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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颗星(1 / 2)



到了三月,阳光还是感觉不到温暖,浅蓝色的晴朗天空就像冻结的湖面一样洁净透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靠在校舍屋顶的扶手旁,像往常一样喝着盒装番茄汁,我在他旁边,打开了罐装热咖啡。



【到现在,我还经常想着她的事】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着,当然他不是猫,是一位个子挺高的青年。但是在我面前时扮演着某个画本里的主角猫,既没有尾巴也没有胡须,但是他依然坚称自己是猫,若是做自己,好像他就无法好好说清自己的事情。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所说的【她】,也是同本画本里出现的一只很漂亮的白猫。



如果他主演的是悬疑故事的话,那只白猫一定就是犯人吧。当然,他所主演故事并不是那类,画本并不必要用这种拘束的故事架构。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继续说道。



【她允许我待在她的身边了,但不清楚原因,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一时兴起,甚至可能是因为对我漠不关心,所以我在哪都无所谓也说不定】



我试探性的提出。



【也可能,她爱上了你也说不定】



不可能,这么说着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摇头否定。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是一只很无聊的猫,觉得只有自己是特别的,把世上的其他人都当笨蛋。她没有愚蠢到会被这样的猫吸引】



【这也说不定,我觉得选择对自己有好意的人,和这类知性没有直接关系,而且以前的你,说不定也没有那么差】



【并不是这种事】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像是为了说服我一般又摇了摇头,虽然没有任何具体的话,但还是想用动作说服我,我先继续着话题。



【那么你爱着她吗?】



【爱不爱我也不明白,不过她对我而言肯定很重要,比世上任何事物都重要】



【即便如此,却还不清楚是否爱着对方】



【恩,没错】



【为什么不明白呢?】



【因为我是猫】



【猫不明白爱吗?】



【猫一定和人类一样不明白,都有过于强烈的好奇心,遇到不明白的东西时,猫会凑近前仔细看,人类会用放大镜,但是爱这种东西,是那种越近的看、越仔细的调查就越搞不明白的】



【诶,是为什么呢】



【并不是能用道理来说明的。我认为爱是没有实体的,像是空白的东西,将他细分化的话,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别的感情。同情、执着、好奇心、混杂着焦躁甚至是恶意也说不定。各种各样的情感掺杂其中,而将这些全部包裹着的空白就被称为爱。可我们通常不会去注意这份空白,只会因好奇心被当中那些有形的存在所吸引】



原来如此,或许是这样呢,我说道。



我们讨论着关于爱的话题,随便乱暴的归纳总结大概最后会变成这样吧,都是让人提不起劲的话语。所以我们换一个话题,开始讨论关于大地的事。



我问道。



【也就是说,将大地被母亲所爱这件事作为目标的话非常困难?】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咬着盒装番茄汁的吸管,赞同道。



【这种事,你也早就明白了吧?】



【也是】



我将热咖啡倒入口,微甜的味道与温热的感觉在口中扩散。



【就算所谓的爱不是用语言能诠释的,对我而言一点也不想把操作人的情感种种当做目标。】



【为什么?是从现实而言很困难还是说以你的价值观而言不允许这么做】



【两边都是】



真难理解啊啊,不是我喜欢的思考方式,被称为情感的那类事物里,能允许随意调动的,只有自己的那部分而已。但我还是继续说道。



【可就因为这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而一直困扰着我】



改变大地生活环境的方法,我能想到几种。比如说让小学、儿童问题咨询处这类社会服务机构来处理是比较合适的,但是这么做的话会对现实里的大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说不定只是能给大地准备一个和母亲容易交流的场景,而且如果发现比较具体的问题的话也许他会离开母亲生活也说不定。无论哪种都有解决大地问题的可能性,但却和理想而又美满的结局相去甚远。



同时一旦考虑到理想的生活,无可避免的会掺和到关于爱的话题。除了让大地的母亲能够对他表现出母爱以外任何结局都有所欠缺。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歪着脑袋。



【但你的话已经开始考虑具体的办法了吧?】



【没有那么具体的程度,总得来说,光靠我们翻不起什么大浪这点我很明白,所以最好有大人协助我们】



——怎么才能成为大人呢?



大地当时的提问,我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单就这件事里给大人下一个定义倒是非常简单,大地的母亲判断是大人即可,我需要有这样的年龄和立场同时还具备有说服力的人来协助我们。



【你准备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获得那个人的协助?】



【候补有数名,条件是有能让大地的母亲觉得她说的话有分量的职业,以及值得信赖的人格。即便我大概没什么看人的眼光,人格方面的判断可能没什么可信度,但我认为匿名老师最符合条件的人。她虽然不是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人,不过她身为教师的立场会有能处理相关问题的人脉也说不定,获得她的帮助对我们一定没有坏处】



说起匿名老师,那是我现在的班主任,好像过去有什么心理阴影以至于一直不用本名,即使在学生面前也戴着面具的奇怪老师,不过我还是认为她是个认真而诚实的人。



【有点不明白】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右手抵着下巴,左手拿着番茄汁。



【大地的母亲在阶梯岛外面吧,那么找阶梯岛里的人协助我们也没什么意义,毕竟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阶梯岛是被舍弃的人生活的岛屿,这件事岛上的居民非常清楚,另一方面,【被谁所舍弃】这点并没有公开,这部分内容是被魔女所隐蔽起来了吧。我所认识的魔女是非常温柔的人,所以【你是被自己所舍弃的】这种话,决不会特地告诉你。



岛外面也是有舍弃了这位匿名老师的她吧,不过她在现实中舍弃了岛上的自己后,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这样的事,并没有和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的打算。



我暧昧的摇着头。



【与岛外联络的方法也在考虑,总有办法的】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笑了。



【不太像你会说的话,感觉充满希望】



【倒不尽然】



只是有熟知的温柔魔女,拜托她的话,和岛外的自己对话一事应该是可能的,毕竟我也见过我自己。匿名老师也应该可以见到现实一方的自己才对,对现实里的匿名老师说明情况获取帮助的话,多少能对解决大地的问题起到一定的帮助。



之后我开始对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正题。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忙】



【你想要一只猫去做什么呢?】



【我希望你和一个女孩搞好关系】



【那你肯定找错对象了吧】



【是吗?你可是专家吧,活了一百万次的同时也被一百万人所爱的】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愁眉苦脸。



【也行,你打算让我和什么样的女孩子搞好关系?】



【是我班上名叫堀的女孩,是个子挺高,沉默寡言目光锐利的女孩,第一印象可能让人感觉不太好,但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她的话我知道,虽然没有说过话】



【试着给她写个信,应该会给你回信的,如果关系好了,两个人能一起去吃个饭最好】



【搞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她一定有不能对我说的秘密,我希望你能问出来】



【她的秘密和大地有关系吗?】



【恐怕有】



不仅仅是大地,堀的秘密大概和阶梯岛上的所有人都有关系。



因为堀是魔女,是阶梯岛上最重要、最有力量的人,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是这样。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又笑了。



【今天的你总是说让我意外的话呢】



【是嘛?】



【是的,不如说能让我如此意外倒也很有你的风格。你好像在考虑什么非常麻烦的事情,等你的目标明确了,究竟会有多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那倒不是,眼下我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但是都没找到具体的应对的方法,所以只是从手边能做到的、能想到的事情开始做。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叼着吸管,捏紧喝光的番茄汁纸盒。



