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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2 / 2)




他只能这样念着。圣·沃尔特军人的骑士道精神,深深地浸入了现在的清显和神乐心中。



“……平安无事地逃脱就是最棒的报恩了。平安无事地生还、逃脱、继续活着……等到战争结束,一定还会再次见面。”



伊莉雅的这个回答,算是些许慰藉吧。清显点了点头。



“……嗯……还会再见面的。只要活着的话,还会,一定会。”



救赎,只存在于那里。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继续活着。



无论命运怎样残酷,都坚决不屈服,一直活下去。



在那前方等待的,一定是幸福的明天。



只有这样相信了。



“快跑吧,伊莉雅,估计逃狱的事情该暴露了,如果设置关卡盘问那就麻烦了。”



巴尔塔扎尔命令道。直到两个人从这岛上逃脱,都不是可以安稳下来的状况。



“是!”



伊莉雅挂上了最高档。仿佛要斩断那苦闷的思想,轿车疾驰而过,掀起了地上的沙尘。从很远的远方,警车的汽笛响了起来。正如巴尔塔扎尔所言,脱狱已经被发现了吧。如果不尽早让清显和神乐背上降落伞跳下的话,所有的努力就都打了水泡了。



加速紧压着车内的五人。



每个人都失去了话语,陷入了忧虑之中。



在一起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离别,就在眼前。



“看到了,那里就是降落地点。”



伊莉雅指示着前方。在奥丁最后方的部位,有一个被破坏的要塞炮台。那是过去乌拉诺斯设置的,但在Sheragreed海上战遭到了圣·沃尔特军的彻底性重创,现在只是个混凝土墓场了。巨大的三基四十六厘米的炮台,炮身已完完全全折断弯曲,拆除作业也好像推迟了,现已蔓草丛生,显出一副冷清的景象。



“快点。”



伊莉雅停下了车,五个人到了车外。由于清显和神乐的眼睛还不能够顺利睁开,伊莉雅和巴尔塔扎尔分别帮着他们。



“在箱子里有两个降落伞,还有神乐姐的剑。”



“把剑带来了呀。谢谢……”



莱纳打开了箱子,两手蠢蠢欲动地不知在动着什么,拿出了那两个降落伞。



“这个给清显,这个给神乐姐。筹备这些,可是花了大工夫呢。”



轻松地开着玩笑,莱纳递给了两个人降落伞。清显勉强睁开眼睛,稍稍观察了一下接过的东西,没有抱住,而是用右手提了起来。



正在此时从炮台背后,露出了雷欧和几名沃尔迪克航空队员的面孔。



“如同计划的一样啊,坂上,紫。平安无事比起什么都好啊。”



清显和神乐对着雷欧的声音回应道。



“队长!谢谢你。实在不知如何来偿还了……”



“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了。这份恩情一定一生都……”



雷欧走近两人身前,将自己的手搭在他们各自的肩膀上,对他们说道。



“圣·沃尔特人也是有着骄傲的呀。这个国家对你们做的事情是错误的。请原谅。”



“那、那种事就……”



雷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从这国家逃出去吧。你们就为了自己的祖国,尽管使用磨砺出来的本领吧。这可是军人之道,也是从今以后你们的任务。我也希望你们两个能继续活下去,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斗。”



“队长……”



清显也好神乐也好,都挺直了背听着雷欧的话。



雷欧好像异常珍惜时间地,做出了上官最后的训示。



“假如之后我们在战场上碰到了,堂堂正正地战斗吧,好吗。绝对不要手下留情,这是对对方的敬意,也是武士道和骑士道,对互相精神的赞赏。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会为了击落你们而竭尽全力。你们也发誓吧,发誓如果在战场上相遇了,会与沃尔迪克航空队全力一战,会用尽所有的力气,为了击落我们而战斗。”



清显无法抑制住眼泪了。他再次确认了,自己在这个叫圣·沃尔特的国家,被恩赐了一个多么好的上司。雷欧所说的这些话,可能无法为一般的人们理解,但却是作为军人最为崇高的精神。



军人,是为了国家的未来战斗的。为了保护生活在祖国的祖父母、双亲、朋友、恋人以及子女、孙子们而战斗,正是军人的使命。属于不同国家的军人,即使两人是朋友,如果在战场相遇的话,则必须尽全力而战。那才是身为军人的本领。



