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父亲驾到(2 / 2)
同样地,夕子也隐瞒进宿舍的方法,只说明过程。
「我看正门灯没开,想找门铃;后来发现后面有窗户亮著就绕过去看看,结果──」
「发现是直会同学他们?」
「对。」在如此直接的答覆后──
「所以我想请桧原同学帮我问问看,能不能在『黄叶馆』住几天。」
夕子添上无法忽略的话。
逢错愕地反问:
「在这里住几天?」
「对。」夕子再次给予肯定后──
「医为我离家出走了。」
又是无法忽略的话。
「是喔……」
不当一回事的语气,让逢先是迷迷糊糊地听了进去,慢了一拍才回神。
「──呃,八十辻同学,先等一下!」
「什么事?」
「那个,宿舍不是庇护所喔?」
即使逢暗示拒绝之意,夕子也没有退却。
「我听说松柏庆那天有几个人在这边过夜,所以没关系吧?」
松柏庆,指的是多柏学院的校庆。
「那是特例,只是给远距离通学的学生住一晚而已,平常才没有这种事呢。再说,这个离家出走嘛……」
就连好脾气的逢,也忍不住操起责问口气。
夕子似乎想闪躲这个话题,鞠个躬放软态度说:
「对不起,我是因为自己的志愿和家父的教育方针有冲突,大吵一架才出来的,今天不想回家。」
「那也不可以离家出走啊?就算是黄金周,不和家里说一声就外宿实在……」
这时。
夕子将手机摆在持续劝说的逢身边桌面上,五指指尖在液晶萤幕上轻轻一点。
「老师,对不起。」
「咦?」
突来的道歉使逢疑惑地看向手机──随后僵住不动。
在这有如影片暂停的不自然静止状态中──
「啊!」
桦苗见到夕子在手机萤幕上点出的歪斜五芒星,不禁叫出声来。
里久和手梓,也从今天的经历发觉她用了魔术。
至于摩芙,仍不知为何猛盯著她瞧。
逢本人则是无视于众人的反应,又开始动作。她恍惚地拿起手机,接电话似的贴到耳边,以同样恍惚的口吻简短地对没有通话的手机说:
「……好,我知道了。」
接著惊醒似的两肩一跳,彷佛对这段时间的异常浑然不觉,自然地将手机还给夕子。
「虽然你爸爸同意了,可是这真的只是特别通融喔?」
「谢谢老师。」
夕子又向逢鞠躬,并接下手机,当著傻眼的桦苗一伙人(除一人),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淡然收进口袋。
唯有逢一人,因其他问题歪著脖子。
「那么,房间怎么办?」
「只要能睡就行了。没空房间吗?」
女子宿舍舍长手梓代为回答夕子理所当然的疑问。
「女生宿舍房间原本就比较少,有的还拿来储藏室,放松柏庆那些平常用不到的器材,完全没打扫,没空房可以住。」
「男生宿舍倒是经常在打扫喔。」
总是(因问题行为而遭到处罚而)对男生宿舍整体清洁鞠躬尽瘁的桦苗,逮住机会炫耀了下。
「那种事现在一点帮助也没有,别提了。」
但里久立刻撇开,转向逢问:
「女生宿舍只剩老师那间还有空吧?再加一个应该……?」
「……」
这位懂得察言观色的少年见到对方一脸有口难言,便把话吞了回去。
逢也顺应他的好意,挤出有点教师样的藉口混场面。
「……呃,老师还要改考卷跟准备明天的课程,所以不太方便。」
「那、那就没办法了。」
知道舍监房内实情──或者说「惨况」的手梓,也帮忙维护她的教师尊严;而具体的行动,就是收留夕子。
「没关系,只要过夜的话,睡我房间就行了吧。只要跟我室友沟通──」
「等等!」
「哇!怎、怎么啦,一条?」
摩芙突然大声说话,吓得她身旁的手梓差点摔下椅子。
接著,摩芙向前探出身,对讶异的所有人说出她的提议,或者说要求。
「她可以睡我房间!因为小都和我都很小!」
理由莫名其妙,表情急切。
同样莫名其妙的大家,姑且也就这么办了。
日落后的街坊中,不见一盏灯光的洋房深处一室,一名愤怒的父亲,同时也是「无信者魔术结社」的魔术师八十辻正典,正窥视著水晶球。
(这么晚还不回家,有问题。)
由内发出微光的水晶球,仍映不出女儿夕子的身影,想必是用了能遮蔽「探索」效力的魔术。再加上吵到最后丢的那记「封口」,真是个鬼灵精。
(作父亲的担心女儿有什么不对。)
正典当然也十分明白,对女儿使用「视线」是过分了点,极易遭到反弹;但夕子目睹母亲亡故后的状况,就是如此堪虑。她近来不是做些成功率低还可能危害旁人的实验,就是在公共场所毫不避讳地使用魔术……还拿「这是为了进步、这就是现代派」当藉口。