【堀的友人为什么觉得我就行了呢?】



我回答道。



【因为你的话语很诚实吧】



【我?诚实?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



堀是容易受到伤害的少女,所以极端的注意自己的言辞,以至于变成了无口的女孩。



不擅长说话的堀、不伪装自己就说不出真心话的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两者的价值观一定很相似。即便对象不同,在我眼中也许他们两人对言辞的看法有着同样类型的诚实。



【七草,你难道不是她的朋友嘛?】



【实际上是什么样呢,我个人倒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你自己问出她的秘密不是比我去问更合适嘛?】



【并不是这样】



虽然有点难描述,但我还是努力寻找着表达方式。



【她的秘密,大概是决不能对我说话的事,虽然没办法肯定,但有种类似的感觉。如果是你的话,能够意外的轻松问出来也说不定】



【不是很明白】



【我也不明白,不过你不必想太深,就算结果只是堀多了一个朋友我也很感激】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呢】



【她是个非常好的人,不太想让她悲伤】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看向天空陷入沉思,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小鸟向南边飞着,渐渐消失在天空的浅蓝中时,他说道。



【好吧,我试试】



【帮大忙了】



【但是方法由我来定没问题吧】



【当然】



他把空纸盒捏扁,看着我。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说出别的女孩的名字】



【诶,谁?】



我首先想到的是真边由宇,但是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了别的名字。



【上周刚转来的戴着红色边框眼镜的女孩,名字好像是叫安达】



【啊啊——】



我很在意安达的事。



更准确的说,我戒备着她。



【我和安达同学约定下个周六一起吃饭来着】



打到我宿舍的电话,大概不是堀,那位别的魔女这么说过——某个女孩会夺走魔法。



而我和安达第一次见面,也是我问她来到阶梯岛的原因的时候她这么答道——大概是为了夺取吧。



安达一定是堀的敌人吧。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不由得笑道。



【啊,说曹操曹操到】



他在屋顶栅栏旁指着对面,走出学校往街道方向的楼梯跟前,安达背对着我们跑着。



被她叫到名字,前面的少女回过头来,那是位有着细黑头发的少女。



真边由宇,她正和安达面对面站着。



2 真边 同一天



一边想着事一边走出学校,打算把手扶到去往街道方向的长楼梯把手时听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转头一看近前有一位戴着红边框眼镜的少女,脖子上装饰着蓝色的玻璃球吊坠。真边想起她的名字是安达,上周四刚转来柏原第二高校,成为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不过和自己没有亲近的交谈过,真边问道。



【有什么事吗?】



安达调整好呼吸,说道。



【稍微有点想要找你商量的事,有空吗?】



【可以的】



真边点头说道,并等着对方的回应,安达歪着脑袋说。



【很复杂的事,希望去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地方】



【明白了,那回教室吧】



【我想去附近没有熟人的地方,有什么推荐?】



阶梯岛是一座狭小的岛屿,岛上仅剩的几家饮食店也有遇到同学的可能。



【那就去我的房间吧】



【可以吗?】



【当然】



真边住在名叫枣庄的宿舍,坐落在七草和大地生活的的三月庄正对面。



【那么如果方便的话】



安达笑道。



【能把大地介绍给我嘛】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大地的事情,安达经常在教室和七草说话,也许是从他那听来的也说不定。



大地的多一位友人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阶梯岛上的小学生只有他一个人,他会怎么看待在这座岛上的生活呢?真边无法想象,果然还是会经常感觉到孤单吧。



真边由宇点了点头。



在被安达叫住之前,真边想的事当然也是大地。



真边是在来到阶梯岛的那天和大地熟识的,去年11月的那天来到阶梯岛的夜里,在路灯下看到哭着的大地,那之后哭累了便睡了过去,两个人是同一天来到阶梯岛的。



从那之后真边一直在考虑大地的事,虽然不至于每时每刻但脑海的某处还是会惦记着。他抱有着问题,虽然没有直接给出回答,但是问题的原因很明确,必须让他的母亲爱他,然后他必须离开这座岛并和原本的世界的他合为一体。可是如何去做成这些事真边还毫无头绪。



大地的身边有七草陪着多少让真边感到心安,真边不喜欢用七草是值得信赖的人这种措辞去评价七草,因为这个世界哪里会有不可信的人呢。当然骗子、坏人也会存在,但决定可信与否的并不单指对方也是自己的问题。即便对方是骗子或是坏人,真边也想信用对方。洗心革面的骗子所说的最初的一句话没有人愿意相信的话,只能说是悲剧。因此真边相信一切的话语,即便被对方欺骗也比没有相信的好,当然包括这些以外对七草还有一些非常特别的感情。



七草是一个温柔的人。



比迄今为止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这是最重要的事。真边觉得温柔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源泉,因为温柔的世界和幸福的世界是同义的。对谁都温柔的人决不会做错什么,能一直温柔的人决不会放弃什么,同时七草如果有不会温柔对待的人的话,那一定只有他自己。



另一方面,真边由宇认为自己并不需要温柔,比起温柔和幸福,更优先于事物的正确性。同时还觉得自己的正确,不过是为了温柔的人而存在的附属。当然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的,而是从小学开始与七草一起行动之后慢慢有了这种看法。



温柔的人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没办法走出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因为温柔的人害怕对谁造成伤害。



某处有个正在哭泣的人,那么肯定某处也会有让他哭泣的人存在,此时七草大概会说【对方或许有隐情也说不定】,实情也不会差多少。他甚至连恶人的隐情都考虑进去,多么温柔而又幸福的人。但是从真边的价值观考虑,这并不正确。



如果有哭泣的人,就该先从成为那个人的同伴开始。第一步不用那么纤细,在对那个坏人怒吼之前不用想太多,只要在这之后保有能倾听那个坏人话语的心就行。也许,坏人并不是坏人也说不定,有能让人同情的隐情也说不定。即便如此,不先把己方的情感告诉对方的话,对方的感情也无从得知,己方不先发出声音的话,就听不到对方的话语。



真边觉得,无论多么鲁莽的行动,都会成为开辟解决问题道路的基石,而这就是她的任务。所以我不需要温柔,当然也不是说可以随便乱来。不过在温柔的人身边,比如七草身边时就有鲁莽的必要,全力的去释放SOS的讯息,做到让世界无法忽视的程度,一旦世界无法继续忽视这样的事,同时哭着的某个人确实和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话,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都能解决。



毕竟这个世界是足够温柔的,若有被一直关在狭小房间里的不幸之人,那就有必要把门踢开、把锁撬开、把墙壁毁坏去拯救他。这就是真边由宇眼中的现实,她价值观的全部。



相原大地哭了,对真边而言重要的只有这件事。并且这哭声已经传达到了七草那,那么之后需要做的事就是跑到大地的母亲那,大声用话语来表达出感情,得到对方的回答,真边由宇想要成为对方话语和感情的扩音器,只要让大地和其母亲的话语传达到温柔的人那就一定会有解决办法。可是在这阶梯岛,无法跑到大地的母亲那。



所以真边讨厌阶梯岛,恶心这座岛的形态,这座岛离开了现实世界,从此处发出的SOS信号无法传达到外面的世界。



真边知晓岛外存在着舍弃了自己的真边和舍弃了【七草】的七草,在那座阶梯上见到了对面的自己并告诉了她大地的事。另一个真边由宇好像也已知晓大地的情况,自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若是对面的真边以及七草能解决大地的问题就再好不过,但是等待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进展,看来这边也不得不有所行动。



——可阶梯岛上的我们,究竟能做什么呢?