清显为向雷欧传达尊敬与感谢,竭尽全力地挺起胸膛,回答道。



“是的,会战斗的。我会与沃尔迪克航空队的诸君,尽全力一战的。”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呜咽,如是起誓道。神乐也拼命地挺起胸膛,回答道。



“我会堂堂正正一战,赌上武士之名。我会与圣·沃尔特有自尊的骑士们,不加逃避地,正面进行战斗。”



对雷欧的感谢,只能从这誓言中传达了。雷欧几度点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告别道。



“在那边也要保重,不准毫无价值地死去哟。战争结束了,如果彼此还都活着,再次一起欢闹吧。”



“是,谢谢。谢谢你……!”



在满是泪水的清显背后,巴尔塔扎尔催促着。



“快点,没有时间了。”



清显和神乐,与跟着雷欧的麦克盖尔和Leon等等都告别并拥抱了以后,向炮台边缘移动过去。



单手拿着降落伞,清显睁开了眼睛。从下车到现在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光线,已经可以看到眼前的风景了。



在将将到边缘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稍稍探出身子凝视着眼下的情景。在混凝土座遥远的下方,银色的海洋一片风平浪静。那已然倾斜的日光,被广阔的海面斜着反射起来。



感觉到了刮过去的夏天的风。



那风的味道传达着,又一个重要的季节即将结束了。



回头看看背后,伊莉雅就站在那里。



穿着黑色的吊带衫,大胆地露出了肌肤,鲜红的头发被夏日之风轻轻拂动着。在那深绿色的眼眸中,闪现出了惜别的思念。



那份苦闷,让清显的心从中心裂了开来。



那是同过去在十字岬与美绪离别之际相同种类的,淡淡却又钻心的痛楚。



自埃利亚多尔飞艇在敌中翔破,已是两年。从那时起,伊莉雅的存在就随着时间一起在清显的心中越来越重。她已经完全是理所当然应该在旁边的人了。



与这样重要的人,大概再也无法相见了。



不,说不定会在战场上重逢,有着上演互相厮杀一幕的可能。



“伊莉雅。”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知不觉地,就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现在的感情可以用何种语言来替换,他并不清楚。



现在究竟对伊莉雅怀抱着怎样的感情,以及那究竟可以不可以与对美绪的感情同日而语,他都得不出答案。



清显他只是将那份感情变成了行动。



他想再进行一次告别。因此,他想与面前这个活着的人,直率地交流彼此的思念。



“我有个请求,坂上。”



抱在怀里的伊莉雅,将那纤细的手环抱在清显背后,在他耳旁低语着。



“嗯,什么都行,说吧。”



“我想让你,将刚刚对雷欧队长起誓的内容,再对我起誓一遍。”



伊莉雅静静地那么说道。



清显闭上了眼睛,用手环抱着伊莉雅头的后面,紧贴着自己。那种体温、柔软以及传来的心跳,让他无法忍耐住自己涌上的爱意。



“不行。”



与如此深爱的伊莉雅在战场上遭遇了,竟然要上演相互厮杀的戏码吗。



“快发誓。”



伊莉雅对着清显的胸口,如是沉吟。那吐出的气息,很热。



“我不能与你战斗。”



清显的脚在颤抖。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的?”



“不是的。但是,竟然要把你击落,我做不到。”



“你不把我当军人吗,不承认我是飞行员吗,觉得我不够当你的对手吗?”



“都不是的。我尊敬你,想着你有一天会是成为世界第一飞行员的人。”



伊莉雅在至近距离抬起了脸。那是毅然决然的,飞行员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就动真格地战斗吧。”



“为什么?”