(那只是她灌输自己要继承妈妈遗志的思想,冲昏了头而已。)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夕子继承了母亲的丰富才能,但她却彷佛要测试极限似的滥用它们,且情况日益严重。前不久,她所念的学校发生怪事以来,其倾向更为加剧。再这么下去,迟早酿成大祸。
(说什么都得让她醒醒,早点收手才行。)
正典往水晶球集中焦躁的心神。
忽然间。
里头有个小小的黑影晃了一下。
看来,夕子又在某处使用魔术。
(还是一样乱来。不过……)
平时的轻率行为,现在成了线索。
正典慢慢聚焦,搜查她的所在地。
夕子人似乎在学校附近的建筑里。虽想进一步锁定位置,但她像是设了结界,水晶球收不到明确的影像。胆敢使用魔术,一定就是人在结界里的缘故。
(既然看不见,我就一个个地搜,直接把你带回来。)
正典将置于一旁桌上的香炉和蜡烛,摆在水晶球前。
(这对只因为古老就瞧不起老派的小孩子来说,应该是帖良药吧。)
随后,他的食指在桌上迅速勾画五芒星。每在端点处诵出驱动字串,就有一支蜡烛随之点燃,香炉飘出薄烟、水晶球渐增光芒。
「──手探、足奔、耳附、眼开、影至──起术──」
最后一声令下──
老派的魔术,在焚烟缭绕的阴暗中发动了。
啾噜──渗出泛黄天花板的那东西。
滴答──化为黑色的黏质肉块滴落。
当著一张张住宿生惊愕僵硬的面孔。
缓缓开启门扉,搜查房中每个角落。
由外包围,一间接一间地不断侵蚀。
看清那不明建筑里每一个少年少女。
望眼欲穿地搜寻他独一无二的女儿。
桦苗回到房间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问道:
「摩芙怎么会突然那样啊?」
「天晓得。如果觉得奇怪,怎么不在那时候问清楚?」
里久准备就寝之余,十分坦白地反问。
「……」
不出所料的反应,使桦苗表情复杂地沉默不语。自认过度保护妹妹的桦苗,在妹妹的强烈自荐下只有让步一途,所以现在才会向能够给予中肯分析的朋友徵求意见。
对这问题,朋友无奈地叹口气,还带著不情愿的投降姿势回答:
「如果说她是像平常那样吃八十辻同学的醋,也没必要阻止她睡学姊房间,实在搞不懂。」
「会不会是因为魔法师……魔术师很稀有啊?」
「那也不必激动成那样吧。」
戳破桦苗漫不经心又失焦的想像,是里久这个朋友的工作。
「草刈同学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是这样就好了。」
桦苗也不甘不愿地接受这说法,踏上上铺梯子。
这时──
「────」
耳里听见微微的声音。
「嗯?」
比「尖叫」稍嫌短了点的某种声音。
「桧原。」
「怎样?」
「刚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严肃的语气,让钻进被窝的里久坐起身来。他对藏在桦苗突发性问题行为背后的危机感应力,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是怎样的声音?」
「不太确定,不过──」
还没说完──
「哇!」
「咿!」
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又近又清楚。
门缓慢地嘎吱作响。
随后的砰、磅两声单纯的沉重响声,让两人确定第二次声音的来源就在隔壁;之前的细小声音,是那间房隔壁传来的。
(所以下一次就是──)
桦苗单纯的直觉,和里久藉各迹象的类推,都导向同一个答案。接著──
噗通──一大团黑色物体滴垂下来。
里久不禁惊叫。
「唔喔?」
「啊?」
桦苗下意识地横滚避开。
啪哒一声落地的物体,彷佛是直接挖下一块黑暗扔在地上,形状不定但具有质量……就像一团黑色肉块。它不停地蠢动,并渗入地板,逐渐消失。
消失前几秒,桦苗恍惚地看著它,忽而想起朋友应也遭到它的袭击。
「桧原!──!」
转眼看见的景象,使他哑然失语。
盖著棉被吃惊坐起的桧原,保持坐姿定住不动。整个人,都被包在足以掩盖下铺的黑色半透明肉块里。
(──「海因什么的……海因之手」又来了!)