关键在于魔女,真边认为虽然没办法弄清楚,可魔女难道不是和一直能和现实世界有所联系的吗?



那么怎么做才能见到魔女呢?有传言说魔女在山腰处的学校连到山顶的阶梯之上。真边以前试过登上去,但是没能做到,第一次攀登时眼前出现浓雾,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阶梯下面,像是在中途睡着了。第二次与七草一起攀登时,途中七草突然消失,与之相对的遇到了对面的自己,和她说完要紧事后自己追着七草走下了阶梯。



再次和七草一起爬上那座阶梯的话就能见到魔女?还是说必须寻找别的方法?总的来说,通过魔女获取和现实世界的联络一事极其重要。



在考虑着这样的事情时,安达来搭话了。



阶梯岛的学生基本都住在宿舍里,从山腰处的学校延伸而下的阶梯附近,零星分布着几座小宿舍。枣庄在这之中也属于非常小的一个,只有七个房间能给学生用。一楼是澡堂、食堂之类的共用区域,二楼是管理员室和三间学生用房间,三楼有四个学生用房间。真边的房间就在上去三楼的楼梯右手边,大概六叠大小的铺着地板的房间,虽然被管理人推荐冬天冷的话铺上地毯会好很多,可是当时真边考虑到自己没有长时间待在阶梯岛的打算,所以没有特地去买地毯的必要,不过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不知不觉间冬天都已经快过去了,果然当初还是应该去买条地毯铺上比较好也说不定。



安达简单的环顾着房间说道。



【挺煞风景的内设呢】



大概确实如她所说。除去一些新增的小物件,房间和真边入住之前基本没有差别,床和书桌本就是房间里备好的。虽然真边为了整理衣服买了两个彩色盒子,不过这会它们已经整齐的收在了壁橱里。



在真边拿椅子之前,安达走近窗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



【这里看不到三月庄呢】



真边点了点头,七草的宿舍在这个房间看不到的一面。



【那么,要商量什么?】



【有点复杂,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确实有点难讲——】



安达拿起挂在脖颈项链上的蓝色玻璃球说道。



【这个,是七草君送给我的】



真边观察着蓝色玻璃球,大小形状类似鹌鹑蛋,深蓝色玻璃中有几个小小的气泡,气泡折射着射进窗户的阳光,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安达松开手,蓝色玻璃球在胸前摇晃着描绘小小的圆弧。



【倒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七草君在去年圣诞时送给我的,那之后一起去吃了松饼,我们的还算关系不错】



她说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七草是去年八月来到阶梯岛的,虽然不知道安达来阶梯岛的具体时间,但应该是在数周前,于是真边将想到的这些直接说了出来。



【意思就是你认识岛外的另一个七草?】



将岛上的七草,所舍弃之后的七草。



安达点了点头。



【我也认识你,也知道大地的事,在岛外的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不过这些你并不知道呢,所以觉得我们是初次见面】



安达说的没错,真边是十一月来到岛上的,而且没有这之前三个月的记忆,不过现在幸运的是,安达有关于这三个月的线索也说不定。



【对面的大地怎么样了?】



【并没有怎么样,二月的时候那个孩子试着离家出走了,不过很快就被你和七草找到,送回了他和母亲所住的公寓,我所知道的,仅限于此】



【为什么大地会离家出走,我们又是怎么把他找回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你或七草那样和大地那么熟,不过大地的问题确实还没解决,也许对面的你们,已经放弃再想别的办法解决了】



【怎么会,明明大地的问题还在那】



【没错,问题还没解决,但我觉得就算放弃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对面的你们已经和大地成为了朋友,多少对那孩子——】



她正说着,由宇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突然有急事,可以明天再继续吗?】



安达歪着脑袋。



【当然也不是非今天不可,但你有什么急事?】



【去见对面的我,问清情况】



【打算做什么】



【大地需要的并不是朋友,虽然不是说不需要,但问题的关键是他母亲】



【你还真讨厌绕远路呢】



安达笑了。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母亲爱着,没被爱着的孩子也不是无法变得幸福的,如果觉得正确的事情只有一种的话,那你实在是太小看他们自身了。你在小看没有得出自己唯一想到的正确状况以及他们全员现在的努力和情感。就算大地的母亲不爱着大地,也倾注着与之同等的其他某种感情,即便是别的什么情感但也是同样存在的某种事物,你又凭什么决定她们的对与错?】



真边已经背对着安达,立刻准备跑出房间,去往那座长阶梯。之所以还没有跑出去,是因为安达所言像极了七草,她非常像七草。至少,她有着和七草相似的视点,因此真边停下了脚步,但即便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过头去。



【我不能继续让大地留在这里】



真边依旧背对着安达。



【如果没有阶梯岛的大地,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即便我无法完全理解,也认为你不是在随便说说。但若想拯救这边的大地,必须对面的大地接受这样的他,可这不去面对他母亲的话又无从谈起】



【也就是说,魔女的魔法是错的?】



【并不是说错误,而是说不够充分】



【原来如此,也说不定】



真边握着门把手。



安达说道。



【我知道说服魔女的方法】



这次真边回过头来。



背光的窗边旁,安达微笑着。



【我有点喜欢这样的你,易碎而又坚强的表情,所以让我来帮你吧,若要和现实的你对话,先从魔女那里开始入手不是更有效率吗?】



这名少女究竟知道些什么?



那就坐下来继续吧,安达说道。



真边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关于魔女的事,你知道多少?】



【难以回答呢,不过肯定比这座岛上的大部分人要了解得多。该说是我的青梅竹马嘛?说法不太准确,不过这么形容应该没错】



【该怎么做才能见到魔女?】



【非常简单。如果能约定将我接下来所说的事保密的话,我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那就算了】



真边注释着安达的眼睛,其实她并想到什么特别的事,也不是因为不信任安达,更不是想讨价还价,仅仅是单凭感觉拒绝了对方。



【我没法保证,只把不算秘密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



【为什么,不想知道魔女的事吗?】



【当然想知道,不过对我而言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约定在听完之后决定是否对此保密,但听之前没法保证】



【诶,意外的不公平呢】



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真边皱了皱眉。



安达手抵着下巴,继续说道。



【现实中的你和大地定下了约定呢,并且好好的遵守着。是不是根据不同对象来决定是否能保证的嘛】



也许确实是这样,真边思考着。



现实里的自己究竟和大地约定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是真边自己确实曾在还不清楚实际情况的时候和七草定下约定,保证过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在灯塔所见的事不告诉任何人。这么一想确实不平等,所以我确实应该认同她说的不平等,我无法忽略自己的个人情感对一切事物公平。



【那么这么说的话】



真边敦促般的继续说道。



【因为有失公允所以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



安达摇摇头。



【嗯嗯,我决定协助你了,但是,你不能保证的话,我就不能把全部都告诉你——】



安达维持着手抵着下巴的姿势好像有什么打算,真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于是安达说道。



【那就这样吧,我也许会在比较关键的地方对你说谎,所以你不用完全的信任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尽可能的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好的,真边回答着。能特地作出这样的宣言,真边觉得她应该是个诚实的人。



【那么,第一件事】



安达开始说关于魔女的事。



【魔女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但七草知道她是谁】



3 七草 同日



慌忙从屋顶跑到楼梯前时,安达和真边已经不见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不深呼吸的话我一定会大声叹气的,虽然也没多少区别。



安达和真边的接触给我一种危险的预感。但还不清楚危险在哪里——身为魔女需要某种资格。安达的目的是从堀身上夺取身为魔女的资格吗?资格究竟代表什么?据某个魔女电话里所说是需要成为幸福的存在。那么堀变得不幸的话就不再是魔女了吗?



