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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1 / 2)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吧



翻译:ihcinihsdk



天空,就是墓地。



是由火焰、硝烟以及千万的曳光弹编织而成的地狱的挂毯——飞机,就是在这地狱投下去的钢铁之棺材。



飞行员也不过就是那铁的一部分。



由于是铁,因此便感觉不到对死的恐怖。把敌方击落以后,兴奋、高兴什么的都没有。应该做的事情只是一心将机首对着敌机的尾部,将瞄准器对准,在靠近取得必中的距离时扣下扳机,仅此而已。



空战是,拷问。



在肉体和机体破碎之前的空战动作——在挑战人类和飞机的负荷极限时飞行。所有的只是痛苦。被惯性加速度压紧的脏腑,不断嘎吱作响的肌肉纤维,以及在离心力作用下血流到了身体的末端,无法输送到脑部。还不如直接失去意识来得痛快呢。那样的话一定会一个猛子扎到海面上连感到痛觉的闲暇都没有就粉身碎骨了。



在空战中继续存活着就意味着这种苦痛仍将继续。



忍耐着,击落着,忍耐着,击落着——



这是在自己被人击落死去以前无法终结的,痛苦的圆环。



飞行员这一生,就是被那样残酷的圆环囚禁着,生存着。



这是作为击坠王所无法逃离的事情。



那么飞行员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这永远的地狱正中飞行的呢?



为了同伴?为了必须守护的家人?为了国家的未来?



“不是的。”



单手拿着便宜的白酒,卡斯滕·克莱施密特回答了自己扔出去的问题。



“是为了统治天空才飞行的。”



说这番话时的卡斯滕的瞳孔,映出的并不是对面的独生女。



他只是,在看着记忆中远方的天空。



“什么人都不敢违逆,只是膜拜在那种威严之下——”



他将左手的白酒送到嘴里,眼梢浮现出闪光的东西。假使他并没有失去右臂的话,那只手一定会夸张地伸向空中而被大事报道吧。



“正是为了成为空之王才飞行的。”



在卡斯滕瞳孔中映出来的,只有曾经统治多岛海天空过去的自己。



十二岁的伊莉雅·克莱施密特一动不动地盯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父亲。



她知道现在父亲的瞳孔中并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伊莉雅将目光落在了破旧的木桌上。



只有一小片干干的面包,以及冷罐头汤。



虽然父亲依然领着退役军人的养老金,那基本上都成为练习机的维修费了。为了让伊莉雅成为击坠王,卡斯滕几乎倾家荡产买了军方淘汰给民间的半旧双座式练习机。购入的费用暂且不论,燃料费、买零件的钱、整备费、在飞机场的停机费这都是莫大的花销,这对克莱施密特家的家计的不良影响毫不客气地蜂拥而至,于是晚饭就变成只有像狗饲料一样的东西了。



在去Gymnasium上学前两小时,以及下课后两小时,伊莉雅每天都会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近郊的机场登上练习机。那踏板是为了让小孩子的脚能踩到经过改良的,驾驶时完全没有障碍。飞行中,父亲会一动不动地在后座上监视着伊莉雅的驾驶,在飞机降落之后立刻指出要改进的地方。她已经非常习惯了严厉的话语,有时还会被打,但伊莉雅只是默默地忍耐着训练。



一阵讲解结束以后,如泥烂醉的卡斯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伊莉雅在父亲的背上搭上毯子,来到了后院。



废弃战斗机的座舱在夜晚露水的作用下有些潮湿。为了在家能够复习在飞机场实际操作过的动作,这是卡斯滕让军方转让给他的东西。前部四片螺旋桨已经悉数弯折,连两个机翼和尾部也没有,只有机体前部暴露在外任凭风吹雨打。



伊莉雅一个人,揭开了挡雨的覆盖物,进入无法工作的搭乘席中。



用右手握住驾驶杆,左手放在节流阀上。闭着眼睛,一边回忆着白天的飞行,一边为将卡斯滕所说的话在驾驶中反映出来,在假想的空中飞行着。



映在伊莉雅空想飞行中的是,只有卡斯滕所说的地狱之天空的样子。



虽然没有过实战经验,但每天听着不断重复的同样的话,已经可以将充满火焰、煤烟和曳光弹的空中战场栩栩如生地描绘在脑海中:被击坠的飞行员们的惨叫,拖着黑烟的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绽放出烟云的千万颗炸弹,燃料缸中弹被炸得粉碎的机体残片,靠近跳伞的敌兵的己方飞行员用机翼的一端戳伞。伞被压扁,敌兵伴随着哀号大头朝下坠入海洋中。随着时间的经过向空域扩散的黑烟已经将这空域变成了死之涂层。