如此急剧的反应后──
(不对,里久也看见了,这不一样!)
桦苗立刻改变想法,没多想就动身,寻找房中可用的东西。具体而言,他想要能够戳刺黑色肉块的东西。
(我记得,梵小姐跟学姊借了把木刀──)
但是,没时间多找了。
门板。
嘎吱地。
发出声响。
开出一条缝。
转头见到的,是个怪异的东西。
应该说,是被它看见了。
充斥于门与门框间的黑暗中,有一只睁大的巨眼,看得桦苗寒毛倒竖。
从巨眼的反应,能看出它发现桦苗时的反应,是惊讶。
『没抓到……什么、人?』
黑暗之中,传出回声重重交杂般的怪异男声。巨眼大动作地往动也不动的里久一瞥后,视线回到桦苗身上。
『夕子和男人睡一间房?不太可能……但是他没中魔术……我要看看你。』
「!」
赫然听见的名字以及魔术一词,并没有触动桦苗的想法。对方没有给他这种时间。
另一团肉块,又从头上滴垂下来。
「啊,又来了。」
这次桦苗知道对方的手法,躲得轻而易举。然而房间狭窄,无法大动作跑跳,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它逮到。这阵子以来第二次遭遇超乎想像的危急情境,唤起一个想法。
(该用……那个吗?)
这问题,让桦苗一阵错愕。自己对于没有梵的催赶,在「星球」外主动使用「半开之眼」的力量──十字印,居然仍有所迟疑。
(都和她修练过了,现在又被怪物攻击,怎么还在想这种事。)
真奇怪。有种仿徨焦躁、无路可退的感觉。
巨眼意外得明显睁大。但那不是因为看透桦苗的心思,而是绝非巧合的第二次闪躲。
『你是什么人……让我看清楚!』
(眼睛那么大还看不清楚?它好像连我是不是八十辻都分不出来……却认得出桧原是男的,为什么?)
桦苗侧目查看不动的里久。
(我知道了。)
不久,发现了个中道理。
(它只看得见被那个黑果冻包住的人!)
同时,他也终于察觉对方的身分。
(它提到夕子,所以是八十辻她爸用的魔术吗?)
战意因此快速消退。或许是情绪已不自觉地往闪躲倾斜,连使用十字印的念头(和该不该用的犹豫)都消失得一乾二净。
(怎么办?)
该和它对话吗?其实一开始就让那些果冻包住比较好吗?现在也不算晚,故意让他抓住算了?应该不至于没命吧?桦苗思考这些问题时──
『……』
真身疑似八十辻父亲的巨眼没有任何动作,始终凝视桦苗。躲了他两次攻击,似乎提高了他的戒心。
如此奇异的对峙,持续了约莫一分钟之久。
最后桦苗不耐现况,开口出声。
「那──」
但在「个」字将声音组成有意义的词之前,那只巨眼猛一转动,简短地喊一声:
『夕子!』
门也随之关上。
那怪物,就这么简单地在「砰」的日常声响中走掉了。
桦苗在房里愣了几秒才回神,查看朋友的状况。
「桧原!」
只见黑色肉块已经消失,里久坐著趴在床上。他呼吸平顺,没有明显外伤,彷佛只是睡著。
桦苗松了口气,但双耳又再一次地──
『我可没准你在外面过夜啊!』
听见与这大动作搜索相比下甚为滑稽的,父亲的怒骂声。
来自宿舍之外。
「和她吵架的爸爸果然来把她带回去了。」
实际说出口后,这理所当然的行为与现况的落差,让桦苗有种无力感;不过身为容许夕子外宿的一方,多少也得负点责任,于是他开窗跳了出去。从宿舍外没有任何骚乱看来,夕子大概又设了结界。
(看这情况,摩芙和小都、老师她们应该没事吧。)
先这么想之后,桦苗往声音来向──宿舍大门奔去。
(话说回来,他们吵个架也牵连太多人了吧?)