言辞实在是过于模糊,且没有现实感,完全无法让我想象详细的情形。堀应该也是知道身为魔女的规则的,可她好像不想让我和安达有所牵扯。



最近每个周六的夜晚我都会去见堀,周日早上例行公事般收到她寄给我的长信,而之前一个周六夜晚,她直接亲手把信交给了我。上次,是在二月二十七日的周六晚,她稍微提起了一些关于安达的话。



周六晚上九点过后,是准备去见堀的时间。我穿好大衣走出房门,沿着走廊下到楼下,直到一楼门口换好鞋子戴上手套然后打开宿舍门,走在了夜路上。路灯照耀下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呼出的白色气息,朝着海岸边方向穿过错综复杂的小路。那段时间里没遇到过任何人,明明还没到大家就寝的时间,却没有见到一个宿舍里的人,只能听到墙壁对面的响动和说话声。一开始我没有留意过,但之后无论与堀见几次面路上都遇不到人,估计是堀刻意为之的吧。



沿着海岸壁走,终能找到隐藏在视野角落只手可遮的狭小楼梯连接着沙滩,堀总会站在那个楼梯的一边。套着灰色的切斯特大衣,浅粉色的围巾确实的遮住嘴边。【晚上好】我打着招呼,之后慢慢等待着她的回复,一定是因为把话语看得过于重要,她不擅长与人交谈。如果有写过情书的话,或许能稍微理解一点她的感受吧,不过很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让我写的话一定会从头一句开始烦恼到最后,简单单纯的词语也会长时间推敲。堀即使是在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对话也必定斟酌词句,所以她总是跟不上周围杂乱无章的话题。不过现在,此处只有她和我二人。无论海边还是街边都看不到其他人影,就让她尽可能的烦恼吧,我无论多久都会等待下去的。终于,她缓缓伸手抓住围巾,逐渐显露宝物般的嘴唇动了起来,用不算动人却诚实的声音回应着【晚上好】。不,她的回答有点粗糙,就像通过玩具无线电话听到的微弱声音一样,她的声音应该是很好听的,让我认为她的声音很好听,也许就是那晚我们见面的意义也说不定。



我们并排站在那里大概交谈了一小时,原本我那天为了知道魔女和阶梯岛的事而来汇合的,却也不用着急。



【今晚又冷了不少呢】



我提出话题。



堀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歪过头来说道。



【要稍微变暖和点吗?】



堀是魔女,对她来说改变岛上的天气气候一定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吧,阶梯岛是被魔女温柔支配着的地方,而她之前的圣诞夜在我面前使用过下雪的魔法。



我摇摇头。



【我不讨厌寒冷天候,会有一种周围的景色更加漂亮清晰的感觉,不过我担心你会不会因此感冒】



【魔女不会感冒】



【这样的嘛?】



【若是你想离开这座岛,也可以离开——】



后半句声音有点小,没有好好听清。但作为这晚谈话的开头,她到算是比起平时能说了不少。虽然还有点畏首畏尾的感觉,不过总算不像是我单方面的跟她搭讪。能知道堀就是魔女真是太好了,让她这么一直保密的话,一定也会成为心理不小的负担。



现在的我正逐步去了解魔女这类存在,今天了解到魔女不会感冒。并且她还加上了【在这座岛的话】这样的注释,结合至今为止的对话,便会得到魔女仅在阶梯岛的上才能拥有特别的力量这种说法。



以这样的速度就好,慢慢地以日常对话的方式去理解魔女这样的存在就好。以直接询问的方式和堀对话会让我感觉不自在。并不是因为想要迈进一步而迈出去,仅仅是因为一直在一起而逐渐自然地了解对方,我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认识她。



可是,那一晚,我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



【前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二月二十五日周四,通常而言很奇怪的转校日期。但对于阶梯岛而言,并不特殊。因为根本不存在因为父母的原因之类的情况转校到岛上的人,大家都是舍弃了一部分自身的情感而到此的,这么看来时间并没有什么问题。



【安达,你了解多少?】



说出口后,察觉到自己的问法很粗糙。如果能从一些具体的细节开始慢慢来的话,堀应该能容易回答不少。但同时也感觉问得不错,因为决定这个问题能回答什么不回答什么的是堀。



她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周围只能听到波浪声的这里,甚至让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我抬头注视着夜空,岛上的夜晚好像被冻结了般安静。从远比这里寂静的冰冷宇宙中射来了数道星光, 虽然感觉不到热量,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用戴着手套的双手轻揉自己冰冷的脸颊



,同时听到了堀的声音。



【友人,大概算是】



这句话如果是她给我的信,一定会附加上很多行的注释。对朋友一词大概有堀自己的定义,但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措辞,来将信息准确的传达给我呢。不过现在,无法继续期待她之后的话语,当然,我可以耐心的等待她到天亮为止,这样说不定能听到她补充的说明。但只是无言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就如同诘问一般,而我不想诘问堀。



经过如同堀那样胆怯的烦恼后,我决定对她说一段很长的话。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大概安达来到岛上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二月十一日早上,我走在那片海岸边时她来找我搭话。同时安达好像很清楚这座岛的事情,对这里是被自己所舍弃的人所存在的岛屿一事非常清楚,而且她并没有丧失记忆,不符合正常上岛的规则】



一般,刚来到阶梯岛的人完全不记得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并且会失去从寻找魔女开始至登陆岛上的记忆,可安达不符合这两者的任何一条,我继续说道。



【她一定是特例吧,既然是你的朋友,倒也能理解。说不定你没有消除安达的记忆,且细致的向她说明了这座岛的事,也可能没有告诉她,而她已早就知道一切也说不定,根据我的想法要说哪种可能的话大概是后者吧。因为她是为了【夺取什么】而来到这座岛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自然也无法夺取,总得来说你和安达的关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当然你若是能跟我细说的话自然很高兴,不愿意说的话当然也无所谓。这不仅因为你是魔女,也理所当然的是因为别人的情况,能完全理解才是不现实的,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对我而言重要的仅仅是,你是怎么看待安达的】



说了这么多话,我喘了口气。



堀仍然沉默着盯着我,堀的眼睛眯得很细,有点上吊眼,看起来有点冰冷,不过那瞳孔深处的光芒非常美丽,就像易碎脆弱的夜空一样美丽。



我继续道。



【安达想要夺取什么我无法准确的认知,但若是想从阶梯岛上夺取些什么,目标肯定是你吧,因为这座岛是你的。堀,如果你因什么事为难的话,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希望你能继续作为管理这座岛的魔女。虽然我可能做不到什么,但是可以陪你一起困惑、一起烦恼。起码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烦恼总比一个人独自烦恼要好得多。所以,不用现在就说,之后用信告诉我也行,用别的什么方式也无所谓,如果安达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希望你能尽可能跟我说】



想要告诉堀的话,这就是全部了。



很久没有单方面说这么长的话了,稍微感觉有点累。让这难得的舒爽夜晚,感觉到一股浑浊的气息。甚至有一种夜空的星光在我说话的前后都有所变化的错觉。果然和堀的对话,应该用更闲适的方式,一句句斟酌言辞的胆怯般对话最好。



