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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普雷阿迪斯的奇迹 一(1 / 2)



帝纪一三五零年六月,圣·沃尔特帝国首都塞尔福斯特——



被分派到圣·沃尔特帝国军统合作战司令本部并成为少校,而正沉醉于自己顺风顺水地发迹的巴尔塔扎尔·格林,在高级宾馆的大厅里,显得不无苦闷。



去年十月,他在与圣·沃尔特海空军头脑人物维克多·卡恩准将的兵棋演习中获得胜利,从今年的一月起便作为统合作战司令本部的情报部将校,住在首都塞尔福斯特;而他在桑托斯岛作战司令部的上司安迪·波特也由于巴尔塔扎尔的功绩而出世,现在为准将级别,获得了作战司令本部情报部局长的肩章。



赴任五月有余,巴尔塔扎尔仔细查看了帝国军情报本部收集起来的信息,在国际形势的分析、宣传工作以及谋略活动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正在高级将校们极力称赞他成果累累,不愧为击败维克多准将的卓越人才时,突然间,他便收到了来自柯莱特·Avory殿下的联络。



生为希尔瓦尼亚王的妹妹的柯莱特殿下,是傍了圣·沃尔特帝国外务大臣为夫的贱人……也是过去王家的要人,现在正为希尔瓦尼亚王国的复兴而在暗地里精神充沛地进行着活动。虽然自从去年八月份两人为让坂上清显和紫神乐越狱而携手以来,为收集情报他们也联系过好几次,因此这意外的一封电报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一次的内容比较特别。



“让你久等了吧,伊丽莎白公主要前来塞尔福斯特了,说是想要见你哟,格林少校。”



在打电话时他被如是告知,该来的总归会来,巴尔塔扎尔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对承蒙觐见之荣耀表示感谢,将伊丽莎白目前所在的高级宾馆的名字记了下来,与对方约好一定会在指定的日期前去,然后放下听筒,从那以后便一直将此事装在脑中;今天,他便在这大厅中等待着柯莱特。



胃疼。(译者注:原文「腹が痛い」)



到现在为止无论从事什么作战计划,都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现在这光景简直就是人生中最郁闷、最忧愁的时刻,郁闷、忧愁到了难以忍耐的程度。啊,当时要是那么做就好了,要是这么做就好了,他回忆起了已经过去的学生时代,胃里嘎嘣直响。



在清显和神乐返回秋津联邦以后,他便从柯莱特那里得知了伊丽莎白的真实身份。



真相,不幸被巴尔塔扎尔几次三番祈祷了无数次的话语“求求你了,千万别是那样啊”言中。



她正是那在Air Hunt士官学校时代被分到同一间士官室,自己还几次三番地颐指气使过的那个女人。她正是那个为了索取些陪自己社交的报酬而“啊!啊!”地大吵大嚷,自己便不假思索扔了一把香蕉给她的那个小姑娘。正是那笨女人,正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一款……塞西尔·豪尔,竟然偏偏就是遗失多年的公主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



“为什么……无巧不巧……偏偏是你啊……”



将腰陷在过于松软的沙发里,巴尔塔扎尔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脸。即使说这是命运的恶作剧,这种事也太过分了。为什么出身如此尊贵的人物要用假名字隐藏自己的身份,然后作为自己的部下搭乘埃利亚多尔飞艇啊,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塞西尔的身份是伊丽莎白的话,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取悦于她,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头脑、自己那洗练至极的社交能力以及那一句接着一句呼之即来的社交辞令……总之就是要让她臣服于自己所有的男性魅力,然后自己很有度量地将她纳入自己的圈子,那样的话明明就可以将她自在地操控在手掌之上……



“你食物中毒了吗,格林少校?”



正在巴尔塔扎尔陷入沉思之时,突然间从极近的地方被人叫道,几乎就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但他拼命抑制住这种冲动,有些吃惊地认出了正俯身看着自己的柯莱特·Avory,站起身来。



“如果身体有所不适的话,不必勉强。”



柯莱特身着与五十岁后半叶的年龄毫无违和的灰色妇女装,十分高雅,眼梢带着自然的皱纹,她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抱歉,心中一直挂念着好几件烦心事,身体并没有大碍。非常感谢您的招待,殿下。”



“久疏问候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奥丁吧?听说你的表现越来越活跃了呢,还在兵棋演习中战胜了维克多准将呢。你发迹之快大概在整个海空军都史无前例呢。”



“我诚惶诚恐。这全仰仗了殿下您的鼎力相助,非我之功。”



他努力抑制住得意之色,柯莱特放松了表情,莞尔一笑。



“公主在二十五层。她对这次的再会非常期待哟。”



究竟怎么个期待法,根本无法预测。如果伊丽莎白将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当作把柄揪住死死不放的话,我该怎么应对呢。虽说关于这一点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思考,姑且想出了一个应对办法,但如果失败的话,这办法也会成为毁灭自身的多刃剑,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不用为好。



乘进电梯以后,柯莱特突然说了一句,



“只有一点,我想拜托你。”



“……”



“现在的公主,不是塞西尔·豪尔,她将作为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去接待少校你,这样可以吗?”