十二岁的伊莉雅握紧废弃战斗机的驾驶杆,全身心投入在这残酷的空中飞行着。



——如果在这空中输了的话。



——连父亲大人也会弃我于不顾。



一边回想着白天的动作,一边踩着踏板,将驾驶杆推向一边,连自己身上所承受的负重,都在空想的过程中精确地再现了出来。



——就像母亲大人丢弃我一样,也会被父亲大人丢弃。



伊莉雅拼命地重新握住驾驶杆,在对空炮弹的枪林弹雨中钻着空子。



——我将会孤身一人。



六年前,母亲将伊莉雅丢下离家出走了。失去了一直抱着伊莉雅的温柔的双臂,在此之后只剩下父亲给她安排的严苛的训练。



——为了不让父亲大人丢弃我,必须飞行。



紧紧咬住牙关,伊莉雅在空中也涂上了地狱之色。



——如果能成为“空之王”,父亲一定会注意到我。



——不是过去的他自己,而是眼前映在视网膜上的我。



击坠空想的敌机之后,伊莉雅睁开眼睛,仰视着夜空。



“为什么你是女的啊。”



“你如果是男的该有多好。”



卡斯滕不知多少次在醉酒的时候向伊莉雅扔出的话语从这星空中落了下来。



(译者注:原文有个拟态词「じわり」,应该就是伊莉雅哽咽了一下的样子,但不知如何体现在译文中)她眼梢浮现出发光的东西,于是用手心将那东西拭干。



不能输,她这样激励着自己。



——如果我成为“空之王”。



——一定会被父亲表扬的。



——一定会将我作为他的孩子承认。



她咬紧嘴唇,伊莉雅瞪视着夜空,又一次重新握住了驾驶杆。



——为了不被父亲大人丢弃。



——我要成为“空之王”。



在被母亲丢弃的六年来,每天,每天,伊莉雅都将已在心的中枢刻下的决意在当天也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让它更加铭刻于心。



所以——



十七岁的伊莉雅将闭着的眼睛睁开,仰望着蓝天。



——无论是谁,在这片天空中,我都没有输给他的理由。



整备排成一排的螺旋桨飞机的引擎点上了火。



这是非常熟悉的、练习机“灰狐”的螺旋桨驱动声。伊莉雅检查了一下仪表盘,确认了三舵的情况,打开了通信机的开关。仪表盘两侧的扬声器会有在航空管制塔飞行教官的指示传达过来。



“本日进行二对二的模拟空战。组成两机的编队,协力将敌方编队击落!”



“明白。”



对着从耳机伸到嘴边的小型麦克如此回答道,伊莉雅将引擎轴与惯性轨道机直结在一起。螺旋桨开始旋转,稍稍拉下节流阀,汽油燃烧产生的香气就充满了搭乘席。



在地上滑行着到达了起飞的位置。在后方,今天组成同一编队的高年级学生的机体在跟着,名字忘记了。反正都只是今天一天的编队,也没有什么问题。扬声器响了。



“与名人同在一队真是光荣,请手下留情。”



由于伊莉雅是三年级生因此比他小一年级,但根据目前为止的模拟空战战绩,决定由伊莉雅来担任编队长的职务。在地上有好几名新闻记者,等候着身为“埃利亚多尔之七人”其中一人的伊莉雅的飞行。



“请多关照。”



对着不知名的高年级学生用这样冷淡的话语回答。明明从埃利亚多尔飞翔突破敌方区域之行以后过去两个月了,到现在位置包括伊莉雅在内的这七名士官候补生依然受到令人感到有些麻烦的学校内外的瞩目。刚刚那四年级生的话语中,也不无透露着揶揄的味道。