这次,对堀而言算是难得及时的回复道。



【想跟七草君说的话,虽然有很多,可是】



她再次沉默着,在我看来比起词句的斟酌,她的表情更像是陷入了迷茫。她皱起眉头,而且很少见的露出了苦笑。



【因为违反规定,我得对你保密】



究竟是指?什么规定?总觉得与违反规定类似的话以前也从堀那里听过——不,不对。她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让我有这么理解的印象。确实在去年十一月,那一天堀学校请假,而我造访了她的房间。她擅自想象了我的感情并和真边交谈了,因此有所后悔。那件事让我感觉真边和堀是非常相似的人,明明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但是本质却非常相似,都坚守着自己的铁则,极端的讨厌去做违反自己规则的事。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遍问道。



【那是魔女的规则?还是说是你和安达之间的什么约定?】



很长一段时间,堀就这么盯着我过去了。



随后摇摇头。



【是我个人的规定】



这么回答的话,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



我一边下楼一边沉思着。



仔细琢磨那个时候堀所言的【对你保密】这句话。堀的言辞总是经过严密的思考并不断修正的,所以特地说出【对你】这样限定对象的话语也肯定是有意义的。因此我想让别人去问出她对我保密的事,于是拜托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去当她的朋友。当然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即使问出秘密也没必要告诉我,仅仅让这秘密能多一个人分享就行,她一定是既强大又脆弱的人,而这样的人身边需要有人陪着帮她分担。



堀所说的规定和魔女在电话中说的资格这两个词语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感觉有所联系,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有微妙的不同。魔女所说的是身为魔女的资格,而堀所说的不过是她自身定下的规则。对魔女而言是资格,对堀而言是规则。就现在的阶段而言,这么认知应该是没错的。只要阶梯岛的支配者是堀,我就相信阶梯岛这一存在是善。比如说对大地而言,这里应该不是让他厌恶的地方。就算造成有问题的事态,堀也是在祈祷着大地的幸福,那么即使造成某些问题只要不断地检索修正错误的话总有办法解决。但是一旦安达从堀那夺取了魔女的魔法,我还能像现在一样相信这座岛吗?现在我还无法理解安达的意图,无法理解的话,当然不得不去怀疑。



——为什么安达会与真边接触了呢?



阶梯岛以及魔女的话题应该和真边没有关系,她仅仅是个岛上的住民A才对,但是两个人的接触却使我心烦意乱。之前也有想过追上她们的谈话,但是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她们的身姿,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一直阻止同班同学之间的交流。



之后再向真边询问详细的经过吧,下定决心的我,按照预定往邮局走去。



阶梯岛仅有一座小邮局。邮局建于岛东端港口的灯塔旁。而邮递员只有一名叫作时任的女性。虽然不知道具体年龄不过应该在二十五以上三十以下的范围。她一天里大概有半天的时间骑着本田摩托车在岛上到处配送邮件。阶梯岛上没有手机信号所以信件方式通信还处于现役中,基本上时间过了中午邮件配送就结束了,放学后去拜访的话基本上都能见到她。



下午五点半,天已经暗了下来。我无言的看着邮局旁照亮大海的灯塔一边推开了邮局的门。



邮局里没有其他客人。柜台的对面,时任把俯视杂志上纵横字谜的目光抬起望着我笑着说。



【哦呀,不是七君嘛,来买邮票?】



【不,有点想问的事】



【关于邮局工作内容的?】



【倒也不是】



【这样啊,那就把门口的牌子翻过来吧】



我按她她所言,出门把写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变成了【准备中】,又一次推门而入问道。



【邮局营业到几点?】



【规定上是五点,不过,只要灯还亮着大家都会来呢】



【加班费呢?】



【申请的话也许会有吧,不过也不是一直都在工作,要加班费不是太厚脸皮了?】



时任姐把稍微端起手上的纵横字谜说道。



【工作时间可以偷懒的话就偷懒,必要的话不在工作时间也去工作,两者在我心中维持着均衡】



【可以把门锁上?】



【说出了挺大胆的话呢】



时任笑着说道。



因为没有否定,所以我把门上了锁,之后走到柜台近前。



【安达有来过这里吗?】



【有来过几次,然后?】



【她打算做什么?】



【应该和你想的一样】



时任手上拿着铅笔,看向纵横字谜。



【100立方厘米的体积怎么换个说法?六个文字哦】



【分升(デシリットル)】



【这答案靠谱嘛?】



【分升是升的十分之一,安达是来问你关于魔女的事的?】



【大概是这种感觉,下一问,世界最初的国立公园是?】



【话说魔女和你的关系,我还不知道】



【算朋友吧,对方是怎么看的我就不知道了。大概第一个字是【イ】,第五个字是【ス】,八个字之后跟【国立公园】组成的答案?】



【地理知识相关是我的弱项】



【公园的名字也算地理的吗?】



【不清楚,大概也差不多吧】



我把右手抵着柜台。虽然我不讨厌纵横字谜,倒也有种这个游戏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感觉,只要再网上搜一下基本就能确定答案。而且,我本就不是为了陪时任解纵横字谜才从学校走那么远的路来邮局的。



【我觉得自己也算魔女的朋友】



【恩,挺不错呢】



【为什么你也知道魔女的真实身份?】



至今为止我寄给魔女的信,全都好好的寄送给了堀,也就是说她早在我之前知道魔女的真实身份。



她从纵横字谜里抬起头歪着脑袋说道。



【这算是我私人的事,无法告诉你】



【还有别人知道魔女的真实身份吗?】



【我和七君,以及安达以外?】



【对】



【不清楚,应该没有了吧】



【那么,那个给我打电话的魔女,是你吗?】



给我打电话的【魔女】估计也知道堀的事。去年十一月——安达出现在这座岛之前与那个【魔女】交谈过的过话,除了时任姐外,想不到其他可能的人。



时任姐笑了,可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笑容,而是宛如货真价值的魔女般,冰冷笑容。



【谁都无所谓吧?这种事,七君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我只得暂时注视着时任姐的笑容。并不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也不是犹豫着什么,大概是和困扰着比较接近的感觉。现在的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立场,以及她所处的立场。



【你知道我最想知道的事吗?】



【是什么呢,魔女的资格?】



【不,那种事无所谓。魔女也好、阶梯岛的真实也好,都无所谓。我只想安宁、平静的生活下去】



答案早已明确,但是我讨厌将它说出来。



只有现在这会,让我稍微觉得真边由宇能在我身边就好了。她的话决不会在此时犹豫,她是那种绝不会从让人想逃避的问题那逃跑的人。



——放弃吧。



我在心中说道。放弃什么?对堀的诚意。我是如此的擅长放弃,不过那也要在努力过后,我开口道。



【堀的不幸是什么,我想知道答案】



别的事都无所谓,可若是安达夺取堀魔法的方法是让她不幸的话,我便无法坐视不管。无论我是多么渺小无力,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行动没有意义而放任不管。



时任姐回答道。



【说到底,你是谁的同伴?】



虽然她依然笑着,但是感觉不到之前的冰冷,而是像调侃我一样天真无邪的笑着。



【魔女?真酱?还是说更加模糊的某种正义】



我没有深意的摇着头。



【这是必要的定义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以后在关键时候犹豫不是更加困扰嘛?我觉得早点定下来比较好】



【你又是谁的同伴?】



【你总是这样立刻岔开话题呢】



时任姐好像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又窥探起纵横字谜。



【我并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因为这是非常私人的事。同时这绝不是魔女、真酱或是安达的问题,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我不能明说。只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烦恼】



完全搞不懂,我明明在说关于堀的事,或者说这是堀与安达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这会变成我个人的问题?