“……我也认为,你有朝一日是会成为空之王的人。”



“……”



“有朝一日一定会和你在空中相遇,这点我明白。我必须战胜你,这是我的天命。”



清显他明白了,伊莉雅这是在认真地拜托他。那是伊莉雅为了在这离别的舞台上告诉他而预先准备好的请求。



伊莉雅从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接受着父亲卡斯滕应该成为“空之王”的教育。她人生的大部分,都是仅仅为此而花费的。被分配到沃尔迪克航空队来也是,伊莉雅都一直在非常禁欲地进行着关于空战的研究。



对那在与清显父亲正治的战斗中败北、失去单臂现在有着酒精依赖症的父亲的伊莉雅的感情,也痛切地传到了清显这里。不管遭受到何种对待,伊莉雅都无法对父亲置之不理。有朝一日自己成为空之王,为了让父亲高兴,她仅仅为此而努力着。



——如果挡在伊莉雅道路面前的,是我。



——我该怎么做呢。



从远处,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



没有时间磨磨蹭蹭的了。



他不想环抱着那半途而废的想法与伊莉雅告别。



对这样重要的人,至少该心底里以诚相待。



那究竟将与怎样的未来结合在一起他也不知道。然而,如果伊莉雅希望这样的话。



那就必须再结下一个誓约。



清显依旧抱着伊莉雅,起誓道。



“如果与你在战场上相遇的话,会认真地战斗。”



仿佛都要渗出血来的想法从那番话语中出来了。变成了话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份誓言的沉重。



伊莉雅浮现出了笑颜,在眼梢中,都浮现出了泪水。



“来告诉你标记吧。我会带一个白狼的nose art,那是父亲给我的东西。你就画一只黑兔吧,那样我也就明白是你了。”



“好哟。你是白狼,我是黑兔呢。明白了,我一定会在机首画上的。”



“我尊敬你哟,坂上。我为了要成为空之王,一定要战胜你。所以,有朝一日,我会将你击落。”



伊莉雅浮现出眼泪的同时,微笑着,努力地组织起了那样的话语。



那份爱意,在清显胸中灼烧着。明明是如此珍视的人,明明如此怜爱,为什么非要结下这样的约定不可啊,不明所以。



“不想见面啊,如果可以的话。”



“再也见不到我也可以吗?”



“战争结束后,会去见你的。无论你在哪里,一定会去见的。”



伊莉雅稍稍笑了笑,在环抱着清显背部的手臂上充满了力量。



感受到伊莉雅的体温,一边依依惜别着,清显察觉到了另外的视线。



那是非常不合这种场合,饱含着凄惨感情的视线。



——莱纳。



清显仅仅将眼睛向他动了动,坚定了决意。



——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然而。



——我不能再放任你继续背叛同伴了。



——我将,与你对决。



清显慢慢地与伊莉雅分开,带着真挚的表情对着挚友。



呆立在炮台的边缘,勉强撑开眼睛,确认过了两千米下方的海洋之后,神乐转向了背后。



自己的救命恩人,正红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情好像很不好地将两手插在口袋里。



“快点走吧。我、我可并不想知道你们以后会怎么样……”



时间宝贵。



神乐将感情委托在身上,跑到了巴尔塔扎尔身旁。



“我是被塞西尔拜托了没有办……法……”



神乐用自己的嘴唇,将那听腻了的借口塞了回去。



巴尔塔扎尔脸红得宛如熔岩一般呆立着,没有回答。



“这不会是,就这样永别了吧。”



神乐追问道。



巴尔塔扎尔头盖中依旧洋溢着热气,两只胳膊就那么倏地朝向地面,仁王立一动不动。



神乐笑了。那优秀到呆呆的,明明装出一副冷血动物的样子却那么温柔的,有勇气而又那么崇高的,将真正的心情转化为语言的技术很差如此笨拙的人,让她爱恋得不行了。



“还会再见的,巴尔塔。这份恩情我一定十倍偿还。”



巴尔塔扎尔他低头看着神乐。



“我、我并不是想要救你。”



神乐硬是微笑着。



说不定这就是永别了,她希望将最棒的笑容留在巴尔塔扎尔的机翼中。



“我爱你,巴尔塔。”



她毫不掩饰地如是告知,再次抱住了巴尔塔扎尔,将脸颊在他的胸前摩擦着,依依惜别。



“还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变得更加出色,成为能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那样伟大的人类,然后再见面。”



“哦、哦。”



“保重。不许死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哦。”



对着只是重复着同样话语回应的巴尔塔扎尔抬头露出了笑容,神乐拭干了眼泪,回过头来转向清显。



已经,必须要走了。



将所有惜别甩开,回到令人怀念的祖国。



那个时候——



清显他,不知为什么,将自己的降落伞向莱纳扔去了。



“……诶……?”



