的责任,你必须有做出决定人本质的觉悟】



阶梯岛一定是个温柔的存在。



堀也一定是个好人。



可这座岛并不正确,这位魔女并不公平。



【我还是觉得,所有人都该知道魔法的存在】



昨天听着电话的声音时有这么感觉到。



这就是阶梯岛与现实的差距。



【现在的阶梯岛没有任何外在联系,人们和世界被分割开来。住民们的世界是一尘不变的,会改变的只有魔女而已。如果觉得维持这样就好的话,那么魔女就应该背负更多,当然我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就如同堀所说的,我也觉得这不是某个人能够擅自决定的事情,所以,要让人们和世界联系在一起】



人和世界有所联系,社会才能得到发展。有所动作、有所假设、有所验证,才能做到至今为止无法做到的事情,当然这也不是限于脑筋比较好的人的话题,谁都是一样的。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也是从学会各种事情开始触碰这个世界的。



——但现在这些权利都被魔女所剥夺了



就像无法接的电话一样,在这座阶梯岛上无论怎么向这个世界发表疑问都无法得到回应,无论怎么拼命向对方搭话,想要得到应答,只会得到温柔的拒绝。



真边说出了自己最想对堀说的话。



【为什么你不擅长对话呢?】



真边觉得这个问题应当由七草来问,从心底里肯定堀,有保护她觉悟的人来问。



但七草已经消失了的现在,只能由真边代劳。



【一定是因为你是温柔的,但只是温柔而已,并没有完全的信赖对方不是嘛?就像这座岛一样,因为没有相信我们,所以隐藏着最关键的事情】



堀摇着头。



痛苦而又嘶哑的声音,叫喊一样的说道。



【并不是这样的,难受痛苦的事,尽可能少点比较好】



真边直率的看着堀的眼瞳回答道。



【不对哦,相信对方能战胜痛苦和悲伤之心才是信赖】



无论多么温柔的人,无法理解这点的话,都只是独裁者。



如果堀是为独裁者的话其实也不错,不,也许不太好,将【温柔而又优秀的独裁者】作为目标倒是可以理解,但和真边的想法还是有所不同,不过也许确实是正确答案,还有商议的余地。



不过,恐怕堀并不是这样,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能够顺利的解决一切吧。



堀说道。



【信赖不太熟识的人是很危险的】



【熟识的话就能相信对方了吗?】



【是的】



【就比如说,七草】



【是的,还有你】



这句话让真边有点惊讶。



堀那看起来要哭出来的神情注视着我,嘴角倒是露出微笑。



【真边同学一定不会因为我说的任何事情而受到动摇受伤呢?】



【我觉得应该没这种事】



我确实不太会被别人的话语伤害,毕竟自己能够认可的说法会接纳,无法接纳的则会反驳。



像在痛苦的忍耐着什么,堀开口说道。



【真边所舍弃的就是现在所对我要求的信赖,真边同学自己大概也隐约察觉到了吧?把能够擅自伤害他人当做一种信赖,你不是也为此有过犹豫吗?】



——啊



语言果然无法让我受伤。



但过去的记忆让我悲伤的事倒是有过。



那是两年前真边要搬家的时候,告诉七草以后可能无法见面之时,七草笑了。



——为什么你会笑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那个时候心中的痛苦至今依然清晰。



【我腻了】



身旁的安达说道。



【堀的话无法作为反论,无论真边同学是什么感受的,过去又发生过什么,想说的话语意义也不会变,总之堀作为魔女而言过于优柔寡断这点是事实】



【我会改的】



【怎么改?】



【还不知道,毕竟将魔法的事情告诉大家以及让我一个人做出所有的决断两件事都让我有所抵触,同时我也不觉得比起我真边同学更适合当魔女】



【为什么?】



【因为过于随意简单的做出决断也是很可怕的】



【这样啊,算了,怎么都好】



折叠椅上的安达叉着腿,托着腮。



神情看似对现在的对话毫无兴趣般打着瞌睡,当然真边认为肯定不是这样。考虑安达之前的言行,安达对堀的事情总是非常上心。



她说道。



【那就回到原本的话题,先解决眼前大地的问题吧?堀不会认为对他放任不管就好吧?】



堀皱紧眉头。



【当然没有这种事】



【那就展开行动啊,就像真边说的一样,只要魔女有那个意思,肯定能够解决不是嘛,你打算要胆怯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擅自重塑他人人格】



【你看,话题又绕回去了。擅自还真是便利的词语,能够当做放任自己不作为的理由。那么究竟谁能下达这样的许可?大地自己?你打算让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决定些什么?若你认为所有的事都该分别单独考虑的话,他的事你也应该有特别的应对方法不是嘛?】



【会想办法的】



【怎么做?】



【我会和七草谈的】



安达叹着气。



念叨着知道了从折叠椅上站起身。



【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而在推卸着责任,把各种事物当做借口,不作为。倒也没啥,但你觉得这样的态度对魔女而言是正确的吗?】