【我该烦恼什么?】



【这种事根本不用问吧,不就是你现在烦恼的事】



【鲜奶油煮过的发源于意大利的点心是?】时任问道。



潘娜托尼,我给出答案。



世间一切问题的答案要是能这么简单的回答出来就好了,若都是些听完问题就能反射性想到答案的那种,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困难的事了。现实里的问题总是更加复杂,每当得出一个答案时,总会感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切开塞到垃圾桶的感觉。我又有所觉悟的说道。



【我早已决定了优先顺序,首先大地之后是堀,按照优先顺序他们对我都很重要】



【真酱的话?就无所谓了?】



并不是无所谓,理所当然,但是。



【真边,总是和我合不来。我和她的价值观实在差得太远】



【那么,你自己呢?】



完全搞不清问题的意义,我只得【诶】的回应一声。



依旧看着纵横字谜的时任姐这么说道。



【是在说优先顺位的话题,对七君而言,你自己的位置在哪?比如,你和你当做同伴的两人的价值观有所不同的话,把自己摆在哪?】



【我自己的价值观才不是什么让我执着的东西,妨碍我的话放弃掉就好】



【这不是很矛盾嘛?难道不是因为和真酱的价值观不同而降低她在你心中的优先顺位的?】



【不,并不矛盾】



只有这点,我可以自信有底气的回答。



【应对真边这种事,早就不是我该烦恼的】



时任拿起笔凑近眉头晃着。



【突然变得有点搞不太懂了】



【是不是哪里的答案写错了?】



【不是在说纵横字谜,不过算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数着方格。



【总而言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问题,自己去考虑吧】



【真冷淡啊,请帮我想想嘛】



【不行的啊,又不是纵横字谜】



那么就再见了,时任姐握着铅笔的手朝我挥着。



但我还不能回去。



【麻烦再最后告诉我一件事】



【纠缠不休的人会被讨厌的哦】



【阶梯岛要崩溃是什么意思?】



这是魔女在电话里对我说的话。现在直接表示为某个少女会来夺取魔法。



时任姐大大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期待,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很像电话里魔女的口气——像观众席上看着舞台一样,不参与进去仅仅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不过我摇摇头。



【时任姐不只是在看着吧?】



【怎么说?】



【因为你在送信,四处奔波为岛上的人传递信件的人,不能算旁观者】



这次时任姐终于抬起头看着我。



【果然,七君还是那个七君】



完全不明所以的话。这是当然的,我这么回答道。



【关于阶梯岛的崩坏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内容,阶梯岛就这么消失也有说不定,也许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什么都没改变也说不定。该如何夺取魔法视人而定。但是,魔法若不再是那个孩子的东西的话,这座岛确实会失去理想】



理想,这个词,我在心里琢磨着。



确实是这样的,根本不用明说,现在的阶梯岛一定有其存在的哲学、理想。



【还真是说出了相当有趣的台词呢,七君,所以我来给你个提示,将这座岛的存在意义用你的话表达出来】



我开始思索,时任姐盯着我,再也没有看向纵横字谜,我答道。



【温柔的保护那些被自身所舍弃的人】



时任姐摇摇头。



【这不算错,但还没到本质,所以无法给你献上掌声】



【那——】



【今天就到此为止,结束了】



时任姐把手边的杂志啪的合上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只是个观众,有觉得无聊就离场的权利,所以,今天到此为止,之后的事你自己考虑】



阶梯岛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如果能完美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或许能从时任那获得更具体的提示,甚至不用听她的提示我也能注意到某些关键的事也说不定,但是,我没能给出符合本质的答案。



相对的,我继续道。



【有邮票嘛?还有,信函集也要,尽可能看起来可爱的那种比较好】



时任姐从嘴边露出微笑,是看准了时机的吧,那种营业用笑容。



【合计362元】她说道。



离开邮局后,我抬头望了会灯塔。时任姐确实是给了我提示。



阶梯岛的理想,往这个方向延伸的话,一定没错。



和时任姐的交谈,我说了一个谎——我自己的价值观才不是什么让我执着的东西,妨碍我的话放弃掉就好。



这对我自己而言,也是很意外的事,看来我很难放弃自己的价值观。现在也极其怯懦的烦恼着,这个前景堪忧的状况,我究竟该插手堀的事情到什么程度。或许我只该旁观着,留在她身边与她聊聊毫无意义的琐事就好。她的不幸、与安达的对立什么的,草率的掺和这些事让我有所抵触。在这点上,时任姐的问题非常好,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回答,即便是和堀的本质有所关联,也是我可以深入了解的方面。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在邮局前的邮筒上打开刚买的信函集。



在收件人处写上【魔女様】,背面写上【七草】,信纸上短短的写上一句提问——阶梯岛的理想是什么?突然问你这个问题非常抱歉,但可以的话请告诉我。



封上信封,贴上邮票,就这样投入邮筒。



堀会回复我的吧,即便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也会用别的方式传达给我的吧。所以说。送信的时任姐果然不是单纯的旁观者。



*



回到三月庄时早已到晚饭时间,今晚吃奶油炖菜、鸡肉沙拉以及小面包。奶油炖菜里放了番薯,是大地喜欢的。



我对晚饭迟到一事表示道歉后,春先生只答了一句【尽量注意】,之后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倒是提醒了我。



【刚才,有找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



【对面宿舍的真边同学,说晚饭后再打过来】



好的。我也正好想联络真边来着,想要确认真边和安达之间的对话内容,也许能知道安达目标的线索。



虽然宿舍食堂里大家没有特别固定的座位,不过各人也基本只坐在同一个位置。我一如既往坐在大地身边,吃着春先生做的奶油炖菜。大地好像不太喜欢吃西兰花,只把西兰花舀到一旁盯着看,最后闭上眼睛倒在嘴里吃掉。我不觉得挑食有什么不好,毕竟不存在只有某种食物才能提供的营养,作为不喜欢的替代,只从喜欢的食物那弥补相应的营养这种方法不是更有效率吗。不过另一方面,我也不讨厌会说【不能挑食】之类的大人。



大地把舀到盘边的三块西兰花塞到嘴里,喝口牛奶顺了下去。之后笑着吃珍藏着的食物般开心地咬了口番薯。【能全部吃完挺了不起呢】春先夸赞道,大地回着【因为全部都很好吃】,能让这样的对话成立,果然还是【不能挑食】这种观念的存在价值。



吃的比较快的人,一两个站起来的时候,旁边那台古风的电话响了。向准备去接电话方向的其他住宿生说了句【我来接】后,我站起身走了过去。话筒对面传来的果然是真边的声音。



【我是枣庄的真边,请问七草君在吗?】



被真边叫做【七草君】,让我怪害羞的。



【是我,有事吗?】



【有想问和需要商量的事,现在可以吗?】



【还在吃饭,如果不用太久的话,请说】



【不太清楚会是长话还是短话】



【那就先说说看】



【魔女是谁?】



我叹了口气,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简短随意的回答你嘛。



【三十分钟后,宿舍门口见,有问题吗?】



【没有,明白了】



那么之后见,我这么说着,挂了电话。



看来真边和安达的对话,对我毫无安稳可言。



奶油炖菜和番薯确实是绝配,两者的甜味相得益彰。我通知大地今晚的【谈话】终止。就他的想法而言,对不用跟我聊那些事略感安心的样子。果然想从他那里问出实际情况是不对的,我又这么烦恼着,我总是为同样的事烦恼。