接到伞的莱纳,用惊愕的表情对着清显。在那目光深处,神乐看出来蕴藏着危险的光芒。



——危险。



虽然搞不清楚那种状况的意义,神乐的直觉如是叫道。



一瞬间,神乐的手就伸向了别于腰际的剑柄。



从旁边观看着清显和伊莉雅、神乐和巴尔塔扎尔的拥抱,寄居于莱纳内侧的蜂鸟小声持续着对话。



——手法不够充分。



“所以我说没关系的。背着那个跳下去的话,在途中绝对会断的。”



——切痕太浅了,个数也太少。要想确定能杀死他,要在更多地方切出更深的切痕。



“弄得太明显会暴露的吧?我说过没关系啦,背着那样的东西跳下去绝对会死啦!”



刚刚递给清显的降落伞,在连接身体与降落伞的带子的一个地方,弄了一个切痕。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跳下去的话,那肩部的带子会确确实实地断掉坠落而死。



——不要想着一定会断。



——如果在途中注意到损伤的话,减少右肩的负重降落下去是可能的。



“你多虑啦。没问题,绝对会顺利……的啦?”



话正说到一半,莱纳感觉到清显正在向这边看着。



想着他可能是要说些告别的话,莱纳也将目光对着清显。



正在此时,清显将右手提着的降落伞,难以置信地向莱纳扔了过来。



“诶?”



不由得双手接下了降落伞,盯着清显。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莱纳,我还是把你当成挚友。”



清显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那么说着。



“从今以后也是,一直。所以我希望你能认为,接下来我做的事,全部都是为你着想。”



他无法识别清显的意图。



雷欧和两名部下,然后还有神乐和巴尔塔扎尔,都将视线转向了这边。在场的全员,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清显的行为。



莱纳歪着脑袋,问道。



“……什么意思?”



清显恶作剧般地,咧开嘴笑了。



那是至今为止没怎么见过的,坏小鬼一般的清显的笑容。



——黑兔。



那个爱称一瞬间在莱纳脑中苏生了。



突然——



清显突然间对着其他一同在场的人,严肃地大声说着。



“虽然有点突然,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说。”



然后清显指着莱纳说道。



“莱纳是乌拉诺斯的间谍。”(译者注:这整句话旁边都加了着重号。)



这番话,让在场的全员都硬直了。



“Air Hunt岛的破坏工作,不是美绪,而是莱纳做的。之前的海战时也是,他将沃尔迪克航空队的情报传递给了乌拉诺斯。我感觉有必要尽快将他拘禁起来。”



他堂堂正正地放话道。雷欧无法理解清显所说话的意义,带着吃惊的面孔交互地盯着莱纳和清显。



“喂、喂喂,你突然说什么……”



对着正要辩解的莱纳,巴尔塔扎尔阻止了他。



“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男的,在他身边发生的可疑之事实在太多了。”



在巴尔塔扎尔脑海中,狱中的清显告知他的那番话苏生了。



“将通信器材弄倒的人是莱纳。”



被如此告知以来,他便开始注视着莱纳的行动和周围情况。越是调查,他就越是无法停止抱有对莱纳身份的怀疑。



“等、等一下啊,突然说我是间谍什么的,有什么证据……”



“物证是没有的,但是不得不向你讯问的状况却堆积如山。来配合长长而快乐的讯问吧,莱纳·贝克。”



刚刚潜入警察局地下之际,巴尔塔扎尔突然对莱纳虚张声势以观察他的反应。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横躺在莱纳深处的某种不寻常的东西。在那平常看似轻薄的人格深处,明显存在着与表面所不同的凄惨的本性。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这是不言而喻的。



“Hmm,如果你们都那么说的话……看来不调查是不行的了吗。”



雷欧将手放在下颚上,盯着莱纳。



莱纳他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用视线扫了扫炮台的边缘,确认了眼下的海,背上了清显扔过来的降落伞。



他终于彻底领会了清显扔出那降落伞的意义。恐怕清显他是出于对朋友的仁慈而扔出这破损的降落伞的吧。



“呐,清显。”



莱纳突然对清显说着,嘻嘻哈哈地笑了。



“快躲开。”



莱纳的瞳孔深处,突然散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然后突然间,莱纳右手握住了发光的东西。



那是把短刀,好像一直藏在裤子兜里。



莱纳的脚后跟,扬起了沙尘。



“?!”