地上员发出“可以起飞”的信号。



踩着制动器,让引擎转了起来。



这是从小时候就非常熟悉的,内燃机的嘶叫。



排气焰消融在空气中。机体和肉体的颤动同步调。



伊莉雅的瞳孔内部带着静谧之色。那是将一切感情排除了的钢铁之色。



她又回味了一下在起飞前一直会说给自己听的话。



——天空,是墓地。



——而我,则是铁。



——是将敌机从空域消灭的机械。



——我不是人类,而是战斗机的一部分。



伊莉雅她变成了一整个的铁块,松开了制动器,让节流阀全开。



机体非常有气势地开始前进。在挡风外面流过的风景成了直线状。



精神完全集中,积攒在两翼的升力完全挣脱重力的桎梏的一瞬间被感觉神经捕捉到了。



“嗡——”螺旋桨高声咆哮起来。引擎驱动声被远方的地面吸了进去。



地表的景观逐渐远去,眼下的飞机场简直就像模型一样,逐渐失去着存在感。



如预先指定的那样,在高度一千五百米时不断盘旋,等待着同组飞机升上来。不一会儿工夫,用着慢吞吞的动作,涂着银色的机体跟在了伊莉雅机的后方。



“这边是Arrow2,到达指定位置了。”



伊莉雅的扬声器响了起来。伊莉雅也回答道。



“这边是Arrow1,确认了敌机。在同等高度盘旋着。”



在伊莉雅左手,水平距离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全身涂成深蓝的灰狐组成了两机编队正在飞行。那是今天模拟空战的对手。蓝色的是敌人、银色的是同伴,伊莉雅再次确认了一下。如果误击落队友的话会被大幅度扣分,就会在Air Hunt士官学校的“击坠王比赛”中落后。



今天的对手,是四年级学生紫神乐。这是刚刚从公告牌上确认知道的消息。虽然无法与敌机进行无线通信,但此时一旦正充满自信地盯着这边吧。



两个月前从秋津联邦的士官学校到这里,刚刚编入了Air Hunt士官学校之时,对于神乐来说是真格地没有模拟空战的经验。在空战时的驾驶和通常飞行有很大的不同,只要稍稍驾驶不娴熟就马上会导致失速或者空中分解。正是因为如此,其他的学生好好地让她吃了几场败仗,但她果然是箕乡士官学校四年前从没有把第一位让给其他人的英才,等她找到了感觉之后就开始连战连胜,取得了连飞行教官都承认她会成为将来的王牌候补这种程度的压倒性战绩,展露了头角。



通过挡风,远眺着敌机。



如她所料,神乐的眼光从远方突刺过来,那是认真决胜的挑战的眼光。



水平距离七百米,现在的高度也一样是七百米。他们双方都是本方的从属机跟随在后面在同样的圆周上向右旋转。当对方的机影切到本机的翼梢时(当可以从本机机翼后方看到对手的时候),模拟空战就开始了。



缓缓地,涂着深蓝色的神乐的机体“Lance1”向着自机机翼靠近了。这种对于通常的飞行员紧张到害怕的场面,伊莉雅反而越发得清醒。



——我是铁,铁,铁……



只是将那句话不断感染自己的内心。那多余的人类的情绪,对于空战毫无必要。



伊莉雅已经完全同化为机体的一部分的时候,Lance1切过她的翼端。



在那个瞬间,推下了驾驶杆。



突然间就选择了反航战。她对着从正面袭来的Lance1,这边也从正面进行挑战。



眨眼之间四机的机影就接近了。遮风板的对面,神乐的机体猛地大幅度迫近了。



等两机交错的时候,她立即从七点七毫米机枪中射出了涂料弹。如果中弹了的话,一种特殊的塑料弹头会裂开,里面的油漆会附着在对手的机体上。这是没有贯穿能力的枪弹。有没有中弹由在训练空域上空飞行的教官机来判断,然后用通信机告知结果。



伊莉雅机的扬声器没有响,也就是说并没有中弹。



飞到很远的后方去的神乐的Lance1,将机首抬起准备抬高现在的高度。可以看出她的己方机——蓝色的Lance2也跟随在其后。伊莉雅压下机体,急速回旋瞄准着神乐机的下腹。



“Arrow1,我跟不上了!”



她完全不顾己方飞机Arrow2,只一心朝着Lance1急速飞去。由于勉强想要取回高度,神乐的机速降了下来。现在正是瞄准的好时机。



她打开了节流阀。发现了急速接近的伊莉雅,神乐在高度两千米想要扭转自己的机体。可是如果考虑到灰狐的回旋性能,大概伊莉雅会首先咬破Lance1的右侧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