堀没有反驳。



只是用那张看起来快哭出来的神情注视着安达。



真边开口说道。



【和谁商量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我觉得对象不该限定七草,可他又对事情原委最清楚,而且我也不觉得去听取谁的意见就是在推卸责任】



安达快步离开房间。



在门口停了下来瞥着我。



【真边同学对自己来到阶梯岛一事是怎么看待的?】



我歪着脑袋,听不懂问题的含义。



安达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现实里的你做了和你价值观不同的决断吧,但若是没有魔女的话,也许会再重新考虑也说不定,现实里你也能保持你现在的样子也说不定,就因为堀的存在,所以现实里的你可以说替换了人格】



从没有这样想过。



真边觉得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话题。



【我并不想维持现在的自己不变】



会有变化是很正常的,如果是好的变化就自然地接受,坏的变化就再设法改变就好。对面的真边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真边同学果然还是没能理解魔法的问题】



安达留下这句话后开门离开了。



【什么意思?】



真边向她的背影发问道,但她没有回应。



3 时任 阶梯岛



把邮局门前的看板翻个面换成【准备中】后,时任跨上自己的本田小摩托,戴上头盔以三十公里时速往西边前进,朝着稍微有点远的地方,



时任喜欢挺直腰板骑着自己这台轻便摩托车,没有那种拼命奔跑前进的感觉,所以比起用扫帚在空中飞翔更加不逊。就这么离开海边的街道,开着摩托侧目眺望宁静的田野直到到达学生街。



行李架上一张信件或是明信片都没有,究竟有多久没以这种姿态于学生街疾骋了?刚入手这台本田的时候确实有过觉得开摩托很畅快而到处兜风过。



时任打算爬上阶梯。



直到山顶,为此要路过这座岛唯一的学校。



那所学校包含高中和初中。



不过校门的铭板上只写着【柏原第二高中】。



*



不加第二的柏原高中是时任的母校。



在那里时任遇到了【前辈】



并不是说对方是高年级学生,而是一位在时任高中二年级时赴任的年轻美术教师,因为她是柏原高校的毕业生,所以一部分学生称呼她为前辈。



她本人也觉得这个称呼微妙的不太合适,根据一般常识而言或许该分清教师和学生的立场,不过可能是因为她比起其他的教师而言与学生们的年龄更加接近,所以想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点来和学生们建立信赖关系。因此每当她被称呼为【前辈】时浮现的笑容,虽然略显困扰但并不完全消极,至少在时任看来也是很可爱的笑容。



她同时也担任美术部的顾问,因为时任是美术部的,所以两人间经常见面。



【这不是很快就变得比我还要熟练了】



她说道。



这句话并没有打动时任,觉得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出自真心。于是带有找茬意味的,时任坏心眼的问道。



【老师为什么没能当画家?】



既然选择绘画方面作为工作,就很有可能其实是想当画家的,既然曾经往画家方向努力过,那么多少应该还是对自己的绘画技术有自信的,这么一想就不该对一名普通高中生随意说什么能很快超过自己,时任心里这么想着。



前辈笑着回答道。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才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没能相信自己的才能也说不定】



【那么相信到最后的话,能成为画家吗?】



【我觉得可能性也很低,不过去相信是成为画家的第一步,而我连第一步都没能迈出。实际上将来的梦想是画家这件事并没告诉任何人,就连父母、挚友都没说。因为从最开始就觉得自己无法实现,所以在小学谈论将来的梦想时说的都是美术老师,虽然心里还是想着成为画家】



维持着微笑,前辈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你若是相信自己能实现梦想的话,就已经走在我前面了】



听起来还真是非常坦率的话题,时任也笑了。



【不过还是前辈画的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时任也称呼她为【前辈】了,这还是第一次。



【是的,所以我来教你画画的方法】



之后,前辈给称赞的那幅画提出了数个具体的修改建议,并且都能让我认可。



给我修改意见的同时,也呢喃着。



【年轻的孩子画出很棒的画,怎么可能不让我嫉妒】



不过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消极的阴影,反而她的笑容在美术室稍显过亮的日光灯照耀下看起来愈加纯真。



【当然,感到高兴是事实,因为我是个大人,教你画画是我的目的,同时在我眼中基本上大人都希望孩子们能够到达自己无法到达的境界】



时任明白这番话一定是发自前辈真心,因此时任很喜欢前辈。



在那之后时任和前辈构筑了良好的关系。



甚至坐过前辈车的副驾驶,不过也只有那一次假日,两人一起驱车去美术馆。前辈驾驶着完全不符合她外表的大型面包车,非常有趣。大概是为了搬运大型的画材才选择这类车也说不定,不过这单纯是时任自己的认知。