没什么资格批评别人的少年不禁苦笑。
(死像和「海因之手」那种想也想不到的东西,这世界上好像还有一大堆的样子……现在这样就快累死我了,拜托不要再继续冒出来了啦。)
在宿舍与围墙间称不上庭院的空地,跑了短短不到十秒。
「!」
桦苗在尚有一小段路的大门前,见到怪异的景象。
一边是看似数百个刚来袭的肉块堆起的黑色小山。
一边是挡在小山之前,显得白亮刺眼的人影。
(那是八十辻?)
桦苗仔细看清之前,黑色肉块将它洪亮的多重怒骂泼进夜里。
『而且你不知节制,走到哪里,魔术就用到哪里。你满嘴的魔术师和结社的新型态,只是把崇高的魔术用来满足私欲的藉口吗!』
一阵暴风紧接在骂声后狂扫而来,吹得桦苗不禁止步,眯眼思考事到如今才想到的问题。
(对了,我该介入他们的家务事吗?)
这颗「不定时炸弹」终于发现自己只是顺著情境跳了出来,没特别想过该做些什么。
另一方面,眼前那场父女之争中,女儿开始反击了。
「你就是那样一直躲在那间房子里,老是偷偷摸摸地做一样的事,才会和文明跟文化脱节,变得愈来愈枯燥啦!」
八十辻夕子生气时的声音意外地大。
同时,她的叫喊也刮起一阵风。看来那是扩音的魔术所造成的。
黑色肉块也同样地挟带暴风反击。
『传统不是能随是非改变的东西!像你这样不知尊严轻重、老喊著改革的肤浅之徒,过去不晓得带来几百次动乱和毁灭,你书都念到哪去了!』
「魔术师就是因为老爱举那些极端的例子,处处破坏别人为顺应变化而努力的成果,现在才会这么凄惨!」
掀卷暴风怒吼的夕子,浑身是雄辩的气势。
「我用魔术,就是因为我有尊严!魔术能在社会融入多深,能在世界得到多大的容忍,我身为一个现代的魔术师,有义务试个明白!」
那堂皇无畏的模样(尽管她人在暴风另一头,看不清楚)和平时印象完全不同,让桦苗这个态度堪称进取的年轻人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黑色的肉块,似乎不擅于口头争论。
『就算如此,你那样随随便便在外面用魔术,很容易刺激其他结社!他们什么时候派杀手来,我再厉害也不知道啊!』
(这样啊。总而言之,就是她爸担心她会出事吧。)
桦苗在迎面暴风中,抱著打发时间的心态猜测。他实在提不起劲介入这场在物理性质上也相当激烈的争论;说明白点,是根本不愿意。
这时,夕子更咄咄逼人地说:
「你不是有十战十胜,不管对上哪个结社的魔术师,都能赢得毫发无伤的纪录吗!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胆小自卑啊!」
(八十辻是不想看到爸爸这么窝囊的样子吧。)
这时,悠哉地推想双方心情的桦苗,被猛然增强的风轰个满脸。
风的泉源──黑色肉块的怒吼响遍四面八方。
『竟敢说这种话!既然如此,我就用十战十胜的力量带你回去!』
(啊,被说到痛处就恼羞了。)
这么想的瞬间,满场狂风带著力量爆发的感觉戛然而止。
盘踞在宿舍正门的黑色高耸肉块,不知何时多出一条足以抓起汽车的巨大手臂;隆起的顶点位置出现三个洞,排列在相当于双眼与嘴的位置。
(好大的史莱姆人啊。)
手臂在桦苗怀起平淡感想时挥了下来,手指刺向地面。
『──地啊,簇拥、固实、高升、搬运──起术──』
五芒星随短促诵念划动的指尖点点结成,并在最后一段倍增光芒。
剎那间,夕子周围的土地冲破石板,向她围去。
(糟了!)