“……这是当然,毕竟与过去的立场已经不同了。”



这样的话他反而谢天谢地。如果能将过去的一切琐碎全部忘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大约半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学习着如何作为一名公主去待人接物,她的变化说不定会让少校你稍稍有些无所适从呢,我也觉得她的成长令人吃惊呢。”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侍者打开了门,他们在宾馆的二十五层出了电梯。



他一边盯着按下电铃的柯莱特后背,一边调整了下呼吸,重新做出了决意。



——对策是有的。没什么好害怕的事。



——凭着我所拥有的才智,对付区区塞西尔,绰绰有余。



——想想吧,这反而又是一次出世的机会。



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将希尔瓦尼亚王国的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任意使唤,而上官们也会对我刮目相看吧。



打开了套房入口的门,一个中年的侍女将巴尔塔扎尔带进了大得夸张的客厅中。客厅以白色为基调,边缘稍稍配着些蓝色的沙发、日用品以及照明器具。在高高在上几乎可达天际的一片玻璃窗的对面,是帝都塞尔福斯特那六月的氤氲之大气。



然后——



一位少女,以帝都为背景,正微笑着。



那曾经的短发已长到半长及肩处。胸前戴着刺绣的白色衬衫,以及带有金质饰品的红色裙子。那服装虽然与平常的女学生并无很大差异,但那出于自然的朝气和气度从那氤氲的背景中显现了出来。



“久疏问候了,格林少校。感谢您肯大驾前来。”



塞西尔·豪尔……不,伊丽莎白·希尔瓦尼亚爽朗地打着招呼,露出了文雅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头发长长了的缘故,抑或是已经接受了她本来身份的缘故,她比起士官学校那时给人的印象要成熟许多。



“……久未会面了,殿下。这段时间您肯鼎力相助,感谢万分。”



他笨拙地组织着准备好的客套话,从下面毕恭毕敬地接过伊丽莎白伸出的左手,很合礼节地将左脚撤回半步,弯下右膝。他遵循着告诫在沙发上坐下,隔着玻璃桌,与公主面对着面。



柯莱特在客厅的一角等候,观看着个中情形。巴尔塔扎尔感觉非常不好。他虽然想从伊丽莎白的表情中读取她的内心,但却发现完全隐匿在了外表的面纱之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伊丽莎白果然如柯莱特所言,与以前塞西尔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是眼睛。眼神不同了。



橘色眼眸的深处,自然地编织着文雅和威严。可是绝对没有给他人一种强行使之屈服的压迫感,与之相反,饱含了温柔的慈爱之色要更浓一些。



“你生气了吗?”



侍女回到厨房去以后,公主突然这么问他。



“……我吗?为什么?”



他稍稍有些不知所措,如是反问道。



“因为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着,伊丽莎白坦率地对他投来澄澈的目光。



这过于直接的一记直球,反而让他根本没有想到。



究竟该怎么回答呢。他在脑中描绘了来到这里之前准备好的各种台词并加以组织,整理出了最能展现出自己善良本性的话语后,表情中浮现出了“大人的绰绰有余”。



“那样的状况,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他表面上装出那样的游刃有余,但内心却已战战兢兢了。如果塞西尔对学生时代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绝对是会反击的。



伊丽莎白表情丝毫不变,嘴角依旧露着微笑,一言不发,盯着巴尔塔扎尔的眼睛看了半晌。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所谓心如针扎的滋味,巴尔塔扎尔依然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动摇,保持着成熟的游刃有余。



经过良久的沉默——伊丽莎白将那原本只在嘴角挂着的笑容也反映在了眼角。(译者注:译者推测作者想表达一种冷笑或者作出的笑的意思)



“学生时代,还真是受到少校您蛮多照顾的呢。”



仅仅这句话,就让巴尔塔扎尔的鬓角顿时流下了冷冷的东西。



——所谓照顾,这该怎么说啊?



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一般说是帮助学习、请吃饭这种高年级学生来做的行为,可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对塞西尔做过这样的事,我所做的只有让她泡咖啡、做宵夜或者强令她一同参加派对利用她拉人脉,把她当成道具一样使唤的记忆。



所以要说另一种可能性的话,“受照顾”也就是市井的一些混混儿所说的“那个时候可是受你照顾了啊,现在我可要清算清算”这一类的黑话,这样的感觉更强一些。



——怎么办。



如果回应有所犹豫的话,她就会觉得我的内心比较可疑,因此需要及时迅速地回答。也就是说,从伊丽莎白的发言到现在,思索已经花了零点五秒,如果两秒之内不能回答的话,伊丽莎白脑中便很有可能对我萌生不信任的感觉。



“如果能给予您更多照顾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回答就没有问题了吧。不,说不定还是错了。这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被理解成“其实本来还想做更过分的事呢”这种意思。啊不,一般来说会理解得那么深入吗。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会不会这样,但似乎还是订正一下比较好吧。正在他努力组织着别的语句时,伊丽莎白便回答了。



“有点儿意外呢,格林少校好像对我不怎么关心嘛。”



麻烦了。果然,我让她产生了多余的疑虑。



如果不立即就回答的话,伊丽莎白抖出我过去所做之事的可能性就越来越高了,唯独这一条不能让她做。现在该是用到培养出来的交涉手段,在伊丽莎白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自然地将这个话题向其他的方向去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