如果时任不是魔女的话,应该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实际上和她一起度过的高中两年时间里,倒也没说过什么非常特别的事情,当然在时任的认知里两人之间确实有谈过不少让人印象深刻的话题,但从客观上看都是些琐事。两人单纯的作为普通师生而见面,建立了持续一时的类似于友谊的关联,同时必将随着时任的毕业而结束。



但毕业数个月后的那个夏天,两个人再会了,但与其说是再会,应该说时任在那天注意到前辈。



那是在傍晚的车站前,因为是休息日,所以前辈穿着私服打扮的也比平时看起来更年轻,她在行道树的影子里哭着,实际上是不是真的有流泪时任并没看清,前辈低着头掩饰着神情。



一位成年女性在路上哭泣确实有点脱离现实的味道,就像从缝隙中窥探到他人平时藏起来的一面。最贴切的形容当时时任的心情,大概是孩子看见母亲眼泪时的感觉吧,虽然两人的年龄还算比较接近,时任也已经从高中毕业了,但曾经的老师在自己的眼前流下的泪水意外的能打动人心。



时任没能向她打招呼,仅仅是在远处注视着。



终于前辈离开的时候,时任使用了魔法。



*



时任爬着楼梯。



长的毫无意义的阶梯让人感觉腻烦。



一想到所有的学生每天早上都这么上学就感觉这真是个蠢事。



总算看到校门前写着校名的铭板,柏原第二高校。堀肯定是在意到时任的母校而创造的这座学校,不过一栋栋教学楼倒是一点时任母校的影子都没有。可能是校舍看起来比较矮小的原因吧,给人更像是一所小学的印象。



本以为教学楼锁上了。



但时任摸着门前的把手倒是很轻松转开了。



时任走进教学楼,目的地直指美术室。当然时任不知道美术室在哪,不过总之先上到三楼,因为不加第二的那个柏原高校的美术室在三楼。



黑暗中,时任靠着微弱照亮教学楼的月光抵达了三楼,看到有一间教室的门开着,看来那里应该就是美术室了。



时任走进敞开着门的教室,里面有一位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是堀。



时任发声问道。



【为什么这个时间,灯都不开的待在这里?】



应该不会没注意到脚步声吧,堀很惊讶的回头说道。



【我想最后看看这里】



她这么说道,最后。



【不打算继续上学了?】



堀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本不该待在这里】



没错,堀是不该出现在人前的魔女,但从去年夏天开始成为这里的学生,装作和其他学生一样不知道魔女本尊的一般住民。



原因当然是因为七草,第二个七草来阶梯岛的同时堀也成为了这里的学生,现在因为他的消失,堀也应该变回那个孤独的魔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但很少见的,堀说道。



【我想继续上高中】



【是嘛】



【听你开心的谈论自己高中的话题之后一直有所憧憬】



时任认识堀时也是在高中的那段时间,当时时任也教还很年幼的堀绘画知识来着,大概是那个时候有和她说过高中的事情,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时任自己也记不清了。



不过确实有一次,时任把堀带到了高中的美术室,当时画画的时候材料不够了,比起去画材店去学校更近,于是放学后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溜进学校。



【高中生活怎么样?】



【非常开心】



【那就好】



【是的,但——】



堀又不说话了。



时任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重新审视着这个房间,只有这里和柏原高校的美术室很像,当然不是每个角落都完全一样,但确实很相似。



堀继续说道。



【真边说的大概没错】



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堀是不会自言自语的。



【被真酱说了什么?】



【说我不擅长和别人对话是因为我不信赖对方】



【原来如此】



确实堀在信赖的人面前话说得比较多,比如七草,事实上也包括时任自己。



【身边有老师,有同学的这里让我非常憧憬,我也想融入进去,但没能做到】



【是嘛?你身边不是也有老师和同学们吗?】



堀点了点头。



【但我还没能好好和他们对话】



【说不了话也无伤大雅吧】



【不,不行】



她在窗前略微歪斜着脑袋微笑着,从背后的窗户看不到月亮,可即便如此这个夜空也很明亮。



【我依旧没能融入这个集体,只能算是在最近的距离看着】



是这样吗?至少在我看来这个孩子的朋友们认可她是同伴。



【不愿意的话,改变自己就好】



【是的,但】



明明在微笑着脸庞却让人误以为快来哭出来。



这个孩子看起来总是受着伤,像是内心深处最脆弱之处表现出来般。



【我果然还是无法随意的使用话语】



时任只能回答一声恩。



没有能对她说出有意义安慰的自信,也没有那样做的必要,堀能够自己烦恼得出结论就好。



【见到七君了嘛?】



【是的,傍晚的时候,今晚会再去见他】



【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夺回来】



【我打算先看看情况】



【谁的情况?】



【大地的】



时任叹着气。



【你没有为那个孩子的事负责的必要,理所当然的】



【但把他带到这里的人确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