桦苗立即摆出击发十字印的手势。
但那时候──
「太慢了。」
夕子举起的手──更正确地说,是以指尖摆成五芒星的手将它轰散。隆起的土沙,彷佛受到急速膨胀的隐形气球推挤,不停退开。
『唔!』
黑色肉块讶异得稍微后退,接著往天空刺出手指。
『──风啊,汇聚──』
「没用的。」
这次,夕子完全不给它时间念咒。
而她自己则是什么也没念,仅以指尖动作就唤来了风。
咚砰!空中迸发沉重且响亮的爆炸声,原本稍微后仰的黑色肉块,随之徐徐向后倾倒。
『什、么……!』
黑色肉块虽然巨大,惊叹声却显得相当微小。
眼见肉块倒向横亘宿舍前的大马路,让桦苗心里一急;但它在落地前七零八落地裂成碎块,消散于阴暗路灯与黑夜的夹缝间。
『夕、子……』
最后仅存、飘散空气中的嘴泄出声音。
「明天我一定会回家解释清楚,今天你先回去。」
并在夕子丢出如此无情回答时消散无踪。
一切结束后,附近静得出奇,路上也不自然地没有行车──看来她是用了「驱人」结界──宿舍门前,只留下一缕少女身影。
「……哼。」
喃喃发了两三句牢骚后,夕子在指尖结出第三次五芒星,土沙与石板随之拖著地返回原位。
留在她周围的破坏痕迹,就这么有些粗鲁地逐渐修复。尽管嵌入地面的石板仍有裂缝,凌乱的土也略微隆起,但大致上算是恢复了原状,没有太醒目的残迹。
接著,桦苗向舒口气的夕子跑去。
「八十辻──呃,啊!」
「直会同学?」
夕子发现那跑到一半愣住的少年,便收起讶异的表情,拿出刚击退敌人的魔术师风范稍微装个样子,将依然湿淋淋的浏海用力一拨。
「呵呵,你看见啦?」
这股力量,使得卷在她身上浴巾忽然一松,翩然飘落。
入浴时发觉父亲来袭,便直接夺门而出的夕子──
「……」
就这么当著桦苗的面,毫无保留地展现──
「……」
连鞋也没穿的,刚出生的模样。
「──呀啊啊啊──!」
「唔哇──!」
桦苗瞬时被几乎要将脸都吹歪的狂风卷上空中,飞得比方才的黑色肉块更高更远,然后又是头下脚上地摔落。
「呃耶!」
在玄关处偷窥门外情境的少女──
「──!」
差一点就叫著桦苗的名字冲了出去。但她随即想起自己人在常人无法察知的结界中,只能咬牙忍耐。
调查「一条摩芙」
身在远处大楼屋顶的男子,眼中锁定的不是急忙蹲下捡浴巾的少女,也不是倒在地上、脖子扭往怪方向的少年,而是偷窥门外的少女。
「那个半吊子是怎样?」
男子凝视著她,彷佛魔术师所设下的「驱人」结界并不存在,同时不悦地呢喃。失望而颓落的肩上,随后添上脑袋倾斜的重量。
「该不会,他奢想用半成品完成诅咒吧?」
戴手套的手扶上颚尖,了无生气的唇紧抿著歪斜。
「不,为什么我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半吊子……?」
男子静止不动地沉思,直到那三人都不见踪影,颚尖才猛一抬起。
「难道那不是『朋友海因』本人?」
他一副错愕的表情望向天空,宽边帽随夜风摇晃。
「总吾这家伙,成功把诅咒和附媒分开了吗?那里头没有灌注毁灭的意念……我懂了,这么一来,那跟她外表一样,是个活人……嗯?」
男子的视线再次撇回宿舍。
视线投射在没有任何人的大门口,但他的心思当然已不在那里。
「以活人来说,年纪也太小了,不会是他的女儿。」
男子念念有词地整理思绪。
「所以是他的孙女啰……年纪不会差太多,真的吗?」
每自问一句,话里的不悦就增添一分。
「搞什么,居然是这么回事。」
喀铿!靴底敲响屋顶地板。
啪嘶!地板水泥应声碎裂,碎片四散。
「所以才这么不像话吗?」
男子愤愤地咒骂后转过身去。
「开什么玩笑,居然失败在这种蠢事上。」
迈步之余,他又回头向宿舍刺出视线。
不出几步,男子消失无踪。