吃完晚饭,我把空餐具放到洗碗池里后,立刻穿上大衣走出宿舍,现在已到约定时间的五分钟之前。



真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穿着深蓝色的皮大衣,纯白的围巾围着脖子。在我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我,在我关上门前就对我打着招呼【晚上好】。



我也回应着【晚上好】,之后又问道【不冷吗?】,真边摇摇头。



【有人告诉我七草知道魔女的真实身份,是谁?】



我叹了口气,叹息出的白色浑浊逐渐扩散着,融入到冬夜清澈的空气中。



【从安达那里听说的嘛?】



【嗯】



【我说不知道的话,你信吗?】



【当然】



【那我不知道】



能就这么结束话题可太好了,但我还想让话题继续下去,并不是展示对真边的诚意,而是对安达的戒备。



【希望能暂时当做我不知道,虽然我认为可以告诉你时就会告诉你,但这不是我能简单的决定的事,毕竟魔女也信赖着我,我无法背叛她】



【也就是说,魔女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肯定的,她从不在人前现身】



真边用右手细细的指尖抵着下巴。



【但是,我有话和魔女说,该怎么做?】



【写信就行了】



【之前有写过,不过没有得到答复】



这我倒没听说过,堀也没有告诉我,她好像一直在回避真边的话题,不过倒也没让我意外。



【你打算和魔女说什么?】



【大地的事,我想见对面的大地,想见大地的母亲,很多话不得不说清楚】



【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点了点头。



【现实里的我们大概失败了吧,过去了这么久大地还在阶梯岛,会这么想也是很自然的】



【恩,我也这么认为】



【但对面的我们失败了,此处的我们也没有能改变什么的道理】



【但是对面和此处的我们,果然还是不同的人吧?】



【相同的人才对】



【虽然原本说不定是相同的人,但现在已经不同了,说不定对面的我们没能完成的事,现在的我们可以做到也说不定。】



【风险太大了,介入别人的家庭问题这类,并不是什么随意简单的事,有让问题变得更麻烦的可能】



【问题更大的话,也就更容易让别人留下印象】



【可大地的悲伤也会更深一层】



【恩,确实说不准,大地会哭也说不定,但是哭之后能变得更加幸福就好】



到此为止的对话,和我的预想基本一致,完完全全是按照真边由宇的思考方式来的,即便是在梦里我也能做出完全一样的对话。



【但是我想用尽可能不会让大地感到悲伤的方法,拜托更擅长这类事的人协助,我觉得匿名老师很适合】



这是,我今天和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过的。



我继续道。



【要和大地的母亲谈的话,比起小孩子大人更合适,比起高中生,专家的意见更好。我觉得获得匿名老师的帮助,拜托对面的她比较妥当。大地的事,能暂时先交给我吗?】



真边盯着我,这种时候她在想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在判断什么的时候,真边看起来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终于,她点了点头。



【明白了,那么暂时就交给你了】



【恩,谢谢】



【不过我果然还是该去见魔女,就算不提大地的事,也有很多其它该说的,比如这座岛】



【这座岛?想说什么?】



【我没法喜欢上这座岛】



一定对自己的措辞有所迷茫吧,真边皱着眉。



【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百天,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果然我讨厌这座岛,魔女觉得现在的这座岛是其正确的存在形式的话,我想和她谈谈,告诉她阶梯岛能变得比现在更好】



这是当然的,我考虑着。



真边由宇不会肯定这座岛,就是因此,我不能告诉她魔女的真实身份,我不希望与魔女发生无意义的争论。



【我明白,你决不会允许舍弃自己这种行为】我这么应着,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但真边却摇摇头。



【那也是一方面,但我最讨厌的并不是这点,我无法容忍这座岛的透明墙壁】



说起来,她刚来到岛上的那天,也说过一样的话——强制性的被关在岛上,强制性的生活在岛上。因为这样的环境,本应面对的敌人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真边继续用感觉不到温度的声音说着。



【这座岛上找不到该被破坏的墙壁,也没有打败就能放出去的敌人,刚开始我还没有多明白,但已经过了一百天了,我们被保护着,阻挡我们的东西、敌人都没有,到哪都找不到】



【不是很棒嘛】



我打断她的话。



【没有敌人不是很棒的事嘛,有什么问题吗?】



真边又摇了摇头。



【仅仅被温柔的守护着本身就是问题,蛋壳是总有一天要打破的东西吧?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危险,都不能用钢铁去制作蛋壳吧?即使是以爱情为由,把具有独立意识的人隔离起来什么的,是错的。打乱他人的人生轨迹,以至于将终点移到比原来更近的地方,这与夺取他人的未来是一样的】



【这——】



你,不要这么说啊,为什么能毫不犹豫的擅自定义他人的幸福,我差点这么叫出来。但还是咽了下去,我明白这是没有道理的话。这既不是伦理观念,也不是正当的意见,是基于真边由宇自身的弱点所保证的公平来得出的结论。真边由宇是无力地高中生,无论如何呼喊、如何到处奔走,都无法真正决定他人的幸福。她的话并不是规则,也没有强制力,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意见,不喜欢听的话当做耳旁风般的杂音处理便是。但若是魔女则不一样,魔女的意见会成为这座岛的规则。



啊,果然堀确实可怜啊,我这么想着。



——魔女是被幸福所诅咒的



在某个电话里,魔女说道。



这句话的意义我还无法明白。不过魔女确实被自己的力量所诅咒吧,堀能随意的支配这座岛,这是多么拘束的事啊,如果随便一句话就会让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那即使是我也会如堀般平日闭口不言的。



真边稍微等了等我接下来的话,然而我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于是她继续说道。



【你大概在考虑着魔女的事吧。魔女的诚意之类,各种各样的温柔之类,我觉得能立刻想到这些事的你很棒。可是,这不正确,毕竟魔女不会因为这座岛而满足】



我不由得笑了。当然的,魔女不会满足于此,这种事在我知晓堀便是魔女本尊之前就早已明白。魔女如此的对岛上住民们过度保护,不顾一切的弥补着不足的部分。如果真心满足于现状的话,决不会为了让圣诞夜变为白色圣夜这种小事而特地去下雪。过度温柔的魔法却带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壮,倒也因此越发美丽。



【我们对同一件事的意见总是对立的呢】我这么说道。



真边歪着头说【相同指的是?】



【我认为放弃并不一定是坏事,当然不放弃也是好的,同时放弃之后事情反而逐渐平稳地有所进展,类似的情况也是有的。而你总是不想让任何人放弃任何事,强迫般的让大地、让魔女去改变现状】



真边嘴边也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你放弃过什么之类的事,我可一件都不知道】



没有这种事,你看,这个瞬间,我就放弃了与你辩论意见相悖一事。我无视了真边的主张和以及对魔女的感情问道。



【今天你和安达说了些什么?】



【安达说自己知道说服魔女的方法】



说服这个词让我反复琢磨着,感觉是散发出危险气息的词语。



【她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说服魔女?】



【能和魔女说话的只有一小部分人,而那之中有对魔女而言非常特别、重要的朋友,让那个人成为我们的同伴是最好的方法,这么说的】



【知道名字吗?】



【不,没告诉我】



魔女的朋友,堀说的朋友应该包括安达和我,时任姐也说自己是魔女的朋友,我对将堀称为朋友没有抵抗。还有别人?堀在学校大概也有几位比较亲密的同学,但他们应该不知道魔女的真实身份就是堀才对。