清显来不及反应了。



原本与莱纳拉开三米的距离,一瞬间就归零了。



那是超越了人类能力、简直就是恶魔的举动。



“死吧。”



短刀的刀尖对准了清显心脏,莱纳这么说道。



躲不开了。



——要被杀了。



他这么想的一瞬间——一个身影插入了清显和莱纳之间。



“诶?”



发出了短刀切肉、钝钝的声音。



鲜血喷射出来。



清显大大地睁着眼睛。



在眼前的是苗条的后背。



那后背挺直了身体保护着清显没有被莱纳的刀刺到。



“神乐姐!!”



他喊了那个人的名字。



“呃……!”



莱纳呻吟着,再一次把刀横了过来。



再一次,鲜血喷向了夏日天空。



“咕……”



神乐呻吟着。



喷射出来的是,神乐的血。



在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了为了保护清显免遭枪击而死去的姐姐由美子的身影。



——我又要被这个人挽救了吗。



——我又要以重要的人为盾牌苟延残喘下去吗。



Kin地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火花向夏日空中散去。



莱纳咂了下舌头,急忙向后方躲开。



然后立即重新握了握短刀,摆起架势。



“没事吧,清显君。”



神乐回过头来看了看清显。



从手持的剑上,血淌了下来。



神乐的右上臂和手腕两个地方正出着血。



“紫!!”



巴尔塔扎尔叫道。



神乐将剑尖放在了斜下方。



莱纳那充满野兽气息的两只眼睛,面对着神乐。



“杀了你。”



用着闻所未闻的声音如是说着,莱纳再次用着超越人类的动作一口气向神乐怀中扑去。



一瞬间,神乐的架势分崩离析。



由于一直在监牢中,身体无法随心所欲地动起来。



莱纳的短刀对着神乐的喉头,从旁边一口气冲了过来。



神乐她拼命地运转着身体,将剑尖挥往斜上方反戈一击。



如同豹子一样,莱纳向左一个健步,再次用左手握紧了刀。



莱纳的右腓膨胀了起来,他用着非比寻常的膂力即将蹬地一跃而起。



“神乐姐,危险!!”



在清显喊叫的一瞬间,飞尘扬了起来。



宛若弹丸一样,莱纳沿着直线飞也似地向神乐跳跃过来,刀尖对准心脏直戳而去。



神乐刚刚向上挥着的剑,沿原路向下挥去了。



剑锋打中了莱纳的刀。



“切……”



莱纳仿佛陀螺一样旋转着身体,与神乐拉开了距离。



他用着野兽的眼光,瞪视着神乐的剑。



神乐收紧了表情,凛然地伸直了背,剑尖朝上对准着莱纳。



“看穿了。”



武士的威严,从神乐的轮廓中冒了出来。



“你说什么?”



莱纳的表情再次充满了杀意,就在那时——



枪声,响了起来。



莱纳军服大概右肩那一带,鲜血喷了出来。



“咕……?!”



巴尔塔扎尔朝莱纳举着手枪,短短地命令道。



“不许动!”



莱纳瞪视着从枪口冒出的硝烟。



紧接着雷欧和两名部下,也掏出了腰际的手枪对准莱纳。



在面前,神乐举着剑,视线紧紧盯着莱纳。



早就大势所趋了。



“快背着降落伞跳下去,莱纳!!”



清显不由得那么叫道。



他早已明白眼前的是敌人,也知道这敌人想取自己的性命。



然而,即使这样,果然莱纳还是挚友。



莱纳将视线送向清显——



仅仅一瞬,他浮现出了笑容。



——再见了,挚友。



——尽力不要死啊。



莱纳的表情不知为何在清显胸中变成了这样的话。



莱纳告诉他。



“清显,我的nose art是‘蜂鸟’。”



然后就那样背着降落伞,从炮台边缘跳了下去。



“逃走了!!”