在我考虑着这些事的时候,真边说道。



【安达戴着的蓝色玻璃挂饰知道嘛?】



【恩,怎么了?】



【那是现实里的你送她的,去年圣诞节,对面的七草以及我已经与安达相识了好像】



【诶】



这话是真的嘛?为什么我会赠送安达圣诞礼物,安达与【舍弃方】的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安达早已了解对面的我们】



【恩,大地的事情也知道,问她的话,或许能搞清楚很多事情】



有点可怕,我们不了解安达,安达却清楚我们的事。



【还有一件事】真边说道。



【安达想为了大地搞些社团活动】



【社团?】



【明天放学后再说具体的事】



七草也会参加的吧,真边歪着脑袋问我。



我点了点头,既然现在还不清楚安达的目的,就得盯紧点。



咻的吹来一阵混着冰冷细小水滴的风,让脸冷的刺痛,就算到了三月阶梯岛的夜晚依然很冷。真边整理着摇曳的围巾说道【我认为安达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这话倒让我有点意外。



【为什么?】



【因为她的话语很温柔】



我却没有这种印象,不过说到底我和真边的感性完全不同,又或许在真边面前安达演得很好也说不定。



【单凭言语判断是很危险的,在搞不清真心的情况下,一切都能掩饰】



【即便不是真心的,会说温柔话语的人一定也有温柔的视点,既然有着温柔的人所观察的视点,又怎么会视若无睹?】



【这么说呢,有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有考虑过安达的善恶,考虑这点也没有意义。



假设安达和堀是对立的,再假设堀是善的,那么安达无论是恶是善,答案也不会变。无论是善与恶的比较,还是善和善的比较,安达都只是我的敌人。



【也就是说安达会协助你说服魔女】



【恩,她说会帮忙,也会把大地的事放在心上】



【说起来,你打算说服魔女什么事?】



真边稍微歪了歪头,思索着【什么?】。



【是因为对某处不满意,为了改变那部分才会想要说服魔女的吧,有什么不满意?】



能接受这个说法的样子,真边点了点头。



【我讨厌和外界没有联系的这座岛,想说服魔女让这座岛与现实建立联系】



这是至今她一贯的主张。



但是,我没法想象。



【也就是说让我们也能出岛的意思?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岛外也有我们,同样的人会出现两位?】



【我不明白魔女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也不明白,但是我们的意见都应该能被传达到岛外才对。因为我和你都曾和对面的我们见过,首先我觉得若是能完成打电话给对面的自己这样简单的事就好】



都只是真边单方面的想法,和我无关,肯定又什么都做不到吧,我只要不让她太过乱来就行,这对我而言一点也不辛苦,只不过是日常而已。



但是,若因为安达使得真边获得魔女的力量事情就不同了。若她的话具有了决定能力,就会需要别的办法维持平衡。



【不行的,会让这座岛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我就是在说想要改变些什么】



【若变成你说的那样,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会发现自己是被自身所舍弃的,会创造出向丢弃自己的自己说怨言的契机。这种事不会让任何人幸福,岛外的我们,也不想听到我们的话语。】



【恩】



用一如既往正直的眼神,真边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被夺走的就是这些啊。舍弃自我来前进什么的,不可能不让人痛苦,被自己抛弃却还拘泥于对方的同样价值观,也不可能不感到痛苦,其实我们彼此之间一直都是那么让人痛苦的吧,无论在岛内还是岛外都是相同的,但这份悲伤也被这座岛上的透明墙壁温柔的阻断了,这正是不该被弄虚作假的那部分。丢弃的我和被丢弃的我之间,即使悲伤也曾是无可辩驳的一部分,而这份痛苦也是我的一部分】



她的话让我从心底感到烦躁,也从心底让我认可她的美丽。这才是真边由宇,净是让我烦躁的这种感觉才是她。她主张我们应和自身争论,只要有正确的价值,那么即使多么痛苦亦或是悲伤也丝毫不用在意,能让我相信即便照耀不到夜空彼方却还是熠熠生辉的星光。她便是如此毫不欠缺的存在于此,我就能真心实意的站在真边由宇的对立面。



真边的应对方式,早已不是我该烦恼的事,只要真边由宇还能保持自己的本色,我也不再奢望更多,所以。



【真边】



太过理所应当,所以我从没当面明讲,我说道。



【我不会否定你】



她堂堂正正的点了点头,仿佛没有丝毫人情味的表情回应道。



【恩,你总是能好好理解我想说的话语】



真边由宇好像一束孤身穿梭黑暗宇宙的高洁而冰冷的光芒,所以想要真正意义留在她身旁的话,必须做好变得没有温度的觉悟。



【但比起你我更支持魔女】



当然地,真边并不抵触的点了点头。



【恩,你总是如此,如同这座岛般的温柔】



我吸了口气,深深吸口气,思考陷入黑暗,什么都没有的宇宙一样的黑暗,若想信仰那一束光的话,便不得不如此。



下定决心。



早已定下结局的谈话,继续着。



【只是这样就行了吗?我觉得你的想法或许可以得到大家的肯定,也许我能和你约定永远都是你的同伴,真的可以做到】



【虽然我很开心,但并不是这样的,七草】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七草能待在我身边】



她的嘴边稍微露出了点笑容,看起来有点害羞。



【可以的话就这么保持原样,希望你的视线不要从我身上离开,在我的声音能传达到的地方一直有你,你的声音能传达到的地方一直有我,这是最重要的。而无论你的真实想法和我有什么分歧,能传达给我的话,我便不会有一丝不安】



我依然无法完美阐述出阶梯岛的理想,但是真边由宇的理想的话我知道,从很早之前就知道。



如果这座岛按照安达的想法改变了的话,如果真边和堀的价值、伦理、哲学观念以及至今为止的人格相互对立的话,遥远的星空闪烁光芒的理想和垃圾箱里的理想相对立的话,我的选择早已确定。



多么残酷的少女,因为相信着真边由宇,所以否定她时也不会犹豫。



因为说了很久的话,所以即使穿着大衣身体依然感觉很冷,真边打了个很小的、宛如蝴蝶扇动翅膀般的小喷嚏,我笑了。



【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恩】



【晚安】



【晚安】



愿和我完全合不来的她今晚能有个好觉,愿与我价值观完全相悖的她不会感冒,带着这样的祈愿,我背过身去。



4 真边 三月五日(周五)



安达是个温柔的人,真边由宇这么想着。



不然绝不会为了大地组织社团活动,她不单是为了让眼前的孩子露出笑容,更带头作出行动想要创造那个孩子的归处。



所以安达提出放学后商量社团活动的时候真边毫不犹豫的点头了。这件事安达还和七草、水谷、佐佐冈、堀四个人说过,现在全员都留在教室里。



真边他们各自坐在比较近的课桌附近,只有水谷同学站在黑板前指示着。



【我们学校的规定是,有三个人就可以申请组建社团活动,但还需要一位顾问教师,现在每个教师都有自己所负责的部分,所以顾问教师可能比较难找】



水谷是本班班长,很会照顾人,类似事务的主持基本上都是她在做,真边很喜欢她这种积极性。



后面的佐佐冈叉着手说道。



【说起来有那种一周活动一次的轻松社团吧,找位温柔的老师代为照料下就行,我们也没打算认真的做些什么的吧?】



他单耳戴着耳机,总是在听游戏音乐的样子,真边没有听音乐的习惯所以不太清楚,但他曾说过自己不听游戏音乐的话冷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