响起了雷欧的怒吼。同行的人都飞奔到边缘,俯瞰着眼下。



在大概高度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张开了洁白的伞体。他优哉游哉地背着降落伞降下——也不能这么说,那是拧着身子姿势十分不好看的跳伞。



(译者吐槽:有一个简单的计算题是这样的——说奥丁距离海平面两千米,莱纳从奥丁上跳了下去,雷欧等人去看时莱纳已经张开降落伞,距离海平面一千米。假定雷欧去看时莱纳刚刚张开降落伞,忽略空气阻力,g取10m/s^2,问从莱纳跳下去到雷欧等人看到伞影用了多长时间。我觉得啊,犬村童鞋写这个数时还是再稍稍斟酌斟酌为好。)



“怎么回事那个混蛋,是间谍吗……”



麦克盖尔的呻吟,代言了所有同行者的声音。所有人都稍稍俯瞰着莱纳的降落伞,警车的警笛声越来越接近了。



清显走到喘着粗气的神乐身旁,看了看手臂出血的情形。幸好,好像没有伤到动脉。



“谢谢你,神乐姐,你还好吗……?”



“总算没事。可是真厉害呀,莱纳,竟然有着那样的战斗技术……”



“神乐姐你才是,防得很好呢,真厉害……”



“拼了命啊。话说……还是巴尔塔救了我。”



神乐用笑容面向巴尔塔扎尔。巴尔塔扎尔很不好意思地,将手枪放回了腰际的枪套中。



“只是姑且提防了一下,便事先带来了。”



“我真是欠你欠得越来越多了呢,一定会偿还的哟。”



“不必……快点走吧。如果再被抓的话,放你们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被催促着,清显重新面对着神乐。由于降落伞只有一个,只有固定两个人的身体一起跳下去了。



“神乐姐,抱歉了,跟我一起。”



“啊,明白了,紧挨在一起跳下去吧。”



伊莉雅用绷带包扎了一下神乐右臂负伤的几处。清显背上了降落伞,将神乐的带子与自己的带子用金属零件固定了起来。



“背靠背?面对面?怎么样好呢?”



神乐恶作剧般地那么说道。清显有些害羞,回答道。



“对不起。那么,为了安全还是面对面吧,还能用双手互相支撑一下对方的身体……”



“OK”



清显做出了从正面抱紧神乐的体势。



“好好抓着。两个人都是,手可不要松开。”



雷欧用自己的带子穿过了清显和神乐腋下固定了起来。麦克盖尔和Leon也递上了自己的带子,将清显和神乐牢牢地系在了一起。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神乐姐,请牢牢抓住。”



清显将手围在神乐后背,抓住了带子。



他发誓绝对不会松手。



然后以笑颜面对着巴尔塔扎尔和伊莉雅。神乐吐出了话语。



“不要忘记誓约哟。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绝对不要互相憎恨,都会相信对方。绝对不要忘了。”



莫非那誓约,正是预感到了今天这离别之日即将来临才结下的呢。



“不会忘记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兑现誓约。”



伊莉雅如此回答道。



默默地凝视着两人的巴尔塔扎尔,终于开了口。



“我感觉还会在哪里见到你们。在此之前给我好好活下去。”



清显和神乐擦拭了溢出来的眼泪,重新用笑颜对着同伴们。



绝对不会忘记。



无论是怎样的分离。



即使国与国之间敌对。



即使在战场相遇,即使双方都流淌着鲜血。



我们都不会彼此憎恨。



友情是,永恒的。



“再见了,后会有期!!”



神乐也这么大声说着,然后两人一起从炮台边缘跳了下去。



挥着手的同伴们,消失了。



清显的视线中满满一片夏日天空。



风,在耳边咆哮着。



依旧紧抱着神乐,在湛蓝的天空中,低着头降落下去——



洁白的伞体,在空中张开了。



咕地,负荷压在了双肩上。用尽力量抱紧神乐,忍耐着减速负荷。



在耳边鸣响的风之声收住了。



轻轻摇动着,清显和神乐依旧是互相抱着,在夏日天空中缓缓地降落下去。



“神乐姐,没事吧?”



一边下降,清显在神乐的耳旁低语着。



“嗯,多亏了你,还活着呢。”



神乐用着一如既往悠然的态度,如是回答道。



“被人好好地救了呢。”



“嗯,会报恩的,有朝一日一定会报恩的。”



“是的。有朝一日,绝对会。”



清显依旧抱着神乐的背部,将视线向海洋送去。



可以看见,在远方,神乐的降落伞如同豆粒大小。好像无法很好地控制,左右不安稳地摇摆着。



“太好了,只要掌握了技巧看来也可以降落呢。”



清显松了一口气。莱纳递给他降落伞的时候,以防万一还是预先检查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在带子上有切痕。那是为了让看破他身份的清显,看上去是在死于事故。虽然莱纳陷入背着那种东西跳下去的窘境也是自作自受,但他做的那个手脚是只要察觉到损伤便还可以降落的程度,清显还是察觉到了莱纳他良心未泯。



依旧紧紧抱着清显,神乐沉吟了一句。



“他会怎么样呢?”



“应该会有办法吧,毕竟是个优秀的间谍呢。”



“真的是这样吗?完全没有察觉到呢。”



“可能是他让我看到太多手牌了。说不定他也很内疚呢,便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正在背叛着大家。”



“男人心还真是复杂啊,我不太懂。”



在远方,太阳已在水平线附近,即将沉入宛若细毛般的云间。



天空愈发泛起红色。云的形状和天空之色都宣告着一个季节即将结束。



依旧一边被风吹着一边降下,清显和神乐在圣·沃尔特度过的两年的思绪中奔驰着。



无论悲伤还是喜悦都有太多太多。与非常出色的同伴们相遇了。他们原本以为,埃利亚多尔之七人一定会一生作为朋友,一边笑着一边生活下去吧。



然而。



“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呢。”



“嗯,分得够彻底的。”



试着回想一下,这七人,简直就像是以预先定好就会被拆散为前提而相遇的七人。



巴尔塔扎尔与伊莉雅留在了圣·沃尔特,神乐和清显去了秋津联邦,美绪和莱纳则到了乌拉诺斯。在埃利亚多尔飞艇相遇的七人,被当作圣·沃尔特的英雄而供奉起来后不久,便华丽丽地去了相互敌对的三国而离别了。



清显他想起了神乐何时说过的话语。



“这也是那所谓……天命的东西吧。”



“……嗯。我们几人相遇,一定有着某种意义。巨大的命运正在前方等着,那里老天为了让某种事情运转便让我们相遇了,然后在这样拆开。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是这么想的。”



神乐的话语,不是靠常理就能理解的。那是如果科学性地进行检查的话会被付之一笑的内容。然而,清显感到自己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一定我们七人分开到了三个国家,有着什么重大的意义……虽然也没有什么根据。”



“连那样的巴尔塔刚刚也说了吧?说是感觉好像还会见到,明明没有根据……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们几个。有朝一日,在某个地方,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几乎神乐说完的同时,两人就在海洋上着水了。



降落伞那白色的伞体在海面上扩张着。清显和神乐漂浮在伞体之上,点上了递给他们的发烟筒。



在晚霞中,浓紫色的烟冒了起来。



“神乐姐,你的手臂,没问题吗?”



“不要问嘛,一直在忍着呢。”



由于受伤的右臂浸在了海水中,那种痛苦几乎都要叫出来了吧,然而神乐却坚强地做着欢颜。



清显目送着周围的海洋。潜水艇真的会来嘛,虽然巴尔塔扎尔说是准备好了,应该可以相信……



“来了……!”



那种担忧,被神乐的欢呼声驱逐走了。向指示的方向看去,海面上像是草原犬鼠一般有潜望镜冒了出来,径直朝这边来了。



清显和神乐拼命地挥着手。



“喂——喂……!”



在不由得放声叫着的两人面前,那宛若逆戟鲸一样的潜水艇的舰首切开了海洋出现了。



喷出了水花,漆黑的舰体迟缓地向海面浮了上来。舰桥伸了出来,舱门打开了,秋津联邦的军人对着那两人挥着手。



“得救了……!”



两人带着笑容挥手回应,向潜水艇游去。



“回来了呢,到故乡了。”



“嗯,回来了呢……”



一边掀起浪花,两人紧紧地咬着这个事实。



回到了怀念的祖国。



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故乡。



然后从今以后,他们就背上了为祖国而战的义务。



在前路中大概一定还有着更加残酷的命运等待着他们吧。



然而,绝对。



——吾等不会彼此憎恨。



——友情是,永恒的。



清显不知多少次在胸中重复着那个誓约。



那个誓约,是已经分崩离析的七人仅存的一点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